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重生之谋情策爱》 作者 :允夢 文案 重生了? 接受这个事实之后,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贪婪的大房一家和虚伪的老夫人赶出程家。 然后就是想弥补上一世的误会,可是老天爷是不是弄错了? 我要弥补的不是他,为什么老是要把我跟他绑在一起? 没事,有着上一世的记忆,我就不信,我甩不开这个孽缘?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轻虐暖宠文,慢热,智商大都在线。 有存稿,亲们可放心入坑,更新为晚上八点十八分零八秒。(咳~别吐槽) 全架空,请勿考究。 欢迎点评指教。(偶怕疼~请温柔的拍。) 求收藏、点评、打分、各种求……(你们的爱,是我的动力、么么哒~) 内容标签:女强 情有独钟 重生 宅斗 搜索关键字:主角:程若惜 ┃ 配角: ┃ 其它:重生,宅斗 ====================================================================== 文章类型:原创-言情-架空历史-爱情 作品风格:正剧 所属系列:无从属系列 文章进度:已完成 文章字数:498867字 第1章 离世   昏暗的林间,昨夜浸湿的泥泞地面,让远处奔跑的马车十分狼狈,密集的细雨轻轻洒在空中形成淡淡的雾霭,让驾车急奔的人视线更加朦胧。      车内,一个英武的男子怀抱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女子,女子惨白的脸上一滴滴冷汗浸湿了她前额的黑发,下身的襦裙已经被红色的血液遮蔽了原来的颜色,看到怀中女子如此模样,男子坚毅的眼神闪过绝望和悔恨。      一声急促的马嘶长鸣,伴着马车的急速倾斜,突然降临的险境让男子快速的抹消掉眼中那份绝望和悔恨,极快的恢复到原先的坚毅,几乎是下意识的,在马车快要翻倒的时候,男子首先护住怀中的女子,然后运行刚猛的内力,硬生生让快要翻飞的马车四平八稳的定在原地。      虽然马车已经安稳,但是刚才马的嘶鸣声和马车的晃动,还是惊醒他怀中的女子。      “将军,马废了。”      赶车的年轻少年,站在车外用着标准的兵士姿势,恭敬的屈身向车内的男子汇报。      男子轻轻掀开车帘,看到黑色的骏马趴在泥泞的地面上,蹬着四蹄呼着粗气挣扎的起身,可是连日的奔跑已经让它精疲力竭,它的挣扎换来的只有再次倒下,让污浊的泥水玷污了它黝亮的躯身。      这是他的爱驹,曾经陪着他出生入死,伴着他屡立军功,对他来说,它不是一匹马,它是一个伙伴,是一名英武的将士。      可是作为它的伙伴,它的主人,他没有给它带来任何荣耀,最后居然因为他的私心,让它在这个屈辱的逃亡中死亡。      男子将视线调向站在马边上的少年,坚毅的视线划过某种决绝,放下车帘,他将怀中的女子轻轻倚在车璧上,接触到女子睁开的视线,他才发现她已经醒了,不期然的四目相接,两人眼中皆是无言的死寂。      没有多看女子,男子安置好女子后利落的掀帘下车。      “我已向圣上辞官,不再是将军,现在马已死,齐少尉这一路劳驾,已经尽了往日的提携之情,俗话说,送君千里终须一别,齐少尉就在此止步吧。”      本来车外还有马儿挣扎的低鸣声,男子下车后,一声拔剑的刺鸣声加上一声马的哀鸣声之后,车外再无声响。   半响过后程若惜才又听到声音,虽然男子的声音依然还有着往日的倨傲,可是伴着车外的沥沥细雨传入耳中,不知道为什么让人听着有种不知名的落寞。      车外的声音继续,程若惜刚刚转醒的大脑,有些恍惚,只能下意识的听着他们的对话。      “……皇上尚未准予,将军依然还是将军,末将……”      似是蹉跎良久,车外的齐少尉才找出反驳男子的话,可是他还没说完就听到男子倨傲的打断。      “若是如此,那本将军命令你,立刻离开。”      “将军……”      “军令如山!”      说出这句的时候,男子不但带着往日的倨傲,更加带着几分上位者的威严。      “……将军保重。”      听出男子口中的不容反驳,军人的天性只能让齐少尉默然领命。      程若惜听到外面的对话结束,一阵脚步声在车外经过,程若惜知道那是齐少尉离开的声音,在走到车旁的时候,他的脚步明显顿了顿。      程若惜觉得他是要跟自己说些什么的,可是良久之后,车外的脚步声再次响起,最后渐行渐远再无声息。      想来也是,他能有什么事能对自己说呢?她只是他们将军的一个妾而已,妾说白了跟奴婢不无两样,有时候甚至还不如奴婢。      不过,为什么他们现在会在外面?程若惜看着朴素的车厢,这不是将军府的马车,沐逸朗向来张扬倨傲,特别是成为镇国将军之后,更是狂放肆意,吃的用的样样都要最好的,有时候下人不小心弄了不得他眼的东西,立即打发出府的都有。      轻扫着陌生的车厢,最后的视线停驻在她自己的襦裙上,被血液染红的襦裙刺疼了她的眼睛,她不知道此刻该用什么的心情来面对这个流逝的血液?      做了沐逸朗八年的妾侍,她一直都有偷偷的服用避子汤,她从来都没想过要怀上他的孩子,在得知自己怀上他的孩子的时候,她还没来得及理清是怎么回事?      下一刻,他的妻子就流产了,而流产的原因,是因为她这个妾侍所害,谋害将军子嗣的罪名就这么落在她的身上。   当时沐逸朗不在府中,而将军夫人的胞兄明郡王就在将军府,一阵仗责之后,她当时就被明郡王一个耳光扇晕了。      她以为自己醒来之后,应该是在牢狱之中才对,为什么自己此刻会在这荒芜的林间?而沐逸朗为什么会突然辞官?   刚才沐逸朗掀起帘子时,她看到了外面拉车的黑马,那是他的爱驹黑煞,他平时惜若珍宝,就差把它供起来,为什么会让它拉马车?刚才在一瞬间看到它好像累病了,后面听到拔剑的声音,在车里能听出,他把它杀了。可是,为什么……      虽然八年的互相折磨已经让彼此的心都死了,但是思维还是不受控制的转动着,就在她还没想出个所以然的时候,一直静止的马车,在这个时候又动了起来。   突然的晃动,让她虚弱的身体差点滑下软座,幸好马车也就在刚开始的时候晃动的厉害些,后面正式起步之后就非常的缓慢而又平稳了。      外面的雨好像大了一些,打在车顶发出了“啪嗒啪嗒”的声响,一阵疾风掠过掀起了车帘。   车外已经黑幕深沉,那个一直倨傲的男子,像个卑贱的车夫淹没在黑幕下,在泥泞的路面上奋力的拉着马车,金丝绣云底的鞋子已经被黄泥沾满,墨色绸缎的衣摆也沾上了淤泥水垢,突然加大的雨水浇的他浑身狼狈,程若惜一时间居然有些认不出那个男子是谁了?      一阵风过后,车帘安稳的回位,重新阻隔了程若惜的视线,她此刻有一种冲动,她想再次掀开车帘,看清外面那个男子是谁?      在她的印象中,沐逸朗一直都是那种不可一世傲居视下的样子,他永远不可能让自己这么狼狈,尤其是为了她而如此狼狈。      她想起身探索,她想开口询问,可是下身的血液越流越多,她能感觉到一个小生命已经离她远去,而自己的生命也在慢慢流逝。      不知道为什么?在自己意识越来越远的时候,车外响起的声音却越来越清晰,他每踏一步就陷入一个泥沼的步子走的似乎十分费力,可是即便如此,他依然稳步的走着,因为只要他的一个不稳,受颠簸的就是她。      莫名的,一阵心酸袭来,眼角的泪不自觉的滑下,在此刻她似乎感觉到了他的孤单,他的凄苦,而这八年里,她磨灭了他所有的柔情,逼着他束起尖刺来面对自己,不然他将伤的体无完肤。   而他也在同样的折磨着她,他的倨傲,他的不可一世,他的禁锢,他所做的一切都让她窒息,她静静的合起眼帘,她累了,或许只有这样才能解除他们之间的互相折磨。      “你这个笨女人,你从来就没信过我,这世界上你最能信的就只有我,可你从来都不信我。”      不知过了多久,沉入黑暗的程若惜,意识脱离了身体,虽然看不见沐逸朗的样子,但是他的声音却能清晰的传入耳膜。      “我说,我把你锁入祠堂,转身就让何妈妈派人来救你了,你不信。我说,让你等我,我功成名就之时,就是娶你之日,你也不信。我说,我这辈子只有一个妻子,那就是你,除了你,我不会碰其他任何女人,你依然不信。如果你相信我,如果你坚信我,你当场就可以反驳,那个女人肚子里根本就不可能有孩子,就算有也不可能是我的,何来陷害子嗣之说,我说过,我会护你,你当时只要高声一呼,根本就不敢有人在将军府对你造次,为什么你不信我?如果你信我,你我也不会是如此境地。还是说……你真的从来就没爱过我?”      他最后的一个问题问的很轻,轻的犹如飘絮,却疼的让人犹如尖锥挂骨。      尖锐的刺疼让她仅有的意识飘散远离,在最后残留的短暂意识里,她似乎飞离了自己的身躯,有那么一瞬似是灵魂出窍般飞到了自己生活了八年的将军府。      可惜她并没有进入府内,只在看到府外那块烫金的镇国将军府的牌匾时又重现跌入黑暗,只是在进入黑暗前似乎听到吵扰的议论声。      “听说,镇国将军府的那个小妾谋害了将军夫人的子嗣,将军非但不追究,还把夫人的胞兄明郡王给打了,明郡王现在还昏迷不醒呢,这等宠妾灭妻的丑事,这个沐将军做的如此明目张胆,还听说他直接撂了虎符就辞了官,没等皇上允呢,就带着他的小妾跑了。”      “哎……真是可惜了,那么英武的一个将军,居然为了一个女人,搞得自己身败名裂。”      “啊呸,什么英武的将军,他能搞出这等宠妾灭妻的事,就说明他就不是什么好货色,能打仗怎么了?其身不正,再能打仗也就只是个莽夫,亏我先前还那么敬佩他,真是白瞎了我这双眼睛。”      “你怎么说话呢?沐将军那军功赫赫都是靠真本事打出来的,你们就知道人云亦云,你们知道啥呀?沐将军那个小妾跟他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以前还有过婚约,沐将军以前就说过此生非她不娶,要不是那个将军夫人插一脚,又怎会是如今这般境地?”      “你什么意思?你……”      飘离的意识四散,嘈杂的声音归于黑暗,她终于沉入到无声之界里。       第2章 重生 本来一直虚无的意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出现了声响?耳边总会响起一些人声,一开始听不清楚,后来断断续续的听清楚了一些,她认出那是娘的声音,听清楚之后她想睁开眼睛,可是身体就像灌了铅一样的沉重,她想抬一下眼帘都没有力气。      偶尔虽然也能费力的睁开眼睛,可是沉重的眼帘不能撑起太久,短暂的视线里,入眼的是深夜里灯火通明的闺房,那是她未出阁时的房间,房间的每个角落、每个摆设都让她无比的怀恋。      “若惜,若惜……你不能有事啊,你要有个什么?让娘怎么活?”      耳边再次响起了人声,这一次无比的清晰,虽然声音里没有了往日的温和清脆多了几分沙哑艰涩,她依然能认出那是她娘亲的声音。      “二夫人,您已经两天没合眼了,这里有奴婢们呢,您不顾自己的身子,也要想想小少爷。”      略微苍老的声音带了几分担忧的隐忍和劝慰,程若惜立刻就认出那是何妈妈的声音。      “我也想顾忌自己的身子,可是若惜这样反反复复都快半个月了,现在身体越来越虚弱,就连大夫都说……”   柳氏看着躺在床上毫无血色的女儿,想到大夫的宽慰之词,赶紧用手帕按下眼角,这几天她哭得太多,眼睛已经肿成了核桃。      “二夫人,大夫只是说在今晚醒不过来就……”站在柳氏身边的何妈妈,本想想些宽慰的词汇,可是一张口,就看到柳氏的脸色更加悲切,顿了顿,她只能转口说道:      “三小姐她福大命大,肯定能醒过来的,在那之前您可不能先倒下了,三小姐醒了,还要靠您心疼呢,小少爷哪里也离不开您。”      何妈妈虽然自己这么说着,可是这程府上下谁不知道,三小姐这样反反复复都快半个月了,想醒来哪有那么容易,听到大夫说的话,老夫人已经悄悄的让人安排丧葬的事宜了。      “呜呜……”听到何妈妈说的话,柳氏没有心宽,反而更加心酸,她不是不知道那些都只是宽慰的话而已,老夫人那里派人安排丧葬的事宜,她也知道,虽生气,可是看着女儿毫无血色的脸,还有一直紧闭的眼睛,她心里知道,女儿是真的凶多吉少。      “我好后悔,我就不应该那么信任朗儿,早在若惜要跟他解除婚约的时候,我就应该立马同意,就不应该逼着她和朗儿亲近,要不然若惜也不会变成这样。”      想到沐逸朗,柳氏眼中闪过一丝愤恨,再看到躺在床上的女儿,想到自己女儿变成这样,也是因为自己信错人,柳氏心中更是悲愤交加,虽然眼睛已经疼肿难耐,可是眼泪还是不自觉的应声而出。      程若惜听着悲悲切切的哭声,还有床边的谈话,知道母亲口中的朗儿就是沐逸朗,母亲和沐逸朗的母亲是手帕交,而父亲跟沐逸朗的父亲又是同窗,所以两家人理所当然的定了一门娃娃亲。      在自己跟沐逸朗之间出现问题的时候,她说过无数次要和沐逸朗解除婚约,可是向来宠爱自己的父母,在这一点上都会严厉的斥责她。      可是现在的母亲居然同意解除这门婚约,程若惜记得母亲同意解除这门婚约,是因为在她十四岁那年,沐逸朗跟她因为一些事情吵架,他就把她反锁在祠堂里。      其实应该说,把她反锁在祠堂山腰边上的供经堂里,程家世代经商,虽不能说富甲天下,但也能说是富甲一方,所以即使青州老家有正经的宗祠堂舍,但是为表孝道,父亲与大伯在这阳城也另砌了一所小祠堂。      老夫人喜欢佛经,所以父亲和大伯就在祠堂不远的山腰上建了一座供经堂,四处搜集来的佛经卷轴就供在这里。      供经堂不大,里面除了佛经没啥外物,本来被锁在里面,一时半会其实也没啥大事,可是她足足被锁了两天一夜,她当时只有十四岁,胆子本来就不大,在喊破了喉咙都没人应答之后,接踵而至的就是无边的恐惧。      而不大的供经堂里,第二天不知道为什么钻进了一条花蛇,一直无人应答已经被吓得脱力,在看到蛇之后她吓得魂不附体。      记得当时是春天,白天暖阳照射还算怡人,但是到夜晚,空旷的经堂寒风瑟瑟,再加上她惊吓过度又滴水未进,终于还是病倒了。   昏睡在供经堂里的她,感觉到脚踝处一阵刺疼,睁开眼睛看到那条花蛇已经攀扯到了腿部,湿滑的触感蠕动时的黏腻让她又惊又惧,最后终于心胆皆衰的晕了过去。      等到她再次醒来时,已经躺在了自己的闺房之中,母亲喜极而泣,立刻就答应了她要解除婚约的要求,两家多年的交情也因为这件事毁于一旦。      耳边听着母亲沙哑的哭声,脑海中想着自己死前沐逸朗的话语,她感觉到胸腔处似有什么东西在堵着,她觉得自己应该醒来说些什么,应该睁开眼睛问何妈妈,沐逸朗说他把她关起来之后,立刻就告诉了何妈妈,这句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或许是心中有了殷切的希望吧?一直沉重的眼帘,真的就掀动了起来,入眼的是一位梳着妇人髻的温婉妇人。      妇人此刻就坐在床边,哀切的双眼布满血丝,里面眼泪一滴滴的落下来,在看到她醒来时,温婉的妇人先是一愣,等待良久之后她才狂喜的抱着她疼哭。      “三小姐醒了,三小姐醒了……”      程若惜抬眼看向站在床边的何妈妈,她想开口说话,可是干涸的嗓子发不出一个音,只能看着她和自己的母亲一样,在愣过良久之后,狂喜的朝门外喊去,顿时房间人影窜动,都忙碌了起来,一直寂静无声的屋外也嘈杂了起来。      程若惜听着嘈杂声,看着忙碌的人群,浑身无力又不能言语的她,只能默默的看着,等到一切归于安静之时,她也沉入了梦乡。      她以为这些场景都只是一个梦,等到她再次醒来时,说不定已经是个飘荡无依的孤魂,也或许已经进了阎王殿喝过孟婆汤,等着下一生的轮回。      可是没想到的是,自从醒来之后,她连续五天一直都在这个房间里,而且自己有血有肉的身体,能清楚的感受到这里的一切。      看着身躯明显比她死之前要稚嫩很多,她特意照了良久的镜子,在旁敲侧击了一番之后,她总算认清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她回到了以前,回到了她的十四岁。      她呆呆的望着自己的贴身丫环绿鹭发呆,虽然心里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可是有时候她难免还是会晃神。      站在一边的绿鹭把程若惜手中的铜镜拿回去放好之后,就看着程若惜对着她静静的发呆,被看得着实不自在,她只能默默的把头低的更低。就在她快把头低到地底的时候,就听到程若惜淡淡的出声询问:   “何香呢?”   程若惜靠着床沿看着局促的绿鹭慢慢回神,眼角扫了一眼房内,没有发现何香的身影,她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   她醒来已经五天,因为脚踝被毒蛇咬过,伤口还没有痊愈,母亲不让她下地走动,所以这五天她都没有出过房门。   她以前就喜静。所以屋里一般就只留绿鹭和何香两个大丫鬟在屋里伺候,养了五天她恢复了些元气,本欲打听当时自己被关在供经堂的始末,可是打听半天绿鹭都是以不太清楚带过,绿鹭是个老实本分的丫头,当时她和沐逸朗去祠堂的时候,她身边谁都没带,所以绿鹭说不清楚,那也是实话。   何香是何妈妈老来得子的女儿,这件事找她打听应该会比较清楚,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何香好像知道她要问话似的,总是躲着她,每天忙得都不着影,大部分的时间都不在屋内,加上母亲害怕自己刚醒又会联想到不好的回忆,所以命令了家里人都不准谈论此事,所以她至今都没有弄清祠堂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把眉头邹的更深。   绿鹭站在床边看着程若惜皱紧的眉头,以为她是恼了何香,忙要开口说些什么,这时何香的声音就在门外传了进来。   “小姐,于总管回来了,还从京城带回了好多东西,这一套新衣是二老爷让他特地提前带回来给您的,听说在京城,可是花大价钱都买不来的,二爷明天应该也能到家了。”   愉悦的声音在没进门前就叫嚷了起来,待到走近之后,程若惜就看到她手中捧着的新衣,程若惜记得这件衣服,倒不是因为衣服的精致或价值。   而是因为,上一世何香也是这样高高兴兴的把这件新衣捧到自己的面前 ,然后怂恿着她当天就穿上了,穿上也没什么大不了。   问题是,到晚间的时候,沐逸朗不知道是怎么钻进程府的?来到她的房间,看到她身着新衣淡妆抹颜的样子当时就火了。   直说她生病什么都是假的,都是为了陷害他,为了解除婚约才使得的骗局,他气的当时就要撕了她的衣服,这时正好母亲进来看见了,一直温婉娴静的母亲,难得的发了好大的一通火,让人把沐逸朗给打了出去。   父亲第二天回来之后,知道这件事也是气的不行,连饭都没吃一口,立刻赶到了沐家,就把她和沐逸朗的婚给退了。    第3章 始引   “小姐,你看这缎子、这绣工、还有上面的嵌珠,真真的漂亮!小姐要不穿上试试吧?小姐这几天一直病着,气色总是不好,穿上这件衣服,然后再稍微打扮打扮,一会儿二夫人来看见了,肯定也欣喜。”      看着程若惜盯着新衣连眼珠都不转一下,何香以为她是因为衣服太漂亮了才注目的,把手上的新衣往她的面前再递近了一些,一脸欢快的提议着。      程若惜抬目看着一脸欢快的何香,前世的时候她是非常喜欢何香的,因为何香的性格很活泼,人又聪明伶俐,而且还是何妈妈的女儿,何妈妈是柳家的家生子,从小就照顾母亲,母亲嫁到程府之后,何妈妈也是不离左右。      对母亲来说,何妈妈就是家人样的存在,对前一世的她来说也是,所以对何香她也总是另眼相待的。      “小姐?”      看着程若惜一直盯着她的脸发呆,何香不解的试探询问。      听到何香的声音,程若惜回神,把视线从她的脸上移开,再谈谈的看了一眼她手上的新衣之后,轻轻的说了一句:      “把衣服先收起来吧,我现在没那个心情。”      然后就打算钻进被窝休息,绿鹭看见,很尽责的扶她躺下为她整理被褥。      “小姐,马上就快晌午了,二夫人应该会过来陪您一起用膳,您现在睡下怕是会过了午膳,倒不如试试新衣装扮装扮,到时候二夫人过来看到欣喜,您也可以换换心情,用膳过后,您再歇息,也不怕睡一半又饿醒了不是?”      不知道是不是程若惜多心,她觉得何香见到自己躺下了,似乎有些焦急,面上倒是没显出来,虽然依然用着欢快的语气提议着,听在程若惜耳里,总觉得她的语气里带着某种急迫。      反正打定主意,她今天是不会穿这件衣服的,所以她没理何香的提议,只是静静的闭上了眼睛。      看到程若惜闭上眼睛,何香还想再说什么,被旁边的绿鹭给制止了,然后拉着她一起离开了房间。      安静的空间让程若惜很快沉入了梦乡,如何香所说,她这一睡就过了午膳时间,等到她醒来已经是傍晚,等到她吃过饭之后,再看了一会儿书,房间里已经点燃了火烛。      上一世的今晚,沐逸朗会来找她,这一世不知道是不是还是这样?想到自己要重新见到沐逸朗年少时的模样,她心里有些紧张。      上一世他们在一起八年,那个八年里,彼此都拿着看不见的刀刃互相消磨着自己的心,直到心死之后。两人相见除了无边的死寂,彼此的眼中就再也找到任何情绪。      望着屋内的火烛已经燃了小半,她把绿鹭和何香都遣了出去,自己则坐在卧榻上拿着一本书,静静的发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闺楼的窗户被人轻轻的推开,听到响动,程若惜心下一惊,下意识的抓紧手中的书册。      世家的女子卧室一般都是在楼上,这样可以多避免一些冲撞,她的闺房也是,沐逸朗从小就爱武,一般的楼窗,他想爬上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是,现在是春天,晚间风凉,加上她身体不好,母亲都叮嘱过上百遍了,让绿鹭和何香把窗户关好,为防晚间风大还要把窗户栓好。      记得前面绿鹭说要关窗的时候,何香抢了去做,程若惜看着毫不费力就被人推开的窗户,经历了一世,如果她还想不到其中有什么问题的话,她也是白活了。      没有给她时间想太多,那个被推开的窗户,一个人影很快的就窜了进来。      上一世跟他生活了八年,因为彼此间相互折磨,所以她很少认真的看他,现在再回头看到他年少的模样,程若惜不知道为什么有种落泪的冲动。      烛光摇曳在他们中间,这时的沐逸朗只有十四岁,比印象中矮了那么一些,原本深刻的五官也比印象中少了一些凌冽的傲然,多了些稚嫩的青涩。   他霸道倨傲的性子是从小就养成的,所以现在的他,虽然一身朴素的家仆蓝衫,依然也没有遮掉他半分的傲气凛然,尤其现在的他还是怒目以对。   程若惜愣愣的看着他,一时间竟找不到言语,蠕动了半天的嘴角,在看到他因愤怒而隐忍的火热眼眸时,不自觉的闭紧。      显然她的举动,更加惹火了愤怒中的他,三步并作两步的来到她的面前,抓住她的胳膊,粗鲁的把她从软塌上拉起,即使现在的他还是少时的力气,但是他手中的力道依然疼的她闷哼一声,手中的书册就这么掉落了下去。      “程若惜,你居然为了跟我退婚,不惜用这种苦肉计来污蔑我,我告诉你,你别做梦,这辈子,下辈子,还是下下辈子,你永远都只会是我的女人,收起你那些没用的把戏,你就算是死,也只能是死在我的怀里。”      沐逸朗的变声期好像比常人早一些,变声过后的他,现在的嗓音带着属于男子特有的低沉,尤其现在的他特意压低了声音,那种恶狠狠的语气,把他倨傲霸道的性格就已经体现的淋漓尽致。      “嘶~疼……”      程若惜还没在他粗鲁的拉起中回神,又重新被他粗鲁的推回软塌,前面滚落在脚边的书册,因为她的一个踉跄被无辜的踢向了远处,就这样一起一落间她脚踝处被蛇咬出的伤口重新拉开,加上跌向软塌时撞到了手肘,让她不自觉的皱眉呼疼。      沐逸朗居高的看着倒向软塌上的程若惜苍白着脸呼疼,刚才一进来他就被心中的怒火激的恨不得亲手掐死她,现在烛光明亮,她虚弱呼疼的样子清楚的挂在脸上。   自小就心疼她的沐逸朗,稍稍压下一些火气,眼中喷火的怒意收敛了三分,再看到她左脚踝处包扎着的伤口似乎被重新拉开,沁出了血,眼中的怒火又收敛了三分,甚至闪过了一丝自责。      但是很快的想到,她的这些伤只是个苦肉计,为的就是陷害他,然后有借口退婚,心中的怒火再次窜上。   他的双眼也因为愤怒而瞪出血丝,他的脸已经被愤怒染成猪肝色,忽明忽暗的烛火摇曳在他的脸上,加上他身上的狂戾之气,此刻的他似是冥界的煞神,冷寒的煞气可以冻结他身边的一切。      程若惜看到这样的他,心中一惊,难怪他在战场中让敌人闻风丧胆,难怪他年纪轻轻就能荣为镇国将军,原来他在年少时已经有这般震吓人心的气质。      程若惜在心中感叹着他以后的荣耀,而他却没有给她太多的感叹空间,他只知道,此刻的她如此狼狈、如此虚弱为的就是要跟他解除婚约,跟另外的男子结亲,他心中的怒火恨不能烧尽一切。   他和她从小一起长大,母亲在他懂事起,就告诉他,她是他的新娘,告诉他要护她,怜她,惜她,这样的叮嘱已经刻在了他的骨子里,他也是这么照做的。   从小到大,只要有人说她一句不是,他就没给那人一次好果子吃,他小心翼翼的护她,不让她受委屈、受伤害。   可是,现在她居然为了另外一个男人,变成了一个心机深沉的女人,哪怕伤害自己上演苦肉计,这种被背叛被离弃的感觉,让倨傲的他怎能忍受?他心中的怒焰更是无法自制。      他踏前一步,再次粗鲁的把她从软塌上拉起,另一只手就掐上了她纤细的颈脖,就在他要使力时,一滴泪滚落到他的手背,肤上的水润带着丝丝的凉意,那股凉意直接就浇熄了他心中狂放的火焰,下一刻的他,只能愣在原地看着她哀泣的双眼,一滴滴的滚落水珠。      程若惜的性情比较像她母亲,温婉随和,但是她比她母亲多了一丝刚强,所以虽然她表面看着很柔弱,但是真正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她并不软弱。      沐逸朗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但是这个看着柔弱的女子,在他的面前也就只是哭过一次,那是她母亲生她弟弟难产临危之时,也就是那么一次,从那以后他就没再见过她的眼泪,所以此刻突然接触她的泪水,他一时间竟乱了心扉。      程若惜看着呆愣的沐逸朗,心中五味参杂,刚刚他猛然拉起她时,她就知道,他已经失去了理智,他的性子倨傲冲动,所以她只能在被他拉起时,故意的用受伤的脚踝蹭上软塌边角,把自己的伤口拉的更开让自己疼的掉眼泪。      上一世她跟他在一起生活了八年里,只在他面前哭过一次,当时的他用着十分悲哀的表情看着她,自嘲的说:      “我能赢了全天下,可是却赢不过你的眼泪。”      上一世的她已经封死了自己的心,所以她不懂也不想懂那句话的含义,可是现在看到他愤怒的情绪只为她的一滴眼泪立马停歇,她的心似是被利箭穿过一样,疼到无法呼吸。 第4章 见面  眼泪已经不受她控制的猛落,她抬手揪紧他胸口处的衣襟,她想张口跟他说些什么,可是她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有那么疼吗?”      看着她一脸疼到无法言语的表情猛掉眼泪,沐逸朗蹙紧了眉头,见她脚踝处包扎的绷带已经被血染红,退去怒火的他,眼中添上了几分自责,即使这样,他询问的语气也没有温柔可言,粗声的询问没有得到答案,他不容她反应的把她抱起。      怀里的重量轻的让他诧异,看了她一眼,他利落的把她抱到床边坐好,眼角的余光看到床前不远的梳妆台上放着纱布和药瓶,他自然的起身欲拿,可是他转身要走,身上的衣角就被拉住了,回头,他不解的看向那只手的主人。      “你快走,你不能在这里耽搁。”程若惜胡乱的擦干脸上的眼泪,柔和稚嫩的容颜一脸坚定的望向他,看到他脸上爬上不悦的神色,她立刻急急的解释道:      “你不想想,我变成这样,我娘都恨死你了,现在全家上下,连别人在我面前提你的名字,我娘都不许,放在以前你偷偷到我家来,家里的人说不定还能睁只眼闭只眼,可是现在你还能那么轻易的溜进来,你难道不觉得这其中有问题吗?”      听到她说的话,沐逸朗微微一愣,诧异的看向她,在他消化了她话中的意思之后,立刻不悦之色就爬向了脸庞,他以为是她又在想什么辙陷害他,可是看到她含着雾气的眼眸带着一片清明和坚定,他不自觉的就强压下了那股不悦,然后冷静的转身,定定的看向她。      “我不知道谁告诉你,我在演苦肉计,我只想告诉你,我被关在供经堂两天一夜是真的,我被毒蛇咬伤也是真的。”看到他能冷静的听她说话,她掀开自己的裙角,扯掉脚踝处的绷带,让他看清自己的伤口之后,继续说道:      “我昏睡了将近半个月,按理说我脚上的伤口应该好了才对,可是我脚上的伤口一直反反复复的怎么也好不利索,大夫说这是因为那条蛇本来就带有剧毒,加上伤口发炎感染所致,这个伤口即使好了,以后肯定也会留疤。逸朗哥,女子最怕的就是肌肤有损,就算只是在脚踝处,你觉得我不会在意吗?就算我要演苦肉计,我何须如此伤身自损?”      轻柔的嗓音还带着哭泣过的沙哑,雾气的水眸定定的望着他带着希望得到信任的恳切,沐逸朗被她脚踝处乌紫带血的伤口刺疼双目,也被那声好久不见的逸朗哥软化了心肺。      自从方如卿高中榜首之后,他和她之间的关系就紧绷了起来,一直温婉的她三番五次的顶撞他,他和她之间从一开始的闹别扭到最后就变成了争吵。      她的性子温婉随和却又带着隐隐的刚强,所以她不发脾气则以,一旦发起脾气来就比他还要执拗,所以那天在供经堂,听到她气的说出要和他解除婚约的时候,他也气的失去理智,把她反锁在里面。      本来他是打算把她关到晚上才通知人给她开门的,可是想到供经堂在山脚处太过偏僻,怕她胆子小吓出好歹来,所以他转身到程家的门房就打算让人去放她。      何妈妈正巧就在门房,他就把她被关在供经堂的事情告诉了何妈妈,因为气自己的放不下,回家又怕被母亲念叨惹的心烦,所以他直接就去了友人家待了几天。      谁知道,等到回家的时候,听到却是她被关在供经堂病危的消息,没来的及自责,也没来得及细想其中缘由。      他第一时间赶到程家,结果得到的却是闭门羹,他心急的打探她的消息,结果都是一无所获。      只能悻然的回家,得到的却是程家要与他退婚的消息,他当然不能忍受,要回头找程家找她问清楚,但是母亲却在父亲责罚他过后,就让人把他关了起来,被严加看守,他根本就出不了房门。      要不是前日大哥回来说情,估计现在他还是被母亲关着,虽然大哥劝他不要冲动,可是他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程家退婚而无动于衷呢?      昨日他托人打听她的情况,那打听之人支支吾吾的就说程若惜没事,然后就说方如卿这几天就在程家暂住,与程家上下都相处的十分愉快,甚至还办了赏花宴。      程若惜怎么说也是程家二房的嫡女,程家二爷更是程家一脉的顶梁柱,程若惜身为他的嫡女甚得喜爱,她若是真是如外界所说的那般病重,程家怎么可能还有心情办赏花宴?      想到先前她在供经堂因为方如卿跟他吵架,甚至说要跟他解除婚约,这一连串下来,说她没有耍花样任谁听了都不信。      而那方如卿长得一副魅惑众生的样子,且少年英才状元及第,有貌有才,任何女子都很难不为之心动,更何况他还住在程家与程若惜朝昔相处,程若惜那颗少女心怎可能不为他所动?      听说方如卿获三甲之首跨马游街之时,就有一女子不顾伦理纲常,当街拦马赠钗,说愿为妾为奴,只要伴君左右就于愿足矣,差点还已死相逼。      程若惜虽然不会做那种荒唐事,可是若如方如卿对她有情,程若惜芳心暗动,为了与方如卿好事成真,以程若惜的聪慧,演一场苦肉计来摆脱与他的婚约,那也不是不可能。      他沐逸朗怎么可能任别人如此算计,所以他今日就乘夜黑之时,混进程家,来到她的面前,为的就是告诉她,他沐逸朗绝不可能让她如愿以偿,他决不允许她背叛他。      “逸朗哥,明日我爹就回来了,只要我好好的,我爹他不会轻易同意解除婚约的,可是如果你现在被抓住了,而且还是在我的房间被抓,我爹再豁达,他也不可能轻易原谅你。”      程若惜看着沐逸朗明显神游太虚的样子,不得不再次温声催促。      “若惜,你睡了吗?”      沐逸朗听到程若惜的话拉回了神志,正打算开口,谁知道这时房外响起了柳氏的声音,沐逸朗和程若惜同时一震。      程若惜还惊的从床沿上站起,脚踝的伤口一阵刺疼,要不是沐逸朗眼疾手快扶住了她,估计她就要与地面亲密接触了。      “娘,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女儿已经睡下了。”      程若惜靠在沐逸朗的胸口,努力的平复心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露惊慌。      “睡下了?怎么没让绿鹭跟何香伺候?你身子还没好呢,不要太任性了,她们在你耳边多啰嗦一些也是为你身体着想,别和她们置气,她们也是受了娘的吩咐。”      柳氏在门外循循的开解自己的女儿,本想推门而入,可想到女儿已经睡下,开门进了寒气就不好了,所以就站在门外跟女儿对话。      “知道了,娘这么晚来是有什么事吗?”      柳氏听到女儿的声音里好似添了些困意,看了一眼何妈妈,刚才听到何妈妈说家里进了贼,她担心女儿会受到冲撞,但是听女儿的声音好像并无异常。      “没事,你爹明天就回来了,早点休息,养些精神,明天我们一家人吃个团圆饭。”      “嗯,娘也早些休息。”      听到女儿轻声回应过后,柳氏转头对着站在门口的绿鹭跟何香吩咐了两句,带着何妈妈和一群丫鬟就走了。      当然,何妈妈在走之前在她背后和何香交递的疑惑视线,柳氏是肯定没看见的。      屋内,程若惜听到柳氏远去的声音,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发现自己还靠在沐逸朗的身上,她局促的站直,跟沐逸朗稍稍的拉开了些距离,然后才开口说道:      “逸朗哥你快走吧,娘她突然过来,肯定是察觉到了什么?你再不走,一会儿肯定就走不了了。”      沐逸朗看着程若惜,他有些不明白,自从方如卿考上状元之后,程若惜跟他之间就算不吵架,他们之间似乎都会隔着层什么?可是程若惜今晚的表现,仿佛是回到了过去。      她依然还是那个温婉可人的模样,跟他说话总是低低柔柔的,带着依赖和亲昵。      “明天,我再来找你。”      沐逸朗虽然性格冲动,但并不是没脑子,如程若惜所说,他今天居然这么轻易的就混入了程家,然后柳氏居然就在这个时候过来找她,如果不是程若惜事前安抚了他,那么他现在肯定就被柳氏抓个正着,而且明天正好就是程二爷回来的日子,冷静下来之后,细想之下,这一连串的巧合,还真是巧的吓人。      想到这里,沐逸朗感觉自己更不能被抓住,所以他深深的看了一眼程若惜之后,就从他进来时的窗口翻了出去。       第5章 父亲归来 经过昨晚的事情之后,程若惜细细理了一遍上一世的事情,放在今世再看,果然上一世有好多的不解之处。      上一世,因为她被关在供经堂惊惧交加,还大病了一场留下了伤疤,醒来后沐逸朗来找她,非但没有悔悟之意,还对她恶言相向。      上一世的她是真正的十四岁,那时的她没有那份包容力去思索沐逸朗的行为是所谓何来?      那是的她对沐逸朗只有深深的失望和愤然,再加上之后沐逸朗时不时的纠缠和刁难,最后她对他就只剩下深深的厌恶。      但是今世的她已经没有十四岁时的那份天真,再经这一世,她看到了上一世很多没有看到的问题。      程若惜坐在铜镜前,看着何香把自己的头发盘成一个旋髻,然后插上复杂的珠钗垂簪,妆容上也比之前的相比浓一些。      按理说她未及笄,太过复杂的发髻不适合她的年龄和身份,因为今天她穿上了昨天何香拿来的新衣,何香说这么漂亮的衣服一定要配上好的装扮,才不算埋汰了这件衣服的精美。      所以何香就劝说她要华丽的打扮一番。      “小姐,你看怎么样?”      捣鼓半天,何香总算把她的头发梳好,拿上一面铜镜在她后面照着,借着妆台的铜镜让她也能看见后面的发饰。      淡淡的看了一眼欢快的何香,她仔细看向镜中的自己,平心而论,何香梳的头发很好看,妆容也很精美。      可是这不符合她年纪的发饰和妆容,让她看起来有种老态的沧桑,过厚的粉霜也让她看着有种苍白的病态。      她仔细的看过镜中的自己之后,一边慢慢的拿下头上的发饰,一边轻轻的对何香说道:      “太老成了不适合我,还是梳简单的发髻吧,这一头的珠钗也压的我难受。”      何香听到她这么一说,脸上的笑容立刻泄了下来,然后不甘心的还想再说什么?可是看到绿鹭在旁边帮着她已经把头上的珠钗都拿的差不多了,只能重新换上笑容,走到她的面前,把手上的铜镜放下说道:      “那奴婢给小姐重新梳一个发髻,这次保证小姐满意。”      说着,她就不着痕迹的把绿鹭挤到一边,拿起木梳,要为程若惜重新梳头。      “让绿鹭重新给我梳吧,爹今天回来,应该快到家了吧?你到前面去跟何妈妈打听打听。”      何香听到这样的吩咐,拿着木梳的手一顿,似乎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是绿鹭已经走到她的身边,拿过她手中的梳子,已经尽责的为程若惜梳起了头发。      何香看到,只能让蠕动的嘴角闭紧,然后乖乖的应声“是”,走出去打听消息了。      等绿鹭重新为她重新梳妆好,何香还是没有回来,程若惜猜想应该是父亲已经到家了,过一会儿应该会随母亲还有弟弟一起过来。      让绿鹭扶着她到楼下,坐在厅堂的圆桌前,她拿了一本书,一边看一边静静的等着,果然,不多久外面一片嘈杂,然后一声爽朗的笑声先传入程若惜的耳中。      隔了一世再听到这样的笑声,程若惜心中有些凄怯和酸楚,努力压下心中的那片酸涩,她挤出一抹笑容,温婉从容一直都是她从前的样子,可是她那双过于期盼的眼睛还是出卖了她心中的激动。      “若惜,爹回来了。”      笑声过后,一个健朗的中年男子出现在了门口,还没看清女儿的模样就先告知了自己的回归。      入眼的中年男子一身褐色绣团绒暗金花色长衫,绿色宝石宽腰带利落的束在腰间,他健朗挺拔的身子就那样呈现了出来,一个普通的簪子把他的头发束起。      程若惜知道,他虽然能日进斗金,但是他一向不喜奢华,不管衣着还是配饰,只要不失礼舒适就行,但是他对妻儿就是什么最好就要给什么,比如她身上的这件衣物。      “爹。”      程若惜压下心中翻涌的思绪,起身看向门前中年的男子,努力的压下眼中的酸涩,挤出一抹最为明亮的笑容,轻轻的喊出她怀恋的称谓。      程若惜叫了一声“爹”之后,原以为会马上得到回应,可是程二爷站在门边呆呆的看着她,一点反应都没有。      难道经过一世,她还是无法隐藏自己的内心吗?为什么爹会这样看着她,难道他看出了什么?      程若惜被程二爷看的有些心虚,虽然一直努力的保持笑容,可是心里已经是七上八下吊了起来,她害怕他看出她是重生而来的女儿。      程二爷自然是看不出面前的女儿是重生回来的,他之所以愣住,只是被他这个许久未见的女儿惊住。      现在还是早晨,一缕阳光透过门廊打在站在圆桌前的程若惜身上,水蓝色的轻纱一层层叠加而成的长裙,带着飘柔灵动的美,窄腰的设计让她显出几分女子的柔美,宽阔的袖口用着深金色的丝线绣着翩舞的蝴蝶,只要她的手轻轻晃动,那翩舞的蝴蝶就似真的那样,在空中飞舞。      如扶柳的腰间那水蓝色的珍珠,迎着光散发着柔柔的润泽,让人不自觉的侧目,“不盈一握”的词汇,就这样出现在脑海之中。      如此体现女子柔美的衣物,却因为她梳的双丫髻而打回了几分涩涩的稚嫩,但却没有不协和之感,同色水蓝色的缎带绕着她的发髻贴服的缠了几个圈,然后打一个柔美的结,让多余的缎带自然的垂下,轻风荡过那水蓝色的缎带滑过她的眼眉,顿时娇媚与俏皮同现。      人说女大十八变,他不过是半年没有见到女儿而已,怎么这么一见,突然就觉得女儿长大了,而且还长成了一个小美人了。      他是见到家人来信,说女儿病危,才匆匆从京城赶回来的,到家之前也有人通知女儿已经转好,但是女儿怎么说也是大病一场,想着女儿气色应该不会太好,还在路上采买了各种补品带了回来,谁知道现在女儿不但面色红润神采奕奕,还俏皮灵动的宛如仙子,这让他怎么不发愣。      “……爹?”      看着自己爹爹一直对着她发呆不说话,程若惜终于还是不自在的开口轻唤。      “这是你爹让于总管带回来的那件衣服吧?真漂亮,我女儿穿上了跟仙子似的,把你爹都看傻了。”      柳氏一进门,也愣了一下,自家女儿不喜打扮,总是素着个脸,看在她还小的份上,在这方面也没有太拘着她,没成想,这么一打扮下来,差点连自己都没认出来,看着女儿渐渐张开的容颜,柳氏与有荣焉暗自欣喜。      “姐姐是仙子。”      跟在柳氏身后的程若辰,踩着小步子,在程若惜的身边转了一圈,用着稚嫩的童音总结出这个结论。      “呵,真的啊?那姐姐是仙子,我们的辰儿是不是就是仙童啊?”      程若惜望着自家的弟弟,虽然已经有六岁了,可是他从小说话就晚,到现在有些词汇还是说不清楚,家里人有段时间为了他可是操碎了心,生怕他因为是母亲难产时生下的,损了他的脑子,幸好他除了说话晚,其他方面都甚是聪慧。      现在都已经能写好些字了,也识得很多字,有些书虽然他不能完整清晰的念出来,但是他已经可以完整的默写下来了。      “姐姐不要哄我,我是在……”程若辰偏着脑袋想了想要说的词汇,继续说道;      “我是在宽灿(夸赞)姐姐,姐姐受着就是。”      “你呀~”程若惜笑着轻刮了一下弟弟的小鼻子,然后认真的替他改正道:“是夸赞,夸赞。”      程若惜怕他听不清楚,特地给他念了两遍,看到程若辰从善如流的跟着念了两遍,她满意的点点头。      这边程二爷也老早的回神了,看着母慈子孝姐弟和睦的画面,心中甚是安慰,嘴角重新扬起,看到何香还捧着自己为女儿买的大包小包的物件,他发话先让何香退了下去。      然后让何妈妈带着下人退到门外守着,他进去把门一关,屋内只有他们一家人坐在桌前,他是个商人,习惯了尽快掌握及处理各项事务。      他坐到圆桌的上首,看着气色尚好的女儿,然后直入主题的问道:      “前段时间你母亲发来急信,把朗儿锁你的事情,和你生病的事情都和我说了,在那之前,我还听说你早就有意要与朗儿解除婚约,你和朗儿从小一起长大,虽然朗儿的那个性子是浮躁了些,但是我看着他对你还是满包容的,你们之间是否有什么误会?”       第6章 秦氏 程二爷长年经商,跑的地方了多了,看的也多了,所以对儿女的感情交往还有婚事,还是比较开明的,他觉得既然女儿已经与沐逸朗有了婚约,那么让女儿与沐逸朗多多接触,培养些感情,对两个小儿女以后的生活也是有所助益的,所以只要有机会他会默许程若惜与沐逸朗私下相处。      自家女儿的性情他信的过,沐逸朗是自己多年挚友教育出来的儿子,并且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越轨的事情,他相信沐逸朗也不会去做。      正因为这样,程若惜和沐逸朗虽然已经到了男女大防的年龄,在两家的默认下,才依旧能私下相处。      大概就是因为如此,两个小儿女感情一直都很不错,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小儿女就一直在闹别扭,他因为生意,有时候长期都不着家,忙的过年都没来得及赶回来。      所以虽然早就发现小儿女在闹别扭,他也没有管,一来是没时间,二来他觉得小孩子之间闹闹别扭也是正常的,可是当突然接到女儿病危信件的时候,他被吓到了,也非常后悔当时没有管这件事。      本来接到信件听说女儿因为沐逸朗的胡乱差点丢了性命,他心里是憋着气的,也在考虑着柳氏的想法,把这个婚给退了。      但是回来看到女儿除了脚上有些伤之外,精神还是挺饱满的,他想大概是柳氏太过心疼女儿,所以才把事情夸大了。      既然是两个小儿女之间闹了别扭,才会出了那么一摊事,程二爷觉得还是问出根本,才能解决问题。      “夫君,不管朗儿跟若惜有什么误会,朗儿都不应该把若惜锁起来,你不知道,朗儿他把若惜锁起来之后,就跑的不见人影,害我们找了两天才把若惜给找到,要不是老夫人也心急了,要找经书让人抄写祈福,若惜的命恐怕就……”      柳氏想到前些日子女儿生死徘徊间的模样,心里一酸,赶紧用手帕按住眼角,才勉强没让眼泪流下了,她听出程二爷似乎改了主意不想退婚了,但是想到女儿受了那么的大罪,一想到都是沐逸朗害的,她就心中不愤。      既然女儿本就有心与他解除婚约,她也实在不放心把自己女儿交给沐逸朗这个不靠谱的主,这次女儿大难不死,谁知道下次他还会想什么辙子来胡闹,想到这里,她平复了自己的情绪,认真的看着程二爷继续说道:      “夫君,不管他们是不是有误会,朗儿他都不应该这么对若惜,这次幸好若惜命大,发现的及时,大夫及时医治才没让那个蛇毒要了若惜的性命,若惜脚踝的伤就是那条毒蛇咬的,到现在都没好,大夫说……”      柳氏看了一眼女儿受伤的脚踝处,想到大夫的话可能会让女儿伤心,她就没说下去。      程二爷跟随柳氏的视线也看向女儿受伤的脚踝处,再看柳氏看了一眼女儿,忧心难抑的样子,不用想也知道,女儿脚踝的伤口肯定有什么后遗症。      程二爷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女儿会因为这个伤口变成瘸子,一想到这里程二爷的脸立马就黑了,心口立马就窜上了火焰。      想到自己的宝贝女儿以后都要一瘸一拐的走路,然后被人在身后嘲笑贬低,他一拍桌面愤然起身,立刻就要去找沐逸朗算账。   程二爷拍向桌面的声响极大,吓得低头暗暗抹泪的柳氏惊了一跳,差点没拿稳手中的帕子,也吓得倚在程若惜怀里的程若辰往程若惜的怀里钻了钻。      程若惜也被突然愤起欲出的父亲唬了一跳,不过她怎么说也是经过一世的人,这样的惊吓她很快的就平复了,并且在父亲抬步前赶紧出声阻拦:      “爹,其实女儿的脚踝没什么事,大夫只是说因为伤口迟迟不愈,以后会留些疤痕而已。”      程二爷听到程若惜这么一说,拉黑的脸色一泄,有些狐疑的看向柳氏,似乎不明白既然只是留疤而已,柳氏为何要摆出那般的忧心之色。      程二爷身为男子性子又豁达,他哪知道女子肌肤有损,不管是损在什么部位,那对女子来说都是一种难言的疼。      “其实我跟逸朗哥是有些误会。”      程若惜看着程二爷愤懑的脸色和缓,趁机又低低的说了一句,惹的正在狐疑的看着柳氏的程二爷,把目光调到她的身上,不止程二爷,柳氏也一脸不解的转头看向她。      虽然不解女儿为什么突然要为沐逸朗开脱?但是知道女儿有话要说,柳氏把程若惜怀中的程若辰拉到自己的身边站着,好让女儿讲话。      程二爷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他缓缓的重新落座,一脸认真的看着女儿。      “我和逸朗哥从小一起长大,我对他还是了解的,他性子冲动,可是他不会胡闹,我那天把他气狠了,要说他会把我锁个半天,我相信他能做的出来,可是要锁我两天一夜,这么久的时间,没吃没喝,夜风又冷,我跟逸朗哥又没有深仇大恨,他再气,也不会想要我的性命,所以,我觉的这其中肯定有些什么误会。”      程若惜看着父母,缓缓的说出自己的想法,说出之后才发现,她上辈子到底蠢到什么程度?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什么上一世就没有发现?      “这么说倒是有些道理,可是若惜,你先前不是一直要跟朗儿解除婚约吗?怎么突然又帮朗儿说起话来了?”      柳氏听了程若惜说的话,想到沐逸朗从小就是护着女儿的,沐逸朗的为人她也清楚,所以女儿说的不无道理,可是,女儿前面不就一直在闹着要解除婚约吗?怎么就突然转了性子?柳氏有些不解的看着程若惜,希望能得到答案。      程若惜被母亲这么一问,还真的有些愣住了,要不是重来一世,她肯定不会为沐逸朗说话,她该怎么和母亲说?难道要告诉母亲她重来一世,看透了很多东西,也明白了自己以前做了多少蠢事。      正在心里找着合适的借口跟母亲解释,坐在上边的父亲倒是先发声了。      “若惜是……”程二爷发声,柳氏带着儿女一起聆听,谁知道程二爷刚说了三个字就被突然的开门声和轻斥声打断了。      “朗儿,不得无礼!”      大门被“碰~”的打开,程若惜协同屋里众人不自觉的向门口看去,一位身穿藕青色长裙的清丽妇人,伸手欲拦门口那个狂放少年的无礼举动,奈何她还是晚了一步,大门依旧被粗鲁的打开了。      清丽妇人只能无奈的摇摇头,责怪的看了一眼狂放少年,然后抬头歉意的看了一眼屋内的程二爷和柳氏。      “朗儿他无礼了,都是我这个当娘的没管教好,在此替他向你们赔罪了。”      说着,秦氏就就举步走进屋内,向着程二爷和柳氏行礼,惊的程二爷和柳氏立刻站起,避开那礼。      怎么说秦氏也是有诰命在身的,他程二爷再能干,也只是个商户是个白身,哪敢受那礼。      程二爷一边避开那礼一边惊问道:“嫂夫人,这是做什么?”      柳氏也惊道:“就是啊芸娘,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说着柳氏就走到秦氏身边把她扶起来,看了一眼门口的狂放少年,柳氏轻叹一声,对着秦氏轻声责怪道:      “我不过就是让他吃几次闭门羹,你这个当娘的就这么护上了,想着辙来膈应我呢。”      柳氏听了程若惜的话之后对沐逸朗的怒气稍减,虽然在女儿病重时,柳氏迁怒过秦氏,但女儿现在既然已经转好,那么对秦氏的迁怒也就烟消云散了。      秦氏是柳氏打小的手帕交,两人自小感情就好,虽然官高于商,但是两人并没有那种虚礼的隔阂,不管是相处还是说话,两人还是像以前那样随意,从不打官腔。      “不是我要护着他,我是真心想替他道歉,要不是他胡闹,若惜怎么会受那么大的罪?那个供经堂我也是知道的,那么偏僻的一个地方,被关了两天一夜,莫说那里晚间寒风,就说这几天滴水不进就够让人难受了,更别说还有毒蛇进入,若惜这么个娇滴滴的大小姐怎能遭受这份罪?我听了之后都心疼的不行,何况你这个亲母。”      秦氏看了一眼已经扶着桌面站起的程若惜,转过头拍了拍柳氏的手,感同身受的说着,然后才转头看向门口的沐逸朗,低斥道:      “还站着做什么?还不进来给你程叔父还有程叔母赔礼。”       第7章 冰释 沐逸朗昨晚好不容易才躲过程家的护院安全逃回去,然后心心念念的就是今天能早些过来跟程若惜把话说清楚。      他昨晚走的时候明明跟她说过,他今天会来找她,可是他今天到程家门口依然还是吃了闭门羹,想起方如卿就在这个宅子里,想起这里还办过赏花宴。      沐逸朗觉得昨晚肯定又是被程若惜给耍了,所以他一气之下,就直闯了进来,幸好有母亲跟随,程家顾忌着母亲的身份和柳氏的交情,都没太阻拦他。      一直冲到程若惜所住的阁楼,他就看到丫鬟和妈妈们站在外面守着,一看就是里面在商谈什么的样子,所以他不顾母亲的阻拦,三步并作两步的来到门口,却不其然的听到程若惜的话语。      他以为程若惜会说他各种的坏话,然后央求她的父母解除婚约,谁知道听到的却是她在维护自己,本来还怒火高昂的心被一抹喜悦抹尽。      他怀着期待的心,本想继续听下去,可是不远处的何妈妈走了过来,看她作势要喊的样子,他只能迫不得已的先开门示人了。      一开门,他就被一抹水蓝色的倩影吸引了全部目光,他跟程若惜一起长大,他以为自己看过程若惜很多面,可是她从没看过程若惜这般模样。      他今天才知道为什么那些女子那么爱穿衣打扮了,原来只要换一身衣服,换一副妆容给人的感觉却是如此的不一样。      程若惜这么一打扮似乎多了一些女儿家的温婉,让她比实际年龄看上沉稳了一些,可是她头上的水蓝缎带因为她的轻轻一动就俏皮的摇曳起来,给她增添了几分灵动。      “朗儿。”      看着沐逸朗呆愣愣的目光,把程若惜的小脸都快烤熟了,秦氏又好气又好笑的再次唤了一声自家儿子。      “逸朗见过程叔父程叔母。”      幸好这次秦氏的声音总算传到沐逸朗的耳中,回过神,沐逸朗没敢看自家母亲的视线,只是强压下尴尬,低着头给程二爷和柳氏见礼。只是房间的三个人可都是过来人,他耳尖悄悄的红色,还是被人收入了眼底。      “就见过你程叔父程叔母?你若惜妹妹和若辰弟弟就在一边,你也不打声招呼?”      自家这个儿子无法无天,天不怕地不怕的,唯独在程若惜的面前才能偶尔搓搓他,秦氏自然不放过这样的机会。      果然,就看到自家儿子耳尖又红了几分,但是倨傲如他,怎么可能在人前示弱,所以就算耳尖红透了,他依然面色如常的抬起头,快速的看了一眼程若惜,再瞧了一眼离程若惜不远的程若辰,朝着他们作揖道:“若惜妹妹,若辰弟弟。”      程若惜看着沐逸朗见完礼站在一旁,一时间不自在了起来,本来只是普通的见礼而已,可是刚才因为沐逸朗盯着自己发呆,所以才把气氛搞的这么尴尬,连着她都不好意思了起来,听着程若辰已经糯糯的还了礼。      程若惜也只能硬着头皮向他看去,屈膝向他还礼,只是她忘了自己脚踝还有伤,脚上不其然的一使力,刺疼猛然窜上,疼的她轻呼出声,双脚也失去平衡,幸好她离桌子近,手快的抚上桌面才没让她出丑。      “唔”。这是一声闷哼声,虽然压低了声音,但里面传出的疼苦之色,依然引起了屋里的人侧目,程若惜知道这声闷哼不是出自她之口,很显然屋内的人也都听出来了。      本来焦灼在程若惜身上的视线,齐刷刷的看向发出闷哼之声的主人,只见到沐逸朗白着脸,摆出要起步去扶程若惜的姿势,僵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让你逞能,大夫怎么交代你的?叫你缓步慢行,你起步那么猛做什么?”      秦氏瞪了一眼儿子,用着手帕为他擦拭他脸上的细汗,想搀扶着他到杌子上坐下,可是他却倔强的不动,还躲开她的擦拭,挺着背,执拗的站在一边。      “朗儿这是……怎么了?”      柳氏对沐逸朗还是有些怨愤的,但是看着他急着要扶自己的女儿,然后不知怎么的就一脸惨白冒冷汗,怎么说沐逸朗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多少还是关心一下。      “哎……我们家老爷知道他把若惜关起来的事,气的打了他二十棍,他虽说从小就爱武,身子比别人强壮些,可是他毕竟年少,那能受的住,我急忙忙的给他找大夫医治,他倒好,没两天就开始闹腾,急的我没辙,关了他一些日子,前几日他才稍好一些,他大哥逸清正好回来,我才把放出来,谁知道这个不省心的,不知道又去什么地方胡闹?昨晚背伤又复发了,也不知道他从什么地方知道程二爷今天回来,非不管不顾拉着我今天就过来了。”      秦氏又心疼又生气的看着儿子,口气无奈的给柳氏解释。      “本只是小儿女闹别扭而已,沐世兄何须如此?”听到柳氏所说,程二爷有些过意不去,二十棍,这对个少年来说,实在是太狠了些,看了一眼沐逸朗苍白的脸色,他对着门外喊道:“何妈妈,快去把大夫请来。”      看到门外的何妈妈应声而去,柳氏看了一眼沐逸朗招呼道:“坐,快坐下,不,背上有伤趴着比较好,这里的客间有张软塌,你就趴那儿去吧。”      柳氏本就是个心软的,听到沐逸朗被打了二十棍,伤没好就急着来程府,再看刚才他对若惜紧张的样子,再想到若惜先前讲的话,她心中的那股气已经被吹的差不多了,毕竟是看着长大的,见沐逸朗白着脸冷汗直流的样子,她心中一疼,急忙的给他安排。      只是柳氏这么细心的安排,沐逸朗根本就不领情,他那么高傲的性子怎么可能在人前示弱,尤其是在程若惜面前,所以他想都没想就要拒绝。      “不用,我……”      跟他相处了一世,程若惜自然知道他的性子,所以他刚开口,她就柔柔的打断了他的拒绝,轻轻说道:      “逸朗哥,还是照娘的意思去做吧,这样一会儿大夫给你看诊也方便,客间正好放着我前些时候绣好的山水屏风,你前面不是一直都想看吗?正好现在可以帮我点评一番。”      沐逸朗最吃的就是程若惜这种温婉低柔的样子,其实程若惜只要不碰到他的逆鳞,她说什么他都是肯的。      所以沐逸朗只能闷闷的将自己的拒绝吞入口中,改口道:“那就这么办吧,我就顺便看看你那个屏风。”      说完,他就在众人促狭的眼光中走到了客间去,虽然程二爷让别人搀扶着他,可是他就是不肯,非嘴硬说自己没事。      在旁的家长都知道沐逸朗的性子,所幸客间就在厅堂的隔壁,就都由着他了。      等到沐逸朗在客间的软塌趴好,何妈妈请的大夫也到了,程家找的大夫在当地是有些名望的,程若惜生病的时候也是这个大夫看的。      大夫走近客间,细细的望闻问切之后,摸着自己的山羊胡,先是赞叹了一番沐逸朗年纪小小就养生健体得当,虽是富家子却能忍的如此疼痛,还能生龙活虎的在外面走动。      沐逸朗的背伤,要是换成其他的富家子弟,现在多半是卧榻在床,别说走动,就连动一下说不定都哭爹喊娘。      可是沐逸朗重新拉动了背伤,却依然神色如常,这让看过诸多富家子弟的大夫,不自觉的出口赞赏。      听到大夫的夸赞,秦氏一点没有感到愉悦,反而更加忧心忡忡,把大夫请到客厅细细的询问伤情,如何保养?有何忌口等事物。      客间,秦氏、程二爷、柳氏等人都跟着大夫到客厅询问伤情了,只留下了程若惜和丫鬟绿鹭。      两家人虽然对沐逸朗和程若惜私下相处比较纵容,但是该守的礼节,他们还是要守的。      家长不在身边,沐逸朗跟程若惜拉了一道墨白色的山水屏风在中间,绿鹭则站在敞开的门边尽责的站岗,离程若惜只有几尺之遥。      屏风的那边,沐逸朗衣衫松散的披在背上,刚上过药他不好乱动,只能乖乖的趴在软塌上,侧着头看了一眼眼前的山水屏风,然后再看向屏风那边坐着的朦胧身影,带着嫌弃的语气说道:      “都说了不要绣山水画,不是黑就是白,难看死了。”      听到沐逸朗突然开口,而且一开口就不是好话,程若惜低低一笑,语气温婉的回道:      “娘说寡色的绣品是最能磨练绣技的,所以就拿了这幅泼墨山水来练了,可惜我的技艺不到家,还是绣不出山水的灵秀,所以都没拿敢拿出来示人,前些日子因为娘要看,就摆在这儿了,明天我就让人把它收起来。”      程若惜看着眼前的屏风,要不是刚醒来整日在屋里无聊,跟绿鹭聊了几句,绿鹭偶然间提了一下,她还真把这个屏风给忘了。      柳氏的娘家是刺绣的世家,柳氏承袭家传绣技,刺绣的技艺肯定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而得柳氏亲传身教的程若惜绣技自然也会比其他人好上许多。      只是程若惜的年龄在哪儿,就算绣技再好,少了岁月的洗礼,一些需要深透人生的韵味,她还是无法给予的。      不过即使如此,以她的年龄来说,能绣出如此大气的山水画,已经比其他寻常女子好上了太多,所以程若惜并没有因为沐逸朗的贬低而有任何沮丧,只是顺从的包容他罢了。       第8章 相信 “我又没说你绣的难看,我是说这画不好看,你干嘛非要绣这种不是黑就是白的东西,你不是很喜欢花花草草吗?你一个女孩子,这么个不是黑就是白的屏风放在闺楼里,别人看见了还以为你有多阴沉呢。”      沐逸朗听到程若惜自贬自己,微微的蹙眉,绣技什么他不懂,他只知道程若惜外祖家以刺绣传家,她的刺绣肯定是最好的,之所以觉得屏风不好看,主要是因为家里的大哥和父亲都喜欢这种泼墨的东西,再好的东西看多了谁都会不喜欢。      说到花,他想到一件事,看了一眼对面朦胧的身影,顿了顿,口气有些不善的再次开口道:      “说起花,你们家前几日办了个赏花宴,方如卿见多识广,你认识了不少新花种吧?”      听到沐逸朗所问,程若惜抬头,透过屏风不解的看向沐逸朗的方向,回道:      “赏花宴?方表哥现在不是应该在翰林院供职吗?”顿了顿,想到刚才秦氏说沐逸清回来了,她不解的继续问道:“方才芸姨说逸清哥回来了,他应该也是在翰林院供职才对,怎么突然的就回来了?”      秦氏喜欢程若惜叫她芸姨,说那样比较亲切,她就从善如流的这么一直叫了。      “你没见到方如卿?他不是来程家好几天了吗?”      沐逸朗没有回答程若惜的问题,他比较感兴趣的是,方如卿都来了程家好几天了,程家为他连赏花宴都办了,怎么程若惜居然好像不知情的样子?想到这里,他半撑起身子,狐疑的朝程若惜看去,语气里带着惊奇。      没有介意沐逸朗答非所问,程若惜对方如卿突然出现在程府也很好奇,于是她转身看向门口处的绿鹭问道:“方表哥什么时候来府上的?赏花宴又是怎么回事?”      绿鹭听到自家小姐问话,很乖巧的向程若惜走近几步,见礼之后然后恭敬的答道:      “方表少爷在您醒过来的第二天就到程府了,二夫人觉得你刚醒,身子需要静养,所以就没让告诉您,也没让方表少爷过来看您,大小姐老早之前就和尹表小姐商量好要在程家办赏花宴的,老夫人看您醒过来了,觉得应该让府里进进喜气,也就同意了。”       绿鹭回完话,看自家小姐似乎没其他吩咐,默默的又退到门边站着了。      而这边坐着的程若惜却沉思了起来,难怪上一世沐逸朗那么笃定自己被关生病是在耍花样,这要换成是她,她肯定也会这么想。      她堂堂的程府三小姐,程家的顶梁柱程二爷的掌上明珠,大病一场还没好,府里居然就闲雅的举办了赏花宴,而且那个引起她被关的方如卿,居然还那么恰巧的就在府上,要说这一切不是某种预谋,谁信?      上一世她不知道赏花宴的事情,也不知道方如卿在这时候在程府住过,大概是因为母亲心里有气吧?      老夫人在她刚醒不久就办什么赏花宴,这不是明摆着不把她放在心上吗?加上方如卿就是导致程若惜和沐逸朗吵架的原因,所以母亲也不愿让他出现在她的眼前,也不愿意她听了烦心,所以才故意隐瞒。      对于他们的处心积虑,程若惜心中冷笑的同时,更悔恨上一世的愚蠢,幸好这一世重新来过,她的双眼不会再被蒙蔽了。      “你没参加那个赏花宴?也没见到那个方如卿?”      听到绿鹭的回话,沐逸朗眼睛亮了亮,询问的语气都不自觉的参上了几分愉悦。      “嗯,我刚醒来不久,脚踝又没好,在今天之前,娘连房门都不让走出一步,我一天到晚都是在房间里,家里来了什么人有过什么事,我一句都没听说。”      越是发觉事实,程若惜也就更觉得对不起沐逸朗,所以她回话都更加柔了几分。      “那……如果你娘让你出门,你也没有脚伤,你是不是就迫不及待的去见方如卿了?然后和他一起赏那些什么花?”      沐逸朗刚刚亮了亮的眼睛,想到这里就暗了下来,语气也没了先前的轻快,甚至还透着不悦。      “方表哥不是我的嫡亲表哥,男女七岁不同席,我与逸朗哥现在说话都尚需避嫌,更何况跟方表哥呢?又总会与他一起赏花?”      言下之意,她跟沐逸朗比跟方如卿亲近多了。      沐逸朗自然也听出来了,嘴角往上翘了翘,然后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立马拉下嘴角,然后对程若惜说道:      “我那天把你锁进祠堂,本来是想关你半天的,但是想到那里偏僻,怕你受不得惊吓,就去门房找人给你开门,正好遇见何妈妈我就跟她说了,我去了朋友家几天,回来才知道你被关了那么久,我不知道其中是出了什么岔子?让你受那么多罪,早知道,我那天是不会把你关起来的。”      沐逸朗把自己的身子撑的更高一些,让自己的声音更加清晰的传入程若惜的耳中,而他这样的一个动作也拉动了他的背部,疼的他脸上抽了一下。      “不要乱动,我信你就是。”      透过朦胧的影子,程若惜看到沐逸朗的动作,出声劝阻。      听到程若惜语气里的关切与信任,沐逸朗心中一暖,不自觉的高兴了起来,仿佛他们回到了以前,从没有吵过架的日子。      “哼,你这辈子不信我,还能信谁?”      虽然心里高兴,但是沐逸朗想到最近自己受到的委屈,口气里还是添加了几分霸道和不满。      “嗯,这辈子,我都信你。”      她信,这一世她会把上一世欠他的信任一起弥补给他,这一世她一定要擦亮眼睛,绝对不会再做误人误己的悔事。      “哎呦!”听到程若惜低低柔柔的声音传来的坚定语气,沐逸朗心中一动,半撑起的身子一歪,他倒下软塌,经过药物涂抹的伤口,随着他的一动,刺疼的让他一声哀嚎。      他这一哀嚎正好被进门的秦氏听到,赶紧的上前查看,然后再是一顿数落,最后才想起,这里是别人家,而且还是姑娘家居住的闺楼,他这个男子实在不易久待疗伤。      以秦氏的意思,是打算让人抬他回去,可是沐逸朗就连让人扶都不愿,要不是程若惜出口相劝,估计沐逸朗还想骑马回家呢。经过一番好说歹说,沐逸朗终于才同意让人扶着他上了车。      沐逸朗在走之前,把前面跟程若惜所说的话跟程二爷和柳氏说了一遍,柳氏一听,立马把何妈妈叫了过来,当着沐逸朗的面问何妈妈,沐逸朗说的是不是真的?      何妈妈倒是供认不讳,直说沐逸朗是找过她,可是她还没听清沐逸朗说什么,沐逸朗就甩袖子,风风火火的走了。      气的沐逸朗当时就要起身理论,幸好有秦氏及时按住了,程二爷和柳氏害怕沐逸朗刚烈,把自己的背伤弄的更严重,所以就赶紧安抚了几句,把秦氏和沐逸朗送走了。      柳氏从小就是何妈妈照顾的,对何妈妈那是绝对的信任,所以程若惜被关在祠堂,最后只能定为一个不幸的意外。      对这样的结果,程若惜欣然接受,毕竟要让柳氏接受何妈妈的背叛,那也是需要一些时间,而且程若惜也想看看,何妈妈背后的那个人是谁?她又为什么要那样做?      沐逸朗他们走后,老夫人派了身边的大丫鬟映月,来询问她的伤势,还带了一堆的补品,还顺便告诉了她方如卿就在府上,暗示她如果脚能走的话,最好还是去见见。      然后当着程二爷的面听映月说道:“老夫人说了,三小姐已经好了些时日了,不能老在屋子里待着,好好的人都能憋出病来,何况身子还不好,没事多出去走动走动晒晒筋骨,身上有什么伤都能好的快些。”      前一世她听到这些话不会多想,甚至还会感激老夫人的关怀,但是现在的她,这些话里的锋芒暗刺她还是能听得出来的。      母亲天生就是难以受孕的体质,嫁到程家第四年才怀了她,隔了八年才怀了弟弟,所以母亲比谁都疼孩子,真是那种捧在手心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那种程度。      这次,她大病一场,母亲肯定也是紧张到不行,自从她醒来之后,别说房门,就连她下个床榻,母亲都心惊胆战着,生怕她一不小心就成了瘸子。      母亲溺爱他们姐弟,父亲是知道的,所幸自己和弟弟生性纯良,加上父亲平常的循循教导,她和弟弟到没有养成什么刁钻的性子来,所以父亲也就默许了母亲的溺爱。      老夫人之所以让映月在父亲说那些话,就是为了前几日的赏花宴开脱,她大病刚醒,老夫人居然就在府中办赏花宴,母亲心里肯定不愉,害怕母亲在父亲面前告状,所以她先下手为强。      让映月暗示,她其实病的没那么严重,从头到尾都是母亲紧张过头了,而且,她早些时日就好了,只是母亲保护过度,才让她的身子迟迟不好的。       第9章 补品 果然,程二爷听到映月所说,在看了一眼柳氏之后,转头对着程若惜说道:      “你祖母说的对,不要总是在房间里待着,没事让绿鹭和何香扶着你在院子里走走,你脚踝有伤不用走太久,偶尔见见太阳就好,老是在屋子里憋着,对身体也是不好。”      程二爷并没有责怪柳氏的意思,只是纯粹觉得,女儿总是被困在屋中,对养病无所助益。      “夫君……”      柳氏一听,生怕女儿在走的过程中,稍有不慎就留下残疾,当下就要劝阻,却被程若惜出声打断。      “娘,我觉得爹说的对,我最近一直在屋里,都被憋闷坏了,前些日子总是躺在床上,身子总是一会儿冷一会儿热,老是昏昏沉沉的,好不容易醒来了,母亲还老关着我,我听说,在我醒来的第二天祖母就准备了赏花宴,都怨母亲不告诉我,害我一朵花都没看到。”      程若惜讨好的缠上柳氏的胳膊,故意带着不满的语气抱怨着。      柳氏一听,不满的看向女儿,也带着埋怨道:“你现在是活泛了,来怪起你娘了,前些日子你躺在床上高烧不退的时候,我为你流了多少泪,现在为一朵花就来埋怨,娘的眼泪是白流了。”      柳氏故意摆出生气的样子,扒开程若惜缠上她胳膊的手,拉过一边站着的程若辰抱在怀里,大有你这个女儿我不要了的意思。      “姐姐,一直不行(醒),娘一直哭,我也哭了,可是姐姐还是不行(醒),姐姐(醒)行来身体不好,不能吹风,我那天也没看花,我是陪着姐姐的。”      程若辰靠在柳氏怀里,看着柳氏好像生了程若惜的气,以为她们吵架了,歪着小脑袋,想了半天,才吐字不清的出声劝和。      “我知道辰儿是最乖的,这几天一直都有辰儿陪着姐姐,姐姐才没那么闷,姐姐生病的时候虽然睁不开眼睛,但也听到了辰儿的声音,姐姐知道辰儿一直都在陪着姐姐对不对?”      把程若辰从柳氏的怀里拉到自己的身边,程若惜爱怜的摸摸他的脸颊。      “嗯,可是娘不让我烤(靠)近你,只让我在门口站着,我只能在门口和你说说话,姐姐听到了?”      程若惜知道母亲不让弟弟靠近,是怕他过了病气,女儿已经半死不活了,儿子再有个什么?母亲肯定会崩溃的。      “我当时昏昏沉沉的听不清你说了什么?不过你的声音我是听到的,似乎也听到了祖母的声音,你当时是不是和祖母一起在门口看我啊?”      其实她重生回来,在病中的记忆并不多,听到过什么声音,自己也忘了,之所以这么说,当然是让程二爷看看那个老夫人是不是真的疼他女儿?      果然,她最后的一句话一出口,柳氏的脸就不好看了起来。站在旁边的映月也不着痕迹的低下了头。      只有程若辰一脸天真的回道:“粗(祖)母没有来看过姐姐,都是我和娘过来看的,娘非常伤心,说姐姐快死了,家里人都不来看你,娘还哭了好久。”   程若辰这些话说完,程若惜都想马上开口好好夸奖他一番,看到房里的人脸色都精彩了起来,程若惜要的效果已经达到,看映月想要出来打圆场,她怎么可能会给她这个机会,抢在她之前轻柔的对程若辰斥道:   “胡说,祖母那么疼我,平常什么好东西都不会忘了我,今天还让映月给我送了这么多补品,这几日我吃得补品都很名贵,肯定也是祖母送的。”   说完程若惜用着希望的眼神看向柳氏,希望得到柳氏的肯定,生怕弟弟说的没人来看她是真的似的。   柳氏一脸为难,她想说程若辰说的是真的,但是又怕程二爷怪她调拨离间,所以只能当做没看到程若惜的眼神。   “我没有胡说,你吃的那个都是丘丘(舅舅)送的,粗(祖)母没有送过东西来,不信,你问娘。”   程若辰不满意自家姐姐说他胡说,他语气里带着恳切,然后求救的看向柳氏 。   一屋子的寂静,柳氏低着头绞着手帕,虽然她希望老夫人那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事情能让丈夫知道,可是她生怕孝顺的丈夫,以为她是不满婆婆,才会教唆儿女说她坏话的。   “我不问母亲,祖母送我东西,母亲不一定都会告诉你,我问映月。”   程若惜撅撅嘴,一副玩心大起,非要挣赢弟弟的逗弄模样,转过头,就看向站在一边的映月说道:   “辰儿他小,什么都不懂,你不要把刚才的话告诉祖母,不然她老人家听着就要伤心了,说不定跟我娘一样,怪罪说白疼了我呢,不过你也要告诉我弟弟,这些日子祖母为我做了什么,免得他还真的以为我祖母对我不管不问呢。”   说完,程若惜还笑笑的捏了捏程若辰的脸颊,惹得程若辰邹了邹鼻子,轻哼一声跑回了柳氏的怀里。   程若惜这么欢快的一闹,一屋子安静的紧张气息稍微缓和了一些,柳氏觉得浑身一松,女儿问的是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不管映月说出的是好话坏话,都跟她没关系。所以她倒有些期待映月要怎么回答了。   程二爷则是突然听到老夫人对他病重的女儿居然不闻不问,心中翻转千回,一时间有些情绪翻涌,不知道心中是何滋味。   在听到程若惜说,可能只是程若辰的误会,才稍稍把情绪平复了下来,想来也是,程若辰年纪小,他能知道什么啊?   程二爷相信自己孝顺了几十年的母亲不会是那般薄情之人,确信这里有着误会,所以心下一松,端起桌面上的茶水抿了一口,等着映月回话。   承受着屋内众人视线的映月,后背都惊出了冷汗,不过她怎么说也是老夫人得力的大丫鬟,这种突变的事情还是没有让她仓皇失色的变脸,在心中快速的打好腹案,只见她看着程若惜恭敬的回道:   “老夫人在得知三小姐病重的时候,也急的病了,所以才一直没能看望三小姐,至于补品,老夫人知道舅家老爷已经送了很多过来,所以就没再锦上添花了,今日老夫人送来这些补品,也是心想着舅家老爷送的差不多用完了,所以才送来替上的,老夫人疼三小姐,这府上上下都是知道的,就是今天送的这些补品,也是老夫人亲自挑选的,赏花宴也是老夫人想给府里添添喜气,可以借着这份喜气让三小姐早日康复。”   映月一番话说下来,既合情又合理,程二爷听完立刻就眉头舒展,柳氏见了只能暗暗的长叹,而程若惜却不禁在心中暗暗夸赞映月的沉稳机敏,作为一个大丫鬟她尽到了维护主子的责任,可是她的尽忠,最后得到的可不是好结果。   记得没错的话,映月现在是十三岁,等到她及笄的那年,老夫人把她指给了董妈妈的孙子,董妈妈的身份就似柳氏身边的何妈妈。   是老夫人最为倚重的人,而董妈妈的孙子,脑筋似乎不太好,而且还残暴,映月嫁给他之后,不到一年就被折磨死了,听说死的模样太过恐怖,董妈妈都没敢办丧葬,就草草的把人给埋了。   望着映月,程若惜淡淡的回之一笑,本来就没想过轻易的就能动摇老夫人在程二爷心中的位置,既然得不到预想的效果,再纠缠,自己肯定也讨不了好。   所以程若惜见好就收,顺势关心了一下老夫人,让映月带话向老夫人赔罪,说她好了立刻就去畅兴院给她请安。   映月一一应下然后就回去了,小插曲过后,当然要好好的招待回来的程二爷了,柳氏弄了一桌好菜,一家人和乐融融的吃了一顿饭。       第10章 亲疏   畅兴院内,程家的老夫人方氏半躺在外室的软塌上,上身浅灰色佛理花纹的锦缎对襟外衣,下身着蓝青色的素群,头上一抹黑色绣金色花纹抹额,利落的将她前额碎发全数贴服在耳后,简单的发髻一个金色发钗松松的垂在后侧,她手中拨动着一串佛珠,每拨一下,她头上的发钗就微微的晃了晃。      “三小姐真的说了这些?”      听完映月的回话,方氏从榻上坐起,身边的董妈妈看见。赶紧上去扶了一把,顺便拿了一个锦垫让方氏靠着更舒适些。      虽然方氏向映月提问,可是她却并没有要得到映月的答案,转而看着身边的董妈妈,不解的皱起眉头,深思的问道:      “你说这三丫头,说那些话是无心还是有意?”      被问到的董妈妈也皱紧了眉头,深思了一下,她不像方氏那般保养得当,她这一皱眉就比方氏多了许多的皱纹,让她的年岁立即就长了许多。      “三小姐性子温婉,这一病就是大半个月,醒来之后也没听到她有什么异常,许真是话赶话赶上了才说了那些。”顿了顿,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映月,命令的说道:“这里有我伺候,你先下去吧。”      映月轻声应“是”就退下了,看着映月走远,董妈妈靠近方氏低声的说道:      “老夫人,三小姐是个女娃,她那性子像二夫人,是翻不出大浪来的,就是她那个性子太好了,受了那么大的罪,居然也能忍着没跟沐家退婚去,——倒也奇了,那沐二公子平时那么能折腾,这次居然也没整出动静来,害的我们白费了一番心思。”想到这里董妈妈一脸的愤恨,看到方氏也是一脸不愉,她顿了顿,迟疑的继续说道:      “沐家老爷这几年官运宏通,现下已经是这阳城的官首,沐家二公子虽然现在没有入仕的迹象,但是沐家大公子现在已经跟表少爷一起入了翰林院,沐家老爷怎么说也在官场打滚了这些年,后面想给沐家大公子谋个好缺,那也不是难事,沐家大公子又是个有才的,以后官途肯定不会比沐家老爷差,沐家大公子要是出头了,那肯定就会拉上沐家二公子一把,沐二公子打小就与我们不对付,以后三小姐嫁过去了,万一我们这边发生什么事情,沐二公子肯定是不会帮忙的,说不定还会撺掇着二爷也别帮忙,二爷毕竟不是您亲生的,等到那时候,女婿的话肯定也是有份量的。”      顿了顿,她看着方氏的脸色,小心的补上一句说道:“老夫人,您别忘了,老爷的遗书。”      听到最后一句,方氏就像是被人戳到心窝似的,猛地坐直,将手中的佛珠扣在矮桌上,发出一声厉声的脆响,她粗喘着气挺直了背,双目含恨的瞪着远方,直到好一会儿,她才慢慢的平稳气息,轻哼一声道:      “只要我活着,他就别想打遗书的主意。”      “是是,老夫人您先别动气。”董妈妈安抚的顺了顺方氏的后背,然后倒了一杯水给方氏,见方氏喝下,她才继续说道:      “二爷现在对您还是挺孝顺的,一时半会他也不会打那个主意,只是我们要未雨绸缪不是,三小姐的这门亲攀的太贵了,眼瞅着还有一年三小姐就要及笄了,到时候嫁到沐家就什么都晚了,方表少爷少年英才高中榜首,如果让三小姐嫁给方表少爷也不比沐家差,二爷肯定也会同意,这样老夫人既能拴住表少爷的心,也能绑着二爷,省的以后二爷动那不该有的心思,本来是一举两得的好事,谁知道三小姐那性子太软绵了,受了那么大的罪,居然也没跟沐家退婚。”      董妈妈恨铁不成钢的长叹一声,眼睛骨碌一转,然后想到什么的继续说道:“尹表小姐上次来的时候不是说,京城过几天有朋友要来吗?大小姐与表小姐交好,听说尹表小姐也要在家里办赏花宴,到时候让大小姐把三小姐带上……”      董妈妈说道后面就贴着方氏的耳朵低声密语了,过了一会儿说完才离方氏远了一些。      “这……行吗?”方氏抬眼看向董妈妈。对她刚才出的主意,有些迟疑。      “老夫人,方表少爷现在已经入了翰林院,难得办差才被放了出来,现下他正好就住在府上,等到他把事情办好了就要回京了,等到方表少爷走了,您再想做决定可就晚了。”      董妈妈看到方氏迟疑。赶紧的上前劝说着。      方氏一听,低头深思了良久,半响才点了点头。      ————————      沐府。      沐逸朗趴在床上,看着手上的信件,还有身边的包裹,满意的笑道:      “算是没白交这个朋友。”      刚说完这么一句,房门就被轻敲了几下,沐逸朗抬眼看了一眼窗外的明月,知道这个时候来找他的就只有自家大哥,所以没有迟疑的朗声道:“进来”。      沐逸清推门而入,月色跟着他一起进入了房中,他一身墨青色的居家常服宽松的套在身上,一根白玉簪子簪起他如墨的黑发,松松的插在头顶。      俊秀的脸庞带着几分儒雅,走近床边,看到自己弟弟毫无形象的躺姿,他扯唇一笑,无奈的摇摇头,看到弟弟手中信件上的署名,再看向包裹里露出的药瓶,沐逸清了然道:      “穆公子真是大方,这可是宮中秘药,得来可不易,你轻飘飘的开口,他就这么轻飘飘的送给你,真不知该夸你们□□情相投呢?还是斥你们都不知轻重呢?”      “不就是药么,放在哪里早晚都要有人用,没事干嘛放着发霉。”沐逸朗将手中的信件随便一折,塞到原先的信封里扔到一边。      重新换了一个姿势趴好,叹口气,似是自言自语的道:“就是不知道这个药效有没有传闻中的那么好?”      看了一眼床边站着的大哥,他抬头一脸认真的问道:“大哥,你说女孩子怎么那么奇怪?不就是脚踝留道疤吗?别人又看不见,她有什么好介意的?”      沐逸清回道:“女子娇贵,有些世家女子连被外人看一眼都不允许,她们又怎么能忍受自己肌肤有损呢?”      沐逸清笑着坐到床沿,拿过那个包袱里露出的瓷玉药瓶,看到药瓶上写着:生肌玉肤丸。      “听说在前朝后宫里,有名得宠的妃子,因为遭人陷害而被毁容,就是吃了这个秘药恢复了原先的容貌,甚至肌肤比以前更加娇嫩艳美。还听说那名妃子即使到迟暮之年还是美颜不改,这可是女子一直向往的美颜圣药,如果母亲知道你手里有这个,肯定……”      沐逸清还没说完,沐逸朗夺过他手中的药瓶,瞪了他一眼说道:“少来打趣我,我才不信那些传说,我只要这个药能除疤就行,其他的都是虚的。”      说完,他对着门外喊道:“小六”。      “你不是打算现在就要人送去吧?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看到沐逸朗拿着药瓶喊人,沐逸清隐约猜出他的想法。      果然就听到沐逸朗说:“早点给她拿去,让她早点安心,省的每天看到她的脚踝,她就要皱眉头。”      沐逸清听到沐逸朗的话略一愣,心想他连程若惜蹙眉都不喜吗?这是他的霸道呢?还是他的深情呢?      沐逸清没有在心中得到答案,小六已经在门外候命了。      把小六招进来,沐逸朗把药瓶交给他,千叮咛万嘱咐要他把药亲手交到程若惜的手里,经过何妈妈的事,沐逸朗对程家的人都不放心。      “爷,这……”      小六是沐逸朗的长随,从小陪着沐逸朗长大,他办事麻利又机警,极得沐逸朗的信任,若是平常他肯定二话不说就去办事了,但是现在……      小六为难的看着手中药瓶,知道自家主子的脾气,他不敢忤逆,只能求救的看向坐在床边的大少爷。      “这什么这?快送去。”      沐逸朗厉声催促,不明白平时麻利的小六,怎么突然在身旁磨唧了起来,看着他还是不动,他火气一涌就想下床踹他出门。      看着沐逸朗不顾背伤欲起身下床,坐在一边的沐逸清先是按住沐逸朗起身的动作,然后拿过小六手中的药瓶,对着沐逸朗无奈的说道:      “如果你非要现在送药,就让花容陪着小六一起去吧,花容是母亲身边的人,你应该能信的过,小六是男子,送药到程府已经是半夜了,闺房后院他不好进,花容方便些,只是你半夜赠药,就不怕扰了若惜妹妹的好梦?”      沐逸朗听沐逸清说完,看着沐逸清转着手中的药瓶,低头想了一想:      “那就这么办,小六你去找花容和你一起去,到程府之后,你让花容在门外守着,见程家三小姐醒了,再把药亲手交给她,再晚回来都没事,母亲哪儿我会跟她说。”      听到沐逸朗依然没有要改日送药的打算,沐逸清无奈的笑了笑,把手中的药瓶还给小六。      小六拿到药瓶,迟疑的看了一眼沐逸清,见他没有再劝阻主子,只得领命去了。       第11章 送药 晨光洒下大地,程府的人们沐浴在暖阳下忙碌了起来,今天的程府虽然如往日那般运转忙碌着,可是今天却多了一件唠家常的新鲜事。      昨夜守门的门房,听到有人敲门,打开门发现,原来是沐家人。门房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心里一惊,急急问道:“是何急事?半夜所谓何来?”      结果沐家人回道:“送药。”      门房一听,半天没反应过来,回过神询问了一番才知道,原来是沐二少爷得到了一瓶除疤灵药,来给自家三小姐。      只是送药就送药吧,为什么要半夜三更送过来?半夜送过来就算了,还非要亲手送给三小姐。   昨夜,沐府的丫鬟待在三小姐的门外等了一宿,一直等到三小姐醒来,把药亲手送给三小姐才回的沐府。      程府上下都知道沐二少爷那妄为的性子,出这种事虽然新鲜,但也都不奇怪,倒是都羡慕三小姐遇到沐二少爷这般良人。      说起三小姐和沐二少爷的婚约,相信不管是外人还是程府上下都觉得,是三小姐高攀了沐二少爷,程家虽然富甲一方,但是总归只是个商户。      沐家老爷是阳城官首,沐家大公子也以三甲之列的榜眼之身进入了翰林院,以后的官途自不必言说,沐家二少爷虽性子倨傲不逊,但也不似那些世家公子成日胡天海地,人品自是不差的。      况且沐二少爷现在还年少,有那样的家底,以后的造化肯定也不明而喻的。      三小姐是有福的,他们定亲时,沐家还没那么显贵,后来沐家显贵了也没摆谱,沐二少爷虽然在别人面前居高临下的样子,但是在三小姐面前还是很温和的,也非常爱护三小姐,这一点,光是在这次送药的事情就能看出来。      因为送药的事情一出,程若惜就成了程府上下关注的对象,就连柳氏和程二爷也来凑了一脚。      柳氏虽然对沐逸朗半夜送药的举动略有微词,但是想到他是为了让程若惜早日宽心,毕竟女子肌肤有损,心里总是不悦的,所以柳氏也并没有太大的不高兴。      倒是程二爷一看到药瓶,盯了半响,对着程若惜惊问道:“朗儿是从什么地方得到这个药的?这可是千金难寻的圣药,他是如何得来?”      斜坐在软塌上的程若惜被程二爷口气里的惊讶弄的一脸莫名,看了看坐在一旁的柳氏,见柳氏也是一脸莫名的看着程二爷,她才抬头看向站在她前面的程二爷。      “我不清楚,早上天还没大亮的时候,花容来见我,就说这是逸朗哥送来给我的,说是对祛疤有奇效,让我一定要按时服用,其他的就没多说了。”      程若惜一大早醒来,看到秦氏身边的大丫鬟出现在程府也是一惊,然后知道是沐逸朗派她来送药的,更是一脸莫名,不过沐逸朗那个肆意惯了的性子,她还是知道的,所以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的收下药,对于这个药有没有奇效,她也没有报太大期待。      前一世,她在这个时候已经和沐逸朗解除婚约了,所以没有送药这一出,而她的脚踝虽然柳氏为她找了很多祛疤的药草,终究是白忙了一场。      虽然她为脚踝的伤疤,惆怅过一段时间,可是后面一连串的突变,没有再给她惆怅的机会,再到后面她成了方如卿的妾,然后再被方如卿转送当了沐逸朗的妾,她那时心已死,脚踝伤疤什么的,她已经不在意了,可是沐逸朗每次见到都是十分厌恶。      记得他有次喝醉,强行的把她按向床榻,在他施暴的时候,无意间看到她□□的脚踝,他立刻退去了所有的戾气,非常轻柔的抚上那块伤疤,他看着她,神情依旧带着醉意,用着不知名的语气说道:      “我们是因为这个伤疤,才走到现在这个地步吗?如果没有这块伤疤……”他没有说下去,只是抬头深深的看她一眼,在她眼中看到的依旧是死寂的时候,他也收敛了眼中的情绪,让所有都归于沉默的寂静。      “夫君,这药真有如此珍贵?”      柳氏看着程二爷吃惊的表情,不免心中暗忖,程二爷年少经商,长年在外见多识广,只是一瓶药居然能让程二爷出现惊奇之色,这到新鲜。      想到这里,柳氏多看了几眼程二爷手中的药瓶,瓷玉的白瓷看上去十分名贵,程家富有,一个小药瓶还不值得让人注目,只是不知道这里的药到底是何来头?看着药瓶上写着生肌玉肤丸的药名,柳氏想了想,倒是没有听闻过此药。   “这个药名贵至极,因为甚少有人能得见此药,长久下来也就无人知晓这个药的出处了,我也是长久行商,一次偶然间才听过此药,如果传闻属实,这个药都可以成为仙丹了。”   看到柳氏不解的神情,程二爷把药瓶拿给柳氏,看着柳氏转着药瓶想查出个所以然似的,程二爷好心的开口讲解,顿了顿,他似是在自语似的不解道:   “这个药,可是宫中贵人派人打通关节利用各方势力,都很难打探到的秘药,朗儿他是怎么得到的?”   程二爷低头思索半响,抬头就看见妻女皆一脸不得其解的看向他,清清喉咙,他对着妻女正色道:“不管朗儿是从何处得来此药,既然他如此有心,你安心吃下就是,只是这既然是千金难寻的秘药,就不要到处嚷嚷了,省的有心人过来打听,到时程家和沐家都会沾上麻烦。”   前面的话他是对程若惜说的,后面的话是对程若惜和柳氏一起说的。   听到程二爷这么一说,她们二人自然是应承的。   经过这么一出,柳氏对于这个药效就非常的期待,三天两头的来看程若惜,恨不得程若惜刚吃下药,立马就能健步如飞。   但是过了几天之后,柳氏发现这药没她想象中的那么神奇,也就过了那股热乎劲,还是按照原先那样按部就班的给程若惜调理伤口。   程若惜则只是乖乖吃药,对药效她也只是观望,虽然程二爷说这个药珍贵无比,但是不一定珍贵的药放在谁身上都能有效。   想到上一世沐逸朗看到脚踝伤疤,那种厌恶的模样,她虽然希望药效真如传言的那般好,不过就算无效,经历了一世,这种小事她已经不会放在心上了。   在吃过药之后过了几天,伤疤已经愈合,虽然走路时还是能牵扯到伤口,但是缓步慢行,还是没有大碍的。   既然能走路了,再不去畅兴院请安就说不过去,尤其注重孝道的父亲还在家中,程若惜即使不愿再看到那些虚伪的面孔,也不得不在孝道的大义下被迫屈服。   春天早晨还是有些寒意,程若惜从自己的迎夕阁穿过花园,再拐向绿藤长廊,进入一道月门,终于来到了畅兴院的门前,守在门边的映月立刻看见了她,屈身向她行礼,然后起身为她打帘。   屋内没有允许是不准带丫鬟进入的,所以何香和绿鹭只能站在门外守候。   程若惜独自一人进入房中,迎面坐在软塌上的方氏就看到了她,还没等她走近,立刻一脸惊喜满脸慈爱的说道:   “哟,三丫头今天怎么来了,不是说伤还没养好吗?怎么没好好养着?快,快,到祖母这里来坐着。”   看到方氏满脸慈爱的模样,程若惜暗叹,她即使再经一世,也没能从她的脸上看出假来,看来姜还是老的辣,难怪精明能干的程二爷,会一直敬她为亲母。到最后只能落个一无所有的下场,才看清她的真面目。   “若惜不孝,让祖母担心了,今日脚伤已经好了许多,自然是要来给祖母请安的。”   若惜脚踝不能使力,所以只是稍稍弯身,并没有屈身行礼,方氏身边的董妈妈看到了,赶紧过来扶起她,一边搀扶着她走到方氏身边坐下,一边说道:   “三小姐是个孝顺的,这脚踝还没好利索呢,就急着过来给老夫人请安了,也难怪老夫人总念叨着三小姐,这不,刚刚还在念叨您呢。”   程若惜刚坐到方氏身边,方氏立刻慈爱的上下打量她一番,拉起她的一只手轻拍着,程若惜对着她柔柔一笑 ,然后把视线调向屋内 。   柳氏已经来了,站在左边,看到她过来,有些不放心的看着她的脚踝。   右边站的则是方氏嫡亲的大媳妇尹氏,尹氏身边站着两位女子,大的看上去十五六岁的样子,是尹氏的大女儿程若玉,小的看上去跟若惜差不多大,是尹氏的小女儿程若莲。 第12章 请安 程家在青州老家,宗族子孙还是挺多的,如果按老家的宗族排序下来,程若惜的排行估计要到二十几了。      程二爷当年迁居搬到阳城来做生意,那时还没有成亲,因为长年在外忙碌,别说老家,就连这个家他都是经常顾不过来,所以现在程若惜问他,她在宗族里排行第几?估计程二爷也是一无所知。      所幸程二爷有本事,生财有道,做人又豁达厚道,宗族有事他从来不曾推辞,所以称谓排行这种小事也无人过来说嘴。      宗族之人甚至还反过来关心程二爷,怕他子嗣单薄,要为他物色好生养的妾侍,让他开枝散叶。      程二爷长年在外看的多了,深知后院的女人多了绝非幸事,且程二爷对柳氏还是真心相待的,新婚之时也许诺过,此生只愿与柳氏一人相守。      程二爷是重诺之人,既然对柳氏有此承诺,自然就会信守承诺,奈何柳氏嫁入程家迟迟不孕,老夫人就以孝道大义逼着程二爷纳妾。      程二爷不得已妥协,柳氏性子温婉,但是在丈夫纳妾的事情上还是不糊涂的,没等老夫人为程二爷指配,柳氏主动把自己的贴身丫环孙姨娘开脸抬为妾,孙姨娘是她未嫁入程家时,在某个契机下救回来的。      对柳氏忠心耿耿,所以程二爷在外行商之时,柳氏都是非常放心孙姨娘陪伴在侧,而孙姨娘原本本也是商人之女,打得一手好算盘,也懂经商之道,程二爷在外也很倚重她,这次从京城回来,没有带她一起回府的原因,就是留下孙姨娘照看些生意。   程大爷倒是有好几房妾侍,可因为尹氏容不下,老夫人不想家宅不宁,就把她们安置在外面的宅院之中了,所以现在这个房中才会只有她们几个女眷来请安问好。      程若惜对着柳氏抿唇一笑,转头,看向站在右边的尹氏柔柔的唤道:“大伯母安好!”      然后依次对着程若玉和程若莲说道:“大姐姐二姐姐安好!”      程若玉则轻声回了一句:“三妹妹好。”      程若莲则是轻哼一声,转头当没听到也没看到她。      尹氏见到,低斥一声:“若莲,你三妹妹在跟你问好,没听见吗?”      听到尹氏所说,程若莲蠕动嘴角似是想反驳什么,但是看到老夫人也神色不悦的看她一眼,她只能不情愿的回了一句,“三妹妹好。”      “你二姐姐这几天遇到些事,心情不好,你别跟她计较。”看到程若莲的态度不好,尹氏看了一眼神色不好的方氏和柳氏打着圆场。      看了一眼程若惜的脚踝,继续说道:“前些日子大伯母因为有事缠身,一直都没去看你,你可别怪大伯母。”顿了顿,她把身后丫环手上的衣服捧过来,堆着笑道:      “听说你的伤已经大好了,大伯母一直都没得空去看你,心里自责,这件衣服也是你爹从京城带回来的,听说在京城可时兴了,你二姐姐她舍不得穿,大伯母也没什么好送你,只能借花献佛了。”说完,她捧着衣服递到程若惜面前,看了一眼脸色难看的柳氏,笑容不改的继续道:      “本想今天让你娘带回去给你的,既然今天你来了,你就收着,明天穿来给大伯母看看。”      程若惜面上依然是柔柔的笑容,心里却是冷笑一声,看着一旁的柳氏脸色已经有明转暗,程若惜知道柳氏在气些什么?      也知道了刚才尹氏所说的“你二姐姐这几天遇到些事”是什么事了,原来程二爷好心带回来的衣服,在她们的眼里已经变成了作践他们的东西。      看着尹氏手中的粉红色襦裙,虽然衣料和绣工比不上于总管给她带回来的那件天蓝色襦裙,但是这件衣服的样式和嵌珠都比她的那件衣服好看上许多。      于总管给她带的那件衣服讲究的是细致和灵韵,不是谁穿都合适,但是她们不这么想,她们只听到那件衣服高价难求,便觉得就是最好的。      而程二爷带回来给她们的衣服肯定就是次品,程若莲小的时候就喜欢跟她争,这件次品肯定是入不了她的眼,甚至还觉得自己受辱了。      尹氏这个借花献佛分明就是在打别人的脸,意思不就是说,“你送我女儿的次等品我们家不要,我还要你女儿穿我女儿不要的。”      程若惜觉得有些好笑,程家怎么说也是经商之家,这件粉红色襦裙不管是样式还是花色,还是嵌珠走线,他们应该能看的出来绝不是凡品。      作为叔父,程二爷带回来的礼物任谁看了也不会觉得屈了谁,可是他们就仅仅因为程二爷把最好的衣服留给了自己亲生女儿,就来这么一出戏,是不是也太不知足了些?      老夫人松开轻拍程若惜的手,看着尹氏递过来的衣服。笑着催促道:      “呦,这件衣服还真是好看,三丫头穿上肯定水灵,快收下吧,你二姐姐可是舍不得穿都要留给你呢,快收下。”      柳氏在一旁看见了,急着就想站出来说话,上一世因为这件衣服柳氏多说了几句话,老夫人在程二爷面前,就差把柳氏说成了忤逆不孝的恶妇,这一世程若惜可不会在让柳氏受那份委屈,于是赶紧提前出声道:   “祖母,我可不敢收,这可是爹带回来给二姐姐的,再说,我衣服已经有很多了,这次大病一场,娘说我清减了不少,一些衣服都不怎么合身了,娘还嫌那些衣服沾染了病气,所以就都扔了,重新又给我做了许多,也不知道娘怎么跟舅舅和芸姨也说了,舅舅和芸姨也给我添了几套新衣,不止衣服,我房间里其他的摆设也被换了一新,舅舅和芸姨也添了些东西,现在我的迎夕阁都快被那些物件摆满了,我到现在还在头疼怎么找地方放呢。”   她这话其实在明摆着说二房阔绰,她程若惜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一件别人不要的衣服别想塞给她,上一世她不谙世事被迫要了这件衣服,害的柳氏受了委屈,这一世就别想在欺负她。不就是演戏吗?谁不会,想到这里,程若惜故意有些为难的看着老夫人,柔柔的嗓音中增添了几分烦恼。   听到程若惜的话,站着在程若惜面前的尹氏和不远处站着的程若莲,脸色都是一变,尹氏还好,虽然脸色难看,最起码还是按捺住了,不远处的程若莲可就没那么好的定性,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程若惜的面前,在任何人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拿起尹氏手中的衣服就甩到程若惜的脸上,大骂道:   “你什么意思,在这里装阔给谁看,因为沾染了病气就把衣服全扔了重新做,房间的东西也都换了,程若惜,是谁同意你花这么多钱的?我爹才是一家之主,我们才是大房,凭什么好东西都是你先得,让我们拣你剩下的,程若惜,你别动不动就把你舅舅和你那个什么芸姨抬出来,不就是个舅舅吗?谁没有啊?别攀了一门好亲就显摆,你嫁不嫁的过去还两说呢。”   因为程若惜跟程若莲就相差半岁,所以尹氏总是拿程若惜跟她比较,可是从小到大她就没比赢过,虽然她是程家的二小姐,可是吃穿用度都被尹氏死死的管着,不像程若惜要什么柳氏就给什么。   虽然都有舅舅,可是她的舅舅就没有程若惜的舅舅大方,还有那个芸姨,虽然是程若惜未来的婆婆,可是对程若惜就像是亲生女儿似的,有事没事就给程若惜送新衣送首饰的,还有那个眼睛都长在脑袋顶上的沐逸朗,见到程若惜就跟见到什么似的,哪还有平常的半点傲气。   凭什么程若惜的命就那么好,她就事事都不如她,她不服,她也不甘心。   程若惜说那些话刺激的就是程若莲,果不其然程若莲就发作了,所以程若惜早有预谋的在程若莲向她扔衣服的时候,故意借着避开的动作把手伸向了软塌矮桌上的茶杯,里面应该是给老夫人刚沏的茶,杯面很烫,她故意的把水杯打翻,让自己的手背碰到杯面烫出一道红印。   站在左侧的柳氏,自然是不知道她是故意的,只当是混乱中程若惜碰翻了杯子,看到程若惜悄悄的按住自己的手背,柳氏心下一跳,赶紧上前拨开站在程若惜面前的程若莲和尹氏,她弯身立刻拉起程若惜烫红的手,看到细嫩的手背被烫红了好大一块,她心疼的眼睛一红,顾不得婆母还在面前,立刻向门外高喊道:   “何妈妈快让人请大夫,再让人把三小姐涂抹的药膏拿来”。   听出柳氏语气里的急切,何妈妈在门外应“是”之后就让人去了,因为里面的主子都没吩咐,外面下人不敢随便进入,只有映月轻声的到屋内看了一眼情况,见方氏和董妈妈都没事要吩咐她,她就又默默的站了出来,屋外的下人们虽然没有一个人开口,可是空气里却呈现出了浮躁的气氛来。 第13章 不欢而散   屋内,柳氏心疼的看着程若惜烫红的手背,转头看向程若莲,眼中带着薄怒,蠕动嘴角就要开口训斥,可是程若惜依然没有给她机会,抢在她之前怯怯的唤一声:“二姐姐”打断了她。      抽出柳氏握着的手,程若惜小心的看了一眼犹在惊怒中的老夫人,再看了一眼不知在想什么的尹氏,拿起滑在脚边的粉红色襦裙,缓缓的站起。      程若惜一脸温软怯喏的看着程若莲,犹豫了一下。她还是拿着粉红色的襦裙走到了程若莲的面前,带着些许的不安试探的开口道:      “二姐姐是不喜这件衣服吗?”看了一眼程若莲的脸色,似乎看出了什么的了然道:“于总管给我带回来的那件衣服,我就穿了一回,二姐姐如果喜欢我马上就让人拿来。”顿了顿,她看着程若莲陡然变色的脸,在心中一笑,可是面上却依然摆着怯懦的样子,柔柔的继续说道:      “只是这件衣服,是我爹特意从京城带回来送你的,你就勉强收下吧,回头,我让爹再从京城找些二姐姐喜欢的衣物来,二姐姐就别再生气了,莫要再说拣我剩下的这种话。”      说完,程若惜轻抿唇瓣,眼中带着安抚和讨好、还有一丝不安,将手中的襦裙慢慢递向程若莲。      听程若惜说完,看着她手中递过来的衣服,程若莲的脸色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精彩纷呈的变化着,最后终于粗喘着气,恶狠狠的将程若惜手中的衣服挥向地面,大声愤然道:      “程若惜,我不是乞丐,谁要你穿过的衣服?我是堂堂的程府二小姐,也是我爹的掌上明珠,要什么我爹会买给我,才不要你爹假惺惺的施舍,别忘了,我也是程府千金,而且还是大房之女,别在我面前动不动摆出那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得意样,你根本就高不到我哪儿去。”      程若惜看了一眼躺在地面的粉红襦裙,转头再看向程若莲已经被愤怒烧红的脸,摆出一副惊异怯懦的样子,有些胆小的靠近程若莲道:“二姐姐,我没有……”伸出手有些急切有又些怯懦的想拉起程若莲的手解释。      可是她话还没说完,伸出的手还没靠近程若莲就被狠狠的拍开,用力之猛,让脚踝有伤的程若惜一个踉跄,幸好柳氏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不然就要摔倒在地,程若莲见到,没有半丝的自责反而愤怒的语带鄙夷道:      “别摆出你那小媳妇样,整天端着温婉娴静的样子,惺惺作态,让人恶心。”      程若惜听她所说,心里暗自嗤笑,这一世程若莲她说的没错,她就是惺惺作态,而且她还心安理得,上一世她表里如一,换得的下场就是二房被除族流放,大房安享富贵,她再来一世怎么可能再让历史重演?      柳氏听她所说心里可就不是滋味了,程若莲从小就仗着在老夫人面前得宠,处处压着程若惜,不过都没有太逾越,柳氏性子温婉贤惠,想着丈夫在外忙碌,若家宅不宁则非丈夫之福,所以很多事能忍便就忍了。      可是今天程若莲也太过分了,程二爷好心从大老远的京城带礼物回来相赠,大房之人非但没有感激,还心存怨怼,程若惜软言相语步步退让,结果换来一句惺惺作态让人恶心。      柳氏心想,我就站在边上,程若莲就敢对二房如此轻视,对程若惜如此呼呼喝喝,在背后还不知道程若莲是怎么说二房的?又是怎么对待程若惜的?      柳氏扶着程若惜心中怒火急升,望向程若莲刚要开口训斥,这时坐在软塌上的老夫人沉声怒喝:      “住嘴!若莲,你怎可对你妹妹如此说话?你……”      老夫人总是这般如此,每次等到大房发了威风之后,才来出声斥责一番,让要发作的柳氏没有机会反击,所以柳氏从来只能吃哑巴亏。      这一次程若惜可不会再让老夫人如愿,老夫人话还没说完,只见她身子一歪、高声一呼:“娘,我脚好疼。”      见程若惜身形不稳,柳氏赶紧扶正她,听到她高声呼疼,她的一颗心立马提了起来,紧张的查看程若惜的神色,见她眉头紧皱、脸色苍白,一副疼极难言的样子,心下更是一惊,忙问道:      “怎么了?是又牵扯到伤口了吗?怎会疼的如此厉害,不是都要愈合了吗?你慢点,娘先扶你坐下。”      说着,就欲扶着程若惜转身走向软塌,程若惜则在转身之际似疼痛难当,身子一歪就要倒下去,柳氏一人无力搀扶,程若惜本能的抓住就近之人借力站稳。      谁知,她抓的就近之人就是程若莲,程若惜刚抓上她的袖角,程若莲就嫌恶的挥开,本就要倒地的程若惜被这么一挥,只能把全身重量压向了柳氏,柳氏力气小,但是护女心切,虽然结果还是没能站稳,但是她用最大的力气稳住了身子。      柳氏的力气没有白费,两人就似是慢动作一样摔倒在地,看上去都没有受到撞击。 还没起身,柳氏第一时间就是看向程若惜,欲掀开程若惜的裙角想看她脚踝的伤处,程若惜则是嫌当众掀群举动不雅,就阻止了柳氏,柳氏见状只能改为急问道:      “怎么样?伤口有没有裂开?是不是更疼了?你这伤养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有起色,若如再复发,万一落下病根可如何是好?”   柳氏跟程若惜双双摔倒,虽然看着摔的并不严重,可是还是惊了一屋子人,在柳氏说话的功夫,站在方氏身边的董妈妈,赶紧上前搀扶柳氏,站在一边的尹氏也来扶起程若惜。   先站起身的柳氏也赶紧帮忙搀扶,等到程若惜站稳后,把程若惜从头到脚又打量了一遍,看着程若惜虽然没有被撞伤他处,可是疼苦的脸色越发深了一些,柳氏心里一疼,看了一眼搀扶着程若惜的尹氏,不着痕迹的把尹氏的手从程若惜身上隔开。   尹氏对柳氏的举动一愣,倒是有些没反应过来,耳边听到董妈妈的惊呼声,她才回神。   “哎呀,三小姐快快坐下,可有摔到他处?这何妈妈请的大夫怎么还没到?”     坐在一边的老夫人也是语带恳切的附和着:“是啊,快快坐下,可不能再牵动伤口,董妈妈,你让人再去催催,看看大夫到哪儿了?”   回神的尹氏也赶紧附和道:“是啊,赶快坐下,不是说已经大好了吗,不是没怎么着吗?怎么就疼的如此厉害?你二姐姐也是,明知妹妹娇贵,还如此冲撞。”说着就瞪了一眼不远处的程若莲,然后温声的对着程若惜哄道:   “你放心,大伯母一会儿就回去就好好罚她,替你出气。”   柳氏本就心中不悦,一听到尹氏这时还在含沙射影的说程若惜娇气,心里的火更是蹭的越涌而上,要不是她天性内敛软绵,估计她现在都要出口大骂了。   暗怒在心头,柳氏第一次越过老夫人对门外高喊,吩咐道:   “何妈妈进来,把三小姐背回去,绿鹭,何香,也进来帮忙搀扶着。”   门外听到吩咐的何香和绿鹭对望一眼,然后转头看向一边的何妈妈,见何妈妈点头,三人才迟疑的走了进去。   屋内,看着走进去的何妈妈、何香和绿鹭,老夫人等人脸色都是变了又变。 这是畅兴院,是老夫人做主的地方,这里老夫人为尊,平时他们请过安,都是要请示过老夫人之后才能离开,现在倒好,柳氏居然没有询得老夫人同意,就擅自遣人进来要带人走,这是在打老夫人的脸。   看到老夫人不好看的脸色,何妈妈、绿鹭跟何香在心里暗暗叫苦,谨慎的行完礼,三人迟疑的走到程若惜身边。   柳氏看着她们慢吞吞的样子,心里不悦,沉声道:   “还不快背三小姐回去,没看到你们三小姐身体不适吗?”   柳氏脾性好,很少发脾气,可是程家上下都知道,柳氏脾气再好,也不准有谁欺负她的一对儿女,柳氏娘家可谓是刺绣传承的百年世家,论起家世可不比程家差,再加上程二爷也是极尊重柳氏的,所以柳氏要发脾气来,腰杆也是很直的。   老夫人看着柳氏挺着腰杆,漠视她这个婆婆,指挥若定的样子,暗自攥紧手中的佛珠,脸色阴沉的看着她。   尹氏看到老夫人的脸色,知道老夫人不愉,几不可闻的掀起嘴角,脸上却是一脸焦急的劝阻柳氏道:   “他二婶,你这是做什么?三丫头在老夫人屋里。老夫人还能亏待了她?你这样带着三丫头走出去,外人看见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老夫人把三丫头怎么着了呢?你这不是给外人留下嚼舌根的话柄吗?”   “大嫂,若惜她伤的是脚踝,她这一疼,谁知道是不是复发了伤口?请了大夫过来看了之后,还是要送回去的,那还不如现在就送回去,一会儿大夫来了直接在若惜哪儿看诊抓药,省去一些麻烦。”   柳氏愤怒难当,对尹氏说话也少了往日的客气,不过她天性温婉,就算说气话,别人听了也没什么威力。   “老夫人,儿媳带若惜先回去了,一会儿大夫看过之后,再来告知若惜的伤情”。   柳氏对着老夫人屈身行礼,语气恳切的说完,也没管老夫人同没同意,就让何妈妈背着程若惜,一起走了。 第14章 裂缝 看着柳氏带着程若惜一行人走出房间,老夫人一把将程若惜先前打翻的茶杯扫到了地下,可怜的青瓷茶杯应声碎了好几片。      站在不远处的尹氏和程若莲吓得跳开几步,看着愤怒的老夫人,两人皆是默默的低下头。      老夫人顺着地面的碎茶杯看向不远处的粉红襦裙,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抬起头看向程若莲,厉声道:      “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死丫头,你那天不能挑事?非要在今天,还触发了她的脚伤,她这一伤,谁知道她那天能好?你表姐的赏花宴就在这两天,你这出之后她还能去吗?”      “好不了才好,最好瘸了,看她还怎么嚣张?”对着老夫人的怒火,程若莲虽然吓得一缩,可是还是忍不住自己心里的希望,把话说了出来。      “你……”老夫人一听,一拍桌面,气的她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董妈妈看着老夫人生气,赶忙上前替她顺气安抚道:      “老夫人,您消消火,二小姐不也是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吗?三小姐那脚伤养了那么久,按理说早该好了,今天不也是自己走过来的吗?说不定刚才只是牵动伤口了,才疼的那般模样,过后应该就没事了,应该误不了表小姐的赏花宴。”      顿了顿,她迟疑的继续道:“只是……刚才看着二夫人似是犯了性子,三小姐毕竟是受疼回去的,这时候跟她们说赏花宴的事,二夫人应该也不会同意,三小姐怕也不会情愿,如果二夫人再到二爷那边说些什么……”      董妈妈没说下去,但是屋里的人都懂言下之意,老夫人听完,长长的呼了一口气,扫了尹氏等人一眼,郁结道:“都是群让人不省心的”。      众人则是齐刷刷的低下头,没人敢在这时候找老夫人的晦气。      ——————      傍晚时分,程二爷从外面回来,还没回房就被人请到了畅兴院,程若惜听到了之后,只是抿唇一笑。      要说恶人先告状的本事,大房的人可是学的淋漓浸透,可是再好的桥段,用久了都会有失效的时候。      如果他们以为这次还能像往常一样成功,那可就大错特错了,以前她们之所以能成功,那是因为柳氏温婉贤惠忍让的结果,为了不让程二爷忧心后院,所以她都很少为自己辩解,只是默默忍受。      可是今天不一样,程若惜故意装疼折腾了大半天,大夫又查不出个所以然,只能猜测说,当时可能是闪到了筋脉然后抽动了伤口,才会疼痛难忍的厉害。      大夫查半天也没查出个真正的结果,只能开些缓解疼痛的药物,说是明天若还是没有好转再去找他。      所以程若惜就从善如流的一直“疼”到了下午才停止呼疼喊娘,虽然程若惜是停止了呼疼,可是柳氏一直揪着的心,就没一刻放松过。      看着程若惜受疼的样子,柳氏就更加怨怼大房的人,想到程若莲说过的话,再想到老夫人总是在程二爷不在家时给二房添堵的事情,柳氏就越想越气。      所以当程二爷从畅兴院回来,责怪她今天惹老夫人不悦时,柳氏难得的为自己辩解了,并且还说出了她的不满。      程若惜听到程二爷从畅兴院回了荣景院,后脚也跟着一起去了,还没进大门就看到何妈妈带着两个大丫鬟在门外守着。      看着房门紧闭,程若惜老远就示意何妈妈他们不要惊动到里面,悄悄的走到房门,打个手势让何妈妈带人走远一些。      何妈妈虽然迟疑,但也不敢不听从,只能乖乖的站带着众人走远了一些。      周围没什么人,程若惜光明正大的听墙角。      “什么叫三丫头只是碰到伤口并无大碍?若惜在那里都疼白了脸,回了房之后疼的早饭和午饭都吃不下,服了大夫止疼的药,闹腾了大半日到下午才虚弱的睡下,夫君,我难以受孕,所以自从有了两个孩子之后,对他们是溺爱了些,可我懂得慈母多败儿的道理,教养子女我还知道轻重的。”   这是柳氏的声音,看来柳氏真的是被气着了,一直温婉低柔的语气中现在居然带了几分凌冽和愤然。      “今日若不是二丫头太过分,我又怎会气的失了礼数,你是没有听到二丫头说的那些话,她问若惜花钱是得到了谁的允许?她们才是大房,她还说你送她东西只是假惺惺,说他们都是拣若惜剩下的,这话要是传出去,若惜还不得摊上个骄横的名声,天地良心,夫君你每次捎东西回来,哪次落下他们了——不是我要搬弄是非,若惜大伯偶尔也会捎东西回来,可是哪次想到若惜和辰儿了,我不计较这些,若惜他们也从没计较过,可二丫头就因不喜你送给她的衣裳,就出言不逊,还对若惜冲撞无礼,老夫人和大嫂就在身边也未言辞制止,我承认我当时心生怨怼,所以才做了失礼之事。”      程若惜在门外听着柳氏暗带抱怨的言语,在程若惜的印象中,柳氏很少开口抱怨。尤其是这么长串的抱怨之语就更是未见,或许程二爷也惊讶于柳氏这少见的长串抱怨吧?屋里半响也没听到程二爷的回音。      既然要做戏那就要做完全套,程若惜打开房门,看向坐在桌边两端的父母,在他们还没在惊讶中反应过来时,程若惜说道:      “今天这事情其实都怪我,不关二姐姐的事,以前爹送回来东西的时候,都是大姐姐和二姐姐她们先挑的,因为生病太久了,我就忘了爹送回来的东西,应该是让姐姐们先挑,我不该把爹让于总管提前给我带回来的那件新衣穿上的,应该先问过姐姐们喜不喜欢?如果我事前知道二姐姐喜欢,也就不会出这种事情了。”      程若惜自责的看着程二爷和柳氏,语气里带着恳切和卑微。      “你怎么出来了,脚踝还疼吗?药吃了吗?早上和中午就没吃下饭,现在能吃下了吗?下人们都是怎么伺候的?知道你脚伤未愈,还敢让你出来走动。”      柳氏突然看到程若惜走近房门,在惊讶过后,赶紧上前搀扶着程若惜坐到程二爷身边,一通问话之后,也不等程若惜回答,就想喊那些不尽职的奴才训话。      “娘,我睡了一觉,脚踝已经没先前那么疼了,药也吃了,过来之前也喝了一点汤,我来就见到何妈妈他们守在门外,知道爹和娘在房间谈话所以都支开了”。      看着柳氏一脸紧张的样子,程若惜拉着柳氏一起坐下温声安抚着,然后看向坐在自己左手边的程二爷。      “爹,今天的事,不关娘的事,也不关二姐姐的事,都是我的错,下次等爹再捎了什么东西回来,我会记得让姐姐们先挑,就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      程二爷看着脸色略带苍白的程若惜,这几天柳氏一直精心照顾,程若惜已经长了几分肉回来,昨日看见脸色还有有几分红润。 所以他才暗示程若惜要去向老夫人请安了,谁知怎么今天一回来就听到程若惜碰到了脚踝,老夫人只是说碰到了一下,看着并没有大碍,柳氏却心疼至极的失了礼数,可是现在一看,程若惜苍白的脸色,一点也不像没有大碍的样子,心下一疼,他语带责怪道:   “你这是什么话?爹买给你的东西就是你的,哪有让你姐姐挑去的道理。”   语气里的责怪,也不知是对谁?程二爷只觉得心头滑上了一层阴霾,眼角的余光突然看到程若惜放在桌面上的左手,见手背上红肿一片,他皱紧眉头拉过程若惜的手查看,原本应白皙滑嫩的手背,现在乌紫一块,肿胀成一股小包,看着让人不忍直视。   “这是怎么回事?”程二爷虽然没有柳氏那般溺爱孩子,可是对自家的孩子还是宠着的,程若惜大病的时候,程二爷不在身边,没有看到程若惜大病时的样子,所以才能轻易原谅沐逸朗,可是如果真让程二爷见到女儿受苦的模样,程二爷可不是那种好相与的人。   轻触程若惜受伤的手背,见程若惜护疼的惊跳一下抽回了自己的手,程二爷面带怒意,再次沉声问道:   “这是怎么弄的?”女孩子的手等于是第二张脸,脚踝的疤,程二爷可以不在意,可是手上的疤,程二爷就非常紧张了。   “没事,是我不小心碰到茶杯烫的。”   看着程二爷略带怒意的脸,程若惜低着头喏喏的回答着。   “天啊,你这手怎么这般严重?”柳氏也看到了程若惜的手背,先前她就只顾着程若惜的脚了。所以没在意,加上程若惜的手背,上午柳氏给她上药的时候,只是微微有些烫红,柳氏看着不严重,心想上过药应该就没事了,谁知道现在一看,居然肿的如此吓人,拉过程若惜的手,柳氏看着红肿的乌紫,心疼的直掉泪。   “昨天看着都好好的,怎么今天脚伤加疼,手背又被烫到,下人都死了吗?是怎么照顾小姐的?”   程二爷看着女儿的手背也是一阵心疼,想着昨日女儿还面色红润一切大好的样子,今日回来就是这般光景,看着流泪的妻子,他心里更是一团火往上冒。   “要不是二丫头拿衣服往若惜脸上扔,惹的若惜躲避不及,若惜怎会碰到茶杯烫到了手,若不是二丫头推搡若惜,若惜又怎会脚伤加疼?”   柳氏听出了程二爷的怒意,她看着女儿的手背,心里也怒的很,所以她不假辞色的把对程若莲的不满都说了出来。    第15章 程二爷的怒火 “什么?二丫头居然拿衣服扔若惜?她若真那么不喜那件衣服,告诉我便是,为何拿我送她的衣服来折辱她妹妹?就算她再不喜,她也应该懂得长辈赐不敢辞,老夫人和大嫂在身边怎么就没管管?程家的家教何时如此不堪了?”      程二爷性子再豁达,也无法忍受子侄的不尊重,一想到自己送的衣服成了别人攻击女儿的道具。而且还让女儿手背受伤,程二爷的火就更盛了,看了一眼女儿的手背,程二爷怒拍桌面,顺声站起,一副就要找人理论的架势,惊的程若惜赶紧出声阻止。      “爹,您别生气,我这手背看着严重,其实只是肿的的厉害而已,我问过大夫了,大夫说只要睡一晚就能消肿了,不会留下疤痕的。”      程若惜赶紧从柳氏的手中把自己的手抽出来抓住程二爷的衣角,温声劝阻着,生怕他一气之下真的去找大房讲理,她要的可不是小吵小闹,所以程若惜把老夫人抬出来说道:      “爹,马上就要掌灯了,各房都在准备用膳,您这个时候跑去管教二姐姐,万一被祖母知道了,不是在影响她食欲吗?她老人家年龄大了,是不能添堵的,今天早上我和娘已经让祖母不愉了,您别晚上再给祖母添忧,不然我们二房就实在太不孝了。”      程二爷听程若惜说完,看着程若惜乖巧孝顺的模样,长叹了一口气,重新坐下,看了一眼程若惜红肿的手背,摸了摸程若惜的头说道:      “你这个性子像极了你娘,虽然乖巧懂事,可也让人担心,幸好沐家与我们是世交,沐逸朗脾性刚烈和你能互补,对你也算是百依百顺了,不然爹以后真是有操不完的心。”      听到程二爷语重心长的这番说辞,程若惜眼圈一红,想到前一世种种,差点掉出了眼泪。静了静心神,她想到这一世应做的事情,对着程二爷柔柔一笑:      “爹,女儿哪有乖巧懂事?如果真的懂事了,就不会惹得二姐姐、祖母还有爹娘这般心烦了,这件事主要还是我的错,要不……”程若惜非常迟疑的把自己颈间的玉佛吊坠掏出来,   “我把我的玉佛给二姐姐吧?这样她就不会生气了,她跟我要了好久,祖母也说过这个是在万佛寺开过光的,让我也给二姐姐戴戴,沾沾福气。”      程若惜这话一说完,程二爷和柳氏脸色一变,皆是气结,程二爷一拍桌面,震得茶杯与杯盖弹了几下,沉声斥道:      “胡闹!这个玉佛你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吗?那是你外公的遗物,你怎可随便送人,你弟弟那个玉观音和你这个是一块玉石,你弟弟都知道爱惜,绝不让外人碰触一下,你身为姐姐居然还要拱手送人,枉你外公弥留之际还挂记与你,你怎可让人如此寒心。”      程二爷听完程若惜的话,气的发抖,虽然气程若惜的不懂事,可是听到老夫人居然也劝她把玉佛送人,心里更是不悦。   这个玉佛是柳老太爷年轻时无意之间得到的一块上好玉石,通体青翠没有半点瑕疵,他老人家极爱这块玉石,时隔多年都舍不得打磨,直到难以成孕的柳氏怀孕的时候,他老人家才让人拿出玉石,打磨出一个玉佛和玉观音的吊坠。      可惜吊坠完成之时,他老人家已经驾鹤归去,等到柳氏生下程若惜之时,只能遵从他老人家说的男戴观音女戴佛,把玉佛给了程若惜。      说来也奇,柳氏天生宫寒,极不易受孕,本以为生下程若惜就不会再有子嗣,谁知过了几年柳氏再度怀孕,且还是男娃,这正好印证了老人家那句男戴观音女戴佛的话,所以这对玉坠非凡的意义就成了程家上下都知道的事情,可是大房之人居然公然讨要,老夫人不但不加制止还出言帮衬,这事让人不免气愤。      “我……我知道这是外公的遗物,所以我平时也从不离身,可是二姐姐一直都跟我要,要了好久,就连祖母和大伯母都说我小气,不知礼数,不懂谦让姐姐,二姐姐还说……还说祖母不是我的亲祖母,他们那一房是长子嫡孙,如果我把她惹不高兴了,祖母就会开祠堂把爹除族,让我们二房无族可依,流落在外,我害怕,所以二姐姐跟我要什么我都不敢不给。”      程若惜被程二爷厉声一喝,吓得低下头,半响才低声的轻声解释,语气里也充满了恐慌和不安。      程二爷看着程若惜惊恐的样子,语气稍缓,可是依旧郁气难平,冷斥道:“除族?你已不是无知孩童,这种无稽之谈,你也轻易信了?”      程若惜轻咬唇瓣,低低辩解道:“二姐姐说,祖母哪里有祖父的遗书,说爹虽然不是祖母的亲子,却依然要对祖母言听计从,就是因为爹怕祖母生气,就拿出遗书……”程若惜没在说下去,抿了抿唇:“我不是轻信,因为有一次无意间也听到祖母和大伯父说过遗书的话,所以我才……”      程若惜似是怕程二爷怪罪偷听似的,把头低的更低,声音也越来越微弱,到最后终于没了声音。      程若惜低着头,不着痕迹的抬眼,看到程二爷的嘴角抿的死紧,不知是因为生气还是用力过猛,嘴唇已经由红变紫。      遗书的事情,是程家的秘密,虽然青州老家的长辈都知道,可是程二爷和老夫人不提,也不会有人随意提起,所以就连柳氏都不知道这件事情,要不是上一世在程二爷被除族之时提过此事,她也是不知道的。      现在她在程二爷面前讲起遗书,虽然讲的牛头不对马嘴,可是越是这样就越真实,因为偷听来的话总会有些出入的,这就让程二爷不得不相信她所说的都是事实了。      想必此刻的程二爷,肯定在心里疑想大房之人为何谈起遗书,而且应该是多次谈起,不然程若惜和程若莲怎么会听到遗书的存在。      遗书是横隔在程二爷和大房心中的刺,程二爷一直以为,他的表现应该把那根刺抹平了,谁知却不是如此,这让程二爷无比的挫败灰心。      柳氏自然是不知道遗书的存在,听到程若惜所说也没深想,她此刻的心里,只被大房之人要染指柳老太爷的遗物而气愤不已。      “什么遗书?这二丫头欺人太甚,她是从什么地方听来的胡话,居然敢拿来恐吓若惜,老夫人和大嫂也是,明知道这个玉佛是我爹的遗物,居然还任由着二丫头来抢夺,她们也不怕折了她的寿。”看着低着头似在发抖的程若惜。柳氏心里一疼,眼圈又是一红,把程若惜拉到自己的怀中说道:      “也怪我,如果不是我太软弱,又怎么会让二丫头欺你至此,以前你爹每次送回来些好东西,你都让二丫头他们先挑走,我还真的以为是你不喜,原来你是想要不敢要,都是娘的错,娘让你受委屈了。”      说着就抱着程若惜低声的哭了起来,程若惜心里闪过一丝愧疚,可是如果不挑拨二房和大房的关系,以后肯定还是被大房连累。而且还会被陷害除族,所以对于现在她给父母带来的忧心,她只能默默的道歉了。      “人说升米恩斗米仇,看来是我错了,真是心大如斯,居然把手伸到岳翁遗物的头上,我真是对他们太好了。”程二爷看着抱在一起伤心的妻女,想到以前每次送回东西,女儿就要受次委屈,而且他们还并本加利的威胁程若惜,这让程二爷就彻底怒了。      “于总管呢?把于总管给我叫来。”程二爷走到门外几乎是用吼的在找人,外面的下人们何曾见过程二爷这副模样,个个吓得噤声不语,只有何妈妈大着胆子回了程二爷,然后吩咐人去把于总管找来了。      于总管今年四十不到,再加上他保养得当看上去也就是三十出头的样子,于总管是程二爷的伴童,是跟程二爷一起长大的,程二爷看他精明能干,所以很久之前就暗中培养他了,事实证明程二爷的眼光不错。      于总管是个能干事的人,程二爷名下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店铺交在他的手里打理的井井有条,有时候程二爷的私事都很倚重他,比如现在。       第16章 种刺   屋内已经掌灯,程二爷坐在上座,程若惜和柳氏各坐两旁,静静的烛火摇曳在整个屋内,却没人说话。      进门行过礼的于总管自然也不敢说话,只能站在一边静静等候,半响,程二爷才慢慢开口。      “我们现在在京城也算站稳了脚跟,我有意在京城拓展店面,其他省外商行也要顾及,后面会越来越忙。”程二爷端起杯盏,轻抿了一口茶之后,把杯盏放回桌面,看着恭敬聆听的于总管继续说道:      “年前大丫头及笄礼,我未及时赶回,本想在京城置办一些头面补偿,现在生意既然这般忙碌,也就不要派人去费力了。”      于总管一听,心里奇怪,程二爷吩咐置办头面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现在头面应该都已经做出来了,现在才说不要费人手,这也太晚了吧?      于总管摸不清程二爷的意思,所以不敢说头面全都做好了,只敢迂回的试探道:      “因为是要补给大小姐的及笄礼,所以我是让人精心打造的,用了那么久的时间,应该就快做好了,我们阳城与京城的店铺一直来往不断,过几日应该就可差人捎回来。”      “不用捎回来了,既然是你差人精心打造的,就把头面交给孙姨娘吧,她闺交甚多,有需要打点的地方正好可以用的上,还有大少爷要的那块良田,既然那家商户不愿割爱,你也不用去打点了,二少爷不是不喜我给他找的书院吗?老夫子已经给我来了多封书信,我不好再恬着我这张脸让老夫子为难,既然是二少爷多次犯错在先,你就告诉老夫子,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程二爷揭开茶盖,让里面的茶香随着烟雾飘洒出来,他并不急着喝茶,直到把自己要说的话说完,才端起茶杯轻轻的品茗。      于总管听到这儿心里就有数了,原来是程二爷恼了大房的人,不打算再管大房的事了,不管是什么原因引起程二爷这么做的,于总管心里是高兴的,天知道,这些年他都不知道为大房擦了多少次屁股,他心里默默祈祷,希望程二爷永远恼着大房,这样他就能睡几个安稳觉了。      想到大房的儿女程二爷基本都提了,那个程家大老爷也不是个省心的主,不知道程二爷是不是也打算不管他了?所以试探的问道:      “大爷他想扩充米行,他的意思是……”      没等于总管说完,程二爷放下手中的茶杯,用着平缓的语气跟于总管说道:      “现下西北局势不稳,万一打起仗来,谁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到时候遇到米粮不够,米行的米都会全数充公,这也就罢了,怕的就是到时没米,他还认为你有私藏,无端惹来杀身之祸,我们程家有个米铺就够了,既然已经劝过,大哥若执意扩充,你在旁边看着便是,无需插手。”      程二爷会如此说,是因为小时候看到过这样的情形,所以他都很少做米粮的生意。      于总管心下一喜,程二爷这是撒手不管的意思啊,心里默默的开怀了一番,脸上还是一派耿直,恭敬的应了声“是”。顺便说了一些商号的事,然后就退下了。      于总管是程二爷的得力助手,做事向来利落,他出了程府的第二天,程二爷名下的每间商号店铺都得到了一个指令,就是最近生意繁忙,那些闲人琐事都要一概不理,至于那个闲人琐事是指什么?相信只要是在程二爷手下做事的人,应该没有不知道的。      当然,程二爷吩咐于总管的事情,于总管做的是非常温和的,程二爷也依旧像往常那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加上他吩咐于总管的时候,除了柳氏和程若惜在身边,旁边也没其他人,所以大房的人一时半会也没察觉到什么。      新的一天一切如常,程若惜因为昨天请安引得脚伤加疼,老夫人特意吩咐了,让程若惜等完全痊愈了再去请安。      程若惜就乐的多睡了一会儿,等到她醒来梳洗过后,柳氏从老夫人哪儿请过安就来找她了,一进门就拉着她昨天烫红的手背猛看,生怕肿胀不消留下伤疤。      “幸好消肿了,不然万一有个变数,留个疤可就不得了,药擦过了吗?怎么红的还是这般厉害?”      柳氏拉着程若惜的手,看了半响,虽然比起昨日的那种触目的紫色肿胀好了许多,可是手背嫣红的一块,还是让她蹙紧了眉头。      “药已经擦过了,等到下午应该就不会这么红了,您不要担心。”      程若惜从柳氏的掌心抽回自己的手,笑着一边宽慰她,一边拉着她到软塌坐下。      跟在他们身侧的何妈妈和何香看她们在软塌左右坐下,赶紧的上去帮她们把靠枕调整好,让她们坐的更舒适些,门外绿鹭端着两杯热腾腾的花茶放在她们面前,然后安静的跟何妈妈何香一起站在了一边。      “怎么可能不担心,莫名的大病一场,好不容易好一些,脚踝的伤本都快好了,谁知怎的莫名加疼,手背又是被烫肿,怎么会这般的不利?”      柳氏坐在软塌的另一边,说着就从程若惜的手背看向她的脚踝,被群角遮住的脚踝柳氏自然是看不见,可是她还是不免忧心。      程若惜看到柳氏的忧心之色,也是轻叹一声,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提议道:      “听娘这么说,我也感觉自己最近总是霉运不断,要不,我去小万佛寺去上个香吧?这样我和娘都可以安心些。”      柳氏一听,神色一震,觉得是个好提议,附议道:      “说起来,你生病的时候,我就去小佛寺许过愿,本就打算这几日去还愿,正好带着你一起去,佛祖也能更感受到我们的诚心。”      程若惜笑着回应:“听说,大后天京城的大万佛寺会差人送来渡空大师的手抄经册,那时敬仰渡空大师的人肯定都会蜂拥而至吧?可惜我那时脚踝应该还没好全,不敢冲撞,不然我定要挤上一挤,看不到渡空大师本人,看到他写的佛经也是好的。”      柳氏嗔怪道:“尽胡说,你一个千金小姐怎可挤入人群?没个样子。再说,你的脚踝才刚好转些,虽未伤骨,可终究拖踏了这些时日,没有全好之前不可大意。”      说道最后柳氏难免还是会有些忧心轻叹。      程若惜看到,歉然道:“我知道了娘,我不会大意的,要不我们后天去还愿吧?我的脚伤昨天就疼了那么一下,睡了一觉,今日也没什么异常,明天我再养一日,后天行走应该没有问题了,大后天渡空大师的佛经一到,小万佛寺肯定要热闹好久,后天去正好,既可以早日还愿,又可以避开人群,一举两得。”      “这……”柳氏虽然听着心动,可是想到万一程若惜再触碰到了脚踝,心里还是有些犹豫。      站在两旁的何妈妈跟何香听完程若惜所说,脸色都极不可微的变换了一下,她们暗自交换了一个眼神,何妈妈站了出来,为柳氏打开桌面未动的杯盖,缓缓的端给柳氏,陪着笑,漫不经心道:      “三小姐跟二夫人一起去还愿,这是好事,相信佛祖一定能体会到两位的诚心,只是这小佛寺离我们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且里面楼踏较多并不平坦,三小姐脚踝虽说大好,可万一……”      柳氏接过何妈妈端过来的茶,听着何妈妈说的话,没喝一口就又放了回去,接口道:“就是,我也是担心这个,你这脚踝可是拖踏好些日子才结疤,昨日又来了那么一出,我真怕……”      程若惜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何妈妈,然后笑着打断柳氏道:      “娘,您太过担心了,昨日大夫不是也说了吗?应该只是当时抽了一下筋又牵动了伤口才会那般疼的,经过了一夜,睡了一觉也就没事了,您看我刚才走路,我不说别人都不知道我有伤,我真的已经大好了,明日我再休息一日肯定能健步如飞。”      看着柳氏依旧不肯信的担忧眼神,程若惜正色道:“娘,人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可是我醒来后却总是诸事不顺,您说是不是就是佛祖在怪罪您迟迟不去还愿,也怪我醒来之后没去诚心谢恩呢?”      柳氏一听这话,心里一惊,差点跳起来,赶紧双手合起,嘴里念念有词道:      “阿弥陀佛,救苦救难的观世菩萨,我后日便带小女去还愿谢恩,诸神勿怪!诸神勿怪……”信奉神明的柳氏对神可从不敢有马虎,所以心中那点忧心也烟消云散了。      听到柳氏答应她后日去还愿,程若惜只是安静的坐在一边没有说话,当看到何妈妈和何香皆是一脸复杂之色的时候,她的眼中有一丝冷意一闪而过。    第17章 程若玉   柳氏看着程若惜服用过早餐和汤药,然后嘱咐她这两日一定要好好休息之后,就带着何妈妈离开了。      “小姐,刚服过汤药是否困乏?需要奴婢扶您到榻上小息吗?”      程若惜用的汤药是昨日大夫开的,说里面有安眠作用,绿鹭放在了心上,看着程若惜确实有困顿之色,可却坚持坐在小桌旁不肯歇息,绿鹭心里奇怪却不能直问,只好婉转请示。      她不知道她这一问,惹来了身旁何香的不满注视,虽然只是刹那的停顿,却被程若惜牢牢的抓在了眼中。      程若惜当做没看见何香的异常,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拿着手中的《闲游》看的津津有味,这是一本地理人文的书作,里面讲述的都是各方地理形态、当地习俗、以及一些闲游轶事。 在这个时代,女子能看的最多就是三从四德的那些书,幸亏程二爷相对比较开明,不然程若惜也不能看这些散书了。      看着程若惜似乎看书看的入神,没有回应绿鹭的话,何香暗自松了一口气,然后不着痕迹的移动到门边,伸着头似乎在张望着什么?      程若惜把何香的小动作纳入眼底,脸上依旧面带含笑的看着书,不一会儿就听到站在门边的何香,像是终于等到了主人似的?兴奋的开口嚷道:      “小姐,大小姐来了。”      程若惜依旧装作全神贯注的看着书,毫无所觉的翻开书册的下一页。      “小姐,大小姐来看您了。”      何香见程若惜没反应,赶紧跑向她的面前,察觉到自己看上去太过激动,又赶紧放缓了调子,小声的凑到程若惜的面前,再次禀报了一遍。      程若惜这才从书册里抬头,放下书册,似乎还没完全回神,有些茫然的看向何香问道:“大姐姐?”      没等何香回答,程若玉已经进了房门,看向程若惜腼腆的一笑,柔柔的说道:      “三妹妹昨日脚踝加疼,今日可否好些?”      程若惜看向门口处的程若玉,她已经及笄,女孩子及笄之后,不管妆面和头饰都会比及笄前精致和繁琐的多,可是她身为程家的大小姐,却依然是简约为主,一袭翠色的浣纱长裙,腰间只坠了一个普通的玉坠,发髻轻绾,一个簪花玉钗坠着流苏轻轻的摆动在她的发间。      程家的姐妹中,她长得最为普通,加上她这种不出挑的打扮,更让她的存在感稀薄,还有她自身本就不喜引人注目,所以在人群中,如果你不特意找她,根本就发现不了她的存在。      她性子腼腆,又摆出那种与世无争的姿态,让任何人在她面前都不自觉的放下戒备,上一世程若惜非常信任她,尤其在遭逢突变的时候,她的温柔解语,更是让她无条件的依赖。      望着这个她上一世最为倚重的姐姐,程若惜心中冷笑,不得不承认现在的自己能这么表里不一,也是学得了她的几分真传。      程若惜面上含笑,起身走到她的身边,把她拉到小桌面前坐下,吩咐绿鹭赶紧上茶之后,才坐到她的对面,轻声开口道:      “让大姐姐忧心了,我今日已经大好,大夫也说,昨日应该只是突然牵动伤口筋脉,才会突然刺疼难忍,我喝了汤药,睡上一觉也就无事了,只是……”看着绿鹭摆好杯盏,程若惜顿了顿有些自责的续道:      “只是昨日惹的二姐姐那般的生气,也给祖母添忧,我心中难安。”      “三妹妹无须自责,昨日之事是二妹妹任性了,害的三妹妹受伤,娘已经责骂过她,听说你的手背也被烫着了,可严重?女子最惜容貌,人都说芊芊玉手,手可是女子第二张脸面,可不能有半丝损伤。”      说着就紧张的伸头探望程若惜放在腿上的双手,程若惜见状,主动把受伤的手背放到桌面,让她探看仔细。      “没有那般严重,只是昨日肿胀的厉害,娘见到了就比旁人多紧张了一些,你看,涂了药再睡一晚,现在除了有些发红之外,不也什么大碍?”      程若惜任程若玉拉着她发红的手背查看,这是她刚刚暗自揪红的,她昨日烫伤根本就不严重,只要涂上药红肿很快就能散去,可是为了达到她的目的,她只能偷偷的洗掉药水,然后用胭脂和霜粉故意在手背上画出红肿发紫的假象来,让柳氏和程二爷看的越心痛越好。      今日虽然手背还是有些发红,可是发红的力度不够,所以她只能暗自揪红来蒙骗柳氏和现在的程若玉了。      程若玉查看了半响,见程若惜的手背已经没有浮肿,只是发红,像是总算放心了似的,舒了一口气:“幸好没有大碍,不然二叔和二婶肯定不会原谅二妹妹。”      说道这里,程若玉放开程若惜的手,抬眼望着她,带着歉意的口吻说道:      “三妹妹,不是我要为二妹妹求情,只是二妹妹她从小就被宠坏了,所以才会那般的任性,她的性子你也是了解的,只是一时的脾气,祖母和娘昨日已经狠狠的训斥过她,我们本就是姐妹,可别因为昨日的事情,让我们姐妹间心生了嫌隙。”      程若玉平凡的脸上是一派情真意切,生怕会失去程若惜这个妹妹般,眼中带着诚恳的祈求和担忧。      听完程若玉所说,程若惜一脸的惶恐不安的惊道:“大姐姐说的什么话?二姐姐的脾气我从小就知道的,当然不会放在心上,我还怕二姐姐不会原谅我呢。”      看到程若惜的反应,程若玉似是放下了心,起身走到程若惜身边,拉起程若惜,姐妹情深的互拉着双手:“三妹妹不生气便好,先前我还担心,你会因为二妹妹而迁怒与我,现在看来我是小看了三妹妹的胸襟了。”      程若惜一听,甩开程若玉抓着她的双手,故意摆出生气的模样嗔怪道:      “大姐姐把我看做什么人了?我怎会因为二姐姐的事而迁怒他人。”      程若玉见状赔笑道:“是大姐姐错了,大姐姐不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大姐姐说错话了,三妹妹莫怪。”      边说边讨好的拉住程若惜的袖口,想到什么似的,讨好的说道:      “我们府里前些日子办了赏花宴,你那时身子虚弱,就没惊动你,听说你后来还抱怨过呢,要不,过两日尹表姐家办的赏花宴,你跟我一起去吧?算是补偿你,也算是大姐姐为刚才的失言道歉。”      程若惜心想,终于把来此的真正目的说出来了,上一世这个尹表姐的赏花宴邀请,是在昨日请安的时候提出来的,她不明就里,傻傻的应了,也去了。      想不到这一世,经过昨日的那么一出,他们居然还没放弃?也是,方如卿现在好不容易就在阳城,也不知什么时候就要回京了,他们当然不能随便放弃。      可是她已经不是上一世的那个傻子,明知陷进还往里跳。 上一世她答应了赏花宴,他们所说的尹表姐,就是尹氏娘家的侄女。      其实程若惜不怎么喜欢和那个尹表姐打交道,只是上一世程若惜大病初愈,又解除了婚约,就算是她自己提出的解除婚约,对女儿家的名声依然还是有所损伤,生怕程若惜在家闷闷不乐胡思乱想,所以柳氏也极力的劝说她去尹家。      上一世程若惜去了,玩的并不开心,尹表姐办赏花宴请的是在京城里结识的名门闺秀,程若玉三番五次告诫她不可得罪。      所以当那个名门闺秀听说她身上戴的玉佛,是在京城的大万佛寺开过光的,非要看看的时候,她不得不取下给她赏看。      可是那个名门闺秀看了半天都没有要还给她的意思,她心里急了,就想起身讨要,程若玉见状就跟着起身劝说,可是她居然不小心的把桌上的茶盏打翻,好巧不巧的就洒了程若惜一身。      不得已,程若惜只能乖乖的跟着尹家的丫鬟下去更衣,丫鬟把她带到后院,给了她一套衣服,居然就没了踪影。      程若惜换上衣服,就差系上腰带,可那腰带却不知为何打了一个死结,任她怎么解都解不开,心里着急之际,听到开门的声音,她以为是那个丫环回来了,没有多想就绕过屏风走到门口。      当看到来人是方如卿的时候,她脑袋一懵,还没来的及想其他。就看到方如卿也是一脸吃惊不解的看着她,他的手上还拿着刚才她没有讨回来的玉佛吊坠。      她心中疑惑,还没理清怎么回事?谁知这时程若玉就带着一群人来找她。      衣衫不整,与男子共处一室,而且男子手上还拿着她自小贴身佩戴的玉坠,接下来她不用开口,她也没有机会开口,因为众人的口水已经可以淹死她了。 第18章 不和   “三妹妹?”程如玉看着半天都没回应的程若惜,开口唤了一声。   程若惜听到呼唤,回过神来,脸上依旧端上柔柔的笑,示意程若玉坐下,看到程若玉坐到原本的位置,她也缓缓的坐下,有些为难的道:   “不是我不愿意陪姐姐去,只是前面我娘刚让我和她一起去小佛寺还愿,就在后日,跟尹表姐的赏花宴是同一天。”   程若玉一听,倒是不以为意,笑着建议道:   “这又没什么?你让二婶把还愿的日子往后推推就好,小万佛寺里面并不平坦,楼踏高阶甚多,你脚踝还没有痊愈,行走还是不便的,正好推后几日,那时你的脚踝应该就全好了。”   “可是……”程若惜依旧为难,有些难以启口的想说些什么,这时一旁的何香站出来为程若惜解释道:   “三小姐和二夫人是怕佛祖怪罪,所以才急急的去还愿,要奴婢说啊,佛祖慈悲为怀,怎可能为这点小事就随便怪罪,三小姐和二夫人真是多虑了。”   何香依旧是那般讨巧的模样,仗着她多年的信任,一点也不怕她的随意插嘴会惹来她的不快。   程若惜自然是没有半点不快之色的,倒是站在另一边的绿鹭看了一眼何香,眼神中有一丝不赞同,在她的思想中,觉得主子讲话,奴婢就不应该随意插嘴,更何况何香还打断了程若惜的话,这是非常越举的行为。   “三妹妹在担心这个?”听到何香的话,程若玉掠过惊讶之色,然后笑言道:   “这真是你多虑了,佛祖慈悲为怀,且世间信徒千千万,哪有空盯着谁什么时候还愿啊?你就放心吧,晚一些,佛祖绝不会怪罪的。”   何香看了程若玉一眼,转而看向程若惜,然后拉开嘴角讨喜的上前游说:      “就是啊小姐,你先前不是还在抱怨没参加府里的赏花宴吗?现在正好有个现成的补上了,你病了那么久,除了在这个阁楼呆着,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老夫人的畅兴院了,您难道不想乘着这个机会去热闹热闹?反正小万佛寺跑不了,要还愿什么时候都可以去的。”      程若惜轻瞪了何香一眼,娇嗔道:“就你会说话。”   何香一听,程若惜口气有所松动,立刻笑着低下了头,默默的又退到了一边。   程若惜看向程若玉,妥协道:“那我回头跟娘说一声,然后再给大姐姐回话。”   程若玉一听,高兴的点点头,程府上下谁不知道柳氏对两个孩子,那算是千依百顺宠上天的,这样的小事,只要程若惜开口,柳氏就没有不应的。   所以程若玉高高兴兴的回去跟老夫人去复命了,可是她没想到,她复命的有些早了,这次可没她想的那么顺利。   ——————   因为程若辰已经启蒙,加上程二爷回来时不时的也会检查一下课业,所以程若辰没有往常那般自由,一天到晚都要被关在书房习字。   柳氏虽心疼,但也知道不能太过溺爱,所以她能做的就是每天在程若辰的伙食上费些心思。   程若惜知道这一点,所以她等到柳氏把午膳安排好之后才去找的柳氏。   进屋之后,她就有些局促的说,有话跟柳氏说,柳氏奇怪她的反应,问她什么话她也不说,柳氏以为她有什么女儿家的悄悄话不好意思让人听见,所以就摒退了左右。   “怎么了?这么吞吞吐吐的?”摒退了下人,柳氏睨了程若惜一眼,率先坐到了外室的杌子上。   程若惜跟着柳氏坐到旁边的杌子上,似是不敢看柳氏,盯了半天桌子上的青瓷花瓶,似是要把花瓶里的桃花瓣数清楚似的,半天才低低的开口道:“没什么?就是……就是今天大姐姐来找我了。”   “大丫头?她来找你做什么?”柳氏等了半天才等到程若惜这么一句话,不禁觉得奇怪,按说程若玉与程若惜私交还不错,她来看她也不奇怪,可是为什么程若惜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难道程若玉说了什么难听话?联想到昨日程若莲的举动,柳氏心中警惕,忙继续问道:   “难道二丫头昨日的气还没撒够?今天又让她姐姐来找你麻烦了?”   虽然程若玉看着是那种不争的性子,可是她怎么也是大房的人,柳氏害怕程若惜吃亏。   程若惜听到柳氏的急问,抬头看了一眼柳氏,很快的又低下头去,眼神闪烁的懦懦回答道:   “没……没有,大姐姐又不是那样的人,只是……”   柳氏看着程若惜怯懦的样子,已经认定了程若惜吃亏了,有些气闷的催促道:“只是什么?快说呀?”   “只是尹表姐后日有个赏花宴,大姐姐说要带我去,我说我后日要和娘去小万佛寺还愿,大姐姐说……”程若惜顿了顿,把头低的更低,继续说道:   “说二姐姐已经被祖母和大伯母狠狠训斥过了,要我不要因为昨日的小事伤了姐妹情谊,还愿的事情哪天都可以,赏花宴也算是对我的补偿,让我一定要去。”   程若惜低着头揪着手帕,怯怯的声音似乎努力在掩饰着什么?   柳氏见到她这个样子,再听到她说的话,再想到大房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想着程若惜肯定又受了委屈了,气的她低喝道:   “他们太过分了 ,昨日才害的你受伤回来,今日居然就来逼你去什么赏花宴?真真以为我们二房的人都是死的,他们想怎么捏就怎么捏。什么叫赏花宴就是对你的补偿?这算哪门子的补偿?在他们眼里我女儿就这么廉价吗?区区一个赏花宴都成了一个恩惠,真是欺人太甚!”   柳氏越说越是气的发抖,程若惜见状赶紧起身安抚。   “娘,您别气着了,就是个赏花宴而已,我去就是了,还愿的事……要不就再推些时日吧?”   程若惜给柳氏顺气,本来想再添加几句让柳氏更厌恶大房的人,可是看着柳氏已经被气的不轻了,她也就没再敢火上浇油,万一给柳氏气出好歹来,那就得不偿失了。   “胡说,还愿是对神灵的敬畏,岂可随意更改,你放心,娘明天帮你回了去,再说,拿什么赏花宴来补偿你,那不是在打你的脸吗?也是打了你爹和你娘的脸。”   柳氏看程若惜孝顺的样子,心里的火稍稍顺了一些,但是看着程若惜这种逆来顺受的性子,就让她不得不叹息,心想,都怪自己平时太温吞了,所以才让程若惜学的这般样子。   拉起程若惜的一只手,柳氏低叹一声,无比慈爱的说:   “你放心,娘以后绝不会再让你受半点委屈,你不用再怕你二姐姐他们。”   程若惜一听,低下头,咬了咬唇瓣,装作不知如何回应的样子,其实如果柳氏细心发现,就能看到她低下的眼眸已经布满了笑意。   她高兴,她当然高兴,只要柳氏和程二爷跟大房不和,那么以后她的计划就更好实施,那么二房的命运也就能改写。   不过这件事,程二爷的反应可就没有柳氏的那么大了,晚间程二爷回来,柳氏因为越想越气晚膳就少吃了一些,程二爷自然关心的询问。   不知道是因为柳氏措辞隐晦,还是程二爷生性豁达不在意这种小事?他的反应平平,只是宽慰了柳氏两句,再无二话。   第二日柳氏请安时,当着老夫人的面替程若惜拒绝了程若玉,老夫人自然是不悦的,话里话外都要程若惜参加赏花宴,这让柳氏更加的反弹,不自觉的连拒绝的语气都强硬了许多。   当然,这又惹得老夫人把程二爷叫到了畅兴院,奇怪的是,程二爷每次从畅兴院回去的时候,都会找柳氏谈上一遍孝经,可是这一次程二爷面色如常,回去之后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只字未提。   不管程二爷怎么想,只要程二爷没有因为大房的言语而影响到柳氏,程若惜就不深究其他了。   就这样,程若惜迎来了去小万佛寺的日子。 第19章 小万佛寺 小万佛寺位于阳城的北面,是去京城的必经之地,小万佛寺之所以有个小字,是因为京城有座拥有万佛尊像的大万佛寺。      虽然这个小万佛寺不似京城的那个万佛寺真正有万佛尊像,也不及京城的那个万佛寺面积广阔。      可是这小万佛寺的名声,却比京城的万佛寺还要响上一些。要说原因的话,就不得不说小万佛寺的由来。      话说当年,当今太后还只是个待选秀女的时候,曾经经过小万佛寺,当日她偶感风寒又劳顿体虚,想开口让随行的护官歇息,可是她当时人微言轻且有所顾忌,所以不敢开口。      这时寺庙出来个白须大师,只见那大师边掐指测算,边念念有词道:“浴火凤凰,待时而出,急则生变,缓也。”      随行护官的官首是信佛之人,大师相劝留宿避祸,他自然就首肯了,那位大师引着他们到寺里歇息了一晚,当晚太后就梦见万佛诵经,第二日太后整个人都神清气爽,全无半点染病之色。      因为在寺里住了一晚,他们这批秀女就没赶上官船,护送的官首只能自己租了普通的船只送他们去京城。      等到他们到了京城之后才知道,在他们之前上官船的秀女,因为遇到水盗,全数死在了打斗里。      太后感念那位大师的恩德,又想起自己那晚在寺庙里梦到的梦境,她登到高位之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为那座寺庙赐名。      万佛寺名字就此而来,后面太后随着年龄的增长,就越是信奉佛理,每每想到那日她梦里万佛诵经的景象,她就暗自下决心一定要修个万佛尊像皆存的寺庙来。      阳城毕竟离京城相隔甚远,太后只能在京城再建了一座万佛寺,所以阳城的这座万佛寺就被加了一个小字,也正因为如此,小万佛寺和万佛寺比起其他的寺庙来名声都要响亮,就连三岁的孩童都知道。      程若惜一行人天微亮就从家里起行,赶到小万佛寺天已大亮,如果今日有太阳的话,此时的太阳肯定已经照过人的头顶。      可惜,今天的天阴沉沉的,布满黑色云朵的天空,似乎下一刻就能滴下水来,看着让人有些阴郁。      程若惜倒是没有受影响,从马车里下来,她看向阶梯上的金漆的大门横匾上,用着黑色字体写的“小万佛寺”字样。      看着匾额,她不自觉的笑笑,这是她醒来后第一次出门,而且还甩开了大房的那些人,所以不管怎么样,她的心情都是很好的。      随着柳氏踏上阶梯,柳氏一开始还担心她的脚踝,但是看着她歩向阶梯并无异样,心下就放心了。      她们一起走到小万佛寺里,祭拜了神灵,柳氏因为还要听大师讲经,程若惜毕竟年少,柳氏怕拘着她,就让她带着丫鬟自己去外面散心了。      程若惜正好也想好好走走,但她不想带太多人,所以就让绿鹭一人与她随行,这当然惹的何香一顿不满。      何香的抱怨也让程若惜邹紧了眉头,心想她是不是太过于纵容了,看来也该是让她收敛收敛的时候了。      何香是何等的机灵,看到程若惜的脸色,立刻就改变了态度,这让程若惜也无法再开口斥责她,只能淡淡的看她一眼,带着绿鹭一起走了。      好不容易出趟门,程若惜自然不会因为一些小事情,就弄的自己不开心,因为戴着帷帽而且还是在寺庙里,所以程若惜迈开了脚步带着绿鹭,安静的在小万佛寺的几个大殿里先拜上了一遍。      拜过之后,程若惜走出了兴致,突然想到小万佛寺的观景院逛上一遍,小万佛寺依仗着太后的威名,自然香火鼎盛,外来的信徒也有很多,所以专门修葺了一个禅院供外来信徒借宿。      既然是有名的寺院,而且还是跟太后有关,那么即使是禅院也应是与众不同的,听说里面禅院分为男女两院,由一处观景院长长的隔开,那观景院还是太后亲自敦促命人建造的,程若惜因为家近,无需借宿,加上她上一世来的时候,都是陪着柳氏诵经,所以从未去看过。      现下她正好很闲,阴沉的天眼看着就要大雨临至,所以寺里人烟稀少,程若惜不免心动想去一观观景院的风采。      听说观景院里有一朵牡丹半红半粉,遇水洗礼则成白,虽然是上一世模模糊糊听说的事情,但是现在有机会,程若惜不免还是忍不住好奇心,想去探看一番。      在心里纠结良久之后,程若惜还是抵不住好奇,带着绿鹭悄悄的进了后院,穿过边墙的拱门,入眼的就是一个小道,蜿蜒伸至远处,因为两旁青竹的掩遮让人看不见小道的前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气的关系?程若惜缓步走了一段,依旧没有发现半个人影,而且此时的林风随着越加阴沉的天气更加肆意了起来,刮得她的帷帽欲飞而出,牵动她颈脖处的帽带勒的发紧,她下意识的想把帽带松开些,谁知刚松开帽带,大风就把它吹了出去,青色帷帽就这样滚入了地面,还沾染了泥土,很显然是不能再戴了。      程若惜没办法,只能悻悻然的打消了去观景院的打算,可是没戴帷帽就这么走出去,回去让柳氏见到了,肯定又是一番说教。      所以她让绿鹭去把马车上备用的帷帽讨来,绿鹭拿着脏掉的青色帷帽,有些为难,迟迟不敢离去。      程若惜知道她是担心自己一个在这里,会被人冲撞,安慰的说道:   “你不用那么担心,这里你也看见了,根本就没人,这里与我们的马车离得又不是很远,你很快就能把帷帽取来了,这么一会儿功夫我能发生什么事啊?你快去便是。”      程若惜拿过绿鹭手中的雨伞,笑着催促她。      绿鹭依旧还是有些迟疑,可是看着程若惜打定主意就要她去讨帷帽的样子,身为丫鬟她只能妥协了,说了一句“奴婢快去快回。”就拿着手中的帷帽跑了。      绿鹭一走,小道上就剩下她一人,那一阵狂风稍息,却依旧不大不小的摇曳着两旁的青竹,沙沙作响的声音在这个清冷的小道上有着渗人的寒意。      程若惜静静聆听了一会儿,这样凄凉的小道和沙沙细啸声,让她有种恍惚之感,突然,一滴雨水滴在她的肩上,接着两滴三滴大颗的雨珠就那么砸了下来。      幸好,她刚才拿过了绿鹭手中的雨伞,不然这样的雨水,肯定不一会儿就能让她成为落汤鸡,只是绿鹭那个丫头不知道有没有跑到车上,如果没跑到车上,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去避雨?      程若惜撑开雨伞,立刻雨水的敲打声就进入她的耳膜,这让她的思绪不免又跑到上一世临死之际,在那辆马车上听到的雨声。      她不自觉的把目光调向眼前被雨水敲打的竹叶,回想着临死之际时,沐逸朗浑身湿透,在雨中踩着泥水犹如一个苦力那样拉着马车,她从没想过,居然能看到高傲如他那般狼狈的样子。      这也让她想起那个流逝的小生命,不自觉的伸手抚上腹部,她心中一疼,耳边还想起了沐逸朗最后那种似燃烧灰烬的绝望语句,上一世的他是不是还在那个车厢里抱着她冰冷的尸体,依然在那个雨中呢?      不,老天不会那么残忍,既然让她重生回来,应该就是给她弥补的机会,这一世,她一定要补偿他,也要补偿上一世的自己。      这样一想,她不自觉的闭上双眼,在心中暗下决心,这一世不管用手段,也要为自己和自己在乎的人争取到应有的幸福。      她呆呆对着被雨水敲打的竹叶,禁闭双目暗自祈祷,所以她没有发现,小道的另一头有两个男子把她刚才所有的表情都纳入了眼底。    第20章 相见 葱绿幽深的蜿蜒小道,一个少女站在小道的中间,急落的雨珠打在她手持的浅蓝油画伞上,她静静的立在哪里,一袭芙蓉色绣花长裙在风的鼓舞下荡起浅浅的弧度。      她看上去也就是十三四岁的模样,这一点在她绾的双丫髻上也能证实一二,虽然还没有完全长开,但是那精致的五官和她那如上好丝绸的肌肤,已经为她以后的容颜垫定好了基础。      即使是现在,她也隐隐透着女儿家的柔美风情,尤其是她美目含伤的双眸紧盯那片被雨水敲打的竹叶时,她那秀挺的柳眉微微轻垂,樱粉的唇瓣轻抿,那种欲语含羞的惆怅心酸,让人不自觉的心生怜惜。      她静静的持伞站在雨幕下,似乎在自己的世界里沉静了良久,才伴着雨声缓缓的合起眼帘,将自己眼里的伤痛全数纳进眼底。那样的姿态既柔弱悲切的让人怜惜,又坚强倔强的让人赞赏。      她只是十三四岁的少女,为什么会有那样悲切的神情?为何有那样历经几番沧桑的寂寥?这让人不由得好奇,让人不自觉的想要靠近探索。      事实上,不远处,其中一个男子持着手中的明黄油伞真的走上前去,他尽量放轻脚步,走到她的身边几步之遥处停下,见她刚才合起的眼帘,悠然的睁开,此时的她眼中已是一派清明。      “姑娘,这里是通往男客禅院的小道,你是迷路在此?还是来此寻人?”      男子天生慵懒的嗓音缓缓而出,语句里没有半点轻浮之意,让人不自觉的安心。      程若惜刚睁开眼就看到身侧有个人影,心下一惊,却在听到男子的声音时,不自觉的就安抚了下来。      缓缓的转身,程若惜与男子正面相对,男子一身玄青色的锦缎长衫,长长的墨发被一个青黑色的玉冠束起,剑眉入鬓,双目清朗,面容清秀。      程若惜有些愣然,她认识眼前的男子,上一世她在镇国将军府与他见过两次,依稀记得沐逸朗称过他“闲公子”,其中有一次,这个浑身都散发着慵懒气息的男子,还用着疑惑的视线探索打量过她。      那时,她毕竟是个小妾,不便见外男,加上她也不关心府内的任何事情,所以两次见他都是匆匆一瞥,并未深究,也未探索过他的身份和来历。      愣然过后,程若惜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赶紧收敛心神,持着雨伞向他款款行过一礼:“让公子见笑了,我算是迷路在此。”      “闲公子”看着程若惜腼腆的低下视线,缓缓的回答他的问题,眼中滑过一丝疑惑,刚才她看到他的时候,那个表情似乎是认识他?可是他与她应该没有半分交际,她是从何处见过他?      “算是?”他慵懒的低低一问,抬头看向她的身后,蜿蜒小道的哪头虽然看不见入口,不过要想走回,距离确实不是很远,她既然走的不远,自然是不会迷路,她的“算是”应该是指她不知道这里是通往男客的小道。      “我在此等候我的婢女,既然这里是通往男客禅院,自然就不便久留。”说完对着闲公子盈盈一福,然后转身欲走。      “姑娘。”程若惜还没抬脚,身后的“闲公子”出声留步,她转身不解的看向他,按理说,这一世他与她并无交际,他留她做什么?      看到她不解的视线,他微微一笑,说道:“姑娘来此,应该是想去后面的观景院,虽说这里是通往男客禅院,但若有人来探望亲友,也还是有女子同家人在此经过的,姑娘一会儿多叫些婢女,让住在这里的亲友…”他特意在最后一句加重了语气,别有深意的看她一眼,笑着续道:“带你去观景院,也是光明正大的。”      程若惜听他说完,不解的眼神更深,“让住在这里的亲友”她不记得自己有亲友住在这里啊?而且还是男客,不自觉的她联想到眼前的这个人与沐逸朗相识,难道是沐逸朗住到这里来了?      想到这里,程若惜隐隐的带着期待看向闲公子,希望能得到答案。      闲公子看到她似乎猜到了什么?眼中的笑意加深了几分,持着雨伞微微的侧身,让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男子进入程若惜的视线。      程若惜抬头,通过闲公子让开的空隙看向不远处的男子,他持着墨绿色的油伞静静的站立在哪里,此时珠粒的雨珠已经没有刚才的急速,只是不急不缓的敲打着伞面发出有节奏的击打声,周围淡淡的蕴气在他的周身旋绕,犹如静立的画景,让人心生赞叹。      程若惜听着雨声击落的声音,视线似是不受控制的无法移开,以为闲公子认识沐逸朗,所以当他侧身让她看向身后,她以为她见到的会是沐逸朗,谁知入眼的却是方如卿。      突然的落差,让毫无防备的她僵直在原地,他现在不应该是在尹府参加赏花宴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程若惜望着他,如玉的容颜带着柔和的微笑,一身白色墨纹的绸缎长衫,完美的把他儒雅的气质体现的淋漓尽致,三千的墨发由一个墨缎轻轻的束起,多余的发丝散在肩上,雨风掠过,前肩的发丝轻轻舞起,轻扫过他的秀挺的眉,含笑的眼,还有那微微轻启的薄唇。      在程若惜的印象中,他是总是笑着的,笑的温和醉人,笑的让人弃甲臣服,就像现在,他持着墨绿色的油伞,两旁的绿竹为他衬景,他就是竹林间的一个温润美男,不带半丝尘埃,踏着被雨水润湿的石板小道信步而来,笑容如玉,温润的让人折服。      “若惜表妹,今日怎会在此?我刚才看见,还以为自己认错了。”      他的声音脆响如润玉相击,清脆中带着柔柔的绵长婉转,程若惜看着走近的方如卿,听着他一如既往的好嗓音,一瞬间她耳边响起,他上一世也是用着这幅好听的声音,轻轻在她耳边说:      “若惜,我已经将你送给沐将军,你与他本就有些情谊,这份情谊你若能处置相宜,你以后的人生自是无忧。”      上一世,经过尹表姐的那番赏花宴之后,她跟方如卿就绑在了一起,当时的他当着程二爷的面,也是用着这副好听的声音,亲口许诺,愿对她负责。      最后他是遵守了承诺,家中突变,时移世易,他娶了高门贵女,而她成为了妾,且没有多久就被他拱手让人。      她也是在成为他的妾时,才知道了后院的倾轧诡诈,也是因为那时的遭遇才成就了现在的她,那时的她,在他的后院受尽了一生的屈辱和委屈。      她以为最糟糕的也就是那样了,谁知道最糟糕的却是;他磨灭了她的尊严、她身为女子的自傲,在他的眼中,最后她就连人都算不上,她成了一个礼物,在他成为她的妾时,他从未碰过她,她以为那是出于他的愧疚,没想到他一开始就把她当做了一个物品,一个可以随时转送他人的玩物。      她从一个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千金小姐,沦为一个卑妾受尽屈辱,最后却又被他当成一个交易的货物相互赠送,那时她恨死了他,也恨死了沐逸朗。      所以当沐逸朗把她接入府中,对她讨好寻欢时,让她觉得恶心,心中的结已深,她和沐逸朗自然没有好结果。      程若惜看着方如卿,他生的极好,不似谪仙般那样让人却步,却自有一股清尘儒雅,让人不自觉的就想停住脚步静静仰望。      对于他,程若惜不知道现在的自己该不该恨他?但是她知道,她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牵扯,如果可以,她想让他从自己的世界消失。      所以她极力的不去那个赏花宴,为的就是不想与他再有接触,他跟她只是名义上的表兄妹,并不是很亲,加上他是男子,即使他住在程家,只要她不出闺楼,待他在阳城的事情办完,他就会回到京城,那么他和她相见自然无期。      可是,他为何突然出现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去那个赏花宴了吗?还有这个闲公子,他不是与沐逸朗相交吗?怎么又会跟方如卿在一起,且一副相交甚好的样子。      一瞬间程若惜心思百转,突然的冲击让她险些失态,凝了凝心神,她微微屈身向他行礼,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不那么生硬,轻轻地唤了一句:“方表哥”      直起身,她不着痕迹的把雨伞下移,遮住她的眼眉,轻声回答他刚才的问题:      “我与娘今日来此还愿,娘在大殿虔听佛理,我一时无聊闲步此处。”顿了顿,她看到方如卿似要说什么?赶紧在他之前继续说道:“我出来已经有一会儿了,娘现在应该也在找我,我也该回去了。”说完,对着他俩盈盈一福转身就走。 第21章 疏远 看到程若惜客气有礼却又淡漠疏离的态度,站在一边的闲公子不自觉的挑了挑眉,居然会有人避方如卿如蛇蝎,这倒是让人新奇,他带着意味深长的笑看向方如卿。      方如卿也因程若惜的态度为之一愣,以前他们相见时,程若惜虽然不似其他女子那般露骨热切,可也是浅笑盈盈热诚相待。      怎么突然避之唯恐不及,连多说一句似都不愿?望着程若惜转身离去的步伐虽平稳,可却带着若有若无的急切,再转眼看到闲公子那别有深意的笑,他只能轻抿嘴角似是无奈的回之一笑。      “小姐。”      就在程若惜的身影快要被绿竹掩遮的时候,一个婢女的声音让她停下了脚步,因为小道蜿蜒,所以方如卿和闲公子只能看到程若惜停顿的背影,她前面的事物全被旁边的绿竹遮挡,所以他们看不见程若惜的前面。      只见程若惜听到呼唤之后,她抬高了手中的雨伞看向前方,似是看到什么?有些惊讶的站在原地,这让方如卿和闲公子相视一眼,默契的同时抬步向程若惜走去。      “逸清哥哥?!”      程若惜当然惊讶,因为回去拿帷帽的绿鹭回来了,而且身后带了一群丫鬟过来,相隔一世未见的沐逸清居然还站在中间,这让她惊讶又怀恋。      “小姐,您怎么一个人待在这里?二夫人刚才听到绿鹭说的话,把我们训斥了一遍,您可不能再把我们甩开了。”      跟着绿鹭一起来的何香看到程若惜,抢在绿鹭前跑到她的面前,带着微微的不满先抱怨了起来。      程若惜没理何香,只是向前几步走到与记忆中一样儒雅温柔的沐逸清面前,询问道:“逸清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沐逸清一袭简单的灰青长衫持着一把深色的雨伞站立在小道上,看到程若惜柔柔一笑,听到程若惜的问题,刚要开口回答,抬眼看到程若惜身后靠近的两人,他隔着程若惜向他们作揖道:      “方兄和闲公子也在此处?倒是巧遇了。”      看着沐逸清向身后的两人见礼,程若惜不得已只能微微侧身,让沐逸清向他们走去,他们相互见礼寒暄完毕,沐逸清才转身看向她,说道:      “我在寺院门口碰到绿鹭,知道你在这里,想着你肯定是想到观景院去,也让人问过程叔母了,她同意你去,只是要你多带些人,所以就让绿鹭多带了一些丫鬟过来。”      沐逸清微笑的眼中带着丝丝的宠溺,程若惜从小就跟沐家来往密切,所以沐逸清都是把她当成自家妹妹宠大的。     听到沐逸清所说,程若惜一愣,隔了一世突然又接触到大哥哥的温柔,让她心中一热,害怕自己失态,她静了静神,说出以前最常说出的话语,“逸清哥哥总能知道我的想法,真希望你是我的亲哥哥。”         沐逸清听到最后一句话时也是一愣,然后似是想到什么似的?笑的越发温柔,“呵呵,这个是你小时候每次跟逸朗吵架时的说辞吧?怎么?他什么时候又惹你了?”      看着沐逸清儒雅的笑容,还有他一如既往地的关心和宠溺,程若惜咬了咬嘴唇,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没让心口的那抹酸涩涌上来。      眨了几次眼,她回想着上一世她都是用什么态度在他面前说话的,半响之后,她才勉强的笑着回道:“我是发现逸清哥哥越来越好了,在嫉妒逸朗哥哥呢。”      沐逸清听着她略带调皮的话语,打趣的回道:“没想到若惜妹妹越大就越好哄了,只是安排你进一次观景院,你就如此高兴,把你那个未来夫君都扔到了一边,我这个哥哥当的可真成功”。      听完沐逸清的打趣,程若惜脸上一红,恼羞跺脚,娇斥道:“逸清哥哥。”      沐逸清笑的更是灿烂,见到程若惜这副模样,心里也松了一口气,看来这次大病一场的事,没有在她和沐逸朗之间留下隔阂,这让他放心了许多。      “好了,逸清哥哥不逗你了,你在这里应该是想去观景院吧?事不宜迟,现下烟雨朦胧万物滴翠,倒真是观景赏游的好时辰。”说着,他转头看向方如卿和闲公子,“不知方兄与闲公子是否有雅兴一起同游?”      不待他们二人回应,程若惜就千百个不同意,不过她不能在面上表现,只能柔声的先声夺人道:   “方表哥与闲公子从内院走出应是有事外出,逸清哥哥你……”   没让程若惜把话说完,闲公子向前几步,含笑的视线淡淡的擦过程若惜,对着沐逸清说道:“我与如卿本就无事闲逛,沐兄所言极是,现在烟雨霏霏缥缈林翠倒是美景尽显之时。”   沐逸清笑着附和道:“那就一起吧。”做出个请的手势,示意方如卿和闲公子先行起步。   闲公子倒也没有客气,对着程若惜说道:“那我们就在前带路了。”站在一边的方如卿额首附议,看了一眼程若惜,然后转身就与闲公子走到了前头。   程若惜见事成定局只能带着一群丫鬟跟着他们一起向着小道的深处走去,只是她的脚步放的极慢,想故意跟方如卿他们落下距离,可是他们倒是十分的有耐心,不管她怎么慢,他们在前面不催也不问,放慢了脚步配合她。   所以她拉了半天的距离,也没有离得很远,见状程若惜有些灰败,雨珠敲在雨伞的声音,此刻听在耳中有种说不出的嘈杂,旁边被雨水洗涤的翠竹看着也觉得湿腻的让人不适。   比程若惜稍前的沐逸清,看到程若惜似是眉目不展,而且还走的极慢,停下脚步关心的问道:“若惜妹妹可是脚踝的伤处还没复原?”   程若惜跟着沐逸清停下脚步,抬头看见前面的方如卿与闲公子似也要停下来,不想让他们上前来询问,所以她只是看了一眼沐逸清,再次抬步向前,边走着边笑着对沐逸清说道:   “我脚踝的伤已经好了,现在都已快褪疤,逸清哥不用担心。”见方如卿听到她说脚踝,似乎想回头也说上几句,虽然作为表哥的身份,他是该关心几句,可是程若惜一点都不想跟他有接触,所以她赶紧转变话题的说道:   “我前面就想问了,逸清哥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虽然前面听芸姨说过,你从京城回来了,可是翰林院不是要供职三年的吗?怎么突然让你回阳城了?”   “我就说你怎么走个路都在失神?原来在想这个。”沐逸清宠溺的笑笑,然后为她解惑道:   “再过些时日就是太后的寿辰,太后她老人家前几日又梦到了小万佛寺的场景,甚是怀恋。她老人家虽想亲自故地重游,可是阳城路途遥远,皇上怕老人家身体吃不消,所以只能命我与你方表哥画一张小万佛寺的全貌图以解太后的怀恋之情。”   “那逸清哥现在是住在小万佛寺的?”程若惜故意没提方如卿,也不问皇上干嘛让两个人来画图?因为不问她也能猜的出,皇上如此做,只是让他们二人互补,以求小万佛寺的全貌图更为精细生动真实。   “不只是我,你方表哥昨日也住了进来,这样方便更好的画作。”   可是她不提,不代表别人也不会提,沐逸清一开口就把方如卿拉进了话题里。   “你方表哥不像你逸清哥哥那么尽职,他可是我昨日极力劝说,才从你家搬到这里过清苦日子的,不然你今日那能在这里看见他,估计现在不知流连在什么花丛之中了?”   闲公子回头从前面□□话来,慵懒的声音带着满满的揶揄。   程若惜没有接话,只是勾了勾嘴角,然后把手中的伞持的略低一些,这时候她真想把绿鹭手上的帷帽拿来戴上,可是刚才她只顾着跟沐逸清说话了,而且周围除了他们这一行人之外,也没其他人出现,如果突然这么做,就显的突兀了,所以她只能低头垂目,希望他们可以遗忘她。   她的小动作尽数落在前面方如卿的眼中,虽然他心里疑惑,不知道自己何时把程若惜得罪至此?但是面上并未表现半分,只是温笑着用他好听的声音接过闲公子的话。   “闲公子这么说,倒是让我惭愧了。”这一句话他是笑着对身边闲公子说的,后面他则笑着回头对程若惜说道:“在程府叨扰数日,听闻若惜表妹身体有样,本应该前去探望,可是皇命在身不敢懈怠,拖延至今都未前去,还望若惜表妹勿怪。”   他这是谦辞,程若惜当然知道礼仪周全的他肯定早已探望过她,就算没去探望肯定也是备了大礼的,可是就算他再怎么礼仪周全,只要柳氏不领情,他做什么都是枉然。   “方表哥言重了,也不是什么大病,只是我身体底子不好才会拖久了一些,娘怕我吹风受寒病情反复,才慎重的将我禁足闺楼,方表哥在程府做客,我却未尽地主之谊,应该是我请方表哥勿怪才是。”   程若惜无奈的抬高雨伞看向前面的方如卿,脸上摆着疏离的笑容,将自己病危的全部过程轻飘飘的带过,只想赶紧打发他。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通告:从明天开始,本文将在晚上八点十八分零八秒固定更新的基础上不定时加更。 加更时限未知,不过晚上的固定更新依旧不变。 亲们~为我的勤劳加油吧! 第22章 观景院  众人因为方如卿和程若惜的谈话稍微停顿了一下脚步,在闲公子说了一句:“既然互相都道勿怪,那就都勿怪了,我们还是前去赏景才是。”众人重新起步,向着观景院走去。      这次程若惜没在拖慢脚步,反正她故意拖慢脚步,也拉不开距离,还不如加快脚步,快点到观景院看一眼之后马上回头,省的再跟方如卿有过多接触。      所以一行人因为脚步的加快,很快就到了他们的目的地。穿过蜿蜒小道,两旁翠竹的尽头是一片桦林,桦林的两端各自延伸出一道笔直的小径,应该是分别通往男女禅院的。      他们一行人走的是桦林中间的小径,这条小径并不长,没走多久就看到一处花圃,花圃的中间有一座假山流水,从远处看见流水从假山而下,假山下除了一圈修葺的水渠并未再看到其他水源,让人不禁好奇,假山的水是从何处引上流下的?      程若惜从远处就被花圃中的万紫千红吸引,即使再经一世也改变不了女子爱美之心,尤其还是女子甚爱的花朵。      她持着伞,这时的天空飘下的是轻轻细雨,雨雾缥缈映的这百花环绕的观景院似是出尘的仙境,她一袭芙蓉色绣花长裙因为她轻缓的步子摇曳出飘逸的弧度,当她站在花圃边缘看着含露欲滴的鲜花扬起笑容时,这一刻的她干净而又纯粹,让人不自觉的注目仰望。      站在一边的方如卿无意间看到此时的她,也不禁注目,细密的小雨轻洒在他们中间,方如卿盯着这个十四岁的少女。      他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程若惜他也见过多次了,可是今天的程若惜却让他犹如初识一般,让人摸不清她的品性。      在方如卿的印象中,程若惜是程家的三小姐,性格温婉柔和,做事守礼守节,跟一般人家教育出来的小姐没什么两样。      可是今天的程若惜虽然依然是那副温婉的样子,神情之间却带着不符合她年龄的沉稳与忧郁,就像前面她对着翠竹露出的那种柔弱凄楚表情,那样的表情触动了他,那一刻,他不自觉的对她心生怜惜。      他本欲想靠近,想打探她因何才会露出那般的表情?可是她却无故的避着他,甚至架起了一道看不见的厚重高墙,欲将他隔绝与千里之外。      “若惜妹妹,你在找什么?”      方如卿陷在自己的思绪里,这时沐逸清突然的声音将他唤醒,他这才把视线从程若惜的身上移开,移开的视线对上的是身边闲公子别有深意的笑容。      方如卿看着他的笑,只是坦然的温和一笑,然后转向发出疑问的沐逸清,顺着他的方向重新看向程若惜。      只见程若惜对着花圃一一好奇的张望,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听到沐逸清的问话之后,她有些心虚的一顿。      这一点沐逸清也看出来了,这让他不免更加的好奇,于是他向程若惜走近一些,再次开口问道:“看你张望了半天,你在找什么?”      听到沐逸清的问题,程若惜抿了抿嘴角,然后将视线调向牡丹花丛看了一眼,然后才转身看向沐逸清小声的问道:      “逸清哥哥,听说这里有一种牡丹半红半粉,遇水洗礼则成白,我怎么没看见?”      程若惜问的声音虽轻,站在不远处的方如卿和闲公子还是清晰的听到了,还有那清澈的视线带着的那份天真,也直直的映入了他们的眼中。      沐逸清听到她的问题,愣了一下,然后不由的轻笑起来,“你听谁说的?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种牡丹?是不是逸朗在你面前胡说八道的?”      听沐逸清这么一说,程若惜在脑海中回想,虽然记不清自己怎么听到这种传言的,但是如果是上一世沐逸朗给她灌输的这个传言倒不是不无可能。      沐逸朗习武不喜欢那些花花草草,但是身为女子喜欢的却就是这些,方如卿才华横溢,大到治国之道,小到花草种类无所不知,沐逸朗为了赢过方如卿,在她面前编出这么个不存在的牡丹来,以示自己的博闻到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苦了她,居然还真信了。还丢脸丢到这一世来了,程若惜红着脸在心中把沐逸朗先骂了一遍,然后尴尬的转过头看向花圃前方的那片桃林,这一看倒好,那片桃花红翠跟她这时的脸颊倒是衬的很,赶紧低下头,程若惜把雨伞拿的更低,恨不得就此埋在伞里算了。      她羞赧难当的样子全数落在了身边众人的眼中,倒是没人坏心的再去触她薄薄的脸皮,反而有人出言解救了她的尴尬。      “前面是桃林,记得桃林之中有座凉亭,现在阴雨朦胧,周围桃花纷纷,不如我们就在凉亭里煮茶下棋如何?”      方如卿好似没看到刚才的任何情形,轻声提议,在说出最后一句时轻挥衣袖做出一个下棋的手势,笑着看向沐逸清和闲公子。      闲公子自然只是笑颜以对,一挑秀眉表示没有意见,沐逸清点点头觉得是个好主意,附和道:      “正好我父亲那边收到一包好茶叶,母亲分了一些给我带来,我去取来,你们先到凉亭等候,我去房中会把棋盘一起带来。”      程若惜一听,抬头就想反对,可是看他们都是一脸认同的样子,她又不好再说什么,就差了一个人跟着沐逸清一起去拿东西了,她只能带着人跟着方如卿和闲公子沿着花圃后面的小道进入了桃林。      小道不深,一行人很快就到了目的地,八角的凉亭随之进入眼帘,方如卿和闲公子收了伞,进到凉亭略微扫了一眼凉亭的摆设,闲公子就近坐上了身边的石凳,整了整衣衫,看见方如卿还站着,刚想开口叫他一起坐下,发现方如卿的视线并没有放在凉亭,而是看向持着伞走向不远处的程若惜,了然的挑挑眉,闲公子选择识趣的闭嘴。      程若惜持着伞背对着凉亭走向不远处的桃花树,被风雨洗礼过的桃花掉落了不少,铺洒在地面,被贴紧在湿润的地面上显得有些凄楚。      枝干上残存的桃花,要么形单影只、要么残花缺蕊,可是如果举目望去,一排排的桃花树依然是花繁叶茂,树上的一层雨水甚至给桃花增添了几分娇艳,远远望去美的让人惊心。      程若惜望着远处的美景,再看向近处的残像,明明是一处风景,近看和远看却是两种极端的意境,她不由得勾起嘴角自嘲的一笑,至于嘲笑什么?她自己都不知道。      方如卿从凉亭处看着她,本来作为表哥于情于理他应该多关照她才是,可既知她在躲他,那么他就不便在与她纠缠,收回视线,他坐到闲公子的一边,看向前面的桃花林,一片水润的粉色让人不由得赏心悦目。      可是桃花树下,陷入水沼之中无法动弹的残破花瓣。铺洒出的一层,让人看了就没有那么愉悦了,不过,一般有美的吸引,应该就不会有人注意那失败的瑕疵吧?      他轻轻一笑把视线转向小道,正好迎上沐逸清从那头匆匆赶来,身后带着程若惜差遣的丫鬟还有他自家的一个小厮。      沐逸清看到凉亭的他们温温一笑,加快了脚步步入凉亭,程若惜看到他到了,自觉的跟着一起进了凉亭,帮忙摆好棋盘和煮茶的道具。      一顿忙碌之后,因为闲公子和方如卿下过棋,沐逸清和方如卿也下过棋,所以最后方如卿被先置在一边,由闲公子和沐逸清开局。      程若惜因为未来公公喜好喝茶,她自小与沐家又来往密切,所以在这方面也受到过熏陶,虽然她煮茶的功夫比不上沐老爷那般娴熟,却也能登的上台面,结果这个煮茶的重任自然就落在她的肩上。   因为凉亭不大,容不下太多人,所以凉亭现在除了他们四个主子之外,其他的下人只能撑着伞在凉亭外等候。   虽然这样凉亭里是空档了,可是程若惜却不得不跟方如卿近距离接触了。   她坐在凉亭的长凳上,看着小炉上的茶壶目不斜视,似乎这样就能把里面的水催开似的。   方如卿与她坐在同一条长凳上,与她相隔不远的坐着,眼神的方向是他前面石桌上的棋盘。   虽然他的视线没有看向她的迹象,可是程若惜就是莫名的有一种被窥视的感觉,这样的感觉让她如坐针毡。   方如卿的聪慧与睿智,程若惜是知道的,她之所以那么想远离他,虽然也有感情的排斥,理智上也是有考虑的。   方如卿那种细微见知著的本事,程若惜是领教过的,就因为领教过,她才无法原谅他明知一切,却袖手旁观见死不救,就因为他的袖手旁观,上一世程家二房才会落得那般悲惨。   想到这里,程若惜不由的闭了闭眼,在这个时候,她不能过多的想以前,万一被方如卿察觉到异样,谁知道会产生怎样的后果?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有话说:亲们~加更时间暂定早上7:28:08 为了防止有没看到上一章通告的亲误会,我再说一遍,这是加更哦~ 加更时限未知,晚间固定更新时间依旧不变。 第23章 方如卿  程若惜不知道的是,方如卿早就将她的一举一动纳入了眼底,事实上从在竹林小道看到她的第一眼,他的视线就一直不自觉的在追随着她。      她突然转变的态度,还有她那每个不符合她年龄的动作和表情,全部都被他看的清清楚楚,聪慧如他,她的转变,他在脑海里已经猜测过很多种。      而其中的原因,第一个就是逃不开她的这次大病,不过虽说人在死里逃生之后会有一些从前都未有的感悟,可是她的转变却不仅仅只是感悟,她眼中那抹愤恨虽然被隐的很深,但依旧没逃过他的眼睛。      她是程二爷的掌上明珠,其母也是名家闺秀,舅家对她也是关爱非常,未来的夫家对她更是视如己出,嫁过去之后也不会担心婆母欺压,不管是现在还是未来,她的人生可谓是一片光明。      那她有什么愤恨的理由?这次大病的原因,出自她和沐逸朗的吵架,看今天她对沐逸清的态度和谈论沐逸朗时的样子,她对沐家的人似无半分怨怼,甚至还带着依赖与亲切。      吵架的原因虽然是因为他,她也明显的避着他,可是他不觉得她的那抹愤恨还有那个凄楚的表情,单单只是因为他的原因而吵了一架。      排除种种,加上今日本是尹府的赏花宴,程家老夫人本欲安排他一起去参加,要不是闲公子昨日恰好在场,他还真的无法脱身。      在他出程府大门前,他还听闻程若玉已经邀了程若惜参加赏花宴,尹家是大房尹氏的娘家,而那个尹表小姐自小就帮着程若莲打压着程若惜,可谓从小就相看两厌,柳氏又爱女心切,所以能不交往就不交往。      而他与尹家也无甚交往,可是这一次老夫人居然安排了他与程若惜一起去尹家,他可不会相信程老夫人只是让他们去赏花而已。      程老夫人在策划些什么?他隐隐约约能猜到一些,难道程若惜已经知道了老夫人的全盘计划?所以才那么愤恨难当,这或许是个可能,可是她的那抹凄楚又是怎么回事?是对程家大房的背叛失望?不,她的那抹凄楚是那种深到骨髓的疼,让人见了都不由得为之心酸,绝不是仅仅因为失望就会显露出来的。      微风略过,凉亭外已经停止了细雨,下人们纷纷收起了雨伞,凉亭里闲公子和沐逸清的棋局还在继续,火炉上的茶水已经有煮沸的迹象,方如卿不着痕迹的把视线调向准备沏茶的程若惜。      他长得极好,哪怕只是蹙眉或者浅笑,都会让人不由得注目,可是现在的他脸上面无表情,眼中也无半丝波澜,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程若惜,然后在程若惜快要发现之时,又不着痕迹的把视线调向棋盘上,那目不斜视的样子,似是他从头到尾都未从棋牌上离开似的。      程若惜自然没发现他的视线,虽然依旧有被他窥视了的感觉,但是她觉得那是自己的多心,她只想尽快从这种不愉快的感觉中逃离出来。      幸好闲公子和沐逸清的对弈并未持续很久,由沐逸清险胜结束之后,凉亭里的人就开始品茶,在座的四人年纪都尚轻,没有沐老爷那种对茶的深邃品味,大体说了一些茶色、茶香、茶味和出处之后,就都默默的喝起茶来,后来也就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一下其他事情了。      程若惜只是默默的听着,很少搭话,在他们谈话中她听到了两个她感兴趣的内容;第一个就是西北貌似有要开战的迹象了。      第二个就是沐逸清随口的那一句“改日叫上穆公子也来这里一起煮茶下棋,他也是从京城而来,到时我们回京之时说不定还能同路,人多热闹。”      在程若惜的记忆里,沐府认识的“穆公子”应该只有一位,那就是武信候府的长子嫡孙穆韬,性格与沐逸朗相似,两人在京城相识,相识之地似是在一座酒楼,当时有批人大喊着“姓穆的,你给老子滚出来!”沐与穆音本相近,当时在场的沐逸朗自然就高调出场了。      于是穆公子和沐二少爷两个高调人物,自然是把那批人打的鼻青脸肿,两人也算是结下了共同打架的兄弟情义,所以顺理成章的成了朋友。      不过沐老爷因为穆家显贵,勒令沐逸朗与穆公子低调相交,所以相信穆公子到了这阳城,也很少有外人知道他的身份。      记得前一世就是这位穆公子到了这里,然后没过多久,就听闻沐逸朗留书出走,跟着穆公子一起去了西北。      虽然当时程家与沐家已经解除了婚约,后面具体的事情不太清楚了,但是与西北相近的明都郡就在哪里,沐逸朗上一世似是就在哪里与明郡王的妹妹相识。      这一世不知道沐逸朗是不是还像上一世那样留书从军,与他上一世的妻子再一次相遇呢?如果有些事情还是无法改变,那么她和他的今世是不是还会想上一世那样的遗憾而终呢?      想到这里程若惜不由得忧心起来,就连手中的杯盏倾斜都不自知,幸好一缕轻风拂过,夹着雨后的桃花香,拉回她的神志,赶紧扶正杯盏,险险挽救了倾洒而出的茶水。      抬起头,看到他们三人就西北的形势在热烈讨论着,并没有人察觉到她的失态,心下松了一口气,轻抿一口茶,虽香气犹存,却已经失去了它原有的味道,程若惜不免在心中喟叹。      放下杯盏,程若惜不其然的应上了一双似古潭幽深的眼眸,那探索的眼神虽一闪而逝,却让程若惜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她最不想引起的就是方如卿的注意,可是他刚才那个眼神已经明显的告诉她,她被他注意了,而且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的?她都不知道。      看着方如卿似是没事人一样转过头,与闲公子他们侃侃而谈,程若惜努力平稳心绪,在心里更加的告诫自己,以后绝对要与方如卿保持距离。      她的游园在他们三人热烈的讨论中落幕,要不是柳氏唤人来寻她,估计等到他们回神时天都黑了。      沐逸清自然是歉意的,本来是说陪她,结果他们说到了西北局势,就把她给忘了,为表歉意,他一路把她送向马车,也道了一路的歉。      因为回程没有方如卿和闲公子,程若惜看着沐逸清歉意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甚至还故意摆出生气的样子逗弄了一番。      直到见到柳氏,她才收敛了逗弄之心,经过一番寒暄道别,程若惜总算坐上了回程的马车,来时,因为有匹马车拉的全都是供品,所以何妈妈就跟她们坐了同一辆,现在马车空了,何妈妈和何香她们自然去坐那辆马车了。      只有她和柳氏的车厢,程若惜觉得有些问题现在问是最合适的,所以等到马车起步走了一段之后,她做出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表情,开口询问身边的柳氏。      “娘,我记得何妈妈的儿子被你除了奴籍,放出去让他做了生意,她儿子的生意做得怎么样了?”   很显然,她的问题是有些突兀了,柳氏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不过她也没多想,只是说道:   “你怎么突然问这个?”顿了顿,她也没等程若惜回答,只是长叹一声继续说道:   “本来想着让何妈妈老有所依,所以才除了她儿子的奴籍让他出去做生意,谁知道她儿子是个不争气的,我费心费力的帮他,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做一门生意就赔一门生意,我暗中贴补过几次,可是他一次都没有把生意做成过,你爹和你舅舅后来知道这件事,都不让我再插手,说有些人生来就不是做生意的材料,还不如让他死心,踏踏实实的找一份长工,如果做得好,说不定还有出路。何妈妈后来也求过我几次,我没敢再帮,最近都没听何妈妈再提,我也不好问,也不知道最后怎么样了?”   看着柳氏忧心的表情,她是真的把何妈妈当成亲人,真的是为何妈妈以后养老的事情操心,可是就因为她的真心相待。他们就把她的付出当做了理所当然,只要有一次中断付出,招致而来的就是他们的怨恨,他们不会想那原本就是柳氏不需要做的。   人就是那么贱,有时候你如果对他太好,他就越蹬鼻子上脸,甚至都分不清谁是主谁是仆?   程若惜倚在柳氏的肩上,带着丝丝撒娇的语气安慰柳氏道:   “娘,不用担心,何妈妈是从小就伺候您的,也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我知道娘对她的感情,既然爹和舅舅都不让您去帮她的儿子,那就由我出面帮忙。”柳氏听到她说到这儿,转过头似是想说什么?程若惜了然的接话道:   “不过就像爹和舅舅说的,有些人天生就不是做生意的料,生意我看就别做了,我先偷偷的打听何妈妈儿子现在的情况,然后帮他导入正轨,最后在帮他找一份长工,这样他可以踏踏实实做事,以后有了积蓄,何妈妈养老也就不用愁了,再过几年等何香及笄了,娘在做主给她找个好人家,何妈妈可就真正的安享晚年了。”   柳氏听着虽舒展了眉头,可还是故意不满的点了点程若惜的额头,说道:   “你才多大?就想着给别人找婆家了,也不害臊。”虽是责怪的语气,但言语中也带着点点的欣慰,程若惜的孝心还是让她宽慰的,可是……她想了想说道:   “你年纪尚小还是个女儿家,何妈妈儿子的事情,你就不要过问了,我已经想好了,等以后你何妈妈老了,她儿子如果实在指望不上,我就买个小院,安排个人伺候她终老。”   程若惜知道柳氏的顾忌,她是怕程二爷知道了会怪罪她,也怕她太照顾一个外男,外面万一流出个闲言碎语,可就得不偿失了。   她攀向柳氏的胳膊撒娇说道:“娘,您想的虽好,可是世上那个做母亲的,不想自己的儿子有出息?老了还是靠自己的儿子舒心,您对何妈妈再好,也越不过她儿子对她的好,我知道娘顾忌什么?您不用担心,女儿自己不会出面的。”   柳氏奇怪的看向她,问道:“你不出面?那谁帮你出面?”   程若惜则抬起头神秘的对她笑笑,并没有回答。 第24章 从军 从小万佛寺回来之后,程若惜就着手何妈妈儿子的事情,就像她跟柳氏所说的那样,这件事她不会出面,也不能出面,她如果出面,那么很多好戏就无法上场了。      她先等着于总管来程府时,找个机会私下拜托他帮忙打听何妈妈儿子的情况,于总管是自小跟着程二爷的老人了,也是看着程若惜长大的,一般不会抚了她的请求,加上知道柳氏心善一直牵挂着何妈妈一家。所以二话不说的就帮忙打听出了结果。      知道结果之后,她没有告知柳氏,而是写了一封信给柳复,也就是她的舅舅,信里的内容自然是要他帮忙彻查何妈妈儿子何兴田的事情,当然她不是要帮何兴田,而是听闻何兴田最近生意顺风顺水,她怕何兴田被人算计,害怕那暗算何兴田之人是对着程家二爷而来,她听到一些风声可是不敢随便跟别人说,所以才让舅舅帮忙的。      她写的极隐晦,并没有说她听到的风声都是于总管打听出来的,而是故意吞吞吐吐,就像不小心听到了什么秘密,又不敢明说,写信的字迹甚至没有往日的秀丽,夹杂着慌乱的凌乱。      她相信这样的效果,绝对能勾起柳复的注意,也能让他尽心查探何兴田突然转运的原因,而那个结果她也相信会引起程二爷和柳氏的关注。      至于结果的后期反应,她不急着预测,何妈妈照顾柳氏多年,柳氏对她的依赖和信任,肯定不会因为这一件事,就有翻天覆地的改变,所以她还要筹谋,至于筹码她还要好好想想。      柳家以刺绣传家,根基极深,想查个小小的铺面,特别还是尽心查探的,那么一个小铺面肯定老底都会被翻个清清楚楚。      所以没有多久柳复就亲自登门了,可是那天程若惜却没在程府,她因为秦氏邀约去了沐府做客。 进了沐府,秦氏先是询问她身体和脚踝的伤口。      休养好些日子,又吃了沐逸朗给她的药,她脚踝的结疤已经全数褪去,也不知道是不是沐逸朗的药起了作用,疤痕很浅,似是再过一些日子就会散去似的。      程若惜一一的如实回答,秦氏听完先是放心的笑了笑,然后想到什么似的长叹一口气,说道:      “还是女儿好,乖巧懂事让人省心,你逸朗哥哥有你半分的懂事,我也就不用那么操心了。”      程若惜一听就知道她话里有话,看着她忧郁的表情,看来沐逸朗那个肆意的性子,肯定又倒腾出什么事情来了,看着秦氏的表情,看来这次的事情还不是一般的小事,程若惜猜测其中缘由,越想越在心里打鼓,她害怕自己猜测成真。      秦氏沉静在自己的忧虑里,没有察觉程若惜异样,也没奇怪程若惜没有搭话,只是抬起头看着程若惜,忧虑的说道:      “你逸朗哥哥居然说要去投军……”      程若惜在听到第一句时,脑袋就好像被人打了一下,除了嗡嗡的声响,后面的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突然的消息,让她心慌,上一世他就是在投军之时认识明郡王的妹妹,上一世他是因为被退婚,心存愤慨才与穆公子远走投军的。      这一世他们没有解除婚约,他居然还是选择投军,明郡王的妹妹身份贵同公主,如果他们再次相遇,她如果以身份相压,她程若惜拿什么跟她斗?      程若惜一瞬间就好似跌入深渊之中,这是老天跟她开的玩笑吗?她千方百计的算计,算来算去也抵不过老天爷的安排。      不,她不能重踏上一世的后尘,她绝对要阻止沐逸朗与明郡王妹妹的相遇。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从秦氏的院中走出来的?只是恍惚的跟着花容,一步步的走进沐府的后花园,沐府的后花园十分的精致,假山相依、绿水相伴、长廊拱桥相辅、盈盈翠绿中带着几分雅致,让人心中宁静。      程若惜跟着花容来到一处凉亭,凉亭的石桌已经摆满了糕点,都是她喜好的口味,平日里过来她会吃上一些。      进入凉亭程若惜没有坐下,这座凉亭建立在水面之上,所以四周环水,水里养了一些色彩斑斓的金鱼,时至小中,阳光打在清澈的水面,鱼儿们懒洋洋的躲在阴凉的一角静歇不动。      花容看她在看鱼,尽职的把安排好的鱼食递到她的面前,程若惜接过鱼食却顺手就交给了身边的绿鹭,她转身看向花容,想开口询问沐逸朗什么时候到?      这时沐逸朗却在凉亭的哪头匆匆的向她跑来,周围的婢女看到他走近,一个个乖巧的行礼,搁以前程若惜见到他也是会先见礼再说话的。      可今天,她没有行礼,反而抢在他的前面说话。      “我跟逸朗哥哥有话单独要谈,你们都下去吧。”      她这话一出周围的下人面面相觑,按说光是男女大防这一项,她和沐逸朗就不该单独相处,何况还是私下相处,更何况这是沐府,她这反客为主的命令,这是让沐府的下人听还是不听?      听吧,他们这些下人在这里守着的原因,就是为表明她和沐逸朗的相处是光明正大的,这是自家女主人特意安排的。      不听吧,她可是自家未来的二少奶奶,而且看着二少爷对她还十分的上心,他们这些下人可不敢随意得罪。      所以下人们突然就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最后还是沐逸朗先反应过来。   “还待着做什么?没听到她说的话啊?”   沐逸朗一发话,待在一边的花容就立刻领命的带头把沐府的下人都带走了。   “小姐……”   看着沐府的下人都尽数退下,站在程若惜身边的何香,似是想仗着程若惜平日的信任留下来,但是她刚一开口,换到的就是程若惜冷冷的一瞥。   绿鹭见到了,就赶紧拉着她一起走,何香虽有不甘,但是想到程若惜自从大病一场之后,对她好像没有以前那么依赖和信任了,不想再惹她不快,所以只能任绿鹭拉着走了。   沐逸朗其实也有些吃惊,程若惜平时最讲究的就是礼节,有时候想私下跟她相处,他都要浪费好多口水或是他使出强硬手段。   可是今天程若惜居然自己下令,看着她的表情,似乎是真的有要事跟他谈,沐逸朗整了整自己刚才疾跑时翻乱的衣摆,等着下人走远,走到程若惜面前单刀直入的问:   “怎么了?有什么话要对我说?搞得神神秘秘的。”   程若惜抬头看向他,阳光洒在他身上,墨蓝色的锦衣长衫被他用一根缎墨的腰带紧紧的附在身上,一头黑发则是用一个同色的缎带束在头顶,大概是因为跑过来的吧?前额有几丝发丝跑了出来,因为汗水的原因贴服在他的额头上。   他的眉色很深但是形状很美,隐隐透着男子的挺拔,他的眼睛很亮,他天生倨傲所以眼神中总是闪耀着张扬的色彩。   他长的很好,虽然没有方如卿那种清尘不染的脱俗,但是她知道经过岁月的洗礼,他的周身沾染的是那种傲然天下的轻狂之气,他的“狂”让人悦目让人向往。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吧?所以他才让上一世的镇国将军夫人那么执着,执着的让人疯狂。   这一世如果他与她如果再相遇,那么是否又是一场耗费心神的生死之战?   她想开口,她不想让他们再相遇,可是当她看向他的眼睛时,她却说不出口,身为男子他应该有抱负,建功立业扬名立万,这是每个男子都有的夙愿,而她不能因为自己的私情而剜杀了他。   低下头,她避开他的眼睛,停顿半响,她才听到自己低低的问道:   “听闻你要投军,为什么会突然想这么做?”   沐逸朗看着低着头的程若惜,听到她的问题,他也低垂了视线,似是考虑怎么开口,他思忖了一刻,才慢慢的说道:   “你知道了?我……我本来想亲口告诉你的。”他抬眼看了一眼程若惜的头顶,发现她依然没有抬头的打算,他走向凉亭的另一边,看着远处的假山葱绿,才继续说道:   “从小爹就教导我们男儿应该志在四方,大哥他已经考取了功名,我没有大哥……”顿了顿,语气不甘的继续说道:“还有方如卿的那般才情,但也不能庸庸碌碌的永远藏在他们的阴影下,我沐逸朗是谁?堂堂沐府的二少爷,我不希望我走出沐家的大门,别人都说我是那个榜眼的弟弟,是那个沐大人的二儿子,我要所有人知道,我就是我,沐家二公子沐逸朗。”   他转过身看向程若惜的眼睛,张扬的视线闪耀着坚定的光芒,“功成名就之时,就是我娶你之日,我向你保证,你嫁的绝不是一个默默无闻的世家子。”   春日和谐的阳光投在水面上,微风掠过,泛起一波波璀璨的涟漪,耀眼的让人刺目,如同程若惜正在看的那双眼睛,明亮的光辉炫目的让她心惊。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有话说:亲们~平安夜快乐! 可怜的我,明后天都要上班,又要累成狗了…… 第25章 落脸 程若惜连一句阻止的话都无法说出口,她只能默默的回望着他,虽然她其实有很多话要说,也有很多问题要问。      其中她最想问的就是,“如果让你在我和建功立业之间选择,你会选择哪个?”      她在心中腹议过很多的话语,为的就是打消他投军的念头,甚至还想把她是从上一世回来的事情说出来,可是她知道她不能。 一切的话语在看到他坚定自信的眼神时,全都化为了沉默。      她轻易的就败下阵来,低低的轻叹一声,举步走到他的面前,掏出玉佛的链坠,看着他的眼睛,她未说一语,只默默的把玉佛戴在他的身上。      沐逸朗呆愣愣的拿起胸口处的玉佛,似是想到什么?看着她的眼睛闪过一丝明亮,接着就是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看着他笑了,程若惜也柔柔的笑了,风略过他们中间,阳光照射在他们的身上,亭下的水面荡起接连的波纹,沐逸朗将玉佛收到衣襟里,用着坚定的语气轻轻的在她耳边说:      “我一定会平安的把自己和玉佛带回你身边,等我。”      他的话跟着风一起荡漾到天际里,似是誓言,似是保证,这是他和她那天最后的一句话,这也是她和他之间的道别,那天之后的第二天,沐逸朗不顾家人反对,留书和穆公子一起去从军了。      秦氏因为沐逸朗突然的出走,还病了一场,幸好沐逸清还在阳城,回去劝慰了一番,秦氏才稍稍好一些。      沐逸朗的留书出走,不止沐家一团乱,程家也掀起了不小的波动,尤其柳氏最为忧心,她害怕沐逸朗万一在军营里出了什么意外,程若惜会跟着受牵连。 也怨沐逸朗太任性,居然连商量都不商量一下,就这么自说自话的投军了。      程二爷倒是没说什么,看着程若惜面色如常,他只是试探的宽慰几句,见程若惜似是看的很开,他也就没在过问此事了。      倒是程家大房反应激烈的让人侧目,每次借着请安之际,大房的人就说着各种预测不幸的话语,比如说西北要大战啦、上战场的人十人九死啦、不死也残啦、等等危言耸听的话,甚至还挑明让程若惜另选良配。      老夫人甚至还暗示柳氏,如果她跟沐家解除婚约,她就会撮合程若惜和方如卿结成姻缘,柳氏听完种种战场的可怕,加上何妈妈在她耳边灌风,现在乍一听温文尔雅又才华横溢的方如卿,为了女儿以后的安稳幸福着想,她还真动了那么一下心。      幸好柳氏家教严谨,那种背德忘义的事情她做不出来,不然程家和沐家的婚约还真的危在旦夕。      虽然程若惜相信柳氏的德行,可是为防何妈妈总是给柳氏灌风,万一把柳氏耳根子说软了,到时候柳氏万一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可就晚了。      所以程若惜把大房和何妈妈总是在柳氏耳边说,要跟沐家解除婚约的事情说给了程二爷,程二爷一听这事,就先把何妈妈狠狠的训斥了一顿,末了还让她记住自己的身份和本分,等于让何妈妈在下人面前被狠狠的扇了个耳光,一直都受柳氏礼待的何妈妈何时受过这种委屈?气的她当天下午就卧床不起了。      接着程二爷就到了畅兴院一趟,程二爷说了什么没人知道,只是第二日再去请安的时候,老夫人的脸色并不好看,大房的人也没再说程若惜和沐家的事了。 ————————      “你说你爹最近怎么了?自从那天你舅舅来过之后,你爹对大房那边就不怎么待见了,对何妈妈也没什么好脸色,甚至还跟我提起过你身边的何香,那意思好像是想把她从你身边换下来,你爹从来都不过问后院中事,什么时候连你的使唤丫头他都费上心了?”      请过安之后,柳氏带着程若惜到她的荣景院,让人服侍好茶点之后,就把人全部遣了出去,何妈妈不在,柳氏只能将心中的疑惑说给程若惜听。   程若惜听柳氏的话,才想起来前几天她给柳复写信的事情,最近一段时间因为沐逸朗投军的事情,她心思都想着以后遇到明郡王的妹妹怎么办?   倒是把眼前的事情给忘光了,看来重生一世,她依旧还是不够成熟,面对事情还是无法沉稳应对。    不过柳复的行动倒是够快的,这么快就查到了详情,而且还立马说给了程二爷,只是他究竟查到了什么?会让程二爷迁怒至此?   就算查到何兴田的幕后是程大爷,程二爷虽然会猜测他的用心,也会怨怼他把手伸向柳氏身边的人,可是程大爷这几年没少干这种吃里扒外的事情,有些事情程二爷甚至都清清楚楚,就算气急了,程二爷也一次都没有端到面上来,顶多就是暗中敲打敲打程大爷。   这次程若惜之所以会让柳复查何兴田,主要是因为何兴田以前是柳家的家人子,虽然现在已经除去了奴籍,可是其母何妈妈还有妹妹何香依然还是柳氏的陪嫁侍婢。   何妈妈在柳家时就备受信任,现在她做出背主的事情,如果由程二爷查出来,程二爷势必要看柳家的面子,柳氏又是个心软的,到时候何妈妈倚老卖老,再以照顾柳氏长大的由头哭着求情,说不定到时候还是摆脱不了何妈妈一家。   如果由柳复出面查出何妈妈背主,这件事就不一样了,柳复决不许自己家教导出来的家仆,做出这种背信忘义的事情之后,还恬着脸在程家待着,这是在打他的脸。   所以到时候就算柳氏心软也没用,柳氏从小就很听柳复的话,对柳复这个哥哥也是非常信任,如果柳复坚持要她处置何妈妈他们,柳氏肯定也是言听计从的。   不过这一切,她也就只是想让柳复知道何兴田改投他主而已,后期她还要做些事情才能把何妈妈和何香一起捎上,毕竟光是一个何兴田还是动不了何妈妈在柳氏心目中的地位的。   怎么现在听着柳氏的言辞,程二爷因为何兴田的事情,不但迁怒了何妈妈,甚至把大房的人都捎上了,难道何兴田不只是改投了大房那么简单?   程若惜心思翻转,脸上却是依旧端着淡淡的笑容,站起身,走到柳氏的身边,端起桌面的茶壶为柳氏添茶,待添满之后,把茶壶放回桌面,她走到柳氏的身后,替柳氏按肩。   “娘,何妈妈的事,我也听说了,不过那也不能怪爹发脾气。”   柳氏一听,扭过头表示不赞同的看向程若惜,微微侧身拨开程若惜为她按肩膀的双手,叹了一口气侧身对着程若惜说道:   “你爹是一家之主,也是你的爹,他的对错不是你能说的,只是你何妈妈昨日躺了大半日,到今天都还没下床,你没去看望也就算了,怎么听你的口气似乎一点也不心疼你何妈妈,别忘了,你跟你弟弟可都是她带大的,就连你娘也都是她喂大的,在这程府除了爹和娘,也就是何妈妈最疼你们了,你怎可这般的没良心。”   柳氏最后一句说的很轻柔,语气不是很重,可是眼神依旧是带着淡淡的不满,不过眼前的怎么也是自己的女儿,再怎么责怪,也只能轻声一叹,转过头不再言语。   “娘,我知道你敬重何妈妈,从来没把她当做下人看待,我和弟弟自然跟您母子连心,从没把何妈妈当下人,也非常敬重她。”程若惜重新走到柳氏的身后替她按摩肩膀,柳氏听她这么说眼中滑过一抹欣慰,知道程若惜还有后话,所以她安静的任程若惜为她按摩,默默的没有搭话。   “我说不能怪爹,并不是评判爹的对错,而是其他意思,我们从小万佛寺回来的时候,说到何妈妈儿子的事情,您还记得吗?”   柳氏奇怪的转过头,她当然记得那天的话,只是这跟程二爷发脾气有什么关系?顿了一下,她惊问道:“你不会直接求你爹帮何兴田了吧?你爹以为是何妈妈求到你这里的,所以你爹才对何妈妈发那么大的脾气。”   柳氏越想越有可能,不然程二爷怎会为一点小事就那样斥责何妈妈,还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一点都不给何妈妈留脸面。   程若惜按摩的手势一顿,不依的娇斥道:“娘,您女儿才没那么傻呢。”   柳氏见程若惜停下了按摩动作,索性转过身看向程若惜,见程若惜一脸不高兴自己被冤枉了,她安抚的拉起她的手,轻声问道:   “那是怎么回事?你爹一向也是很敬重何妈妈的,他不可能为一点小事就对何妈妈发那么大的脾气。”   程若惜答道:“具体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不过我让于总管帮我打听的时候,好像听说何兴田的店铺生意不错,于总管是爹用惯了的人,玲珑剔透的,见何兴田前面做一门生意就亏一门生意,现在离开了您的支持,他却做得红火起来,觉得其中有些奇怪,所以他暗自深查一番,查出……” 第26章 何妈妈的儿子 柳氏见程若惜在关键的时候停顿,不免有些焦急的追问道:“查出什么?”      程若惜犹豫的看了一眼柳氏,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道:“查出何兴田这次生意做得那么红火,完全是靠大伯的资助。”      柳氏吃惊的松开程若惜的手,惊讶道:“什么?你大伯的资助,何兴田怎么跟你大伯搅到一起了?你大伯又为什么要资助他?”      柳氏比谁都清楚程大爷无利不起早的本性,程二爷有了什么好门路,程大爷使尽各种手段都要分一杯羹,程二爷哪个生意有个难处,哪怕程大爷再就近、再顺手所及,不给程大爷好处,就别想他伸个手指头帮忙。      他对自家的兄弟都是如此薄情见利,对一个落魄在外的何兴田怎会那般热情?这也太奇怪了。      程若惜回望着柳氏,喃喃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是听于总管这么说了一下,因为娘您前面不让我惊动爹和舅舅,我怕于总管再深查会查出个其他不好的事情,所以就没让于总管再查下去了,可是这件事那么奇怪,放着不管,我又心中不安,所以就写了信给舅舅,想着毕竟何兴田以前也是柳家的人,如果舅舅查出个什么,肯定会先找娘商量一起解决,这样就算何兴田做出什么坏事,也不会让外人知道坏了柳家的脸面。可是谁知道舅舅却是直接找了爹……”      柳氏低头深思了一下,觉得这件事肯定不简单,能让程二爷这么在意甚至还迁怒他人,看来何兴田的事情还有其他的□□。      想了想,她抬头看向程若惜说道:“最清楚这件事应该就是你舅舅,可是那天你舅舅找了你爹之后,没两天就下了江南,你舅母一人在家无聊,前天还让我带你一起去陪她呢。”      程若惜知道柳氏的意思,所以安抚道:“没关系,舅舅不在,于总管不是在吗?何兴田的事情也算是跟生意有关,只要跟生意有关的事情,爹就不会瞒着于总管。”      柳氏一听,眼眸微光一闪,于是母女两人心照不宣的相看一眼,屋外阳光怡人,屋内却是一片寂静,两人怀着各自忐忑的心思等着傍晚的来临。      说来也巧,每次于总管都是跟着程二爷一起同进同出,今天程二爷却因为一场临时的酒宴不能回府,于总管就奉程二爷的命令把商行的账册送回程府,这下柳氏连找他的时间都省了。      柳氏因为心中有事,所以一天都食欲不振,程若惜就陪了一天哄着柳氏用膳。所以正好就在荣景园院里,听到于总管来找柳氏,母女两人都是一愣然后相视一眼,最后柳氏没有迟疑的把于总管请了进来。      外面的天空还没有完全黑透,程府上下已经陆陆续续点上了灯,所以于总管进入荣景园跟上次一样,屋内已经点燃了烛火。      于总管是个做事利落的人,进入荣景园转达了程二爷的传话,把手中的账册交给柳氏之后就有礼的提出了告退,柳氏见状想开口挽留,可是又不好直接说出挽留的意图,犹豫间有些干着急的揪着手帕。      程若惜倒是非常的镇定,浅浅一笑,她用女儿家特有的柔柔声调唤道:“于叔,先不用着急走,我舅母前日送来了几坛千里香,娘知道于叔是知酒香雅意的人,所以就给您留了两坛,现在正好您在,就顺道带回去吧。”      说完,她示意屋内柳氏的两个大丫鬟和自己身边的绿鹭跟何香去地窖里把两坛酒取来,“你们四个去地窖把酒取来,小心一些,千万别碰着了。”      被吩咐的四人面面相觑,不明白为什么搬酒的活怎么吩咐到她们头上了?按理说程若惜只要吩咐其中一个大丫鬟去搬酒,大丫鬟吩咐得力的小厮,把酒就能搬来了。      程若惜居然吩咐她们四个,这是让她们贴身的大丫鬟集体离开吗?四人不理解的看向程若惜,见程若惜一点也没迟疑的样子,四人再把视线转向柳氏,见柳氏没有反对的意思,四人心中也就了然了,知道主子有事私下商谈,她们就没再敢迟疑。      等到四人走了之后,程若惜走到门口,把站在门口的两个婢女也支走了,于总管是何等精明的人,一看程若惜的举动,就知道她肯定有话要说,其实程若惜一开始的那声“于叔”就让于总管明白程若惜留他有事。      倒不是说程若惜没事的时候就没叫过他于叔,只是于总管为人严谨周到,程二爷虽然一直都是对他信任有加以礼相待,小的时候程若惜也是一直叫他于叔的,可是他却觉得上下关系总要有个规矩,所以就不让程若惜再叫他了,不过偶尔程若惜私下还是会称他为于叔的。      “于叔,请坐。”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三人,程若惜站起身亲自在她的对面倒了一盏茶,示意站在门边的于总管过来坐下。      于总管走到了桌边,望着冒烟的杯盏,看了一眼端着笑的程若惜,突然觉得眼前的程若惜有些陌生,总觉得眼前十四岁的少女似乎哪里变了?可是却又说不出来了是哪里。      “现在也没有外人,于总管就随意一些,坐吧。”柳氏见于总管虽然走到了桌边却没有坐下,于是出声相劝。      于总管也没有矫情,恭敬的“唉”了一声,就坐了下去,一落座他就拱手向上首的柳氏问道:“不知夫人有何事要问?”      于总管就是那种利落的性子,不喜欢拖拉,加上对柳氏和程若惜都很了解,所以他也没绕弯子,直接开口询问她们的目的。      柳氏没想到于总管这么干脆,刚坐下就对着她提问,柳氏有些吃惊的一愣,突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了。      程若惜见柳氏没反应,她就直接□□话去,说道:      “前些日子我请于叔帮忙查何兴田的事情,于叔说何兴田背后的人可能是大伯,我怕于叔查到后面难办,所以就请于叔没再往下查了,我写了信让舅舅出面,前几日舅舅好像查到了眉目,还来找过爹,舅舅走后,爹对大伯那边还有何妈妈一家态度就变得有些奇怪,娘她有些担心爹,不知道于叔知不知道舅舅查出了什么?才让爹变得那么奇怪?”      其实程若惜知道就算她不写信给柳复,于总管也会亲自查下去的,程二爷那么相信他不仅是因为他能干,也是因为知道于总管他的忠心,察觉到大房有可能又要在程二爷背后捅刀子的事情,于总管发现了又总会轻易放过?      于总管讶异一向温婉的程若惜,居然直面他的问题,且一点绕弯子的意思都没有,直入主题,倒是显得几分果敢的气魄来。      讶异过后,想到程若惜的问题,于总管有些犹豫起来,似是在心里思忖要不要把生意上的事情说给她们听,犹豫了片刻,看了一眼柳氏和程若惜,似是妥协的叹了一口气,才回道:      “何兴田的事情就像上次我说的,他最近生意突然红火,靠的是程大爷的资助,二爷生气,应该是因为何兴田的背后不只是程大爷,还有尹家的人。”      于总管此话一出,柳氏和程若惜同时一惊,柳氏更是吃惊的惊呼出声,“什么?!”      柳氏不敢相信,何兴田怎么也是她从柳家带出来的,看在何妈妈的面子上,她为他除了奴籍,还资助他买个面铺做生意,后面他生意一直不顺,她还偷偷的用自己的私房钱填补了好几次,对他,她这个主子可算是仁至义尽。      就算后面她因为程二爷和柳复出面没在资助他,可她也放话说,让他关了面铺之后,她会为他找一份好的长工,如果因为面铺关了而留有债务,她也可以出力偿还。      她都做到如此了,这个何兴田怎么还跟程大爷搅上了,他应该比谁都清楚,程大爷一直都眼红程二爷的建树,一直都在拉程二爷的后腿,他倒好还跟程大爷合作上了。      这也就算了,程大爷再怎么说也是程家的人,看在这一点上,咬咬牙也就忍了,可是他怎么还和尹家的人搞到了一起?尹家虽说是大房的娘家,可那是实实在在的外家啊,他这是明明白白的背主,难怪程二爷会那么生气,柳氏攥紧手中的手帕,想到何妈妈肯定也是知情,她此刻的心情就像是被什么堵了咽喉一样,咽不下吐不出。 第27章 轻云缎   程若惜没有柳氏那种复杂的心情,只是纯粹的吃惊,一个何兴田居然还引出了尹家的人,想到前世种种,怪不得那时候程家大房可以轻易的独善其身,原来他们早就预谋已久。      看着脸色难看的柳氏,她想开口安慰,可是却不知道说什么,转过视线看向于总管,发现他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还没有把话说完。      程若惜想了想,开口道:“何兴田不善营生,大伯和尹家应该不会无故出资助他,他做了什么?”      于总管听到程若惜的问题,吃惊的看向程若惜,没想到她年纪小小,思维如此敏锐,一言就问出了问题的关键,这让他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      程若惜没有回避于总管的视线,眼神直率没有半丝的退怯,倒是让于总管先转开了视线,看向柳氏脸色不好的望着他,似乎也在等着他的答案,他想了想,看了看门外没有人影,才回过头对着程若惜说道:      “何兴田他利用自己在柳家和程家都待过,对程家二房和柳家都十分了解,知道二爷卖的轻云缎和轻云绣缎是老染头和老曹头染出的缎子,知道老染头好酒,就在老染头哪里套出了方子,程大爷和尹家拿到了方子,背着二爷私下合作,在江南也卖起了轻云缎,价格上要比二爷在京城出售的低了一些,他们卖的轻云绣缎因为没有柳家的刺绣,所以就找人仿绣,价格上也是比二爷在京城卖的低上一些。幸好他们拿到方子不久,在江南卖出的并不是很多,不然这事要是传到京城,那二爷在京城的生意势必受到影响,到时候损失是小,二爷的信誉可就无法挽回了。”      程若惜听完于总管的话,虽然在心里已经有了准备,可是还是大吃了一惊,没想到她原本只是策划来对付何妈妈的事情,居然牵连出这种生意场上的大事来。      上一世虽然偶然间听到于总管跟程二爷在书房谈到过轻云缎的事情,那时记得于总管说什么?轻云缎晕染的方子外露、轻云绣缎的刺绣被人仿冒、但是却找不到幕后之人是谁。      那时的她因为刚解除婚约,又遇到跟方如卿的事情,所以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并没有把那种事情放在心上,现在想想,那时候程大爷跟尹家还有何兴田做的天衣无缝,等到出事之后,他们肯定已经抹平了所有的事情,等程二爷查的时候,也不会想到他们会联手,所以肯定查不出个所以然。      这一世要不是她想利用何兴田跟程大爷合作的事情刺激一下柳氏,于总管和柳复也就不会查到何兴田的后面居然还有个尹家,更不会深查何兴田为他们办了什么事情。      如果是那样,那么这一世会不会还跟上一世一样?结局依旧是那样的悲切。 记得上一世听到于总管说了轻云缎的事情之后,程二爷的生意就一落千丈,加上程大爷时不时的扯上几次后腿,弄的程二爷根本无暇振作,最后在程大爷最后一击之后,终于被赶出了程家。      程若惜想到这里,不免有些心惊,她有着前世的记忆,可却没防范这种事情,这次要不是误打误撞歪打正着,那程家二房的命运不就又变成了上一世的轮回。      想到这里程若惜有些疼恨上一世的自己,为什么没有多关注自己身边的人和事,这种隐藏的危机说不定某个地方一样存在。      柳氏听完于总管的话,脸色白了好几分,甚至隐隐的颤抖着,于总管说的老染头是柳家的家人子,柳家以刺绣传家,绣线也是自家制作染织,老染头就是个染线的好手,她出嫁时,柳老爷知道她习惯自家的染线,柳家陪嫁了一座绣坊给她,派了老染头管理。      而老曹头是程家染坊的领头,柳氏嫁过来之后,老染头和老曹头自然就认识了,两人都是干染色活计的,年龄又相仿,所以时不时就在一起商讨和研究染色的技艺,有一天他们无意间就染出了轻云缎。      程二爷知道老染头是柳家的老人,觉得既然轻云缎有柳家人的功劳,那么轻云缎卖出的利润就应该跟柳家分享,可是柳家就是不受,程二爷没办法只好提议在轻云缎上刺绣,柳家以刺绣传家,听到这种提议自然心动,在柳氏的说和下终于同意了,于是轻云缎和轻云绣缎就出炉了。      程二爷当机立断的就提出让把这种缎子放到京城去卖,事实证明程二爷的决定是对的,没两年轻云缎就在京城站了一席之位,虽谈不上名声大噪,却也算是小有名气,程二爷和柳家也因为这样在生意的扩展上更加的顺遂。      像这种出名的缎子,制作的方子都是不外传的,程二爷自然也是保密的,就连老染头和老曹头这两个功臣,程二爷也是悄悄打赏的,就是怕有外人知道是他们制造的轻云缎,给他们添麻烦不说,也有可能泄露了方子。      两人是老实本分人,对主家也是忠心耿耿,程二爷又对他们不薄,所以他们也从没在外表过功,也没炫耀过自己是染出轻云缎的人。      所以何兴田能知道老染头就是染出轻云缎的其中一人,那是因为柳氏告诉过何妈妈,想到自己信任的人,居然给自己丈夫和哥哥惹来了一场无妄之灾,而那引灾之人居然还是她费心费力扶持的白眼狼,柳氏的心血上涌,嘴唇都气发紫了。      程若惜转头见到,赶紧起身上前安抚,一边轻抚着柳氏的背,一边说道:      “娘,何兴田那种人不值得您置气,刚才于叔不是说了吗?他们没卖出多少,应该没有大碍的,再说舅舅不是去江南了吗?舅舅亲自去解决肯定万无一失。”      柳氏没有因为程若惜的安慰而情绪好转,反而攥紧了手中帕子,含着泪看向程若惜,悲愤道:“娘不是跟何兴田置气,娘是气自己,我怎么就瞎了眼帮了那么一个白眼狼,他是你何妈妈的儿子啊,我真心把他当家人一样扶持,就是希望他好,希望他以后有出息,希望何妈妈以后老了能安享晚年,他好了,以后何香也能沾点福气找个好人家,我对他们家掏心掏肺,他就这么来报答我?”      说着柳氏的泪水就流了下来,紧攥着的手帕的手捶向自己的胸口,程若惜和于总管见她这样都是一惊,程若惜赶紧制止了她的动作,轻唤道:“娘~”      于总管则起身劝慰道:      “二夫人,您生性善良菩萨心肠,那种龌蹉小人的心思,您自然是看不出来的,二爷和舅家老爷应该也是怕您自责才没告知您,您现在这样,倒是让我心中难安了,万一二爷怪罪,可让我怎么担待的起?”      程若惜附和道:“是啊娘,为了那种人,您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柳氏听到他们的劝慰,心情没有好转,反而眼泪流的更凶,抓着程若惜的哭道:   “我对不起你爹,对不起你舅舅,要不是我给何兴田除了奴籍还帮他置办了铺面,他怎会有那个机会干出这种事情,柳家刺绣传家,流传至今,讲究的就是技艺和本事,外人认可柳家刺绣也是认可了柳家百年传家的信誉,你爹行商多年也是诚信为本,讲究的也是信誉,这次事情如果传了出去,不管是你爹还是柳家的信誉肯定都没了,那时候你爹和柳家就完了,而我就是罪人。”   柳氏跟了程二爷那么多年,多多少少也知道商场上的厉害关系,她懂得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就因为懂,所以她就更加不能释怀,说完就抱着程若惜哭了起来。   程若惜轻拍着柳氏的背,不知道拿什么话来安慰她,眼角的余光看到旁边的于总管想开口劝解,程若惜对他轻摇了摇头。 现在劝慰柳氏,柳氏肯定也听不进去,还不如让柳氏哭一会,然后事后想想这件事的严重性,柳氏想的越坏,对何兴田就越恨,那么对何妈妈肯定也会心存芥蒂,她要做的就是等到柳氏平复情绪后,在柳氏的耳边多扇一些风,最好能把何妈妈扇走。   于总管看到程若惜摇头,轻叹了一声,站在一边就没再开口。   程若惜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想着丫鬟们应该快回来了,就扶着柳氏到内室休息了,像是算好时间的一样,她从内室走出来之后,绿鹭她们抱着两坛酒正好回来。   于总管不知何时又站回到了门边,看到酒之后,像是前面什么没发生过一样,高兴的向着程若惜谢了又谢,程若惜也会意的陪笑着,吩咐了两个人抱着酒坛跟着于总管走了。    第28章 遗书 于总管走后,程若惜一个人回到内室,一直陪着歇息的柳氏等到程二爷回来。 程二爷带着酒气进屋,似乎心情不愉,看到程若惜在房中,眼神中闪过一抹诧异。   程若惜也没急着跟他解释,只是看着柳氏似乎没醒,就吩咐了下人为程二爷准备一碗醒酒汤解酒,弄了些热水让程二爷轻拭。   被下人伺候好的程二爷,看到床上熟睡的柳氏眼角有着泪痕,他走出内室,程若惜紧跟其后,父女两各自坐好,支开了下人。 望着程二爷满脸的疲惫,程若惜知道他肯定在为江南轻云缎的事情在劳心。   程二爷一直都是个好父亲和好丈夫,就算他在生意上有多大的烦恼,轻易也不会在妻儿面前表现出来,就像现在,他明明难掩满脸疲惫,可是却依旧端着笑,用着不经意的口吻询问程若惜为何这么晚还在荣景园。   程若惜很诚实的回答了程二爷,把自己和柳氏在于总管那里打听出来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程二爷听完,并没有怪她们擅自打听的事情,只是轻叹一声说道:“这种事情不需要你们操心,我和你舅舅会处理好的。”   说完就起身走到程若惜身边揉揉她的脑袋,然后重新端上笑容,温和的提醒道:“已经很晚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程若惜其实还想说些什么的,可是看程二爷的态度似乎并不想她和柳氏太深入其中,而且此刻的她也帮不了程二爷太多的忙,所以说太多,也只是让程二爷徒增烦恼,只能就此默默的离开了。   静谧的夜,天空上高挂的是一轮圆月,明亮的月色洒入她的闺楼,她躺在床上不知盯了多久透窗而入的月色,等到她发觉之时,发现天以是微亮。   揉了揉发涩的眼睛,木然的起身,坐在床沿,似是在回想她这一夜想了什么?又似只是纯粹的发呆?   一室的安静,等到何香和绿鹭的进入才打破了平静,新的一天重新开始,每日的例程却没有多大的改变。   洗漱、穿衣、打扮,然后出门,就算知道大房的人干出了那种恬不知耻的事情,作为小辈,只要方氏还是程二爷承认的程老夫人,她和柳氏还是要乖乖的给她请安。   听到昨日的事情之后程若惜走向畅兴院的心情是复杂的,她气愤大房的贪婪与卑鄙,可是更心疼程二爷的付出与忍让。   程老夫人方氏不是程二爷的生母,可是程二爷却是真心的把方氏当成自己的亲生母亲。   程二爷的生母允氏,是程老爷明媒正娶的妻子,两人青梅竹马,程老爷是个痴情种子,在还没娶允氏之前就放话说,此生只愿与允氏一人相伴终生。   奈何允氏身子从小就娇弱,每次孕育前都要花上好一番功夫提前调养,好不容易怀了孩子,可前两个孩子都还是女孩,那时允氏已经进入程家大门的第八年了。   程老太爷看允氏总是不能生下子嗣传家,他身子也不是很健朗,看着族里与他同年的老人都有孙子承欢膝下,他老人家就逼着程老爷纳妾,程老爷自然是不肯的,可是允氏知书达理,生了两个女儿之后,她身子更加的颓怠,怕程老爷绝后,她只能恨心同程老太爷一起逼着程老爷纳妾。   程老爷被双面夹攻,最后不得不妥协,在程老太爷的安排下纳了方家的庶女方氏为妾,方氏是个争气的,在进府的第二年就生下了程大爷。   程大爷的出世最高兴的就是程老太爷了,这可是程家的第一个长孙啊,可是妾生的儿子,只能称为庶子,做不了长子嫡孙。   于是程老太爷第一个时间就要把程大爷过继到允氏名下,方氏知道死活都不肯,她的想法是,想让程老太爷做主,把她抬给程二爷做平妻。   程老太爷倒是看在程大爷的面子上,想成全方氏的心思,可是程老爷死活都不同意,加上这是在闹得最僵的时候,允氏居然又怀孕了。   本来程老爷看允氏身子弱,不想让允氏再受那分娩之苦,可是因为方氏要抬平妻的事情,迫使程老爷只能同意允氏把孩子生下来。   可能是老天垂帘吧?允氏这一胎居然是男孩,正妻既然得子,那么程老太爷也就没有什么理由再来为方氏做主,方氏的如意算盘就那样夭折了。   可是允氏的身子本就羸弱,几次分娩之后,经过调养还是难以复原,在程二爷六岁那年终于还是撒手人寰。   允氏走后,程老爷因为心伤,终日关在门中,不管是外务还是内院他都一概不理,允氏生下的二女儿生性活泼,看着父亲闷闷不乐,就想做程老爷最喜欢的莲藕糕给他,谁知道她到后院池塘挖莲藕的时候,不幸掉入水中,就那样再也没有爬出来。   程老爷经过双重打击沉痛非常,这次他没敢再闭门不出,生怕允氏为他留下的子女再有闪失,所以重新振作,对允氏留下的子女也是提起了十二分的关注和关心。   程老太爷见他振作,就说男子要以事业为重,后院要有女主在家掌家,要让程老爷续弦,程老爷知道无法忤逆程老太爷,又没有那个心情再去挑选续弦之人,就把方氏由妾抬成了妻。   方氏是个心思玲珑的,知道程老爷看重允氏留下的一子一女,就把他们当做自己的亲生儿女对待,有时候待他们甚至比对自己亲生儿子还好。   程老爷看在眼里自然是满意的,对她多多少少增加了几分敬重,可是允氏留下的大女儿毕竟已经懂事,想笼络和诱哄并不容易。   所以跟方氏的关系一直不好,方氏不知道是不是怕她总是在程老爷面前说她坏话?早早的就给她说了一门亲事,那家的家世和人品虽都是上上选,可是却与程府相隔千里,她嫁过去之后,想回一次娘家都是非常难的事情。   允氏的大女儿出嫁之后,就留下了程二爷一人在方氏膝下,程二爷生性豁达从小就与人和善,加上程老爷对他一直都非常关爱,所以一直生活的都很快乐,因为从小就在方氏的身边生活,方氏对他又极好,也就一直把方氏当成自己的生母一样敬重爱戴。   可是就在程二爷十六岁那年,程老爷因为在外地谈生意不在府内,程二爷却不明不白的被传出得了瘟疫,那时的程二爷已经病的糊里糊涂,已经记不得细节。   只记得当时程家的族人,还有村里的其他人好像把他隔离到一个小屋里,他在小屋里待了多久他不记得了。   只知道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模模糊糊听到了程老爷的怒吼声,然后小屋被打开了,后面他回到了程府,等到他清醒之后,程老爷不知怎么的却是卧病在床,等到他赶到床边的时候,程二爷只看到族里其他的长老站在两边,方氏和程大爷跪在一边一直低着头,程二爷没来得及管其他的细节。   只是奔到程老爷身边,程老爷似乎已经到了垂死之际,他用着最后的力气,把手中的遗书交到他的手中,连句话都没来的及说,就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那封遗书的内容,是程若惜上一世被赶出程府的时候才知道的,遗书大体的内容就是,程老爷死后,程老爷名下所有的产业全部由程二爷继承,方氏因为没有照顾好正妻允氏之子,死后应无颜与正妻允氏同列祠堂,更无颜让正妻允氏之子膝下尽孝,所以方氏之子被分了几处宅院和一笔银子,让方氏和她儿子搬出程府。   这分遗书等同把方氏和程大爷赶出了家门,程二爷当时大病刚醒,又逢丧父之疼,最需要的就是亲人的安慰和照顾。   他大病未愈要操持丧葬还要兼顾家中生意,再怎么精明能干,他那时还是少时,很多事都让他心力交瘁。   方氏一向待他极好,就算有了那样的遗嘱,方氏对他也没有半句怨言,看他忙的心力交瘁,还让程大爷帮忙处理,她自己也帮忙操持内院。   一直等到一切都上了轨道之后,方氏才默默带着程大爷离开程府,可是巧的是,方氏还没跨出大门就晕倒了,大夫说是劳累成疾。   程二爷一听,立刻心中惭愧,觉得方氏是为了帮他才病的,他本就孝顺,想到以前方氏对他的好,越想越觉得程老爷的遗书对方氏太不公平。   他不知道程老爷为什么立那份遗书,唯一想到的可能,大概就是因为方氏在程老爷不在家的时候把病重的他隔离在外。   但这事不能怪方氏,听闻是瘟疫,他自己也是同意被隔离的,可是程老爷自小因为允氏的关系就特别疼爱他,肯定无法原谅,所以才立了那样的遗书。   程二爷想了许久,觉得不能这么对不起方氏,所以就以开拓生意为由,举家搬到了阳城,这里离亲族较远,他做生意又特别的有天赋,没几年就做出了比其他亲族更好的成绩。   程二爷一向与人和善,做出了成绩之后也不忘拉拔族里人,所以族里人对他也都十分喜爱的,看他不愿提起遗嘱,亲族的那些老人们也就没再插手了,所以方氏才这么悠哉的做着程家的老夫人。 第29章 程大爷 如果是有心之人,看到程二爷所做的一切肯定会感激涕零,可是方氏和程大爷就是天生缺少感恩之心的人,他们的心中永远只有利。      程二爷做了那么多,甚至把程家的一些产业交到了程大爷的手中,为了让方氏不要因为遗嘱心存芥蒂,他讨好族里的那些长者不要再提遗书之事,更不曾把这件事告诉过柳氏或是儿女。      他把方氏奉为亲母,把程大爷敬为长兄,对他们处处忍让,程大爷做的那些糊涂事,他顾念手足之情从不计较。      可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对那行不知感恩的人,你的好意就成了他们得寸进尺的空子,直到把你挖空为止,他们都不会罢手。      “三小姐?”程若惜站在畅兴院的门外,映月已经打好了帘子,见程若惜却站着发呆,映月不得不出声询问。      听到声音,程若惜回神,看了一眼映月,没说什么,默默的钻进映月打高的帘子,进入室内。      屋内,大房的人都到了,一直都比程若惜早到的柳氏却没到,这让她闪过一丝疑惑,不过最让她疑惑的是,程大爷居然出现在这里。      像这种请安的事情,一般都是内院的女子才会来,像程二爷他们这种男子,因为要养家糊口有要务要忙,所以除非特殊事情都不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内院里,就连六岁大的程若辰因为启蒙之后要以学业为重,现在也是很少来请安的。      而且程大爷因为小妾太多,尹氏又善妒,有一次因为一个小妾怀孕,她当着程若惜还有她两个女儿的面灌了一碗红花给那个小妾,程若惜到现在还记得那个小妾下身血流不止拼命嘶喊的样子。      当时程若惜就被吓晕了,柳氏赶到时也被吓得白了脸,当时柳氏肚子里正在怀着程若辰,差点因为那样的事情吓得小产。      程二爷当时正好带着柳复来看柳氏,柳复见到自己的外甥女和怀孕的妹妹因为那种肮脏事,被双双吓得病倒在床,气的他当时就领着柳氏和程若惜回了娘家。      程二爷虽然去接过几次,可是都被柳复拦住了,当然柳复没有和程二爷吵架,只是给程二爷讲解了厉害关系,方氏和小妾们的那些事,程府外面的人传的众人皆知,如果这时候把柳氏放回程家,那么柳氏好不容易有的孩子,谁知道会不会又因为尹氏干的那些荒唐事惊到?      柳复劝程二爷把柳氏和程若惜带到京城去,程二爷为柳氏肚子里的孩子着想,也同意了,本打算让柳氏在娘家调养好之后就带着上京的。      谁知道方氏知道这件事之后,立刻做出决断,把程大爷的那些小妾们安排到外面的宅院里,怕尹氏还是不消停,所以就让那些小妾们喝了绝孕的汤药,为了让尹氏放心,还专门派了人到宅院看着。      所以程府现在才能这么安静,不然光是尹氏和小妾们的那些戏码就足够让程府上下鸡犬不宁了,程大爷也因此基本不在府上,大多都是在外面的宅院歇息。      这也是程若惜重生这么久之后,才能看见这位大伯的原因,程若惜看着站在方氏旁边的程大爷,他还是印象中的那般肥胖,上好的褐金色的锦缎穿在他的身上,因为他凸起的肚皮被撑的掉了价,腰上挂着硕大的金元宝挂饰,闪的让人不忍直视。      程若惜移开视线,向着坐在正中的方氏躯身请安,然后依次向着程大爷和尹氏他们一一行礼。      在看到尹氏旁边的时候,程若惜发现程若海也在,程若海是程大爷的大儿子,因为总是跟着程大爷一起做生意所以平时也是跟着程大爷住在外面宅院的。      程若海已接近二十岁了,可是却迟迟未娶亲,倒不是因为程若海长的丑或是作风问题,程若海长的很好,身材高挑,虽不能貌比潘安,但也长的周正,因为没有娶亲方氏不准他纳妾,通房的丫头虽然有好几个,不过那只是玩物,没人在意。所以在外面他的名声也还好。      大房对外宣称程若海迟迟未娶,是因为要跟父亲学经商理财所以耽搁了,其实事实是什么,程家上下都知道。      因为程若惜找了一个当官的婆家,大房的人从以前就喜欢跟二房比,所以尹氏他们想给程若海找个官家千金。      因为这事,尹氏和方氏一直在柳氏的耳边提了好几次,希望柳氏托沐府的关系帮忙找找,柳氏因为她们三番五次的请托,不好推辞,只好硬着头皮请秦氏帮忙,倒是帮忙打听了几个未出阁的官家小姐。      可是大房的人觉得那几个官家的官位都太低了,觉得柳氏是在故意折辱他们,暗喻他们大房只配跟芝麻绿豆的小官结亲,为此大房的人对柳氏都颇有微词,动不动就暗讽柳氏。      柳氏气的发抖,可是跟他们有理说不清,只能暗自生气,不过他们暗讽的话正好被沐逸朗听见了,沐逸朗的性子可不是好相与的,骂起人来管你是不是长辈,看你不顺眼,他想骂什么就骂什么,大房再横,在沐逸朗那个霸王面前也只能被骂成个土鳖。      自此以后,大房的人只要见沐逸朗来,绝不敢在他面前说一句程家二房的一个不字,这也是大房的人不想程若惜嫁给沐逸朗的原因之一。      “叮铃~”程若惜出于礼节本想跟程大爷和程若海寒暄几句的,这时帘子又被打开了,门角上的风铃因为突然的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这让屋子里的人全部都看向门边,只见映月打高门帘让柳氏走了进来。      柳氏看到程大爷和程若海出现在房中,眼中滑过一抹诧异的复杂之色,看着大房的人面色个个都阴云密布,她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程若惜,见程若惜回她浅浅一笑,她才轻轻移步到方氏面前请安。      柳氏屈着身,恭敬的给方氏行了个请安礼,低着头用着请罪的口吻,轻轻说道:“媳妇来迟了。”      坐在正中的方氏看着屈身的柳氏,冷哼一声,并未开口要柳氏起身的意思,大房的人都是冷漠的看着,程若惜则微微蹙起了眉头,走到柳氏身边扶起柳氏,众人以为她是护柳氏心切,打算忤逆方氏,却在下一刻,见程若惜很自然的拉着柳氏看向站在方氏身边的程大爷。      “娘,我们昨日刚聊起大伯,大伯今天就回来了,果然是不禁念叨。”程若惜双目含笑,轻声低语,似乎只是在随便拉着家常。      柳氏则被弄的一脸莫名,昨日他们是说到了程大爷,可是程若惜这么自然的反应,却让她弄不明白了。      听到程若惜所说,程大爷怪笑道:“哦,昨日你们聊起我了?那你告诉大伯,你和你娘昨日聊起我什么了?”语气里似乎暗示着,她们是背后说人坏话的小人似的,怪腔怪调的嘴脸配上他满脸的赘肉,看着让人说不出的难受。      何兴田的事情,程二爷并没有放到面上来,也还没跟程大爷和大房的人撕破脸,只是气冲冲的警告了一句程大爷好自为之之后,就扬长而去。      程大爷以为程二爷也会向往常一样,气上一段时间,最多不理他,等他气消了,方氏去说几句好话,后面大房有什么事他还是会乖乖帮忙。      可是这次程二爷好像气大发了,方氏虽然找了他几次,可是他要么顾左右而言他,要么直接托词不见。   而前日京城来信,说是程若江被书院赶了出来,那个书院是京城有名的书院,一般人根本就进不去,程二爷在行商时无意间帮助过书院里的老夫子,所以才托了这层关系让程若江进了书院,按理说老夫子是那种受人恩惠会涌泉相报的那种人,只要程二爷不松口,老夫子看在程二爷的面子上怎么也不会让程若江被赶出来的。      可是何兴田的事情一出,程若江马上就被赶了出来,程大爷不会想,以前老夫子早写过信要把程若江赶出来了,只是碍于程二爷的面子才忍着的,而且他被赶出来已经有些时日了,根本不是因为出了何兴田的事情才被赶的,只是程若江在京城玩的心野了,不想被招回阳城,所以才瞒到现在。      程大爷对自己的儿子都是放任自流的,当然不会去查,认定了是程二爷挟怨报复,也把程若海没谈妥那块良田的事情,怪罪到程二爷的身上,还有自己的生意不顺,扩充米铺的不利的事情全都算到了程二爷的头上。      只有天知道,这跟程二爷半点关系都没有,要说有关系,最多只是程二爷撒手不管了而已,可是程大爷才不管这些,他不管自己是否做了对不起程二爷的事情,只怪罪程二爷卑鄙,趁机打击报复他们大房,所以现在对着柳氏程若惜,他连最起码的表面功夫都不想做了。 第30章 巴掌 程若惜看着程大爷难看的嘴脸,再看方氏和尹氏他们也用一脸被人亏欠了的表情看着她和柳氏,心中不觉好笑,也为大房脸皮的厚实程度而赞叹。      “也没谈什么,只是听说大伯菩萨心肠,帮助何妈妈儿子的生意打理得红红火火的,听说还拉上了大伯母的娘家一起帮了忙,侄女觉得大伯真是有情有义,侄女敬佩大伯的这种情操,所以就跟娘说要好好的跟您学习呢,等若辰大了,也一定要做像大伯这样的人。”      程若惜依旧端着温和的笑,话语依旧是低低柔柔的调子,看着程大爷的眼光甚至真的带着几分敬佩,似乎她说的话就如她面子上的意思,是真的在敬佩程大爷。      这让站在她身边的柳氏,彻底的蒙了,想不明白程若惜这样的举动到底是何意?      柳氏呆愣在一边不知该如何反应,大房的人却因为程若惜的一些话全都变了脸色,何兴田的事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可是程二爷没闹到面上来,所以大房的人也就都有默契的打算不提,程大爷这几年总是给程二爷使绊子,程二爷虽气过,可最后也都被方氏劝住了,后来都不了了之。      这次大房也是这样打算的,可是程若惜却在众人面前大咧咧的提起,而且她话语的意思明显是在讽刺程大爷。      柳氏看不出程若惜眼底的那抹暗讽,可是在商场上打滚多年的程大爷还是能看出来的,这让程大爷当场气的睁大了眼睛,本想开口大骂她不敬,可是程若惜偏偏笑脸盈盈,语气还带着恭敬,这让他有气发不得,憋得他挂满赘肉的肥脸都成了猪肝色,可是他就是无法骂出口。      程若惜看着程大爷猪肝色的脸,似是没发觉一样,继续用着她低低柔柔的声音说道:“何兴田却是个没心肝的,大伯您这么帮他,他却做出吃里扒外的事情,我娘好心的帮他除了奴籍,还帮他置办了铺面,他却在老染头哪里套出了轻云缎的方子卖给外人,也不知道跟何兴田买方子的人是谁?居然做出卑鄙无耻的事情,他们也不怕赚那种昧心钱,会断子绝孙。”      程若惜最后的一句话故意放的很慢,就是让他们大房的人听得清楚明白,果然,方氏就按耐不住了,拿着佛珠的手猛地拍向桌面,怒目看向程若惜大声斥道:“放肆!”      程若惜看着方氏威严发怒的样子,还没来的及在心中嗤笑,就听到后面的门边风铃再次响了起来,还没来的及转身去看谁来了,因为接下来她又听到了一声响亮的巴掌声。      “啪~”的声响清脆的响彻在屋内,接着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传入耳中,然后整个屋内有着短暂的寂静声。      程若惜被这一连串的声音弄的蒙蒙的,她也的确是蒙了,不然她不会半响才抚上自己的右边脸颊,如果现在有镜子估计她脸颊上已经清晰的映着红色的五爪印。      脸上火辣的刺疼还有半边耳朵嗡嗡的耳鸣声,让她才反应过来,她被打了,反应过来之后,她到没有生气,只是没想到自己会被打,她有点反应迟缓的轻轻抬头,看向程大爷。      旁边的柳氏也是没想到程大爷会打她,半天才反应过来的跑到程若惜的身边,看着程若惜捂着的脸颊,柳氏一时气的说不上话来,只能站在原地微微的发着抖。      至于大房的人当然也是吃惊的,不过他们吃惊过后,脸上不由得都隐隐添上了一抹冷笑,唯独坐着的方氏,不满的看了一眼程大爷,在看到微微发抖的柳氏时,原本想开口说些什么,这时她的眼角不经意的看到站在门边的程二爷,不由得心下一惊,心中暗恨怎么会这么巧?      方氏毕竟是经过风雨的,所以很快的收敛了神色,换上一抹笑脸对着站在门边的程二爷温和道:      “老二来了,怎么站在门边?今天是什么日子,你和你大哥都想着来给我这老婆子请安了。”      方氏此话一出,屋内的人纷纷看向门边,发现程二爷真的一脸菜色的站在门边一动不动,众人顿时又是一阵神色变换。      程大爷看到程二爷,原本解气的脸上滑过一抹尴尬,但是他选择立刻压下那抹尴尬,端上他老大的架子挺直他臃肿的背。      程若惜抚着脸颊原本还在考虑着如何利用现状制造嫌隙,突然听到程二爷来了,精神一震心下一喜,这真是老天爷助她啊,她故意装作懵懂不知,含沙射影的讽刺诅咒大房,就是想挑起程大爷的怒火,程大爷这人因为一直有程二爷照拂所以一直活得很顺利,因为是方氏的心头肉,所以从小就是被捧着长大的。      在程家根本就没人敢忤逆他,他哪能受得了一个小辈的暗讽?原本程若惜只想着让他出口骂骂她,骂的越难听越好,这样柳氏在旁边肯定不会做事不管,柳氏平时性子虽温婉,可是碰到儿女的事情就不会随意退让,只要柳氏跟程大爷把事情闹僵,大房和二房的关系,再怎么维持,表明的假象还是会被撕破。      谁知道程大爷居然会出手打她,而且居然那么巧,被刚进门的程二爷看个正着,程若惜的脸是疼的,可是心里却高兴的开了花。      她没让自己转身,只是维持着捂着脸颊的动作,酝酿了好一会儿,她打算掉几点眼泪的,可惜她演戏的道行不高,半天也挤不下一滴眼泪,只能逼着自己咬破嘴角的内壁,才疼的她落了泪。      程二爷站在门口,望着方氏的温和笑颜,第一次感到刺目,他刚一进门就见到自己的宝贝女儿被人打,而且还是刚惹了他的程大爷,他一直在忙着轻云缎的事情,昨日在酒宴听到京城里似乎流出了轻云缎不好的事情,今日他起个大早本想再去打听打听,谁知道刚走到大门,就听到门房说程大爷带着大少爷一大早来给老夫人请安了。      他心中疑惑,也想向程大爷问清楚,他们在江南到底做出了多少轻云缎和轻云绣缎?结果他进门连程大爷的脸都没看清楚,就清清楚楚的看到他肥嘟嘟的大掌直接飞向自己女儿的脸上。      他虽然没有柳氏那般溺爱子女,可是对自己的子女向来都是宠爱有加的,程若惜从小到大别说被他打,就连骂,他都没骂过一次,自己宝贝着长大的女儿居然被别人打了个响亮的耳光,而且还是在自己的面前,这巴掌可是比落在他的脸上还疼。      方氏就在眼前,程若惜也算是她嫡亲的孙女,这时的方氏居然没有开口斥责,居然像没事人一样对着他笑,这让怒火中烧的程二爷难免不会多想。      所以第一次程二爷无视了方氏,他铁青着脸走到程若惜的面前,看着程若惜可怜兮兮的挂着两行清泪捂着被打的脸颊。      程二爷轻轻的拿开程若惜捂在脸上的手,看到女儿白皙的脸上鲜红的五爪印,程二爷的眼中蹿出了一丝火焰,这时程若惜咬破的内壁,血液顺着嘴角流了出来,让挂着眼泪的程若惜又狼狈又可怜,程二爷心中一疼。      这时候坐在一边的方氏,居然还□□话来,用着长辈的口吻平淡的说道:      “你大哥他是被气糊涂了,你是没听到三丫头那些锥刀子的话,不然你大哥也不会气的动手打她。”      方氏因为程二爷的无视有些面子挂不住,可是看到程二爷看程若惜脸上的伤,怕程二爷因为程若惜被打跟大房闹僵,只能压下脾气替程大爷解释。      柳氏见到程二爷来了,就像找到了主心骨,顿时整个人就放松了起来,一放松就是满满的心疼,眼泪就不听话的直直下落,听到老夫人的话,柳氏不满的回道:   “若惜她说什么锥刀子的话了?她只是说实话,她说何兴田的那些事难道不是真的?她……”   她从小到大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程二爷和她别说打她一下,就连骂都没骂过一次,甚至重话都舍不得说一句,现在居然当着这么多的人面被打了,这让柳氏又气又愤,说着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说不下去了。      方氏本就因为程二爷刚才的无视不悦了,听到柳氏还反驳她,就更加不快了,冷哼道:      “她那是在说何兴田吗?句句都冲着他大伯,小小年纪就学会了含沙射影,装模作样。他大伯作为长辈出手教训教训她也是该的,免得以后嫁到婆家,把这些德行都带了过去,让别人以为我们程家不会教养子女。”      柳氏听着方氏的话,气的直瞪眼,可是作为儿媳她又不能出言忤逆,只能气的抿嘴生气。 第31章 程二爷的举动   程二爷听着这话,倒是没反驳方氏,而是转头看了一眼站着的程大爷,口气不善的道:“我的女儿自己会教,用不着旁人插手。”      方氏一听,虽然这句话是对着程大爷说的,可是却是顺着她的话讲的,这是明摆着打她的脸,方氏再隐忍也没法把这口气压下去,气的她攥紧手中的佛珠刚要开口说话。      就看到程二爷转过身去,心疼的看了程若惜一眼,伸手轻轻的用手指擦掉程若惜嘴角的血丝,然后盯着程若惜脸上的五爪印吼道:“下人是不是都死光了,三小姐都受伤了,也不知道去请大夫,三小姐的脸要是肿了,明天就全部给我卷铺盖滚回去!”      程二爷怒气滔天的声音很大,惊的近处的柳氏一抖,眼泪都忘了掉了,站在近处的程若惜耳朵都震疼了,就连刚要发火的方氏也被惊住了。      在方氏的印象中,程二爷在她面前从来都是恭敬温顺的,就算程大爷有时候把他气急了,只要她说一句话,他都会马上消气的应和着,没想到这次会让他发这么大的火,难道轻云缎的事情很严重?方氏心中暗暗思忖,不免担心了起来。      一直端着的程大爷,也被吼声吓到了,程二爷虽然因为他屡次拖后腿,对他发过不少次火,可是都碍于他是兄长,所以言辞间都非常顾忌,就像这次轻云缎的事情,程二爷也就是冷着脸说了一句“你好自为之”然后就走了,并没对他怎么样?   怎么现在却因为他打了她的女儿,就发这么大的脾气,这让程大爷有点摸不到头脑,只能默默的看向方氏,可是方氏也陷入沉思中,压根就没注意到他。      尹氏跟其子女也被结结实实的吓到了,程二爷为人豁达,从来不会因为程大爷做的事,就迁怒到他们的头上,看到他们不管什么时候都是笑脸相迎的,这是他们第一次看到程二爷发脾气的样子,所以当然会被吓到。      方氏见程二爷是真的动了气,怕程二爷就此恨上大房,抬出遗书的事情来,所以赶紧的收敛心神,摆出一副慈母模样,语重心长的说:      “老二,你别动那么大的气,今天这事是你大哥糊涂了,就算是大伯也不能随意出手打人,哪个子女不是父母的心头肉?更别说是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三丫头了,这样吧,让你大哥给三丫头道歉……”      “祖母,我不敢让大伯道歉,您说的对,大伯是我长辈,他想教训教训我,也是对的,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提何兴田,我…嘶~。”程若惜自然知道方氏又要利用程二爷的孝心来粉饰太平,可是既然她在,她怎么可能给她这个机会,于是故意可怜兮兮的带着哭音主动认错,末了还故意的做出,牵疼了脸颊痛的说不下去的表情。      柳氏自然不知道她是做戏,只是心疼她说话都疼,就赶紧的走到她身边,伸出手轻抚她的脸颊,希望这样可以缓解她的疼痛,结果不轻抚还好,她只是轻抚了两下,程若惜的嘴角就又涌出血来,看的柳氏赶紧为她擦拭,心疼的直掉眼泪。      程二爷也看见了,转头狠狠的瞪了一眼程大爷,然后再转目看了一眼前面的尹氏,那视线就像是刀子一样刮得尹氏生疼,吓得她连头不敢抬。      最后他才把视线看向了方氏,“母亲,我是您从小带大的,您应该知道我不是因为三丫头被打了才生气,如果三丫头真做了什么该挨打的事,我是不会多说什么的,这次何兴田的事情如果您觉得三丫头说的不是事实,那我可以交给官府查……”      方氏听到这儿,心中一惊站了起来,急道:“你不能这么做,他是你大哥。”这句话说完之后方氏就后悔了,她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程二爷看到方氏这种反应,微一愣,然后才反应到,原来方氏知道这件事,那么她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程大爷和尹家在江南的合作事情?这让他不禁联想到以前程大爷拖他后腿的事情,她是不是也是提前就知道了,甚至还参与其中,想到程若惜跟他说过,方氏跟程大爷私下说过程老爷遗书的事情,程二爷突然好像想通很多,失望和背叛突然涌入心头,程二爷面对方氏脸色不免变得有些难看。      方氏看到了程二爷脸色的变化,知道刚才的失态,让她做了一件无法挽回的事情,对于这次的事情,她就像以前一样,装作是被程大爷蒙在骨子里的,她知道的也就有程大爷帮了何兴田,然后何兴田这个背主的做了错事,牵连了程大爷而已。 可是刚才她的激动,已经表明了她全部知情了,看着程二爷突变的脸色,她心中懊悔,但她还是想要挽回些什么,所以她重新镇定的坐下,轻叹一口气,然后平缓的开口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大哥帮了何兴田是事实,万一官府因为这个误会了你大哥就不好了。”      程二爷并没有接受她的说辞,而是淡淡的回了一句道:“母亲,我不是傻子”。 方氏听到这句,脸色有点挂不住,试图再说些什么,程二爷却没有给她机会,又接着说道:      “大哥做的事我不是不知道,我容忍他一次又一次,可是他从来就没想改过,这次何兴田的事情,我完全可以交给官府的人来办,但是看在您的面子上,我不会那么做,可这是最后一次了,我的容忍是有底线的。”   虽然他口气还是带着恭敬,可是语句里的意思却惊的大房的人全部一颤。   程二爷说完,恭敬的给方氏鞠了一个躬,转身向着门边走去,看到依旧站在原地的柳氏和程若惜,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又停住了脚步,转身向着方氏说道:   “轻云缎的事情似乎传到了京城,我明日就打算回京处理,若惜她也快及笄了,沐家怎么说也是官宦人家,我想带她去京城开开眼界,顺便找人教她一些规矩,若辰已经启蒙,京城的老夫子老早就允我帮忙介绍个好西席,我也一并带去了,若辰还小,离不开他母亲,我只能一并带走了。”   程二爷说完,柳氏和程若惜互看了一眼,虽然不知道程二爷为什么突然做此决定?两人还是很默契的走到他身边,跟着他一起跪下给方氏磕了三个响头,直起身,听到程二爷诚恳而决绝的向着方氏说道:   “请恕儿不孝,不能留在母亲身边尽孝了。”程二爷把话说完,也没给方氏反应,拉起自己的妻女,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方氏,微顿了一下,转身率先向着房门走去。   站起身的程若惜看到一脸惊呆的方氏,心中有说不出的畅快,不过她面上依旧不能显,装作有些不知所措的可怜模样搀着还没缓过神的柳氏,慢慢的跟着程二爷走出了畅兴院。 外面的天依然大亮。 程若惜看着程二爷的背影,不知道此刻他什么表情?想开口安慰,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幸好这时有个丫鬟领着大夫走上前来,大概是因为听到程二爷发脾气了吧?不然也不会在这么早就能这么快的找到了一个大夫来。丫鬟看到程二爷立刻低下了头,战战兢兢的禀报大夫找来了,生怕程二爷还在气头上,一个不高兴就让她卷铺盖回家。   程二爷的那句卷铺盖回家,在下人的耳里,那可不是回家那么简单,在这里的大部分下人都是家人子,要么就是买回来的奴仆,都是奴籍,卷铺开回家等于就是从新发卖他们,从新发卖的命运一般都没好下场,所以下人们听到这话心中不禁害怕。   程二爷抬头看了一眼丫鬟战战兢兢的样子,没多说什么,只是转而看向大夫,有礼的说道:   “劳烦大夫了。” 大夫拢了拢药箱,稽首回道:“应该的。”   程二爷又转头看向柳氏,温和的说道:“一会儿大夫给若惜看好伤之后,你就收拾收拾,带些你们平时要用的东西就好,京城那边什么都有,如果来不及也不怕,我们有商船经常在京城和阳城之间来往,后面再让人送过去就是,先捡紧要的带。   柳氏似乎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要跟程二爷上京了,所以有些木木的应着。   程二爷看向程若惜,见到她脸上的红印,不自觉的蹙了蹙眉,说道:“一会儿听大夫的话,明日就要上京了,别让自己的脸肿了。”   见程若惜乖巧的点点头,程二爷对着她们两个说道:“我有事要出去一趟,晚上才能回来。”   说完,他对着大夫额首示意之后就走了。   程若惜看着程二爷远走的背影,她知道此刻的程二爷心情肯定是一团糟的,但是他在她们面前不想表露出来,程若惜也不好多说,只默默的希望程二爷能快点对大房的人全部死心。 第32章 回京准备 因为突然要去京城,二房这边非常的忙碌,柳氏看着大夫给程若惜的脸颊敷完药,又听到大夫保证不会肿起来之后,就去忙着打点行李了。   送走了大夫,程若惜也不能闲着,把自己要带的东西也要整理一番,不过就像程二爷说的,行李这些身外物其实也不用太费心,程二爷在京城也经营了多年,在京城也有房屋,估计程二爷现在已经写了信送往京城,孙姨娘是个心思细的人,那些身外物她肯定打点的很好。   所以程若惜只让人收拾了自己想带的东西,真正要带的东西也不是很多,行李这方面倒是不用太费心。   只是要带什么人?倒是有些让她头疼了,绿鹭跟何香是她的大丫鬟,按理说她肯定是要带的,可是出了何兴田这样的事情,何香她肯定是不打算带了。   对于这一点何香也很有自知之明,所以在程若惜没开口之前,先下跪求情,哭着说,何兴田做的事情,她和她娘都不知道,程若惜不答应,她就跪在地上死命的磕头就是不起来。   迎夕阁上下因为搬家的事情,所有下人们都在此处忙碌着,见何香哭得那般可怜,不明就里的个个同情起来,还有几个老人甚至还出面求情,结果何香的身边又跪了一堆人。   要是以前,程若惜肯定老早心软松口了,可是现在的程若惜只是淡淡的看着,一点也无动于衷。   她想到,这边一个何香就能弄出这么个动静,那何妈妈在柳氏身边扎根已久,人缘声望肯定不浅,程若惜突然有些担心起柳氏来,想到这里,她有些坐不住了,没理跪在一边的人,起身就赶去了荣景院。   跨入荣景院的院门,院内居然是一片安静,远远的望去下人们在偏角的耳房处搬进搬出,动作非常的轻,似是生怕弄出个声响就被谁责罚一样,无声的忙碌着。   程若惜将视线转到主屋,镂空雕刻的主屋大门是紧闭着的,程若惜示意跟在身后的绿鹭留在原地,自己则轻声轻脚的走向大门。   还没靠近大门,程若惜隐隐听到里面传出了唔咽的啼哭声,她轻蹙眉头走到门边,那苍老的啼哭声清晰的传入到她的耳膜。   “二夫人,老奴真不知道那孽子会干出那种背主的事情来,老奴愿现在就把那孽子拉到夫人面前,让夫人处置。”   何妈妈苍老的声音透着懊悔和自责,听着好似真是不知情。   “不用了,二爷他不想把这件事闹大,何兴田的这件事二爷现在不想提也不想问——二爷不想过问,那是他顾忌着老夫人,顾忌着程家,柳家可不会那么轻易的放过他,你让他好自为之吧。”   屋内柳氏的声音似乎也透着梗硬,虚弱和疲惫的回应着何妈妈。   “二夫人,老奴知道那孽子这次做出这种背恩忘主的事,就算刮了他,也是他罪有应得,老奴不敢替他求情,也没脸替他求情,老奴只求二夫人看在老奴勤勤恳恳伺候您的份上,让老奴跟你一起上京,就当老奴是为孽子赎罪,给老奴尽心伺候您的机会。“   程若惜听着何妈妈情真意切的话,不免觉得好笑,如果她真的想赎罪,就不会想着一起进京了,她分明是打着只要留在柳氏身边,柳氏心肠软,日子一久,她再装装可怜,柳氏肯定会放下芥蒂,何兴田的事情,柳氏只要开口求情,柳家肯定也能网开一面,到时候她们还是能巴着柳氏过好日子。   程若惜冷笑一声,推开大门,见到的就是何妈妈跪在地面,柳氏坐在桌前眼神复杂的看着何妈妈,她一推门,两人齐刷刷的看向她,在她们眼眸中,程若惜看到隐隐的湿润。   程若惜站在门边,也没跟她们寒暄,她只是看了柳氏一眼,然后垂下视线看向跪在地面的何妈妈,用着她特有的低柔声音,开门见山的说道:   “何妈妈,如果你真想赎罪,就不应该求我娘带你去京城,你是伺候我娘的老人了,柳家和程家的情形,你说不定比我娘看的还清楚,我爹今日突然就向老夫人开口,要带着我们一家离开阳城,爹是个极重孝道之人,如果他想带我们离开,老早就带我们离开了,还不是因为‘父母在,不远游’这句话,才留下我们替他尽孝的,可是这次我爹却突然改变主意,其中的原因你应该也猜到了。”   何妈妈本来就因为程若惜的突然出现吃了一惊,在听到程若惜开口说的这些话之后,她更吃惊了,一时间不明白程若惜怎么突然转性了?一直温婉顺从的她,怎么说的每一句都在针对她似的,何妈妈跪着的身姿,不得不好奇的稍稍抬高,有些奇怪和吃惊的看着程若惜。   程若惜并没有看向她,只是看了一眼坐在桌前的柳氏,看到她也有吃惊的看着她,她只是轻叹一口气,继续说道:   “我爹他这次等于是忤逆了老夫人,不管真正的原因是什么,可起因却是何兴田,我娘如果带着你去京城,老夫人那边会怎么想?我爹又会怎么想?老夫人会觉得我爹连你们外人,他都能包容,却包容不了他的兄弟,还为此忤逆了她,我爹就会想,他为了何兴田的事情,等于跟大房翻脸了,甚至还忤逆了老夫人,我娘却还带着你,我娘跟他是一条心吗?作为妻子为他考虑过吗?你是个在世家待过的老人了,想必事情你比谁都看的清楚,怎么现在倒糊涂起来了?”   程若惜垂下视线看着已经脸色大变的何妈妈,面上虽然不显,却是在心里狠狠的鄙夷她一番,作为深受信任的老仆,她心里非但没想过回报主人,在自己的儿子放下大错之后,居然还想利用主人,柳氏这些年的真心算是白瞎了。   气的不想再多看一眼,她抬目看向柳氏,见她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估计此刻的她,先前就算心软过想带何妈妈进京,现在听了这番话之后,也绝不会再有那个想法了。   既然如此,她也就放心了,没有再多说其他,就转身回了自己的迎夕阁,这边何妈妈既然解决了,何香那边也就更好解决了。   回去之后,看着何香和一帮老人还在跪着,程若惜就假借柳氏之名说:   “我已经请示过我娘,娘说,何妈妈还有何香都留在阳城,一个都不带,这也是爹的意思。”   程若惜这话一说出来,何香面如死灰,一帮求情的老人也察觉出了异常,一家之主、主母还有小姐,都不愿带着她们,柳氏那么倚重何妈妈,三小姐也非常倚重何香,现在居然都不带,而且一向不管后院的二爷还发了话,看来是她们做了什么犯主的大忌。   一帮老人心中忐忑了起来,为了自己刚才不明就里的给何香求情后悔了,程若惜看着他们的表情,也知道他们后悔了。   所以程若惜打算让他们更后悔,假借逆主的名义,当场给那些求情的老人,能降等级的就降等级,能降权限的就降权限。   看着刚才后悔的老人脸色变得越来越青,程若惜满意的把他们跟何香一起都打发了出去。   她降那些老人的权限和等级并不是跟那些老人过不去,只是想走了之后,让这些老人给何妈妈跟何香一些警醒。   相信这些老人因为替何香求情而降级的事情很快就能传遍程府,等到她和柳氏不在之后,这些老人还有那些以前羡慕过何妈妈跟何香的人,肯定会好好的“教导”她们,以前她们那些好日子是谁赐予的? 第33章 进京   经过那么一出之后,何妈妈和何香算是暂时甩掉了,程家大房的人也算是暂时解决了,可是程若惜知道,程二爷重情义,不会因此就完全隔断与大房的来往,目前只能算是暂时的冷却而已,只要等何兴田的事情一过,后面老夫人肯定还会想法子拉回程二爷的。      有些事情还是要慢慢来,不过不管怎么样,程若惜心里还是轻松了不少,最起码现在的事情都是朝着她预想的方向发展,这是个好现象。      所以程若惜怀着轻松的心情和程若辰在进京的路上担任着解忧草的角色,变着法子哄着满脸郁结的柳氏和程二爷。      程二爷本就豁达,就算心中有事,也知道有些事想着也是没用,所以儿女嘻嘻哈哈的在身侧闹了闹,他也就开怀了起来。      柳氏的郁结,其中的一个原因就是觉得愧对程二爷,毕竟何兴田的事情她觉得自己也有责任,所以在看到程二爷开怀的样子之后,心中也就舒缓了一些,加上儿女一直在她的身边缠着她,让她稍稍忘记那个一直陪伴自己的何妈妈,心情也就更舒畅了一些。      所以程若惜他们一家在这进京的路上也算是开心的,尤其是程若辰,他从没出过远门,更没坐过船,当他第一次踏上船的时候,他是最兴奋的,第一天的时候,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拉着柳氏和程若惜船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先看了个遍,然后就咋咋呼呼的指着他从没见过的宽阔水面叫了一天。      不过,再喜欢的事情,只要久了都会腻,尤其对一个小孩子来说,当船行驶了半个月都没有到目的地,那么他的心情可想而知了。      幸好程若辰自小就乖巧,没有怎么闹,除了像霜打的茄子整天焉然然的倒也没什么,只是柳氏看着比较心疼而已。      还好,在程若惜都快厌烦这种船上生活的时候,终于到了京城。      刚下船,程若惜没来的及感受京城的繁华喧嚣,只觉得好久没有接触到地面有些轻飘飘的,害的她差点跌了一跤。      不过她也没机会走什么路,他们刚下船,孙姨娘就派了马车来接他们了,程二爷在京城买的房子靠近京城最繁华的地段,离码头有些稍远,坐着马车也要一个多时辰才能到。      程若惜一行人经过长途的劳累再加上这一路颠簸,个个都显出了疲惫之色,程若辰年龄小,已经靠着柳氏睡着了。      就在程若惜也快睡着的时候,马车总算到了程府的大门,一行人刚下马车,孙姨娘就迎了上来,她是个心细的,知道他们一行人旅途疲惫,也就没弄什么虚礼来寒暄。      直接把他们引进府内,安排了好热水让他们洗漱,各个房间也安排好了精致的小点心让他们先充饥,被褥什么的也全都是刚铺好的,上面还有太阳的香气。      孙姨娘没有急着安排席面来为他们接风,她知道现在的他们没有那份精力去品味佳肴,等到晚上他们休息好之后,她再做安排,这样大家才有精神。      当然,柳氏来了,她这样的打算也是先询问过柳氏的,柳氏对这样的安排很满意,毕竟大家都很累,现在也没那个精神去吃席。      就这样,程若惜洗漱过后就美美的睡了一觉,等她醒来已经是下午了,刚醒来程若惜有些恍惚,一时间似是不知道身在何处。这时,绿鹭的声音传入耳中。      “小姐,小少爷刚才来找过您了,说要和您一起逛逛这里,让您醒来就去找他。”      站在床边的绿鹭看着程若惜醒了,帮程若惜摆好绣鞋,看着程若惜穿好,恭敬的转答了程若辰的吩咐。      程若惜穿上鞋走到梳妆台的面前坐下,身后的绿鹭自动的为她重新整理发饰。   “小少爷什么时候来的?”      程若惜透过镜面看着以飘纱点缀的房间,不经意的问着。   绿鹭手上的动作没停,恭敬的回道:“有半个时辰了。”   程若惜依旧透过镜面看着房间的陈设,飘纱的点缀加上雕刻精美的陈设,这样女儿家精美飘逸的房间让她不自觉的喜欢起来,心情也跟着愉悦着,轻扯嘴角,她笑道:   “果然小孩子精力旺盛,我爹和娘是否还在休息?”   “二爷好像只陪着二夫人休息了一会儿,没多久就出府了,二夫人等二爷走后,又睡去了,现在还没醒。”   绿鹭说完话,正好帮程若惜的头发也弄好了,放下梳子退到了一边。   程若惜看着镜中的自己,因为刚睡醒,皮肤还泛着天然的红润,一袭粉红色的裙子更是把她红红的脸颊衬得粉嫩嫩的,眉眼含笑的看着镜中的自己,程若惜看着桌面上雕刻精美的梳子,回过头再看了一眼房中精美的陈设,程若惜此刻的心中是轻松愉悦的。   孙姨娘一直是个心细的,对柳氏也一直是忠心耿耿,对她和程若辰也是疼爱有加,那份心思和感情是出自她的真心。   真心换真心,程若惜他们也是把孙姨娘当成家人的,从不轻视她是一个小妾。现在离开大房的那些人,想到今后在这个只有自己家里人的宅子生活,程若惜就不自觉的心情愉悦。   梳妆完毕,程若惜就带着绿鹭到了星辰阁,找到程若辰一起去见孙姨娘,程二爷在京城买房子的时候,就想过将来有可能要把家人接来定居,所以这个程府的面积还是挺大的。   孙姨娘第一个住进来,以程二爷和柳氏对她的器重和信任,她当然可以选个好院子,   可是她选的是个偏院,离正院很远,就连给自己的儿子选的也是偏院,离正院也挺远的。   程若惜住的星月阁和程若辰的星辰阁位于正院朝阳院左右两端,相距都不是很远,所以程若惜很快的就找到了程若辰。   拉着程若辰一起到孙姨娘的墨兰院,或许程若辰还小吧,走的他直喊累,要不是程若惜笑话他没力气,估计他都要叫下人背着他走路了。   程若惜一边走一边逗弄着程若辰,倒是觉得很快到了墨兰院,门口的丫鬟老远的看到他们,机灵的进屋通报了,所以程若惜他们还没走到大门,孙姨娘已经走了出来,笑着迎接了他们。   “休息好了吗?怎么这个时辰过来,再过一会儿子就该到正厅用晚膳了,也不怕疼了你们的腿。”   孙姨娘性格比较像程二爷,豁达开朗,对程若惜他们自小也是关爱的很,比较亲昵,所以话语中有着不赞同的关心。   程若惜领着程若辰跟着孙姨娘进了屋,程若辰没等招呼,直接找了个凳子就坐了上去,程若惜和孙姨娘见了都是各自笑笑,没说什么的也找了位子坐下。 程若惜看着坐在她对面的孙姨娘说道:“哪有那么娇贵,睡了半响,现在精神可足着呢,上午的时候太疲惫了,都没能和姨娘好好的打招呼,现在离晚膳还有段时间,所以就过来找姨娘了。”   经过一世再见,她真心觉的温暖,孙姨娘是江南女子,以前也是富足人家,读过书写过字,因为是商家出生,所以知道一些经商之道,她有着江南女子的婉约,也有着商家女儿的精明,家中落难遇到柳氏,顺势成了程二爷的妾,程二爷跟柳氏对她的信任和尊重,让她眉眼间透着别家小妾没有的神采和气度。   她是个重义知恩的人,她的精明心细全都放在帮程二爷和柳氏的身上,对于这一点程若惜非常的感激,再经一世,程若惜对她还多了一份珍惜之情。   上一世程二爷被赶出程家落的一无所有,孙姨娘也依然不离不弃,甚至还在病中帮着程二爷一起周旋,最后却因为病情加重无钱诊治魂落黄泉。   不过孙姨娘的儿子,也就是她的三哥哥程若霖,不知怎么的?程二爷落魄之后,他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不知道怎么就好了?   那时的她,已经被接入方家成了妾,外界的事她不是很清楚,只能断断续续的打听到他们的事情,最后她被方如卿送给了沐逸朗,一开始她还能打听一些程二爷他们的消息,最后不知道沐逸朗为了什么?居然下令不许她与外面有任何接触。   最后她是在上一世死前的前一年,才有了程二爷的一些消息,程若霖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找了一个人混进了将军府,那个人找到了她,告诉她,程若霖会找人来救她出去,还给了她一些银钱。   那人还告诉她,程若霖已经重振了家业,程若辰能跟着一起帮忙了,当她问到柳氏和程二爷的时候,那人吞吞吐吐的,说他们也很好。   程若惜看着那人的表情,程二爷在被大房陷害除族的时候就被气的吐了血,柳氏是典型的后院妇人,根本就没经过大风浪,突然一无所有,亲见丈夫吐血、女儿与人为妾……这么一连串的打击她肯定是受不住的。   程若惜知道,程若霖重振了家业,但是却重振不了程二爷和柳氏经历的那一番打击和磨难之后的疲惫身躯。   程若惜本想追问,可是却被沐逸朗的人发现了,她害怕沐逸朗会杀了那个人,也怕沐逸朗迁怒程若霖,不想让好不容易振作的程家惹上位高权重的霸王,程若惜用父母亲之命,诅咒发誓,愿终生于他为妾,绝不生逃离之心。   沐逸朗放了那个人,自此程若惜就再也没有听到他们的半点消息了。 第34章 程若江 现在想想,沐逸朗突然不让她打听程二爷他们的消息,估计是因为程二爷他们应该是凶多吉少,沐逸朗怕她情绪激动做出越举的事,所以才严禁她与外人接触。   想通之后,她对老夫人和程家大房的恨就更加深厚,更加下定要与程家大房决裂的决心。   上一世的程二爷和柳氏最后到底怎么样,程若惜虽然只能猜测,但是有一点她可以确定,程若霖重振了程家,想到这里,程若惜看着孙姨娘问道:      “三哥哥的身体怎么样了?京里有找到好大夫吗?”      问道自己病弱的儿子,孙姨娘的明亮的眼睛爬上了一丝黯然,轻叹了一口气回道:      “他那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病,京城里的好大夫自然是多的,可是他这种病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治好的。”      看到孙姨娘的黯然之色,程若惜不自觉的安慰道:“姨娘不用担心,天下大夫那么多,爹走南闯北做生意,人脉广,肯定能找到治好三哥哥的大夫。”      知道程若惜是在安慰她,孙姨娘舒口气,爽朗的笑道:“那就承你吉言了。”      她们聊得欢,坐在一边半天没说话的程若辰,在程若惜和孙姨娘之间看来看去,最后终于忍不住歪着头,眨着不解的眼睛,对着程若惜问道:“三哥哥?”      程若惜看到程若辰的反应才想起来,程若霖来京城寻医的时候,程若辰才两岁,孙姨娘为了就近照顾程若霖,也一起跟着程二爷来了京城,逢年过节的时候虽然孙姨娘有时候会跟着回阳城,但程若霖却因为体弱,怕旅途劳累影响病情,所以程若霖自从来到京城之后,就再没回过阳城。      加上程若霖自小病弱,好几次差点就病死了,程二爷每次只要提到他就会愁眉不展,久而久之程家上下就很少提起程若霖,程若辰自然就更加不知道有这么个哥哥了。      “辰儿记不得三哥哥了?你小的时候,三哥哥还抱过你呢,真没良心,三哥哥知道了肯定要伤心了,一会儿见到三哥哥我就跟三哥哥说,让他不要你这个弟弟了。”      程若惜故意摆出一会儿要去告状的样子逗弄着程若辰。      程若辰听了立马就不依了,蹭的从凳子上蹦下来,那慌张的动作差点让他跌倒,程若惜心惊的刚要起身去扶。      孙姨娘比她快了一步已经扶住了程若辰,“我的小祖宗,你可慢点。”见程若辰没事,孙姨娘不赞同的视线射向程若惜。      看程若惜也被吓了一跳,她也就没再说什么了,转过视线,蹲下身安抚程若辰,说道:“别听你姐姐瞎说,你那时候还小,记不得你三哥哥是正常的,你三哥哥不会怪你的,你三哥哥知道你要来,他可高兴了,要不是你三哥哥身体不好,今天他还想一起去接你们呢。”      “真的?三哥哥,不会圣‘生’我的气?”程若辰看着与他平齐的孙姨娘,害怕孙姨娘哄他,天真的双眼写满了担心,他好不容易听到自己又有一个哥哥,不想突然又没了。      孙姨娘看懂他的担心,为了打消他的疑虑,说道:“当然是真的,明天我就让你三哥哥陪你玩好不好?”   程若辰高兴了起来,笑着开怀应道:“好。”   就这样,程若辰明天的行程就有了着落,当然要过明天得先过今晚,等到他们在墨兰院聊得差不多的时候,外面的天空已经蒙上了一层暗幕。  孙姨娘看着时间不早了,就让程若惜姐弟两一起跟着她从墨兰院直接到了正厅,正厅的油漆楠木的大桌上,下人们已经摆满了孙姨娘安排好的菜肴。   等到柳氏到的时候,菜品也都上齐了,程二爷正好也回来了,一屋子人迎了上去,程二爷落座,其他人跟着依次入座。   在座都没外人,程二爷和柳氏都是好说话的,只要不太过,礼节方面也没那么多讲究,一桌子说说笑笑,程若惜就负责逗弄程若辰讨大家开心。   孙姨娘就负责给他们讲解京城的新鲜事物,程二爷出门一趟,应该就是打听江南轻云缎的事情,看着面色好像应该不是很严重,听着自己的妻女妾氏说话,他偶尔也会笑着插上几句。   总得来说,气氛是和乐融融的,唯一遗憾的是程若霖因为身体不好没出来,不然他们现在这个可真算是团圆饭了。   程若惜看着其乐融融的画面正这么遗憾的想着,这时大门外突然走近一个煞风景的身影来,蹙了蹙眉,心想,她前面还在想,总算离开大房了,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个大房的人,真真的让人郁闷。   煞风景的身影由远至近,等到他完全走到屋内时,一桌子和乐融融的气氛立刻就烟消云散了。   “侄儿见过二叔二婶,侄儿因在外有事耽误了时辰,没来得及去接二位,还望二叔二婶勿怪。”   程若江圆滚滚的身子着了一套紫金的白绸缎面的长衫,腰间挂着的金灿灿耀眼夺目的长命锁,椭圆的脑袋下是个正宗的圆脸,一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线,整齐的牙齿讨好的露在外面。   程若惜本欲夹菜的动作,再看他的那一刻就放弃了,放下筷子,她突然觉得什么食欲都没了。   程若江一出现,程二爷也不高兴了,一来他想到了何兴田的事情,二来程若江被赶出书院的时候,他就写信让人把他送回阳城,可是过了这么久,他居然还在京城,加上今天是他回来的日子,程若江作为小辈,怎么说也应该去码头接他,结果他倒好,别人晚饭都吃了大半了现在才回来。   他已经被书院赶出来了,能有什么事让他这么晚才回府,程二爷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他是在外面胡天海地了,以前程二爷对程若江这种散漫不着调的性子还能忍忍,这次回来他是憋着对大房的气回来的,现在他可忍不下去,但是他也懒得再管他那副德行,于是放下筷子,连瞧都没瞧他一眼,就起身走了。   程二爷这么一走,柳氏自然是跟着了,程若惜本就不待见他,反正她也没了食欲,看着程二爷走了,他还是完全不以为意的赔笑着,她更不想跟他沾边了,意思意思的施了一礼,拉上程若辰也走了。   好好的接风宴就这么不欢而散,真是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   因为没有老夫人在,柳氏是最大的当家主母,她放话不用去给她请安,程若惜经过长途跋涉,虽说是昨天歇了一夜,但是第二天身子还是乏的很,于是就从善如流的睡到了天亮。   等吃过了早膳才到朝阳院给柳氏请安,程若辰也在那边,瘪着个小嘴,似乎有些不高兴 。   程若惜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程若霖一大早来给柳氏和程二爷请安了,程若辰因为跟他错过,所以才不高兴的。   看着程若辰小孩子的心性,程若惜点了点他的鼻子哄道:“我昨天让厨房准备了一碗血燕,一会儿要给三哥哥送去,不知道有没有人愿意跟我一起去呢?”   程若辰沮丧的小眼睛立马亮了,高声回道:“我,我。”   柳氏在旁边看着,无奈的笑了笑,“你啊,一天到晚就知道逗你弟弟,一会儿见了你们三哥哥,可别在他身边闹腾,他身子不好。别吵着他了。”   程若惜乖巧的回道:“知道了,娘。”   程若辰附和的直点头,“嗯嗯。”   柳氏看着程若惜拉着程若辰就要走出门外,突然出声说道:“你那个血燕是你生病时你舅舅送来的吧,应该还剩一些,你现在身子好了也用不到,都送给你三哥哥吧。”   程若惜回过头,看着柳氏回道:“我知道的,不止血燕,我那剩下的补药,我都打算送给三哥哥。”   柳氏一听,知道她先前吃药吃怕了,打趣道:“你这是跳出苦海去祸害你三哥哥呢。”   程若惜难得俏皮的回了一句:“可不就是嘛。”然后不等柳氏再说话,拉着程若辰就走了。       第35章 送血燕   京城的这个程府是孙姨娘一手打理的,凉亭小榭、山石花草、处处透着江南的风格,叠石理水,盆植相依,有着山水环绿的惬意风情。      程若惜一路走一路看,经过一座假山,穿过一座拱桥,进入一道月门,程若霖的养心院就映入了眼帘。      两层的青砖小楼,前面是个小池塘,里面一朵朵的莲花在太阳的照耀下摇曳着艳丽的光泽,小池塘的上面是用石墩拦起的围栏,围栏下是青石小道、四面相通的指往小楼的大门。      池塘的左侧有一颗梧桐树,与小楼的侧面直线相对,梧桐的叶子很浓密一直延伸到池塘的边缘,梧桐下有个四个石凳相围的石桌,此刻春风正好,程若惜突然想去石桌那里坐坐,吹着风、赏着莲、如果再有人此刻在旁边扶着琴,程若惜觉得她也能做一次脱俗遁世的世外之人。      收回视线,按下自己的想法,她拉着程若辰沿着青石路,走到小楼的门口,程若惜奇怪的探了探头。 这里非常的安静,或许是孙姨娘为了给程若霖养病,特意安排的吧,可是再怎么清净,应该也要有下人伺候啊?      望着四下无人的院落,她猜测着各种可能。 难道三哥哥不在?刚才因为程若辰非要吵着也要给三哥哥送补品,她没办法只能陪着他去了一趟星辰阁,她害怕做好的血燕放太久失了味道,就让绿鹭先送血燕过来了。如果三哥哥不在,绿鹭应该会回来禀报她才对,可是她别说得到禀报了,就连绿鹭的影子她都没看到。      “三哥哥?”望着敞开的大门,程若惜有些疑惑的轻喊出声。      喊过之后,良久没有反应,程若惜再喊了一次,“绿鹭”。之后依然没有反应,奇怪的跟程若辰对望一眼,最后她决定不请自入的跨进了屋内。      这是间会客的厅堂,虽然及不上正厅的一半大,但是该有的摆设都有,而且看着十分的雅致,程若惜望着雅致的厅堂,不经意间看到供桌的偏侧有一道通往后面的小门。      而那道小门里隐隐传出细微的人声,听到有人声,程若惜拉着程若辰带着捧着补品的小丫鬟,没有迟疑的走向了那个小门。      跨进小门,两边砌着矮墙的小院映入了眼帘,矮墙下摆着各种鲜艳的盆景花草,矮墙上是透墙而入的绿竹,小院的中心放了一个石墩,石墩上摆着一个大缸,缸里一朵红莲高高绽放,绿色的莲叶下两条红色的金鱼懒洋洋的飘游着,小院不大,却让人有种说不出的淡雅舒适。      小院的正中连接的是木制小屋,绿色的藤蔓从小屋的屋顶不规则的攀爬在小屋的各处,给木制的小屋添加了几分绿色天然的气息。      程若惜在心中不由得为想出这种小院风格的人发出赞叹,就是不知道造出这种环境的人是三哥哥?还是孙姨娘?      “你好大的胆子,一个小小的丫鬟也敢忤逆主子,董管家,把她拉出去给我往死里打。”      程若惜还在心中为这巧心的院落赞叹,一道煞风景的声音从小屋里传了出来。      “三小姐吩咐奴婢一定要亲眼看着三少爷吃下血燕,所以不敢擅自把血燕交给二少爷,奴婢不敢忤逆主子。”      绿鹭颤颤的声音,随后也从小屋内传了出来,这让程若惜不由得蹙了蹙眉头,她是吩咐了绿鹭让她亲眼看着程若霖喝血燕的,因为长期病中的人最讨厌的就是这些东西,这个血燕是难得的好东西,她害怕程若霖浪费,所以才这么说的,不过绿鹭向来就是个实心眼,听着意思她遇到了什么难处,但好像并不懂变通。      “还敢嘴硬,三少爷都说了,他虚不受补,没福喝这么好的东西,二少爷我为三少爷分忧,你还叽叽歪歪,你当二少爷是泥捏的,今天不教训教训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鬟,我以后还怎么在这程府混,董管家,你死的?还不快把她给我拉出去。”      典型的富家子弟的跋扈风格,声音高昂的仿佛他就是一家之主似的。      “二少爷您消消气,为这种丫鬟您不值当——你们还站着干嘛,没听到二少爷的话啊?还不给我拉出去打。”中年男人声音带着讨好,这个声音程若惜知道,就是程若江口中的董管家,很显然董管家后面硬气威风的语气是对着下人们说的。      果然他一说完就听到俩个小厮的声音齐声应道:“是。”      “二少爷,您不能这样,绿鹭怎么说也是三小姐的贴身丫鬟,又是奉三小姐的命令过来的,要是在这里挨了打,三少爷这里到时候也不好交代啊。”      这个声音程若惜有些印象,记得好像是程若霖身边的小厮长顺。      “哼,惩戒一个丫鬟还要顾忌这个顾忌那个,我主子也白当了,三妹妹要是不高兴,让她来找我。”      程若江跋扈的声音里根本就没把程若惜放在眼里。语气里甚至还透着他高上程若惜一头的轻视。      程若惜拉着程若辰靠近小屋,在屋里嘈杂的声音里程若惜一直都听到一个虚弱的声音重复的说道:“住手……”声音很微弱但是很清晰,可房里的人就是选择无视。      程若惜踏进木门,正好看见董管家使个眼神,让站在绿鹭身边的俩个小厮把绿鹭带走。      绿鹭跪在地上被两个小厮架起来,吓得直发抖,拼命的用眼神向倚在桌边坐着的程若霖求救,可是程若霖开口了,微弱的声音飘荡在屋内,他们却都选择无视。他身边的长顺也急的直跺脚,看着对面的董管家。希望董管家能看在程若惜的面子上阻止一下。      可董管家完全就像是程若江身边的哈巴狗,从头到尾就只看着程若江的脸色行事。      进到屋内,程若惜冷眼的看着眼前的闹剧,她倒要看看他们看她来,是不是也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无视她?      程若惜本想让他们先发现她的,可是身边的程若辰看到有人欺负绿鹭,抽开她拉他的手,直直的跑到两个小厮命令道:“你们‘嘟’放手!。”      还真别说,虽然他小,但是怎么说也是端着少爷的身份长大的,他这一吼,虽然口齿不清还带着童音,但少爷的架势还是展现了几分。      两个小厮下意识的放了手,不知所措的对望了一眼之后,很有默契的看向董管家。      董管家看到程若辰,顺着视线看向程若惜,眼神中微光一闪,立刻赔笑的给程若惜和程若辰行礼,“三小姐好,小少爷好。”      程若惜淡淡回之一笑,柔柔的说道:“我们来看看三哥哥。”故意不解的看向一脸狼狈的绿鹭,她继续说道:      “这是怎么了?我让绿鹭送个血燕给三哥哥,怎么弄出这般动静?可是绿鹭做了什么事冲撞了三哥哥,惹的董管家要出手教训?”      董管家赔笑的脸一僵,为难的看向程若江,“这……”      绿鹭听她这么一说心中一阵委屈,加上看到自家小姐来了,心中一松,双腿一软,跪到地面就扑簌扑簌的掉着眼泪。      程若江看到董管家为难的表情,豪不在意的走到程若惜面前说道:“她没冲撞你三哥哥,她冲撞的是你二哥哥我。”      程若惜听到程若江所说,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柔柔的笑笑,然后绕过他圆滚的身躯,走到里面,拉着正在担心绿鹭的程若辰一起走到程若霖的身边,落落大方的施了一个见礼,真诚而又担忧的开口道:      “三哥哥可是被吵到了?脸色看上去不太好,要不,让长顺先扶你去歇息吧?”      程若霖坐在桌边,瘦弱的身体显得无力,脸色苍白的倚在桌边,似乎因为刚才的吵闹惹得他头疼,白皙瘦弱的手指轻轻的按着自己的太阳穴,一副会随时晕倒的样子。      “三妹妹有心了,我没事。”      程若霖借着揉太阳穴的动作,遮掩住眼底的精光,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被无视的程若江,他此刻正一脸菜色的盯着程若惜,可程若惜居然毫无所觉似的。      记得印象中的程若惜是温柔婉约的女孩,怎么四年没见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虽然举止轻柔,话语软绵,可是骨子里似是多了些什么?这让程若霖不由得心下暗忖,难道女大十八变,连性子也会变?    第36章 专横的程若江 程若惜听着程若霖软绵无力的回答,看向桌面上那盅血燕,说道:“这个血燕能补虚养胃、补肺养阴、滋阴调中还能美容养颜,好处很多的,是难得的上品血燕,所以先做了一盅带来给三哥哥品尝,剩下的我也都带来了,一会儿你让个心细的人带下去保存好,这可是好东西,别糟蹋了。”      “我也送了东西给桑(三)哥哥”听程若惜说完,程若辰似要抢功似的,激动的连最简单的字都没说清楚,他自己好像也发现了这一点,看到程若霖的视线转向他,他有些不好意思和羞臊的低下头,想了想他又很快的抬起头,用着天真的眼神,怯生生的看着程若霖。      “姐姐带来很多补品来看三哥哥,我也带了丘丘(舅舅)给我的人森(参)送给三哥哥,希望三哥哥能早点看(康)复,姐姐前面生病的时候,就是吃这些吃好的。”      程若辰为了不想在突然出现的哥哥面前出丑,说话说得非常慢,可是还是被他说错了几个字,只是他自己不知道而已。      说完,程若辰看着程若霖呆呆的望着他,似乎不认识他的样子,小家伙垮下脸有些受伤的向程若惜靠了靠。      程若惜知道程若辰一直都希望有个哥哥,柳氏和沐家交好,他们姐弟会经常一起去沐府,沐逸清是那种不管他们做了事,捅了什么篓子,都会一律护着他们的好哥哥。      可以说沐逸朗肆意的性子,有几成都是他纵容出来的,对于这个好哥哥,程若惜从小的时候就非常羡慕,恨不得把沐逸清抢过来放到自己的家里,所以就更别说年纪尚幼的程若辰了。      程家大房的两个哥哥对自己的亲妹妹都不怎么亲近,更别说对他们了,所以当程若辰知道有个三哥哥的时候,心情肯定是激动的,可现在的这个三哥哥居然露出不知道他是谁的表情,小家伙肯定是伤心的。      程若惜好笑的看着靠近自己的程若辰,双手搭向到他的肩膀,把他推到程若霖的面前说道:“三哥哥走的时候,辰儿才两岁,现在辰儿长大了,三哥哥肯定没认出来吧?”      “辰儿?”程若霖听完程若惜的话,楞了一下,然后恍然道:“若辰!长这么大了,我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在京城这段日子整天浑浑噩噩的,一转眼都已经过了这么久了?那个时候若辰好像还不怎么会走路吧?现在居然都已经这么高了。”      程若霖依着桌面,有气无力的低低说着,似是在为自己的身体感伤,说到后面他脸上浮现了一抹落寞。      程若惜看着这个身体羸弱的少年,忽然有些心疼,他今年已经十五了,如果他身体健壮,此刻应该会和沐逸清或者沐逸朗那样,要么文成要么武就,就算不走文武之路,应该也会继承家业跟着程二爷四处闯荡,而不是依着桌面,脸色苍白的待在这个狭隘的屋内,受着下人们的无视。      想到这里,程若惜心中一股怒气而生,看向桌面上的那盅血燕,先笑着说道:“我和辰儿现在来了京城,以后会天天来看望三哥哥,到时候三哥哥千万不要嫌我们呱噪。”      顿了顿,她转身看向董管家说道:“对了,我让绿鹭来送血燕给三哥哥,董管家怎么会派人来惩治她?”她再转身看向程若霖不解的温和问道:“是绿鹭这丫头做了什么事,冲撞了三哥哥吗?”      程若霖目光有些暗淡,看向董管家和后面的两个小厮,无力的声调带着有志不得伸的无奈,“没有,绿鹭这丫头很懂事,是我无能,让她在我这里受委屈了。”      程若惜看着程若霖的样子,心中怒火更盛,面上也染上了温怒,“三哥哥这是什么话?既然绿鹭没有做出要让三哥哥责罚的事情,董管家敢越过你这个主人,对我身边的丫鬟随意责罚,那便是董管家的不是,三哥哥惩治了便是,为何要说出如此气话。”      说完,她转过身,走到程若霖的身侧,看着不远处有恃无恐的董管家,低柔的说道:“三哥哥身体不好,既然有我在,就由我来惩治吧。”然后指向站在一边的两个小厮命令道:“你们把董管家带下去,先打上十板子,后面我再去禀报我娘。”      程若惜生来就不会高声大骂,所以就算再生气,也是低声细语的,有可能就因为这样吧,那两个小厮先前听董管家要处罚绿鹭的时候,倒是很麻利的去拿人,现在程若惜放话,他们居然一动不动,只是为难的低下头,偷偷的用眼角看向董管家。      听到程若惜的话,董管家一点也不以为杵,只是向前一步,态度恭敬语气敷衍的说道:“三小姐,我怎么说也是这里的管家,您这样无故责罚于我,以后我还怎么管理这里的下人?再说,又不是我要惩罚绿鹭的,这是……”他看了一眼脸色已经涨成猪肝色的程若江,“这是二少爷的意思。”      程若惜知道从刚才她无视了程若江之后,程若江就一直满含怒气蓄势待发的看着自己,不过她打定主意无视他到底,所以依旧没看他一眼,对着董管家说道:      “董管家,你知道你是个管家,可你知道你管的,是谁的家吗?这里是养心院,三少爷是这里的主人,你进来三少爷同意了吗?你要在这里责罚下人,你询问过三少爷的意思吗?”      程若惜语气依然是柔柔的,看着董管家的眼神也没有半丝火星,只是似在询问一般的事情。      程若惜虽言语温和,可董管家却没有了那份从容,听到程若惜的话,有恃无恐的脸上微微变了颜色,这让站在程若霖身后的长顺冷哼一声,然后落井下石的站出来道:      “小的跟董管家说了,三少爷身子不爽,不便见人,可董管家说,看到绿鹭进来了,非得带着人跟着二少爷一起挤了进来,小的拦都拦不住,进来之后,看到绿鹭送来的血燕,二少爷就说三少爷身子虚不能喝,然后就要抢过绿鹭手上的血燕自己喝,绿鹭护着不肯给,董管家就让这两个小厮一起抢,要不是小的手快,现在这个血燕肯定都洒到地下去了。”      程若惜听完长顺的话,心中一阵疲惫,她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不管到哪里?她就是无法摆脱程家大房的人呢?      来京之前她都忘了,程老夫人在程二爷置房的时候,就以帮程二爷分忧之名把董妈妈的儿子董昌安排在程二爷的身边。      只是程若惜没想到这个董昌居然做了这里的管家,而且还跟着程若江明显的欺压程若霖,看着他现在这个样子,似乎也没把她放在眼里。      “怎么?血燕我喝不得?一个小丫鬟敢忤逆爷,爷想罚就罚,用得着这么叽叽歪歪。”      程若江昨天被程二爷他们一桌子人都无视了,心里本就憋着火,可是程二爷怎么也是长辈,他只能端着笑忍了,可现如今程若惜居然还敢无视他,还端出小姐的架子耍威风,刚才她对董管家的那些话,只要不是个傻子都能听出了,她的意思这是程二爷买的房子,这里是他们才是主子,他程若江是个外人。      他程若江什么时候混的连个小丫头都不把放在眼里了,程二爷再能干,也要听老夫人的,而老夫人的心是向着他们大房的,不然也不会派董妈妈的儿子来看着程二爷。      在这里,除了程二爷这个一家之主他不能得罪之外,其他人他还真不放在眼里,加上董昌是他们大房的人,他在这里还从来没有不顺心的时候。      程若惜算个什么东西?就一个黄毛丫头也敢在他面前端架子耍威风,看来不做点什么事情,她还不知道这里谁才是老大。      想到这里,他晃着一脸的赘肉,一脸扭曲的对着身边的两个小厮喊道:“你们都是死的吗?还不快把她拉出去,打不死她,你们就去死。”      两个小厮一直跟着董昌在他身后作威作福惯了,现在看到他发威,立刻狗腿的把还在地上跪着的绿鹭拉了起来。      绿鹭吓得望向程若惜,求救的喊道:“小姐。”      程若辰很喜欢绿鹭做的糕点,每次去程若惜哪儿,绿鹭都会准备一些,所以他对绿鹭还是十分喜爱的,现在看到有人欺负她,立刻奔到她面前,对着两个小厮喊道:“放手。”      两个小厮根本就不理他,照旧架着绿鹭就往外走,程若辰急了,就上前扒着个小厮的手,不让他们抓绿鹭。      两个小厮见程若辰这样,又犯难了,如果执意往外走,拉扯间怕碰撞了程若辰,如果不走程若江又怒火难平,他们看向了董昌。   董昌看着程若辰窜了出来,万一伤着他可就难办了,毕竟程若辰可是当家主母的儿子,柳氏性子虽和顺,但是伤着了她孩子,可就没他好果子吃了。 第37章 发疯的程若江 于是,董昌讨好的看向程若江,说道:“二少爷,您消消气,要不?您看在三小姐和小少爷的面子上……”      程若江今天打定主意要给程若惜一个下马威,见董昌求情,甩了个脸子给他,暴怒道:“老子今天谁的面子都不给。”然后粗声的对两个小厮催促道:“还不赶紧拉下去。”      见程若江如此生气,知道他昨天受了委屈,因为血燕的事,他在下人和程若霖的面前又丢了脸面,刚才谁都知道他就是嘴馋,又看到是好东西,所以就找个由头想把那血燕吃到自己嘴里,知道程若江的跋扈,程若霖一向都是忍着让这着的,可却碰到绿鹭这个不知变通的丫头,死活就是不给他吃,这不是当着众人的面踩他脸吗?      偏巧赶上程若惜和程若辰来了,程若惜还又无视他,这位爷现在肯定堆积着成山的怒火等着发呢。      董昌心里暗暗叫苦,他们这些主子嘴上怎么吵都行,他在这里怎么说也做了几年的管家,这种嘴仗的纠纷,他还是能摆平的,可万一有谁伤到了,那他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见程若江执意要拿绿鹭开刀,董昌也不敢再劝,只能走到程若辰的身边,把他拉开。      程若辰年纪小,董昌见他就是紧攥着小厮的袖口不肯放,只能使了些力气,把他抱远了一些。      “绿鹭没错,她是姐姐的丫凡(鬟),你们不能打她,放开我……”程若辰被强行抱开,边在董昌的怀里挣扎、边在嘴里嚷嚷着。      两个小厮见程若辰被拉开,赶紧趁这个空档,就拉着绿鹭往门外走。      绿鹭被强行架起挣脱不开,只能看着程若惜求救的喊着:“小姐,小姐……”      站在一边的长顺看着绿鹭真的就要被拉出去了,有些担心的看向程若霖。      程若霖也知道,绿鹭就这么在他的地方被怎么样了,就算不关他的事,以后也很难面对程若惜,所以他直起身子,扶着桌面打算站起来,长顺赶紧走到他身边就要扶他。      这时候,他们身边的程若惜,却嗤笑了出来,主仆两人以为听错了,不自觉的停下起身的动作,一起看向程若惜。      程若惜是笑着的,望着眼前的闹剧,她觉得不想笑都很困难,她虽然以前就知道大房的人恬不知耻,可没想到他们能无耻到这正地步?鸠占鹊巢反客为主的事情,他们做的也太得心应手了,就连他们派过来的一个管家,都不把这个屋子的真正主人放在眼里。 他们以为二房的人还会想以前那样只是默默的忍着,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今天要不给他们一些苦头尝尝,她也就等于白活一世了。      想到这里,程若惜只是淡淡的看向站在门边一直捧着补品的丫鬟,命令道:“你把东西都放进来吧,然后去门口找个人把这里的护院都给我叫进来。”      “……是。”小丫鬟从刚才开始就被屋里的气氛吓得不敢动弹,她是孙姨娘新指派的粗使丫鬟,估计程若惜都还不知道她的名字?今天第一天是她伺候程若惜,谁想到第一天就会碰到这种事情。 看着绿鹭就要被两个小厮拉出门,她已经有些吓傻了,无意识的看向程若惜,谁知道这一看,她就被指名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听到程若惜的话,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把手里的补品放哪儿?心急间,她只看到程若霖身旁的桌子,赶紧走过去,慌张的把手里的补品放下,局促的后退几步,然后转身头也不敢抬的就向门外跑去。     “站住。”可怜的她还没跨出门,就被程若江怒喝住了。      可怜的丫鬟刚停下脚步,还没来得及回头看清出声之人的脸色,就听到程若惜柔柔的声音带着不容反驳的语气,说道:“你是我星月阁的人,我才是你的主子,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去做,快去。”      主子吵架被牵连的下人是最倒霉的,可是程若惜说的对,她是星月阁的丫鬟,听从的是程若惜的调配,得罪其他主子她说不定还能躲躲,等风头过了,说不定还能被遗忘掉,但是程若惜可是她要伺候的主子,得罪之后可是无处可躲的,所以可怜的丫鬟还是迈出了脚步,不一会儿离开了众人的视线里。 看着丫鬟走远,董昌以及两个小厮知道那个丫鬟把护院找来,肯定不会有好事情,可程若惜她是主子,而且吩咐的是自己的丫鬟,他们再越举,也不敢公然的去忤逆她身为主子的威严,所以当看到程若江并没有阻拦那个丫鬟,他们虽想阻难,可也只能任那个丫鬟跑出去了。      “叫护院?怎么,你还敢叫人打我不成?好,爷就在这里等着。”程若江见那个丫环已经消失在视线里,冷笑一声也不多做阻止,转过头,对着两个小厮吼道:“还傻站着干什么?拉出去。”      程若惜看着来个小厮拉着绿鹭就往外走,也不急不慌,只是淡淡的看向董昌,依旧用着她低低柔柔的调子说道:“董管家,今天要是绿鹭出了这个门,掉了半根头发,这个家有你就没我。”      程若惜知道,董昌仗着自己是老夫人的人,别说对他们这些小主子了,恐怕就连对柳氏都不会放在眼里,但是她这句话放出来可就不一样了,意思就是跟这里人说,她拼着小姐的身份跟他杠上了,这件事传到了程二爷和柳氏那里,就算气她不知分寸有失身份,但为了她小姐的脸面,别说董昌有错,就算董昌没错,他们也会为了维护她身为小姐的威严,把董昌赶出去的。   果然程若惜这句话一出口,董昌脸色大变的对着门口的两个小厮喊道:“住手,住手。”   喊完之后,赶紧放下了怀中挣扎的程若辰,程若辰一下地,就跑到了门口,依旧扒着一个小厮的手,不让小厮抓着绿鹭。   董昌则委屈的看向程若惜,对着程若惜讨好带笑的说道:“三小姐,您怎么跟小的杠上了呢?您这是在自折身份,也是折煞了小的了,小的就是个管家,尽心尽力的伺候主子,要抓要罚绿鹭的是二少爷,小的就是个奴才,不管是您还是二少爷,小的都是得罪不起的,您现在把账算在小的头上,小的也忒冤枉了不是。”   程若惜看着门口的俩个小厮听到董昌叫了住手之后,真的就站在门口不动了,眼中含着一抹讽刺的笑,她看向董昌,依然温和的说道:   “董管家,不用太自谦,您看,您的一句话,可比我和三哥哥的一句话管用多了,他们果真就不动了,要不,董管家您老人家再好心的放一句话,让他们松开绿鹭吧,这样架着,他们都挺累的。”   程若霖呆呆的看着程若惜,他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站着的是一个刚满十四岁的少女。 她刚进门就开始无视程若江,对于绿鹭的事她似乎一点都不焦急,一瞬间他还以为她不打算管了,谁知道,她却总是用着温婉的态度,无视程若江到底,然后处处针对董昌,现在甚至用着自己的身份压着董昌不得不按照她的意思放开绿鹭。   董昌脸转头看向程若江,见程若江因为程若惜彻底的无视而气的微微发抖,收回视线,他的脸色也有些难看,程若惜这么说,不就是明摆着在说他奴大欺主吗?   “你这个死丫头,老子不发威,你真把老子当空气啊?”被彻底无视的程若江怒火直线上升,猛地窜到程若惜的面前,瞪着他因怒气而泛红的眼睛,肥润的粗手攥成拳,凶恶的样子似是下一刻就会向程若惜挥去。   坐在一边的程若霖和站在后面的长顺都担心的看向程若惜。   程若惜则是依然对他浅浅一笑,绕过他,然后对着董管家说道:“董管家,怎么了?您快放话啊,辰儿在那边扒着也挺累的。”   被点名的董管家,犯起难来,他如果发话,让两个小厮放了绿鹭,不就是坐实了他奴大欺主的事情吗?可是不放,程若惜好像也不打算放过他的样子,董昌左右为难的直冒汗。   这时,程若江怒声吼道:“谁敢放,给我拉出去。今天,爷不弄死她,爷就不姓程。”   程若江攥紧的拳头,松了紧,紧了又松,然后再攥紧,粗喘着气,瞪着程若惜,恨不得挥拳朝她身上招呼去,可是最后的理智还是拉住了他,再怎么说程若惜都是程二爷的宝贝女儿,他可没胆子承担程二爷的怒火。   所以他只能拿绿鹭出气,看着门口的两个小厮还是站着不动,他三步并作两步的上前,挥开两个小厮,“没用的东西,滚。”   他是带着怒火挥的,两个小厮被推的有踉跄,扒在小厮胳膊上的程若辰一个不稳,就跌坐到了地上。   看着程若江像疯子一样,拉着绿鹭向往走,程若辰不知道是摔疼了,还是被吓到了,在地上就哭了起来。 “小姐,小姐……救命啊小姐。”   绿鹭被程若江粗鲁的拉扯吓得失声高喊,程若惜来不及回应她,看到摔倒在地豪声大哭的程若辰,怕他是摔着了,赶紧跑到程若辰的身边,把程若辰拉了起来,“摔到哪儿了?什么地方受伤了?”   程若霖也是担忧的望着这边看,长顺有眼力劲的扶着他起身,也一同担忧的看向程若辰。   程若辰摇着头,想回答可是就是发不出声,程若惜把他从头到脚都打量一遍,没发现受伤的地方,安下心来,转头对着程若霖身边的长顺说道:“你帮忙照顾一下他。”转过视线,对着程若霖轻声说道:“三哥哥身体不好,就不要操心了,我能处理的。”   说完摸了摸程若辰的头,跟着就在程若江之后一起踏出了房门。 第38章 欺主   屋外,院子里有编制栅栏的藤条放在墙根处,没人使唤的程若江,亲自拿了根藤条,举起手就朝着绿鹭的身上挥下,顿时绿鹭惨叫一声,后背上就隐隐透出了一道血丝。      程若惜提起裙摆,急忙跑到绿鹭身前,看了一眼绿鹭惨白的脸,程若惜第一次发火了,愤怒的瞪着程若江。      程若江也回瞪着她,厉声道:“滚开!”      程若惜一听非但没滚开,还张开手臂,像老鹰护小鸡似的,挡在绿鹭的身前。      程若江本就怒火中烧像个疯子,看程若惜这个样子,感觉自己的胆量受到了挑衅,一气之下,不顾程若惜就在面前,朝着绿鹭又要挥下藤条。      “住手”。      “住手”。      这时,两声‘住手’同时响起,一个是被长顺搀扶到门外的程若霖发出的,一个是刚进院子里的柳氏发出的,程若霖的声音程若江自然是不怕的,但是听到柳氏的声音,他就立马僵住了,一时发热的脑子也立刻清醒了。      柳氏身边站着孙姨娘,而她们的后面跟了几个护院,看到院子里的情形,个个都惊异的样子。柳氏先反应过来的跑到程若惜身边,惊怒的看了一眼程若江,拉着程若惜站到安全距离,先把程若惜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才稍稍安下心来,这时,屋内的程若辰跑了出来,脸上还挂着刚哭过的泪水,抽抽搭搭的喊了一声“娘。”      柳氏一见,赶紧转身拉住儿子,把他也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惊讶又焦急的问道:“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了?有没有哪里伤到?”      “二夫人,孙姨娘。”董昌带着两个小厮也出来了,恭敬的向她们行礼,礼罢,直起身,看到柳氏和孙姨娘还有他们后面的一排护院,三个人脸色都难看了起来,知道这件事是闹大了。      孙姨娘走到门边,也把程若霖上下打量一番,见没有异状,才转身看向董管家,“董管家,这是怎么回事?”      董管家看到事情闹这么大,知道自己是兜不住了,“扑通~”一声对着柳氏就跪了下去,两个小厮也跟着一起跪在他身后。      “到底怎么回事?说。”柳氏见自己的女儿差点就被打了,儿子还哭得这般伤心,对着突然跪地的董昌她只有满脸的不耐,语气自然严厉几分。      程若惜抢先一步开口,“娘,您和孙姨娘来的正好,这三个人心怀异心,奴大欺主,擅自闯入三哥哥的养心院,还要把我吩咐过来的绿鹭打一顿,我和三哥哥阻止,他们身为奴才,居然无视我和三哥哥的命令,还把辰儿推到在地,这种恶奴,不但不知保护主子,还忤逆不道,我们程家留他们不得。”   董管家听程若惜说完,看到柳氏不敢置信的脸,知道事情不好,赶紧辩解道 :“三小姐,您不能这么冤枉我们啊,那些明明都是二少爷的意思,我们岂敢如此。”   “哼,冤枉?我刚才命令这两个小厮,让他们住手,他们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你一开口,他们立马就唯命是从,我这个主子还及不上你这个管家的话有用,您老人家这个管家做的,还真是称职,也是,管家管家,管的不就是家吗,就连主子都管上了。”   程若惜鄙夷的看着跪在地上的董管家,大房的人,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本事,不管是主子还是下人,使得都是得心应手的。  刚这么想,就见董昌似是对程若惜多敬畏似得,边猛磕着头边说道:“三小姐,冤枉啊,小的就是个奴才,哪敢忤逆您啊,这都是二少爷的意思,我们也是听命于二少爷,您为了绿鹭和二少爷置气,也不能迁怒我们这些听命行事的小的们啊。”   程若惜一点也不为他叫屈变色,只是淡然的居高问道:“听命?董管家,这是那里?”   董管家停下磕头的动作,抬头看向程若惜,不知道她什么意思,只能呆呆的回道:“养心院。”   程若惜继续问道:“养心院的主人是谁?”   董管家知道了程若惜的意思,脸色变了变,这个问题她刚才在里面就说过,知道她的意图,董管家看了一眼从刚才开始,就僵立在一边的程若江,收回视线 ,董管家求饶道:“小的们错了,小的们也是因为听命行事,一时间混了脑袋,才忤逆了您与三少爷,请三小姐饶过我们这回。”   说完带着后面的两个小厮死命的磕头。   程若惜没理他们,看向柳氏,委屈的说道:“娘,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叫护院过来吗?”   柳氏见了自己儿女受了委屈,心里本就有着火,听到程若惜和董管家之间的话,依着她对程若江的了解,大体的来龙去脉就已经猜的差不多了,如今看到女儿委屈的模样,她心疼的拉起女儿的手,用眼神示意让她继续说。   “这里是我家,是我和三哥哥还有辰儿的家,我们三个都是爹的儿女,除了你们,这个家应该就是我们最大,可是我们三个最大的人在一起,居然还被人给欺负了,女儿生气,气自己给生病的哥哥带了来麻烦,气自己护不了年幼的弟弟,这个家的管家就在这里,也有小厮在,可是我们三个居然谁都使唤不动,我只能找来护院,幸好你们来了,我刚才还在担心,万一护院也不听使唤该怎么办?”   程若惜这话一说完,全场的人心中都是一凛,这话对在场的下人来说可是实实在在的敲打,对在场的主子来说是如雷贯耳的警醒,对在场犯错的人来说可就是十恶不赦的罪名了。   董管家和身后两个小厮,听到程若惜把话说的这么重,不禁个个都冷汗淋漓,在心里深深后悔着刚才没有听程若惜的话。   “这事是奴妾疏忽了,奴妾没有管教好他们,居然让他们做出了欺主的事情,请夫人给奴妾将功折罪的机会,让奴妾处置他们。”   孙姨娘真心觉得自己有责任,京城这边的院子都是孙姨娘打理,董昌是老夫人的人,程二爷看在老夫人的面子上对他高看几眼,她作为小妾自然有样学样,所以如果不是太过的事情,她都由着他,只是没想到,他平时轻看程若霖就算了,毕竟他是庶子,可程若惜和程若辰却是正室的儿女,是堂堂正正的嫡子嫡女,平时也深受喜爱,董昌居然也敢忤逆,看来他不但轻视幼主,说不定也从来没把程二爷当做自己的主子,当真是别人家的狗,喂不熟。   孙姨娘走到柳氏身边,垂下视线看向地面的董昌,眼中带着凌冽。   董昌见面前的三个女人面色不善的看着他,心中直打鼓,额头已经有冷汗沁出,虽然心中十分慌乱但是本能还是寻找着措辞,求饶。   “二夫人,小的真没有忤逆三小姐的意思,小的奉老夫人之命,一直勤勤恳恳的侍奉主子,小的……”   “闭嘴!”董昌不说老夫人还好,一说老夫人,柳氏就想到何兴田的事,还有程大爷打了程若惜的事,一想到刚才要是晚了一步,程大爷的二儿子又要打上自己的女儿,柳氏就怒不可及,她脾气再好,也容不得大房的人这么糟蹋她的丈夫还有儿女。   面对老夫人,因为一个“孝”字她只能忍,可是这里她最大,她无需再忍,董昌是老夫人的人又怎么样?他只是个下人,要处置他,尤其在他忤逆了自己的儿女之后,柳氏更是不用忍的,虽然她想亲自处置他,但是孙姨娘已经开口了,她看着自己的儿子眼泪还在挂着,女儿的丫鬟后背沁着血痕,还有那个一直待在一边低着头不发一语的程若江 ,柳氏一看到他手中的藤条,就气的想上去扇他耳光。   害怕自己控制不住脾气,柳氏收回视线,垂目狠狠的瞪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董昌,转过头对着孙姨娘说道:“既然他一直都是你管的,也该由你来处置,我们就先回去了。”   说完,对着董昌冷哼了一声,就拉着程若辰还有程若惜带着一帮下人走了,程若惜被柳氏拉着,只能回头用眼神向程若霖致歉。   站在门边的程若霖知道她的意思,她是在为她在他院中引起的骚乱而抱歉,他对她笑了笑表示不在意。   程若惜没有因为他的笑,而放下愧疚之心,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小院中,她愧疚的视线才消失在程若霖的眼前。 第39章 来客 孙姨娘跟着程二爷久了,做事快速而又果决,很快的就处理了那两个小厮,把他们各打三十大板,然后发卖了出去。      至于董管家,孙姨娘也打了他三十大板,关到了柴房等着程二爷回来发落,毕竟他是老夫人派来的人,就算是柳氏来处理,也不能不顾程二爷的感受,所以对于这一点,不管是柳氏还是程若惜,都觉得孙姨娘做的很好。      还有就是被人忽视了的程若江,那时程若惜特意不提程若江半句,甚至暗暗拽了柳氏的袖子,不让柳氏去找程若江的麻烦,柳氏以为那是女儿懂事,不想把程若江的事情闹大,程二爷才刚到京,而且举家来京的,跟大房和老夫人的关系十分的微妙。      这时传出关于程若江的任何事情,不管是不是程若江的错,外人都会想是他们二房的人存心刁难,考虑到二房的名声,对于程若江也就只能忍了。      虽然柳氏的这些想法程若惜也有考虑一些,但是最主要的,还是考虑到程若江现在还是动不得,一个董昌,柳氏和孙姨娘都要看在老夫人的面子上从轻处理,更何况是程若江呢,那时候就算处理,最多也就是骂骂他,而且万一弄个不好,说不定还会被反咬一口。      对于这一点,程若惜心中有些遗憾的,要是当时柳氏晚来一步多好,等那藤条抽到她身上,程若江再无赖他也沾不上理,程二爷看到她的伤也不会再让他待下去,董昌身为总管护主不力,到时候别说三十大板,就算打五十肯定都没人说话,而且被轰出去那是铁定的,而且还能更加加深程二爷对大房一家的不满。      可现在,一切都还有余地,程二爷虽然对大房心存了芥蒂,可是老夫人哪儿他还是无法放下,做什么事还是会考虑到老夫人,程若惜只能在心中郁闷,不知道完全脱离大房和老夫人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实现?      所以今天的事情算是圆满解决了,程若惜以程二爷刚回京,诸事繁忙,为了让程二爷省点心,就央求柳氏和孙姨娘暂时瞒着府里的事情。      看着程若惜这么有孝心,两人自然是应承的,程二爷回府之后一切风平浪静,也幸好程二爷不怎么管府内之事,所以对董昌的消失,他一点也没在意。      程若江见没人找他算账,以为他们都害怕老夫人怪罪,本来还忐忑的心就放下了,照常的厚着脸皮在府里耀武扬威。      不过,没有董昌这个狗腿替他开道,他也就只能在嘴上耍耍威风,程若霖那里,柳氏已经发了话,程若霖身体不适,需要安心休养,勒令他不准随意踏进养心院一步,刚触了柳氏逆鳞的程若江自然不敢不从。      就这样,程家依然是一派和谐,平平静静的过了好几日,直到沐逸清回京过来探望他们,程府才又掀起一番风浪。      程若惜听到沐逸清来了,心里自然是高兴的,可是在听到他是和方如卿一起来的,高兴的心情立刻就被破坏了一半。      本来她还想去看看沐逸清的,但是知道有方如卿在,她就不想去了,只是派了绿鹭到前厅去了一趟。      程若惜在自己的星月阁,无聊的等着绿鹭的消息,过了好一会儿绿鹭才回来,听到声响,程若惜早已站在门口等着她了。      “小姐,沐大少爷让奴婢把这封信交给您,说是沐二少爷写的。”      绿鹭老远的看到自家小姐在门口等她,前些日子背上的伤也养好了,所以叫小跑的跑到她面前,本分的把手中的信件,交到她的手上。      “逸朗哥的信?”程若惜看着手中的信件,上面带着隽狂不拘的字体映入了眼帘,她记得沐逸朗的笔迹,看到熟悉的笔迹,程若惜心中有些激动,有些迫不及待的想打开书信。      但是看到绿鹭似乎还有话要说的样子,程若惜只能选择待会再看,“怎么了?前厅发生了什么事吗?”      绿鹭乖巧的答道:“二爷发现董管家不在,二夫人只能把前几日的事情告诉了二爷,二爷听到二少爷拿藤条差点抽到您,气的就把二少爷、董管家、还有孙姨娘一起叫到前厅了,询问了详情之后,二爷气的把董管家骂了一顿,让他立刻滚回阳城。”      “那二少爷呢?我爹是怎么说的?”      绿鹭摇了摇头说道:“奴婢走的时候,二爷还在对二少爷发脾气,奴婢怕您等急了,就先回来了。”      程若惜有些失望的垂下眼帘,绿鹭这种不机灵的地方,程若惜在心中暗暗一叹,不过她老实本分的性格,程若惜还是很喜欢的,所以她也没有生气,柔声的遣退了她,绿鹭就退下做自己的事情了。      绿鹭退了下去,程若惜看着前厅的方向,猜想着前面的情形。      沐逸清和方如卿来府,作为管家的董昌应该到门前恭迎领路的,程二爷再怎么不过问府内之事,这时也应该发现了其中的蹊跷,会询问也实属正常。      程若江那个跋扈的性子,完全没有把自己差点伤到程若惜的事情放在心上,照常的在府内颐指气使,在府外胡天海地。      柳氏忍了几天,憋了一肚子怨气,逢上程二爷询问,哪怕在客人面前,肯定也是憋不住了,说出的话肯定也带了好几分的怨气,尤其再说到程若江拿藤条要打她的时候,肯定加重了不少的怨气,说不定还把程大爷打她的事情也提了一遍。      事实上程若惜猜想的是正确的,前厅这里,程二爷端坐在长案右侧,柳氏坐在左侧,长案下,方如卿和沐逸清坐在右侧的楠木椅上,他们中间隔了一个茶几,茶几上放着瓜果糕点。      董管家刚才已经被程二爷轰出去了,现在厅中,只剩下程若江一人跪在那里,孙姨娘刚才进来把该说的话全说了,默默的站在柳氏的身旁,冷眼看着他。      “好好好,我供你吃供你喝,把你供出一身力气,原来就是让你拿藤条抽你妹妹。”      厅上,程二爷怒极反笑,就像程若惜猜想的一样,刚才柳氏把程大爷打程若惜的事情拿出来说了一遍,程二爷听到程若江比他老子更狠,这次不是甩耳光,而是直接拿藤条了。      程二爷越想越怄,他这几日为了平息江南轻云缎的事情,忙的焦头烂额,这些都是拜大房的人所赐,他看在血肉亲情的份上没有追究他们。      可他们倒好,居然一点也不领情,反倒觉得他活该倒霉似的,一点愧疚之心都没有,在阳城程大爷当着他的面扇了程若惜一个耳光,到京城程若江居然又要拿起藤条抽程若惜。      他程二爷又不欠他们大房,凭什么自己宝贝着长大的女儿要受他们的欺辱,简直欺人太甚。      跪在地下的程若江知道程二爷是真动气了,吓得双腿跪地的挪动着自己圆滚滚的身子,向程二爷靠近几分,期期艾艾的道:“二叔,冤枉啊,我哪敢抽妹妹啊,我那是要抽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鬟,是三妹妹她非要挡在她面前……”      程二爷冷笑道:“你不敢?你看到你三妹妹挡在面前,你还要抽,你还说你不敢?再说,那个丫鬟是你三妹妹贴身的婢女,她是奉命去给你三弟送血燕的,她有什么错?要让你去抽她?”      程若江辩解道:“那个丫鬟,她忤逆我,我一时气急才…我从没想过对三妹妹出手的。”      程二爷冷冷的看着他,程若江是程大爷的二儿子,不管是身形还是性子都像极程大爷,就因为这样程大爷对他比其他孩子都溺爱几分,也就因为这样,他跋扈的性子才更为嚣张。      程二爷冷哼,“忤逆你?她怎么忤逆你了?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还懂医理了,既然你说那血燕你三弟弟身子虚,喝不得,那我倒要听你讲解讲解了,这其中依据为何啊?”   程若江被问的一噎,他当时只想把血燕喝到自己的嘴里,随便说了个由头而已,他哪懂什么医理啊,看着程二爷和柳氏怒气腾腾的样子,他低下头,一边在在心中找托词,一边后悔自己一时贪嘴,惹出这么一桩事。   这几日程府一直风评浪静的,他还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了,没想到今天居然又被逮着了,而且还在沐逸清和方如卿的面前,这让他以后怎么抬头做人?心中升起一抹怒气,说来说去这都怪程若惜,要不是她不依不饶的,怎么会弄出那么一摊事?   “二叔,您不能偏心,这件事三妹妹也有错,我跪在这里了,您也应该把三妹妹叫来,我承认是我嘴馋,想喝三妹妹送的血燕,我也是三妹妹的哥哥,她到京城来,知道带好东西给她的三哥哥,我这个二哥哥她居然就无视了,按排序她也应该先来看我,可是她不但不尊重我,还无视忤逆与我,别说那个藤条没抽到她,就算抽到她了,我这个做哥哥的也没错。”   程若江平时最拿手的就是耍无赖和厚脸皮,不然他不会被书院赶出来之后还赖在京城不走,现在他见程二爷和柳氏他们怎么说都是生气的,所以还不如把错推给程若惜,胡搅蛮缠一下,到时候钻个空子说不定就能糊弄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才发现我把时间设定错了,没及时更新,在此道歉!以后我会注意。 新文预收了,是个魂穿的虐恋妖文,HE收场 亲们喜欢可先收藏《我成了病妖(魂穿)》 第40章 捆着走 本来还带着隐隐怒气的程二爷,在听到程若江的话后,微一愣,直直的盯着程若江,眼中闪着某种复杂的情绪,在盯了良久之后,似是突然想通了什么?脸上的怒气陡然一泄,换上的是一种若有若无的疲惫。      柳氏在旁边已经被气得发抖,站在她身旁的孙姨娘见了,悄悄的抚了抚她的背,用眼神安抚着她。      坐在下方的方如卿和沐逸清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毕竟这是他们的家务事,他们这些外人不好插嘴,虽然这种时候他们离开才是正确的,可是他们一开始就错过了离开的时机,就只能默默的坐在一边,看着这场事情的始末。      程二爷的突然沉默,让整个空间有种无形的压力,等了半响之后,程二爷才缓缓的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很爽朗,爽朗的让众人不解,厅内的人不由得都看向了他。      低着头跪在地上的程若江,也抬起头不解的望着程二爷。      程二爷没有管那些疑惑的视线,笑过之后揉了揉自己的眼角,闭上眼睛,略微养了养神,然后缓缓的睁开眼睛,望向程若江,程二爷的眼中已是一片清明,他淡淡的开口道:      “来人啊,把二少爷给我捆起来,派人送回阳城去,以后没我的允许,不准他踏进府中半步。”      他这话一说口,柳氏和孙姨娘都愣住了,程若江则是傻了,他没想到程二爷居然要捆他,而且还强行把他送回去,还不准他再踏进这里。      “二叔,您不能这样……”两个小厮架上程若江的时候,程若江才醒过神来,出声反驳。      “把他的嘴给我封上,立刻给我捆到船上送回阳城去。”程二爷似是不想看他,也不想听他,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让两个小厮堵住他的嘴,把他架出去了。      “二爷,这……”孙姨娘率先回神,虽然能把程若江送走,她是开心的,可是这种手段略微粗暴了一些,她怕阳城的老夫人追究起来,二爷不好做人。      程二爷摆了摆手,他知道孙姨娘要说什么,看柳氏也用着关切的眼神看着他,程二爷说道:      “我辛辛苦苦的在外行商,为的就是家中妻儿生活无忧,对大哥一家,我自问,我能做的、能帮的、能忍的、能容的、我都做到了,从阳城出来的时候,我就对老夫人说过,我的容忍是有底线的,而且,我也没有理由再去迁就他们了。”      柳氏和孙姨娘一听,知道程二爷因为轻云缎的事情,对大房的人算是彻底失望了,本来大房在这个时候做出补救或者摆出歉疚的样子,说不定还能挽回程二爷的心,但大房的人,不但不补救不愧疚,还处处给二房的人找麻烦,程二爷性子再好,肯定也忍不了了。      更何况,程若江刚才的那句想抽程若惜就能抽程若惜的口吻,算是彻底触到了程二爷的逆鳞,本来程大爷打了程若惜,程二爷心里就已经留下个疙瘩,这下好了,程若江还来那么一出,还一副程若惜挨他们打是理所应当的样子,这让程二爷怎么能忍?      柳氏和孙姨娘见他已经下了决定,两人互看一眼,松口气的同时,也担忧着程二爷。      坐在下方的沐逸清见气氛消沉,轻咳了一声,端上温笑对着柳氏朗声道:“叔母来京走的突然,家母未来得及相送,家母让我带了封书信交于叔母,信中家母对此也表示了歉意。”      沐逸清拿出袖中的书信,交到身边的丫鬟手上,丫鬟接过信,走到柳氏身边,恭敬的递给柳氏。      柳氏接过信看了一眼信封,抬眼看向沐逸清,又看了一眼旁边的方如卿,见他们都摆出刚才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的样子,柳氏知道他们是为了维护他们的颜面。      “让你们见笑了。”柳氏先开口对他们歉意的笑笑,两人懂她的意思,只是回以微笑都没搭话,柳氏也知道他们的用心,所以从善如流的也当什么事都发生的样子,接着沐逸清的话说道:      “你娘太多礼了,我那日走的匆忙,都没来得及告知她,她又怎能未卜先知的为我送行?我才要致歉,让她别怪我才对。”      坐在一边的程二爷自然懂得他们的用心,也当什么事没发生的样子,□□话来,“那日也是我的过错,因京城有事走的急了些,本来应该在来京之前与沐兄相聚一番,却是弄的行色匆匆,连告知的时间都没有,沐兄可别怪罪才好啊。”      沐逸清连忙道:“叔父言重了,家父知道叔父生意忙碌,有突发事情离开实属正常,自然是能体谅的,只是有些遗憾未能与叔父相聚。”      程二爷点头也有些遗憾道:“是啊,过年的时候,因生意耽搁没有回阳城,这次好不容易回去一趟,本想见见沐兄,却未能如愿,实在是遗憾。”      程二爷长叹一声,抬起头看到方如卿,似是突然想到什么,对着方如卿说道:“若霖自你回阳城之后,话就更少了,连养心院的大门,他都没踏出过几次,他身子不好,与外界接触不多,也就跟你能说上话,这次回京,你还是住在这里吧,就当是陪陪他。”      方如卿在应考的时候,因为老夫人的相托,程二爷就把他留在京中的府内住下了,加上程若霖进京前就与方如卿相交不错,程二爷知道程若霖身子弱很少能见到人,心疼他没说话的朋友,就把方如卿安排到养心院去住了,两人年龄相仿很快的打成了一片,程若霖有了说话的朋友之后,气色也明显好了许多,程二爷对此还是很感激方如卿的。      虽然这次跟大房闹翻,跟老夫人也有了芥蒂,但方如卿住在这里的那些日子,程二爷看着他知书达理,为人谦逊,加上他高中榜首却不纵不燥,程二爷对他还是非常欣赏的。      站在一边的孙姨娘,听到程二爷的话,眼中添了一丝愧疚,看向方如卿的脸上带着一抹请求,也开口道:“是啊,若霖那孩子就你这么一个朋友,你一走他连说话的人都没有,你就当可怜可怜他,就陪陪他吧。”   方如卿听到程二爷的话,眼中闪过了一抹拒绝,虽然他不是很清楚方氏和程家大房跟程二爷发生了什么事?但看情形也知道,他们的关系处在僵直的状态,他不想牵扯其中,可是孙姨娘的口气和哀求的表情,让他又无法拒绝。   “孙姨娘言重了,是我叨扰了才是。”方如卿向着孙姨娘拱手,算是应下了。   孙姨娘高兴的回道:“不叨扰,不叨扰,堂堂状元郎住在我们府上,是我们府上蓬荜生辉才对。”   柳氏看着他们一唱一和,就把方如卿住下来的事情定下了,这是程二爷起的头,柳氏虽然想开口阻止,可是看着孙姨娘和程二爷都很高兴,她就只能默许了。   当程若惜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为此她还失眠了一宿,她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她越想摆脱一个人,老天爷就越把那个人往她的身边凑,大房的人是这样,方如卿也是这样。   她听到程若江被捆着赶回了阳城,正惊讶和高兴着,谁知道下一刻,就听到方如卿要住进来,这是老天爷给她的试炼吗?看来老天是打定主意不让她安生。          作者有话要说: 元旦快乐O(∩_∩)O~~ 新文预收,亲们瞧一眼 ,看喜不喜欢? 《我成了病妖(魂穿)》 第41章 手谈一局   夜,总是静悄悄的,尤其是一向安静的养心院,到了晚上更是静的毫无声息,要不是有灯火闪耀为这里添加了些许人气,外人见了,肯定不相信这里有人居住。      养心院的后院,小木屋的廊前,一位身穿碧青绸缎长衫的男子站在月下,迎着夜风,他三千墨发微微荡起,腰间浅蓝的腰带随风一起轻起,男子仰望天空看着繁星璀璨,薄唇微翘拉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如卿。”院前小楼的后门,走近一人唤出他的名字,他收回望星的动作,如清泉出水的明亮眼睛看向那人,衣衫缥缈间,让那人就似看到夜间下的轻风幻影,一时间有点分不清他是人还是景。      “找我有事?”方如卿看着发愣的程若霖,上前一步,出声询问。      “没事,我就是想着你难得回来了,就想着找你手谈一局。”      程若霖回神,手中捧着棋子,高兴的在方如卿的面前晃了晃,那动作那表情与一个健康的少年完全无异,没有半分那日在程若惜面前,那种羸弱到要晕倒的病态。      “进屋吧。”方如卿率先走进了小木屋,表示同意。      程若霖紧跟其后,两人进屋坐到了桌前,摆好棋盘,长顺过了一会儿就提着一壶泡好的茶水,为他们各沏了一杯茶之后,自动的站到木屋外把守。      方如卿持白子让程若霖先行,程若霖也不客气,二话没说落子棋盘,方如卿缓缓跟上,落下白子。      方如卿落子之后,突然开口道:“程若江和董昌一走,想必这养心院以后就真正的安宁了。”      程若霖落下黑子淡淡的回道:“安宁?我这里一直都很安宁,只要我不与人抢、与人争,何来不安宁之说?”      方如卿不急不缓的跟着落子,轻笑道:“你这么说,可就枉费了你三妹妹的苦心了,她费心费力的把董昌和程若江赶回阳城,你这个哥哥居然还不领情。”      程若霖手中一顿,停了一下,才把黑子落下,疑惑的看向方如卿。      “听你的意思,董昌和程若江被赶回阳城,好似是被三妹妹设计所致,但在我看来,这只是个巧合加形势,谁让程若江在家父对他们大房心中有怨的时候犯浑,而且还牵扯当家主母的一双儿女,这也算是他自找的,董昌溜须拍马的功夫倒是有些,可他从不会审时度势,这也是他倒霉的原因。”      “你心中真如此想?”      方如卿落下白子,没等程若霖回答,微笑着继续说道:      “你父亲突然带着你三妹妹离开阳城,是因为一个耳光引起的。”      程若霖落下黑子,“耳光?”      “对,打在你三妹妹脸上的耳光。”方如卿白子落下。      “谁那么大胆子?家父是豁达之人,对子女管教严谨,却从不疾言厉色,三妹妹又极得母亲宠爱,平时别说打,连骂都没挨过,居然被人扇了耳光,这可是大事啊。”      程若霖虽疑惑,但并不是很上心的问着,落下黑子,等着他的回答。      方如卿没有迟疑的落下白子,“你大伯打的,而且还是当着你家父的面打的她。”      程若霖这次倒是吃惊了一下,顿了一下才落下黑子,说道:“程大爷一向仗着老夫人疼爱,家父忍让,虽说张扬跋扈了一些,但还是知轻重的,怎会做出这等不智的事情,尤其还是在得罪家父的当口。”      落下白子,方如卿笑了笑,“那日程若江不也就是想抢你一盅血燕喝吗?最后怎会拿起了藤条,要去抽你三妹妹?”      程若霖想了想,过了好一会儿才落下手中黑子,有些不敢置信的开口问道:      “你是说,这些事全都是三妹妹精心设计的?可这是为了什么?三妹妹自小就跟老夫人亲近,跟大妹妹走的也很亲密,就算这次因为何兴田的事情,大房背叛了家父,可这总归是生意上的事情,三妹妹身居内院,就算对大房和老夫人有怨言,也不至于要设计至此吧?”      方如卿看了一眼程若霖,落下白子,依旧温和的笑道:“设计有之,运气有之,至于她为何想这么做,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她变了,这一点是肯定的。”      程若霖落下了黑子,蹙紧了眉头看着方如卿,“变了?”想了一下,程若惜在哪日处理董昌和程若江的时候,的确感到她哪里不一样,同感道:“想一想,我也觉得她是变了,可又说不出是哪里变了。”      方如卿看着沉思的程若霖,落下白子,“她似乎对我、对老夫人、对程家大房都有着怨气。”      落下黑子,程若霖奇怪的看他一眼,“对你?先不说大房和老夫人,她对你有什么可怨的?”      方如卿摇了摇头,把手中的白子落下,说道:“我只是在阳城见到她的时候,隐隐约约的这么觉着,今天在前厅听到她来京城的始末,还有董昌和程若江因她被赶的事情,我才有一些确定。”      程若霖还是不敢认同,落下黑子,说道:“你是不是想多了?她今年才十四岁,又是被捧在手掌心长大的,人情世故都不懂,最多也就是跟人赌赌气。”      方如卿笑了笑,没在说话了,专心于棋局,程若霖见他不说话,也跟着专心下棋,一时间屋内只剩下落子之声,摇曳的烛火投影到窗外,星空照耀下,安静的养心院,又沉静了下来。      ————      一夜未睡,程若惜去给柳氏请安的时候。就被柳氏看出了神色不好,立刻让她回去补眠,程若惜自然乖乖听话,一睡就睡到了小晌午。      起身,一番梳洗之后,程若惜坐在书桌前,看着昨日沐逸朗的信件,程若惜不知道该怎么回信?      沐逸朗写来的信,内容很简单,大体的意思就是说,他已经在军营里安顿了下来,让她不用担心,还有就是让她安心等他,最后就是让她一定要回信给他。      这就是普通的一封平安信,没有什么实质的内容,程若惜在书桌前,手中蘸墨的笔几次想落下去,可是看到空白的纸张,她又停顿了。      那日她轻易的就默许了沐逸朗离开,她心中是挣扎的,她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是错?也不知道自己以后会不会后悔?即使是现在,她心中还是挣扎的,她想写信让他回来,可是她不愿也不能剜杀了他的大将之才,这也是那日她轻易放他走的原因。      她想写信问他有没有遇到明郡王的妹妹?想跟他说,让他不要靠近她,远离她,疏远她,如果可以最好不要与她有任何接触。      虽然这样想,但她知道自己心里想的这些,肯定是写不出去的,一想到上一世的纠葛,程若惜心中就莫名的疲乏,也为自己没开口阻止沐逸朗的决定而动摇怀疑。      踟蹰了良久,程若惜低叹一声,最终还是落下了笔墨,当然信里的内容不会提起她心中的半分纠葛,只是普通的回信,告知了她现在已经在京的事情,并让他照顾自己身体,之后就没说什么了,一页纸就写好了她的回信。      程若惜刚写好信放下笔,门外的绿鹭走了进来恭敬的向她禀报道:“小姐,三少爷请您过去。”      “三哥哥找我?说了什么事吗?”程若惜侧身看向绿鹭,有些疑惑的询问。   绿鹭恭敬的回话,“奴婢不知,只是派人来说请您去一趟养心院。”   程若惜心下倒是有些好奇,自从那日在他那里出了程若江的那件事情之后,程若霖就称病,要闭门静养。   程若惜不知道他身体羸弱至此,只是一场闹剧就累的他闭门谢客,在心中替他担忧的同时,她也有些自责。   所以为了不打扰到他,她把吵着要再去看他的程若辰也拦了下来,只是派了人送了一些补品给他,所以到今日,她和程若辰也就见过他那么一次。   本来打算过几日,她再带着程若辰一起去看他,没想到他会突然派人来请她,这让程若惜不由得好奇起来。 第42章 真心话 怕人多打扰到程若霖,程若惜身边就带了绿鹭一个丫鬟。      养心院依旧还是第一次来的时候那样,安静的仿若无人居住似的,不过这次程若惜走到门口,不再像前一次那样四下无人,长顺在她跨进院门的时候,已经站在大门口等她了,见她走近,他躯身恭敬的唤了一声,“三小姐。”      然后侧身引领她进门,程若惜跟着他进门,她以为长顺会把她带到,她之前去的后院小木屋,谁知道他把领进厅内,绕过小厅里雕着山水奇石的红木屏风,程若惜心中虽疑惑,但也没说什么的跟他走了进去。      跨过屏风,程若惜就见到一个矮几横放在中间,矮几的两边放着端坐的软垫,软垫的后面是画着翠竹鸟禽的竹林水画。      那画,画的栩栩如生,程若惜走到矮几处,做到软垫上,她有着置身于竹林山水的真实之感,真实的仿佛都闻见了竹香,听到了那鸟鸣,虽然在室内,她却觉得自己身处在绿翠的林间之中。      “三妹妹。”程若惜正在心中赞赏,这里的巧思设置还有画作之人,程若霖走了进来,轻轻的唤了她一声。      程若惜赶紧起身,回道:“三哥哥。”      一边的长顺看到程若霖进来,自发的前去搀扶他,把他扶到坐垫坐下之后,才恭敬的退下。      程若惜也跟着重新落座在他的对面,刚坐下,她就开始打量起程若霖的神色来。      程若霖今日穿了一件淡青色的长衫,头上一根同色的缎带将他的黑发利落的扎在一起,把他清瘦的脸庞完全的显露出来。      程若霖长的其实很好看,就算此刻他显着病容,也没让人觉得蜡黄或佝偻,他虽病着却完全不折他清隽之姿,虽消瘦了些,但清秀的脸庞依然显出他俊秀的样子,只是有些憔悴,让人心疼惋惜。      程若霖也在暗暗打量程若惜,经过昨晚和方如卿的谈话,程若霖重新打量着程若惜,今日的程若惜穿着乳白色的长裙,衣襟处绣着淡蓝色的花纹,腰间系着同色的丝带,挽起的发,并没有戴上繁重的钗饰,由一根蓝色的丝带盘成一种好看的结,轻飘飘的点缀在发间。      她长的极好,脸色红润,眼睛亮如星辰,秀眉似柳,加上她温婉的气质,此刻坐在这山水竹画间,让人有一种佳人入景的赏心悦目。      这边兄妹两互相打量,那边长顺端着茶盘,为他们添上杯盏,倒好了茶水。      程若惜看到杯盏里冒出的雾气,看向程若霖率先开口道:“那日我来三哥哥这里的时候,见到你后院的小木屋就心生赞叹了,原来这里还有这么个雅致巧心的小偏厅,这些都是三哥哥的巧思吗?。”      程若霖笑了笑,用着浮弱的语气回道:“我这身体,那能容我费这种心思,后面的小木屋还有这间小偏厅,都是如卿他住进这里的时候添置的,你后面的竹林水画也是他亲手画的。”      说完他似有些接不上气似的用手轻掩嘴角,闷咳了两声,而他那双眼睛却直直的盯着程若惜,注意着她的每一分表情。      程若惜没有发现程若霖的直视,只是听到方如卿的名字的时候,原本赞赏和钦佩的表情立刻就拉了下来,换上的是一种抗拒的冷漠。      “是吗?方表哥本就是有才之人。”程若惜没发现自己语气中已经少了几分温度。      程若霖放下轻掩嘴角的手,不着痕迹的继续观察着程若惜,见她似是为了掩饰什么,端起杯盏,轻抿了一口,当茶水进入口中之后,她顿了一下,看了一眼杯中的水,放下杯盏,她的脸上似乎添上了一丝不悦。      程若霖装作不经意的问道:“怎么?这茶,三妹妹不喜?”      程若惜看了一眼程若霖,知道自己的态度不妥,掩饰的笑了笑,可是想到方如卿居然如此得程若霖青眼相待,不免开口道:“这是方表哥喜欢的竹叶青吧?三哥哥身体不好,需要药物调理,茶叶大多与药物相克,三哥哥要少饮为好。”      程若霖看着她的反应,想到昨晚跟方如卿的谈话,越看越觉得她有些奇怪,未表现在面子上,他继续装病的有气无力道:      “三妹妹怎会知道如卿喜欢竹叶青?他以前喜欢的是高山云雾,这竹叶青是因为我觉得他喝的高山云实在太苦,不适合他,所以我才推荐的,我也是花了很长时间才让他慢慢喜欢上,你刚来这里,怎么就知道他换了喜好?”      程若惜心中一惊,方如卿喜欢竹叶青是她上一世成了他小妾的时候知道的,当时她认命了,想讨好他,所以打听了一下,至于他什么时候喜欢竹叶青的她就不知道了。      现在居然在这里就露了馅,程若惜脸色变了变,幸好灵光一闪,说道:“我前几日好像听到孙姨娘提起过。”      如果她刚才脸色未变,程若霖还有可能相信她的说辞,但现在程若霖心中却只是添加了对程若惜的猜疑。      程若霖没有纠结茶叶的问题,他立刻想到自己原本的目的,转而说道:“今日请三妹妹过来,是因为昨日听到,三妹妹在阳城受了委屈,想到你刚到京城,那日在我这里,我没护你周全,也让你受了委屈,心中难安,所以想对三妹妹致歉。”   程若惜立刻回道:“三哥哥说的哪里话,那日是我给三哥哥惹了麻烦才是,应该是我向三哥哥致歉才对。”   程若霖轻轻咳了几下,摆了摆手,缓了缓气说道:“三妹妹不怪罪就行,只是,我怎么听说你被大伯打了耳光?何兴田的事,我之前听姨娘跟我说了一些,大伯和尹家做了对不起父亲的事情,大伯难道就没有愧疚之心吗?怎的还去打你?他虽是长辈,但这件事让人听了真让人气闷,实在是欺人太甚。”   程若惜看着他似是因为生气,又轻咳了起来,心中不禁一暖,忙安慰道:   “三哥哥莫要激动,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其实这样的结果也是我想要的。”   程若霖停止轻咳,奇怪的看向她,问道:“这是你要的结果?为什么?”   程若惜也不瞒他,答道:“三哥哥,大伯他不是一次两次拖爹的后腿了,这件事想必你在孙姨娘那里听得比我多,大伯这次利用何兴田,联合尹家来窃取轻云缎的事情,可不再是拖后腿那么简单,大伯再不济也经商多年,他应该知道一个商人的信誉有多重要,可是他根本就没想过那个后果,不,他或许要的就是那个后果,他一直拖爹的后腿,为的就是打压爹,爹的失败就是他要的结果,他对爹根本就没有手足之情。   想到这里,程若惜难免生起一份怒气,说出的话也带来几分凌冽,望着程若霖,她继续说道:   “既然大伯对爹没有手足之情可言,爹为什么还要为他事事担忧?这些年大伯做的事情,老夫人不是不知道,可是老夫人除了让爹忍让、爹善后之外,她何曾让大伯改过?爹视她为亲母,尊她、敬她,比大伯还要孝顺她,可她心中那有爹的半分位置,往日大伯做出的种种事情,我不相信老夫人事前不知道,这次轻云缎的事情,我也不相信她也不知情。”   程若霖听着程若惜的话,有些呆掉了,眼前这种义愤填膺,眼中含怒的少女,真的是他印象中那个温婉乖巧的三妹妹吗?就算她说的内容都如她所言那般属实,可是她今年才十四岁啊,她此刻不是应该气愤的掉眼泪,或者找谁哭诉告状吗?为什么他听着,她似乎想自己解决这些事。   她这样的举动话语,与她的年龄和身份一点也不相符,她这个十四岁的无忧千金,为什么在他的眼中像个历经沧桑磨难的成年女子,成熟的让人不敢相信。   程若惜发觉了程若霖的呆愣,可是她依旧没有停顿,和缓了脸色,真诚的说道:   “三哥哥,你自小体弱,常年关在房中,在阳城之时我又年幼,听信大姐姐和老夫人说的嫡庶之别,与你并不亲近,你来京城之后,我们三个兄弟妹之间更是断了联系,现在想想,那时的我真傻,我那么喜欢孙姨娘,可却偏偏容不下你,就因为听信大房那边所说,你长大之后会占据辰儿的家业。”   程若惜自嘲的笑了笑,眼中带着歉意,继续对程若霖道:“那时的我就因为深信这句话,就处处提防着你,害的孙姨娘居然说出,‘你三哥哥身体不好,是永远无法继承家业’的话来,我不知道孙姨娘那时是用什么样的心情说出这样的话?我只记得那时我安心的笑了,无知的残忍最伤人,现在的我很愧疚,可是,我没有道歉的资格,三哥哥,我能做的,就是一定要找到医好你身体的大夫,到那时,我再好好的向你和孙姨娘致歉。”   程若惜向程若霖表明自己的决心,而程若霖此刻的心情,可说是五味参杂,那复杂的滋味让他失去了反应的能力,连要装病的事情都忘了,直挺挺的坐在茶几前,呆呆的看着程若惜,气息平稳神态平静。除了有点呆之外,一点也看不出病样。   幸好程若惜只以为他是太过吃惊才会反应失常,没有深查他的神色。          第43章 试探 呆掉的程若霖迟迟无法回神,要不是长顺一边机警的轻咳一声,程若霖估计还要呆上好一会儿。      回神的程若霖眼中划滑过一丝狼狈,轻咳一声,重新恢复到病怏怏的样子,气弱的说道:“你……现在就不怕我跟辰儿抢家业了?”      程若霖从呆愣到恢复病怏怏的样子,程若惜的身边站着的绿鹭都看在眼里,虽然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本分的她,遵守着下人不得妄言主子的训诫,所以就算疑惑也不会随意揣测,依旧直挺挺的站着,当做什么也没看见。      长顺见了,暗暗的松了一口气,而完全没法发现异样的程若惜,听了程若霖的问题,真诚的回道:      “我在阳城生了一场大病,人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觉得我的福,就是我重新活过来看清了很多事情,你是爹的儿子,是我和辰儿的哥哥,我们是一家人,没什么抢不抢,哥哥有继承家业的资格。”      顿了顿,程若惜笑道:“辰儿自从知道有你这个哥哥之后,现在每天都仰慕的紧,要不是我拦着,恨不得天天都跑来找你,如果三哥哥身体好些,就多多和他亲近亲近吧,他自小就想要个亲哥哥。”      程若霖看着程若惜真诚的笑容,他一时间居然不知道如何反应,今天程若惜对他说的这些话,实在太震撼他了,如果这些都是她的肺腑之言,他觉得他这个哥哥都可以为她肝脑涂地了。      可惜长年无交流的亲情,突然被程若惜摊开来,他不免有些怀疑她的用心和真意。      程若霖干巴巴得轻笑了笑,想到什么似的说道:“好,等我身子好些,就让辰儿过来陪陪我,这里一直都冷清清的,也就如卿回来,我才能有个聊天的朋友,到时候辰儿过来多个人也热闹,正好辰儿已经启蒙了,到时候也可以让如卿多提点提点。”      程若霖说完,不着痕迹的看着程若惜的脸色。      果然,程若惜一听,脸上的笑容立刻就被掩去了,她看了一眼程若霖,似是犹豫了一下,最终才开口道:“我从刚才就觉得有些好奇,明明方表哥年岁比你长些,怎么三哥哥却一直直呼方表哥的名讳?”      程若霖不在意的病弱笑笑,回道:“小的时候就叫习惯了,他也不在意,等到大了,他跟我见面就在这养心院里,我一直把他当朋友交往的,这里又没其他人,也就没改了。”      程若惜听得脸色有些难看,他话中的意思,不就是表明了他们交情匪浅吗?这种称呼上的事,他们交情好到不在意了。      “……三哥哥,这次何兴田的事情,大伯联合了尹家人一起合作,就像我先前说的,老夫人未必不知情,大伯可以联合尹家,老夫人未必就不会牵线也联合方家,我知道方表哥是你的朋友,但是有句话说的好,叫君子之交淡如水,太过亲近也不一定是好事。”      程若霖听到这儿,心中不得不佩服方如卿来,看来他真是料事如神啊。      “三妹妹过虑了,如卿他……咳咳咳!”程若霖还没说完,似是一时激动猛咳了起来,他气弱的似是提不上来的样子,惊的程若惜站了起来。      站在一边的长顺,已经快她一步的为程若霖拍背顺气,程若惜见他的身体虚弱成这样,想着他们谈的时间是有些久了,有些事情不能一蹴而就,所以她对长顺说道:“你快扶三少爷进去休息。”      “是”长顺得令的把程若霖扶了起来。      看着起身的程若霖,还是一副上气不接下气的倚在长顺身上缓着,程若惜担忧的道:“三哥哥,要好好休息,我不就打扰了,下次再来看你。”      程若霖,喘不上气的虚弱说道:“我就……不送三…妹妹了,咳咳……”      程若惜见他还在费神应承她,说道:“你我兄妹,没什么送不送的,你好好照顾身体,我走了。”说完,害怕程若霖多礼还要应承,不敢再久留,就带着绿鹭快速的走了。      等到程若惜的身影完全消失,虚弱到倚在长顺身上的程若霖立刻站直了身子,病怏怏的神色也在脸上抹去,气虚的声音也变的有力。      他重新做到软垫上,拿起刚才没动的杯盏,摇了摇头,轻抿了一口茶水道:“果然跟你所说的相差无几,她对你,对程家大房还有程老夫人,心中都有怨气。”      此时,山水竹林的的屏风被拉开了一角,一抹修长的墨青色的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如润玉相击的声音,缓缓流出,“只是最后都没有弄清,她这怨气从何而来?”      程若霖放下杯盏,疑惑的看向他,“没弄清?她不是说的很清楚了吗?老夫人和大房的人处处算计家父,因你是方家的人,所以也被一并连累,成了她排斥的对象。”      这边他们两人在说话,长顺则走到北方如卿推开的屏风处,屏风的那一头,有着桌椅和长案,长顺没有多看一眼,将拉开的屏风合起。      原来这间小偏厅没有程若惜看上去的那般小,只是被屏风四面围住,所以才造就了狭小的感觉,方如卿其实从一开始就坐在屏风外的椅子上,透过屏风的缝隙把程若惜在这里的表现全部纳入了眼底。      方如卿走到矮几出,在程若惜刚才坐过的位置旁优雅落座,看了一眼矮几上只被程若惜抿过一口的杯盏。      长顺把屏风拉合之后,尽责的到外面添了一个杯盏,为方如卿沏了杯他喜欢的竹叶青。      方如卿从程若惜用过的盏茶上收回视线,看着自己面前刚沏的茶,望着白色的淡淡烟雾,他轻轻的说道:“你姨娘昨日送了一些高山云雾给我,说是让人在行商时特意给我带的。”      程若霖一时没反应过来的看了一眼方如卿,似是不明白干嘛好端端的说这个,顿了顿,他才恍然道:“对啊,你弃高山云雾改喝竹叶青,是我半年前逼着你改过来的,这件事我姨娘她还不知道,她还以为你还是喜欢那个苦茶呢,那三妹妹到底怎么知道的?”      高山云雾味苦,程若霖觉得方如卿年轻轻的喝这种茶不适合,而竹叶青香醇怡人颜色也很漂亮,所以程若霖一直怂恿着方如卿改口味,直到半年前方如卿才慢慢的改了过来,最近才完全换了喜好,这件事应该没多少人知道才对,那么程若惜是怎么知道的,这让程若霖不得不又疑惑了起来。      方如卿端起杯盏,闻了闻茶香,浅浅的喝了一口,对上程若霖的不解视线,他说道:      “这次回阳城,我见你三妹妹的第一眼就发现了,她已经不是以前的她,虽然她的动作和语气极力的维持着她以前的样子,可是她的周身多了些东西,我察觉到的第一个就是心伤,然后才是怨气。”      程若霖眨了眨眼,“心伤?如果说因为老夫人和大房的事情导致她心生怨愤,我还能理解,至于心伤,她周围的关怀和宠溺,还有她的年龄和经历,她能懂的什么心伤?”   方如卿缓缓的放下手中的杯盏,“这是你三妹妹最奇怪的地方,她刚才跟你说的话,我不知道你怎么想,但在我这个局外人看来,她对你说的每句话都很诚恳,甚至是推心置腹,她一个正值妙龄受宠的千金小姐,怎会突然有那种感悟?”   “……她刚才不是说,她在阳城大病了一场吗?从鬼门关走一遭,有时候是让人感悟良多。”   “如果是那样,那她对大房和老夫人的敌意是怎么回事?如果是对亲情的感悟,她不是应该想办法感化或者劝解他们回头吗?如果她试过之后,他们依然如此,那么她设计,让你父亲离开他们,这还能说得过去,可是她连试都没有试,就不遗余力的把他们从你父亲身边隔开。”   讲到这里,他垂目,想到什么的继续说道:“说来,你三妹妹好像就是从她大病之后改变的,可是她生病的缘由和结果,并不足以让她性情大变,难道…是她生病的过程中发生了什么?”   程若霖蹙了蹙眉,想到,“三妹妹生病的事情,我听姨娘跟我说过一些,好像就是因为沐逸朗看你和程家走的近,经常能碰到三妹妹,三妹妹又因为大人们经常提到你,所以有时候难免也会在他面前说起你,沐逸朗为此大发醋意,一时脑热居然把她锁了起来,害的她被关了两三天,还被一条毒蛇咬伤,然后就大病了一场,不过,她醒来后居然没跟沐逸朗闹别扭?怎么说也差点丢了半条命,她居然心无芥蒂的没有半点怪罪,这一点倒也挺奇怪的。”   两人说着说着,越发觉得程若惜有些奇怪了,端起杯盏,两人默默的品茗着茶香,有默契的没在说话,各自思索了起来,养心院又重新沉浸在寂静中,只有外面艳阳高照下的飞鸟,偶尔停足啼鸣。       第44章 相遇 跟程若霖谈完话之后,程若惜知道一件事情,方如卿和沐逸清因为回到阳城,完成了太后的贺礼,太后见了甚是欣喜,赏赐了他们不少东西,体恤他们旅途劳累,让他们多休息了几天,不用急于到翰林院供职。      这也就说,方如卿这几天一直都在程府之中,不管他是在出门访友还是在后院避嫌不见,程若惜很庆幸没碰到他,也告诉自己以后再去见程若霖的时候,一定要事先打听好方如卿的动向,免得见面伤神。      一晃几日就过去了,太后寿辰到了,举城欢腾,今年是太后甲岁生辰,听说晚间有烟花齐放,离皇城远的人家,早早的定了皇城附近的酒楼,为的就是一观盛况。      程若惜他们住的地方离皇城不是很远,但毕竟不是在皇城边上,柳氏才刚入京,出于新鲜,现在遇到了热闹的事情,肯定想凑的越近越好。      于是也让人定了皇城边上最高的酒楼,到时候可以一家人一边看烟花一边吃饭。      程若惜对于京城并没有好的回忆,尤其她以前住的地方离得皇城就很近,所以对于这种热闹,并不是很热衷。      倒是把程若辰高兴坏了,他一直在阳城长大,没出过远门,加上他年纪小本就爱热闹,现在到京城遇到这样的热闹,他自然是最高兴的。      一听到柳氏在皇城边上定了酒楼,他第一个就跑到了养心院,询问程若霖去不去?结果他从养心院出来之后,那一直咧开的小嘴,就一直拉着,柳氏和程若惜哄了好半天,才把他重新哄了回来。      太后过寿的当晚,皇城附近早早的挂起了一串串红灯笼,小贩们知道今天人多,机不可失的也早就摆好了摊位。      天刚蒙上一层黑色帐幕,程若惜在马车之中,就能远远望见半空中串起的红灯摇曳着点点的光晕,红灯下,小贩们的呦喝声和穿梭的人群声交杂在一起,一种热闹非凡的景象就呈现在眼前。      程家人多,一辆马车嫌挤了些,所以程若惜就带着程若辰坐在一辆马车上,本来孙姨娘说要陪他们的,但是程若惜想,难得出来看热闹,还要孙姨娘照看他们不太好,所以就没同意,柳氏也提议跟他们一辆马车,也被程若惜以同样的想法拒绝了。      所以程二爷和柳氏还有孙姨娘他们三人一辆马车走在了前面,程若辰和程若惜一辆马车紧跟其后。      因为人多,马车行驶的异常缓慢,程若辰不耐的嚷嚷着要下车自己走,程若惜被他吵得头疼。      无奈的看着程若辰,想着反正离订的酒楼不远了,现在人多,马车难行还不如下来走路,就指派了绿鹭到前面的马车请示程二爷他们。      程二爷他们估计也被这马车堵得难受,也就同意了,绿鹭回来回话之后,程若惜就带上了帷帽,拉着程若辰一起下了马车。      走到程二爷他们身边,跟在他们的身后一边看着各色的摊位,一边缓缓的向酒楼走着,程二爷今天心情非常的好,走的极慢,遇到什么新奇的东西,就会转头跟柳氏讲解,柳氏心情也非常的好,一边听着程二爷的讲解,一边看着新奇物件,发现孙姨娘刻意跟他们拉开了距离,她就抓着孙姨娘的手一起前行。      程若惜拉着程若辰,看着他们三人在前面融洽的相处着,心中泛起淡淡的暖意,不自觉的牵起嘴角,就连程若辰在耳边的吵嚷声,听着都让人悦耳起来。      “小贼,你给我站住,有本事别让我抓到你,不然我让你好看。”      程若惜沉静在自己心中升起的暖意里,一道清脆的声音闯入她的耳膜,未来及寻找声源,下一刻周围就响起一串躁动,拥挤的人群不知被谁冲撞着,一个挤一个的挤到他们的身边,程若惜赶紧护着程若辰找了一个稍微大点的空档免得被人群挤倒。      一串躁动过后,程若惜总算勉强在人群中站稳了脚步,看了一眼程若辰,见他并无异样,她本打算抬头询问柳氏她们如何?这时,眼角的余光看到地面有一个白色的玉佩,人多脚杂,程若惜害怕玉佩就那样被人踩碎了,反射性的就去捡了起来。      “啊,那个玉佩你帮我收着,一会儿到护河桥头还我,到时重赏。”      还是那道清脆的声音,程若惜闻声望去,就见到淡红色的身影停在人群中朝她看了看,又看了看前面逃跑的贼人,有瞬间的犹豫,最后她还是果决的放出这句话之后,追着那个贼人跑了。      虽然她的身影很快被淹没了,但远远的还是能依稀听到,她喊道:“小贼,你现在站住,我还能饶你不死,如果再敢逃窜,就大刑伺候。”她声音所到之处都引起了一连串的躁动。      “你们没事吧?”程若惜还在远望,柳氏的声音突然传到耳边。      见柳氏把她和程若辰好好的打量了一遍,程若惜摇了摇头,微笑道:“我们没事。”摊开手中的玉佩,她为难道:“只是这个……”      柳氏和程二爷还有孙姨娘在旁边看到了事情的始末,知道程若惜的意思,三人看着玉佩,一瞬谁都没说话。      最后是程二爷开口道:“这里人多嘈杂,先去酒楼,有什么事到哪里再说。”      程二爷说完,率先领头重新起步走向酒楼,只是这次他们的脚步加快了不少。没再欣赏周围的新奇物件了。      于是,众人很快的就到了预定的酒楼,这家酒楼一共五层,是京城最好的酒楼,柳氏虽然订的早,可是京城看热闹的人太多了,最顶层终究没订到,不过他们订的位置也不差,是在三楼靠路边的位置,是吃饭看烟花的好位置。      进了酒楼坐好位置之后,程若辰由下人看着,自己跑到了楼台张望着楼下,自顾自的乐着,程若惜则拿出自己捡到的玉佩看着。      这是一块上好的和田白玉,四四方方的由云纹打底,玉的中心镂空刻了一个卿字,程若惜看清上面的字,眼皮立刻就跳了跳,像是那玉烫手似的,立刻塞到站在身旁的绿鹭手里。      柳氏担心程若辰会从栏杆处翻下去,所以坐下来之后,时不时的就去看着,程二爷低头喝茶,没发现她的异状,倒是孙姨娘看见了,有些好奇的问了一句,“怎么了?”      被突然塞入玉佩的绿鹭其实也一脸好奇,可是她是奴婢不好询问,听到孙姨娘询问,她不动声色的等着程若惜回答。      程若惜知道自己失态,毕竟这个字又不是只有一个人能刻,所以她稳了稳心神说道:“没什么,我在想刚才那个女孩子对我说的话,她让我一会儿到护城河桥头去还玉佩,我在这里如果耽搁太久,让她等久了就不太好了,想让绿鹭替我把这个送去。”      听到程若惜说的话,柳氏收回视线,看向程若惜,赞成的点了点头,程二爷放下手中的杯盏,也赞同道:“嗯,刚才绿鹭就在你身边,那个姑娘应该能认出她来?”他抬头看向绿鹭问道:“刚才跟你家小姐喊话的姑娘,你能认出她来吗?可不要把玉佩还错了人。”      绿鹭恭敬诚实的回道:“刚才那姑娘喊完话,立刻就跑了,人又多,奴婢没看清她的样子,只是大约的能认出她的身形和衣服。”      程二爷一听,有些犯难了,“这……”      程若惜接口道:“爹,刚才那姑娘似是在追贼,行色匆匆的,我跟绿鹭一样,也没看清她的样子,反正能认出个大体身形来,让绿鹭还她玉佩的时候,先让她说出玉佩的成色和纹样就好了。”      程二爷点了点,笑着说道:“还是女儿心细,爹倒是糊涂了。”      程二爷半夸半自损的话引的众人都笑了笑。      孙姨娘看了看外面,红烛已经取代了天光闪耀着璀璨的光芒,看着时辰不早了,催着绿鹭说道:“那你快去吧,别让人久等了,到时还误会我们不还了呢,记得还给她之后就回来,她说什么赏赐什么的,一个都不要,她如果非要给,你就说,你家小姐说了,只是举手之劳无需多礼,好生应付着,别失了礼数丢了你家小姐的脸面。”      绿鹭一一应了,然后带着玉佩就走了。      绿鹭走后,小二领着人上了前菜,柳氏把程若辰招了回来,看着他坐到了座位上,想到刚才的那个姑娘,有些好奇道:“刚才那个姑娘,虽没来得及看清她的面容,但是身上穿的的绸缎还有发饰,我看着都不是凡品,应该是个大户人家的姑娘,怎的会在大街上追着个小贼跑?这也太不成体统了。”      前菜已经上好了,程二爷起头,先夹了一筷子杏香卤肺片放在碗里,抬起头对着柳氏说道:“西北那里快要打仗了,京城里来了很多陌生面孔,都是一些大户之家从西北过来避难的,西北那里民风开放,对女子没有我们这里那般严谨,听说有些地方甚至还有女子抢婚的,那姑娘估计就是从西北过来的,不会在意我们这里的那些繁文缛节。”   柳氏听了有些吃惊:“女子抢婚 !那……”   柳氏想问些什么,这时一声“碰”的声响,炸响了天际,也点亮了天空,顿时璀璨的颜色在空中闪耀,然后接二连三的声响连着璀璨的烟火,就像变幻莫则的万花筒七彩缤纷的闪耀在半空中。          第45章 萧玉敏 程若辰看到烟火,也顾不上什么餐桌礼节了,惊叹的“哇”的一声,蹭的就从椅子上蹦了下来,然后跑到楼台扒着护栏兴奋的瞪大眼睛看着天上的烟火。   柳氏也顾不上说话了,怕他太兴奋会出事,不放心的也下了桌,跟在程若辰的身后,拉紧他的手,跟着他一起仰望天空。   “走,我们也出去看看。”孙姨娘看着中规中矩坐着的程若惜,笑着起身,不容她反驳的拉着她一起走向楼台。   程二爷见一家子人,都把他这个男主人给落下了,也没生气,笑眯眯的跟在程若惜他们的身后,陪着家人一起抬头看向空中。   光芒万丈五颜六色的烟花在夜空下接连的绽放,楼下万民欢腾,人声鼎沸,五彩灯火相互照应,说不出的兴意盎然。   程若惜看着空中的璀璨烟花,再看了看身边家人的开心笑脸,上一世的她,此刻因为跟方如卿的那件事,弄的没脸见人,在阳城的程府躲在闺房中不问世事,今世却沉浸在家人欢声笑语的幸福中,心中说不出高兴还是苦涩?今世的改变自然是好的,可是想到上一世的自怨自艾,程若惜不免就有些感叹了。   看来上一世的方如卿有一句话说的很对,“怨人不如自怨,求诸人不如求之己”。上一世的她好像就只知道被动的接受命运,如果她一开始就自省或反抗,最后就不会得到那样的结局。   老天给她一个重来的机会,虽然现在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着,可是她心中却依旧不安,时不时的就会想到上一世的种种,尤其无法完全摆脱大房和老夫人还有那个方如卿的时候,她就会想的更多。   这一世,她希望的就是家人能平平安安,如果可以,她也希望能补偿沐逸朗,上一世因为她的无知,让她和他都纠结在疼苦当中,这一世她希望他和她能好好的完成婚约,不求荣华富贵,只求能平淡的走过他们应有的一生。   璀璨的烟火一直持续了快小半个时辰,程二爷看着看的差不多了,领着一家人重新坐好,这时小二已经把他们的点的菜全部上齐了,这里是京城最好的酒楼,不仅仅是因为它大、它高,而是因为这里的菜融聚了全国各地的菜色口味,就连外族的菜色这里也都能拿出好几样来。   所以这里菜肴的味道就自不用说了,程二爷他们吃的是开怀的,一家人没什么拘束,在热闹的气氛里,有说有笑的吃完了一顿饭。   等到他们一家人美食餍足之后,程若辰就吵着要出去放祈福灯,今天出来就是凑热闹的,所以程二爷很爽快的同意了。   不过下面人太多,程二爷不想一家人挤在人群中,所以没同意出去,而是命下人去买了几盏祈福灯上来,到时候在楼台的地方去放。   程若辰因为不能下楼,小小的失望了一下,只能巴巴的走到楼台,扶着围栏一边等着下人买来祈福灯,一边看着下面热闹的人群和各色小贩。   柳氏跟在他的身后,一边哄着他,一边跟他一起看着楼下的繁华景象。   孙姨娘伺候着程二爷饮茶,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对着程若惜说道:“绿鹭那丫头怎么还没回来?护城河离这里也不远,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程二爷接过孙姨娘手中的茶,揭开杯盖吹了吹轻抿了一口,盖上杯盖,顺手把瓷杯放到桌面上,对着孙姨娘说道:“你派几个人去看一下,别真出了什么事。”   程若惜低头想了想回道:“我带着人去吧,有可能是那姑娘当时就认准了我,没认出绿鹭来,今天人多,说不定跟那个姑娘身形和着装相似的人也很多,她们互相没认出来,两人现在说不定还在桥头各自眼巴巴的等着呢。”   程二爷听着也有几分道理,点了点头,“那你去吧,捡了人家东西还是快点还回去,正好今天下面热闹,京城你第一次来,反正都要下去,就多带几个人,也多带些银两,看到好玩的想买就买了。”看了一眼楼台处的程若辰,他压低声音的道:“顺便也买些你弟弟喜欢的,免的他一会儿知道你出去了,他又要闹了。”   孙姨娘站在一边轻笑的接口,也压低声音的说道:“二爷这是偏心,让三小姐下去凑惹闹,却不让小少爷下楼。”   程二爷故意板起脸来,低声的斥道:“这是什么话,若惜是有正事要办顺便下去游览的,孙姨娘你这是挑拨离间,若惜你待会下去的时候,多买些栗子糕来,你孙姨娘不吃完,今天就不让她进家门。”   孙姨娘佯装惶恐道:“奴妾失言,请二爷恕罪,这栗子糕奴妾虽爱吃,但刚才一时贪嘴吃的太多,今日应该没有那个肚子再吃东西了,幸好二爷也爱栗子糕,就当奴妾将功折罪,一会儿那栗子糕,就由二爷帮忙解决吧。”   程二爷摸了摸不存在的胡须,很威严的“嗯”了一声,勉为其难的点了点。   “呵呵~”程若惜看着他们之间的小幽默,不禁轻笑了出来,听到笑声,程二爷和孙姨娘一起看向她,跟着也轻笑了起来。   “好了,你快点走吧,一会儿辰儿发现了,你就走不了。”笑过后,孙姨娘看了一眼楼台处兴奋着拉着柳氏看这看哪儿的程若辰,生怕他转过头来吵着也要和程若惜一起下去。   程二爷跟着正色道:“外面人多,你多带点人,也不要逛太久了,能早点回来就早些回来。”   程若惜乖巧的回道:“女儿知道。”然后看了一眼楼台处看热闹的柳氏和程若辰,很轻声的起身,像做贼一样的悄悄带人走了出去。   出门程若惜就带上了帷帽,走到楼下,程若惜怕楼上的程若辰会看到自己,所以一直沿着楼廊走,等到走的稍远些,程若惜才敢回头,酒楼的三楼处,程若辰正拉着柳氏照着她的反方向看去,似是看到楼下什么稀奇的东西,抬着头兴奋的的在和柳氏说着什么。   程若惜安心了下来,带着人在人满为患的街道上,一点点的向前走。   等到挤出长长的街道,程若惜总算看到一条长河,长河上一座雕着一排狮子石雕的拱桥链接到对岸。   幸好人们大多去街道上赶热闹了,拱桥上人虽多,但不拥挤,程若惜走到桥头,并没有看到绿鹭的身影,想了想她带着人一起走到对岸的桥头。   “啊,就是你。”程若惜走到桥的中央,正张望着绿鹭的身影,这时迎面走来一个女孩,拦住她的去路。程若惜带的丫鬟和小厮,见有人冲撞她,就想走上前来护主,程若惜轻轻抬手,示意他们不要动。   因为她听出女孩的清脆嗓音,就是自己先前听过的,还有她身上淡红色的衣裳,她也有些印象。   她认出了她就是刚才那个让她还玉佩的女孩。   “我的玉佩呢?这么久才来,你是不想还了是吗?”女孩子堵着程若惜的路,怒气腾腾的开口。   面对女孩的怒气,程若惜还没来及反应,一道赖洋洋的声音插了进来,带点斥责的口吻道:“玉敏,不可无礼。”   程若惜在听到“玉敏”两字的时候,浑身一震,有些不敢相信的看向女孩,女孩身材娇小,杏眼桃腮,长长的黑发编成几股麻花辫,用一根镶着水晶的浅红缎带扎成一个马尾,裸/露的细颈下,一身淡红色的衣裙相得益彰的为她增添了几分活泼的灵动。   难怪她前面跟她相遇时没发现她是“玉敏”,上一世的玉敏她见过,“那个玉敏”没有她的这种活泼灵动,声音也没有她的清脆,“那个玉敏”是一个高傲的贵妇,谈吐得仪,绝不会在大街上去追个小贼,也不会像此刻这样,在人前嘟起小嘴以示她的不满。   “唐突姑娘了,玉敏她只是急于找回玉佩,言语失当之处,还请姑娘海涵。”   程若惜还没从与“玉敏”的突然相遇中回神,那个她在阳城遇见的闲公子来到了她的面前,亲和有礼的表达歉意。   “公子言重了,捡到东西,自然是要还给主人的,只是我早已派我家丫鬟带着玉佩等候在此,难道姑娘未曾看见?”   程若惜暗暗攥了攥了拳头,努力的不让自己失态,她庆幸此刻的她带着帷帽,这样别人看不清她突变的紧张神色,只见过一面的闲公子似也没认出她来,只要找到绿鹭,把玉佩还给他们,她就可以立刻转身走人,不与他们再有任何交集。 第46章 玉佩   程若惜在心中打算的是好,可是她不知道自己暗暗攥紧手掌的动作,还有她紧绷的声线,早已被眼前看着她的闲公子观看的仔仔细细,虽然带着帷帽,但近处看她,还是能看见她的轮廓,加上她的声音,他也记得,所以闲公子立刻就认出了她,甚至他还联想到,她第一次见到他时,她那似乎认识他的反应。   “你派了丫鬟过来?你好大的胆子,本郡……本姑娘让你过来还玉佩,你居然就让个丫鬟送过来,你该当何罪?”   玉敏记得出门前,闲公子不让她暴露身份的叮嘱,可是她却不知道她现在这种居高临下的语气和态度,就已经等于在暴露了她的身份了。   “是我糊涂了,望姑娘恕罪。”程若惜在上一世尝过她的厉害,自然不敢忤逆,加上她的身份,也是她得罪不起的,所以只能软言认错。   玉敏见她态度谦卑,也就收敛了些脾气,“哼”了一声打算再说些什么,这时闲公子又□□话来。   “姑娘言重了,是玉敏她失礼了,姑娘派了丫鬟过来还玉佩,那应该是让那个丫鬟按照着玉敏的身形样貌在这里找人的,我们刚才在附近用膳,玉敏也是派了人来找姑娘的,她是按着姑娘的身形外貌交代下人,看来是他们彼此错过了。”说完,他看桥上的人多,他们又在桥中间,所以提议道:   “这里人多,我们先下桥吧,你家的丫鬟应该就在桥头。”   玉敏不满闲公子那般客气的态度,可是又不敢反驳,所以只能不满的看他一眼,转过头,率先朝着桥头走去。   程若惜也急着找到绿鹭还玉佩,所以没有异议的跟着走向桥头。   两边的桥头都有一排杨柳树垂在岸边,程若惜刚到桥头,就看见绿鹭在一棵柳树下四处张望着,看见程若惜的时候,她惊讶的唤道:“小姐。”   程若惜走了过去,没在意绿鹭那带着办事不利的自责表情,直接伸出手问道:“玉佩呢?”   绿鹭赶紧将手中紧攥的玉佩放到程若惜的手中,解释道:“奴婢在这里等了很久,可就是没看到那女子的身影,不管是这边桥头还是那边桥头,奴婢都等了很久也找了很久。”   绿鹭有些惭愧的解释着自己迟迟未回的原因。   程若惜完全没在意,转过身,看向不远处的玉敏和闲公子,正打算走过去把手中的玉佩还给他们,这时听到他们的对面传来了一个好听的男声。   “找到了吗?虽然可惜,但如果真的无法找回,也就算了,不用强求。”   方如卿一边说着,一边向他们走近,他天生儒雅脱尘,此刻他一身绿竹色的长衫外衣,两袖清风微荡,头上一个绿竹的玉簪斜插,在人群中缓缓踏步,仿佛他的周围是绿竹环翠,周身静雅的仿若无人,所有的人似都要自动开道,生怕破坏了他周身的淡雅之气。   闲公子看了他一眼,偏过头看向程若惜的方向,带着玩味的笑,用着懒懒的嗓音说道:“应该是找到了。”   方如卿停步,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程若惜,此时,天上缓缓升起了一个个写满愿望的祈福灯,护城河的湖面倒影着耀眼的光辉,她站在杨柳下,淡蓝色的帷幔轻纱随着摆荡的柳枝,轻轻半掩半掀的漂浮在她的周身。   正因为无法看清她的面容,才让人不由得遐想,加上她此刻散发着淡漠拒绝的气息,就更引得让人好奇接近了。   “若惜表妹?”方如卿有些好奇的看向她,在看到她手中露出的玉佩时,他更为好奇的走到她的面前,有礼的向她一揖,他问道:   “若惜表妹怎会在此处?”看了一眼她手中的玉佩,他似猜出了原由,自答道:“你就是那捡到我玉佩的人?”   程若惜暗暗的吸了一口气,再次庆幸自己带着帷帽,一连见到三个她不想见到的人,就算她经过一世,也无法抑制自己难看的脸色。   程若惜努力的让自己镇定,让自己正常的表现,轻轻的还他一礼,然后才直起身答道:“只是巧合。”   玉敏跟在方如卿的身后,听着他们的谈话,杏眼微睁,有些惊讶的道:“你们认识?”   闲公子笑着凑到他们身边,对着程若惜说道:“这还真是有缘,没想到捡起如卿玉佩的会是程姑娘,刚才远远看到程姑娘,本就想上前打招呼,可没想到玉敏会跑到你面前去拦你,我见姑娘似没有认出我,不敢唐突,就没敢相认。”闲公子说完,低下头垂下视线,以表歉意。   程若惜微微躯身道:“是我眼拙,没认出闲公子,望闲公子海涵。”   闲公子听她这么一说,意味深长的一笑,就没再说什么?   程若惜不想在这里应付他们这些人,只想赶快走,伸出手中的玉佩。对着玉敏说道:“这个玉佩还给姑娘。”虽然她从他们的谈话中知道这个玉佩是方如卿的,但她不想跟方如卿有过多接触,而且这个玉佩是玉敏要她还的,所以还给玉敏也是理所应当。   “这个玉佩是方公子的,我只是看那个摆小件的摊子热闹,便硬拉着闲哥哥和方公子挤进去看了看,谁知道会遇到小贼?幸好你捡到了,不然我可就罪过了,这可是上好的和田白玉,听说是闲哥哥打赌输了,才忍痛打磨成了玉佩送给方公子的,要是就这么丢了,我可就成罪人了。”玉敏说完,对着程若惜“嘿嘿”的笑了笑,凑到她的面前说道:   “没想到捡到玉佩的居然就是方公子的表妹,这可真巧。”顿了顿,她看了一眼方如卿,对着程若惜说道:“你就还给他吧。”   她都这么说了,程若惜只能认命的把拿着玉佩的手伸向方如卿,轻声简洁的说道:“物归原主。”   方如卿看着拘谨紧绷的程若惜,似是刻意停顿了一下,才说道:“多谢若惜表妹。”然后才伸手接过玉佩。   “我来这里为的就是还玉佩的事情,现在既然已经物归原主,爹和娘还在酒楼里等我,我就先行告退”。刚把玉佩交到方如卿的手中,程若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告辞。   玉敏一听,不高兴的阻拦道:“哪有刚见面就要走的道理啊?你既是方公子的表妹,又捡到他的玉佩,这都还没说上话呢,怎么就走了?”她看了看程若惜身后带着的丫鬟小厮,继续说道:   “再说了,你爹娘既然让你带了这么多下人,肯定也是打算让你到处逛逛的,今天这么热闹,你出来都出来了,你父母肯定也不会怪你多玩一会儿的,你要是怕你父母等的着急,可以让你的丫鬟去禀报他们就是了。   玉敏越说越觉得自己说的有道理,转怒为喜的凑到程若惜的面前说道:“再说……”她恶作剧似的停顿了一下,然后遂不及防的摘掉了程若惜头上的帷帽,“我都没看清你的样子呢,怎么可能让你走。呵呵……”   程若惜今天穿着湖蓝色与白色相交的轻纱长裙,头发为了方便带帷帽并未盘起,而是在两边的双鬓出挑出几缕发丝编成两个小麻花辫,将两个向后交叉在一起,用一朵浅蓝的花绳绑在一起,麻花辫的前端则由点翠的小簪花零散的点缀在上面,看上去让人觉得非常的清新可人。   这是孙姨娘给她梳的头发,她说在京城见过有人这么梳,她觉得很好看,一直想给她梳,程二爷和柳氏见着都觉得挺适合她,所以都默默同意了。   程若惜突然被夺走帷帽 ,略显惊慌的看向玉敏,那神态,那清水芙蓉的样貌,配上她的打扮和装束,然后再有漫天飘扬的祈福灯火为背景,活脱脱就像一个突受惊吓的林间仙子,让人说不出的怜惜惊艳。   玉敏稍稍呆了一下,回过神的赞叹道:“不愧是方公子的表妹,长得真好看。”   程若惜听到她的赞美,并未高兴,她一个八竿子都打不着的表妹,长的美与丑,跟他会有什么关系?   而且,她现在需要的不是赞美而是自由,看着玉敏手上拿着的帷帽,她不着痕迹的蹙了蹙眉,看来不管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的专横一点都没变。   闲公子在短暂的惊艳中回神之后,望了一眼犹在惊艳中没有回神的方如卿,转头看向玉敏,摇了摇头,懒懒的调子带着一丝无奈,说道:“玉敏你太放肆了,快把帷帽还给程姑娘。”   玉敏不依道:“闲哥哥,她长得这么好看,干嘛要用个帽子遮起来啊?多浪费。”转过头她看向方如卿,求认同的说道:“方公子,你说是不是?”   被突然问到的方如卿似是刚回神,并未答话,只是儒雅的笑笑,然后抬目看了一眼程若惜,这时程若惜正好看向他,两人眼神相撞,程若惜那无助焦急的眼神,让一直都是淡然之色的方如卿略微愣了一下。   第47章 失色 在不其然碰到了方如卿的视线后,程若惜迅速的低下头,此刻的她当然是无助焦急的,少了帷帽的掩饰,她无处可藏,藏不住她对他们的恨、对他们的怨。      方如卿跟她上一世的纠葛暂且不谈,就说眼前的玉敏,“萧玉敏”“萧”皇家的姓氏,她是西南衡西王之女,皇上亲封的玉敏郡主。      上一世的她,遇到她时她已为人妇,是西北明郡王府的明郡王妃,高贵的郡王妃,也就是镇国将军之妻的长嫂,她与小姑子自小就是手帕之交,听到小姑子的丈夫,居然迷恋一个别人转送的小妾,为了替小姑子出气,她自然不会心慈手软。      程若惜记得上一世,她寻了一个以上犯下的由头,惩戒了她,说她身为被人丢弃的破鞋,身为贱妾,蛊惑家主宠妾灭妻,知道她母亲是柳氏刺绣的后人,她说她的贱手不配再刺绣,免得有人不小心用到了她的绣品,让人恶心。      她抓着她的手一根一根手指头看过去,轻声的夸到,“真是漂亮的手。”      她笑着赞美着,然后依旧擒着笑,命人来一根根夹断她的手指,那个时候要不是沐逸朗及时赶回来,估计她当场就能疼痛致死,十指连心之疼,现在光是想想,她都觉得窒息。      “哎呀,你也别想的那么多,就按我说的办。”程若惜还沉浸在那恐怖的回忆之中,萧玉敏高傲的宣布了她的决定,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以示定论。      程若惜还在回想着,她被夹手时的疼痛。耳边似乎还在响着手指被夹断的声音,突然被她抓到手,她脸色的大变的甩开,惊呼了一声倒退了一步。      被甩开的萧玉敏呆愣了一下,然后不悦的斥道:“你干嘛啊?”      程若惜脸色有些发白,呼吸有些不稳,她知道自己失态了,可是脑海中回响的手指夹断的声音,让她就是无法平复情绪,“我……”她死命的抓紧自己的手,“我”了半天,脑海除了手指断裂的声音,什么都没剩下。      方如卿和闲公子看到她这样,两人相互疑惑的看了一眼,然后齐齐的再看向她。      “若惜表妹?”方如卿见程若惜交握紧抓的双手都快沁出血来,她的脸色由白变红,脸上慢慢的爬上了汗珠,她的呼吸和思绪似乎都乱了,就连他喊她,她都没发觉。      这时萧玉敏也发觉了程若惜的异常,奇怪的看向她,蹙着眉问道:“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见程若惜对她的问话没反应,萧玉敏又不悦了,正准备开口说话,却被闲公子用眼神制止了,萧玉敏不甘心的瞪了一眼程若惜,然后泄愤的扔了手中的帷帽。      闲公子只是无奈的瞪了她一眼,摇了摇头,看向程若惜,原本想致歉,可程若惜却满头是汗,双目无神的盯着一个点,急速呼吸。      “小姐?”站在身后的绿鹭也发现了她的异常,担心的走到她的面前,看着程若惜相握的双手,因为太用力,指甲都快嵌进了皮肤,绿鹭心惊的赶紧伸手掰开,“小姐,您快松手,您弄伤自己了。”      程若惜握的极紧,绿鹭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她相握的手拉开,幸好指甲被刺进皮肤,虽然掐出了血痕,却没有流出血,绿鹭稍稍的松口气,看着她异样的手神色,绿鹭有些焦急道:“小姐,您怎么了?”      看到绿鹭关心神色,程若惜无神的视线似是才慢慢找到焦点,稍稍的平稳了些呼吸,伸出双手,她看向自己的十指,望着自己的手指依旧纤细修长没有变形,她似乎才挥开了脑海中那一遍一遍的夹断声。      绿鹭看着程若惜颤抖的看着自己的双手,不安的开口唤道:“小姐?”      程若惜放下双手,闭了闭眼睛,努力的平稳了情绪之后,脸色的难看的对着绿鹭说道:“扶我回去,我突然不舒服。”      “是。”绿鹭从善如流的走到她的身侧搀扶着她。      方如卿看到程若惜脸色差的吓人,知道程若惜有意的远离自己,他有些迟疑,但是他现在就住在程府,也算是她的表哥,于情于理他都应该送她回去,于是上前对着程若惜说道:“我送你。”      程若惜自然反射性的就想拒绝,可是还没等她开口,站在一边的萧玉敏就先说到,“你怎么那么奇怪?刚才还好好的,突然就病了,没办法,我们送你回去吧。”      方如卿看到程若惜脸色明显的更难看了几分,看了一眼身边的闲公子。      闲公子立刻会意道:“玉敏,你出来的够久了,程姑娘就让如卿他这个表哥去送,你就别掺和了。”      说完也没给萧玉敏反驳的机会,抓着她的胳膊,对着方如卿说道:“我们先走了。”看了一眼似乎已经没有力气应付任何事情的程若惜,闲公子放弃了寒暄,直接拉着萧玉敏走了。      萧玉敏被闲公子举动弄的莫名其妙。“闲哥哥,你干嘛……”她试图掰开他的钳制不想走,可奈何她就是掰不动,只能跌跌撞撞的被拉着走了。      方如卿看着他们走远了,转头走向程若惜的身边,他本想看看她刚才用力相握的手,有没有受伤?但是看到程若惜仅仅因为他的走近,就下意识的摆出抗拒的姿态,他只得无奈的退后几步,然后吩咐程若惜身后的另一个丫鬟跟绿鹭一起搀扶着她。      方如卿见她身体不好,自然不会真的让她挤进拥挤的人群去酒楼,他吩咐了程若惜带来的一个小厮,让他跑着去告诉程二爷程若惜身体不好,并让马车先过来接他们。      程若惜被两个丫鬟扶着,慢吞吞的走着,方如卿只是在她身后默默的跟着,走了一段的程若惜已经完全平复了刚才的心绪,恢复了冷静,心里非常后悔刚才的失态,她想转身面对方如卿,希望可以补救些什么,可是她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来补救,刚才的失态肯定让任何人都觉得奇怪,聪慧如方如卿他怎么可能没有发觉,现在估计就算她把话说到天边去,方如卿都不会相信。      程若惜在心里后悔的要命,怪自己的定力不够,可是覆水难收,她只能在心里祈祷,以后再也不要遇到他们。      “小姐。”      快要走到拥挤的街道时,绿鹭轻唤了她一声,程若惜抬起头,正好看见迎接她的马车停在了人群较少的路边。      马车的车夫,看到程若惜,跳下马车走到她的面前躯身道:“二爷和夫人说,酒楼前面的大路人多难走,让小的带着小姐走小巷回去。”说完,他侧身恭敬的对着方如卿说道:“二爷说,小姐身体不好,劳表少爷烦心了,表少爷如果没事,还劳烦表少爷送小姐一起回去。”   方如卿听完,看了一眼程若惜,顿了一下,他看向车夫说道:“二爷言重了,我正好要回去,照看若惜表妹是理所应当的。”   听着他们的谈话,程若惜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资格,只能默默的上了马车,看着随后进入马车的方如卿,她只能坐到马车的最角落,与他拉开最大的距离,方如卿看见了并未说什么,只是淡淡的笑笑,然后坐到她的对面。   两人坐好,马车滚动了起来,因为是走的的小巷,七拐十八弯的,车夫怕惦着了程若惜,走的非常的缓慢,慢的让跟在车外步行的下人们都能随意的跟上。   车夫不知道他的体贴对车内的程若惜是种折磨,可是她又不好开口催促,但面对着方如卿她又无话可说,最后她只能闭着眼睛装睡。   “你认识闲公子?也认识玉敏姑娘?”不知过了多久,方如卿缓缓的出声,她的问题让紧闭双眼的程若惜心下一跳,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她选择继续装睡。   方如卿看着明显装睡的程若惜,看着她虽极力装着安然熟睡的样子,双手却不自觉的在暗暗攥紧,他眼中滑过一抹了然和疑惑,看着脸色依旧不好的她,他将心中的疑惑埋在眼底,再也没发一言。   马车非常缓慢的走到了程府,刚一停车,车外就响起了柳氏关切的声音。“若惜。”   一直装睡的程若惜总算睁开了眼睛,看到已经掀开的窗帘外家人们关切的神色,她心下一松,恢复了她往日的平静,浅浅的笑了笑。 方如卿看到程若惜明显改变的态度和神色,眼神微殓,率先下了马车,站在马车旁看着绿鹭小心的把程若惜扶下来。 或许是一直是因为紧绷的神经突然放松,程若惜不知道为什么在刚触到地面时,就一个不稳,身子稍微斜了斜。 站在一边的方如卿眼疾手快的伸手扶住了她,不其然依靠在身上的娇软身躯,一股淡淡的清雅淡香钻入鼻尖,一股陌生的情绪在他心中升起。 在他还没有理清那陌生的情绪是什么的时候?程若惜已经快速的站稳,并且离开他已经有了数步之遥。   “姐姐。”唤声刚起未落,程若辰就蹭了上来,他一点也没有怪程若惜甩开他出去玩的事情,而是一脸担心的用着关心的视线看着她。   “怎么突然就不舒服了,我听到都吓死了,是不是因为在阳城生病的时候没调养好,现在有了什么后遗症?”柳氏因为她在阳城大病的时候,心里已经留下了阴影,突然听到程若惜身体不舒服,她第一个就联想到阳城的时候。   “二夫人,先让若惜进去休息吧,大夫一会儿就到了,您不要太担心。”孙姨娘看了一眼程若惜,见她脸色虽然不太好,但精神还算不错,就转身安慰柳氏并提议道。   程二爷只是看了看程若惜,见她没有柳氏想象的那么严重,就安心了下来,开口领着众人回到了府内。 第48章 萧玉敏来找 大夫过来看过程若惜,说她并无大碍,只是心血匮乏要养神静气。      柳氏还是不放心程若惜,又找了好几个大夫看过,确定程若惜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才稍稍安心些,然后程若惜被安排吃了很多的补品。      直到程若惜叫饶命,柳氏才总算放过她,晃晃几天又过去了,程若惜听到了一个消息,“西北开始打仗了”她刚提起心来为沐逸朗担心,又听到下一个消息,“萧玉敏来程府找她了”。      程若惜觉得老天爷给了她重生一次的机会,就是为了考验她,不然老天爷为什么总是不让她好过呢?      “你上次就那么回去了,我都还没得及谢你,虽然那是你表哥的玉佩,但是却因我而被盗,所以我还是欠你一份人情,我最讨厌的就是欠人了,你要什么赏……回报,你说。”      程若惜看着坐在她对面的萧玉敏,她还是那种扎着缕缕小麻花辫的马尾,穿了一身鹅黄色的绣裙,杏眼明亮,声音脆脆。      看着桌面上堆着的补品,程若惜在心里叹气,不管是她的补品还是她的人,她都不想看见。      可是就算这么想,面子上还是不能表现出来,她轻笑的回道:“玉敏姑娘太多礼了,你带这么多的补品过来已经礼重难还了,我那日只是举手之劳,怎敢居功至此?”      萧玉敏邹紧眉头,言辞不耐的道:“这个补品只是探望的礼物,跟那个没关系,我说要给你回报就给你回报,你就说你要什么就行了。      程若惜知道她身为郡主,居高临下惯了,她要给别人赏赐,自然不容许别人拒绝。      看着她不悦的神色,程若惜虽不想跟她有牵扯,但也不能得罪她,想了想说道:“那……玉敏姑娘可认识专治疑难杂症的神医?”      萧玉敏没想到她会问这个,奇怪的看她一眼,问道:“神医?”      程若惜点了点头,说道:“我三哥哥因为自幼体虚,身体一直不好,虽然家里遍访名医,可一直未见其效,玉敏姑娘如有认识的神医能人,能治好我三哥哥,程家感激不尽。”      程若惜心想,既然她是郡主,怎么说也是皇家之人,在这京城里应该有认识的太医,太医个个医术精湛,是皇家的专属大夫,由她出面,应该可以请来为三哥哥看病。      “哦,我听闲表哥说过,方公子是不是就是和你的那个三哥哥住在一起的?”说完,萧玉敏眼前一亮,带着期待的表情等着答案。   “是的,三哥哥自幼体弱,没什么朋友,方表哥偶尔可以陪他说说话。”程若惜没发觉萧玉敏的期待表情,只是说道方如卿,她有点排斥的压低了语气。   萧玉敏一听,脸上立刻增添了几分高兴的表情,杏眼微转,她轻咳一声,对程若惜说道:“我倒是认识几个大夫,是不是神医我是不知道,不过,他们的医术绝对不是不一般的民间大夫可以比拟的。”   程若惜听她这么说,不自觉的高兴起来,虽然她不希望跟她有任何牵扯,但是如果能治好三哥哥,她还是能够忍受的。   萧玉敏看到她高兴的笑颜,也跟着笑了起来,话锋一转说道:“不过,我总得先去看看你三哥哥,不然我怎么跟那些大夫说?他们每个人钻研的医理不一样,我总得跟他们说说你三哥哥的状况,他们才好对症下药决定谁来负责啊,他们可都是很忙的,不可能一个一个过来看你三哥哥吧?”   程若惜听着这话有些奇怪,迟疑的开口道:“我可以告诉你我三哥哥的病症,你可以转告……”   萧玉敏一听程若惜要拒绝,立刻板起脸来,打断道:“眼见为实,反正我就在你家,去看看又花不了多长时间。”   程若惜看着她一副非要见人的样子,心中疑惑,虽说她常年在西南,不在意什么男女大防,可她有什么理由非要去见程若霖?   心中疑惑,但是她不好问出口,也不想放过大好机会,于是陪着笑道:“那就要劳烦玉敏姑娘随我移步去养心院了,我三哥哥就住在哪里。”   萧玉敏一听才转怒为喜的点了点头。   程若惜领着萧玉敏走出她的星月阁,经过假山,路过拱桥,穿过月门,看着程府的内院布置,萧玉敏不吝啬的称赞。   两人很快的就到了养心院,还没跨进院门,一道似流水行云的琴声先传入他们的耳中。   “真好听。”萧玉敏真心的赞叹出声,看着程若惜问道:“是你三哥哥在抚琴吗?”   程若惜干干的一笑并未回答,听到琴声,她已经知道抚琴的是谁了,上一世做方如卿小妾的时候,方如卿虽然没有碰过她,但偶尔还是会到她的院中,下下棋、看看书、弹弹琴,只因为她哪儿偏僻,人烟稀少,可以偶尔让他放松。   萧玉敏也不等程若惜回答,提起裙摆,迫不及待的想见抚琴之人的庐山真面目。   程若惜只得无奈的跟在后面,跟她一起跨进院内。   朗朗晴空下,微风徐徐,不远处的小楼静立在正中,门前池塘的水面波光粼粼,池塘上一条修葺的小道旁,一个大大的梧桐树枝叶繁茂,阳光透叶而出,倾洒在树下那儒雅至极秀挺俊朗的男子身上,枝叶摇曳的光晕,点点打在男子白色清扬的衣衫上,风掠过,轻抚起他的发梢,吹过他在琴弦上飞舞灵动的手指,那一刻他手下的琴音,因为他的飘尘脱俗自动消音在每个人耳中,他成了那静止的画,让人目不转睛又不敢靠近。   “三小姐?”   突然静止的美丽画面,被一道男声煞风景的打破,也是那道声音让程若惜游远的神志清醒了过来,即使在心里排斥着方如卿,可是见他那副模样,她还是无法避开美色的诱/惑而失神。   程若惜在心中狠狠的鄙视自己的定力,抬头看向刚才出声的长顺,这么一看她才发现,原来长顺和程若霖就站在方如卿的不远处,刚才那个瞬间,方如卿剥夺了所有人的视线,他们两人离得那么近,居然都没人发现。   萧玉敏也是在长顺出声之后才回神,看到方如卿停止了抚琴,起身看向她们,萧玉敏有些不高兴的瞪了长顺一眼,心中怪他打破了美好画面。   既然被发现了,程若惜和萧玉敏就顺势一起走到了梧桐树下,各自见礼。   梧桐树下正好有四人的石凳,他们一人一位各自落座。   程若霖让长顺搀扶着坐下之后,对着程若惜说道:“听说你前几日不舒服,现在身子可都全好了?”   程若惜心虚的看了一眼方如卿,干笑了一下,回道:“只是突然气虚而已,早就没事了。”   萧玉敏不关心他们兄妹间的寒暄,一双杏眼完全黏在方如卿的身上,看了一眼石桌上的古琴,她对着方如卿说道:“早久就听闻方公子博学多才,没想到琴弹得也这么好,我们还没进门的时候,在外面就被你这琴声迷住了。”萧玉敏为了证明所言非虚,转头向程若惜确认道:“对吧?”   萧玉敏在民风开放之地长大,极受宠爱又无人管束,所以说话向来随意,她也不在意那些繁文缛节,所以根本不觉得自己这话有什么不妥。   程若惜被她这么一问,有些尴尬,“对和不对”她都不能回答,这时,方如卿还端着温柔的笑意看着她,他的眼神虽然很坦然,但程若惜却觉得他笑的别有深意。   低下头 ,程若惜轻笑了一声,说道:“方表哥能成为三甲之首,当今圣上都为之青眼的人,自然是才华横溢的。”   程若霖轻轻咳了几声,说道:“三妹妹说的是,能得皇上青眼的自然不凡。”顿了顿了,他歇口气,转身对站在边上的长顺说道:“把琴放回去,泡一壶好茶来。”   程若惜见他们人多,长顺一个人忙不过来,就让身边的绿鹭一起跟着去帮忙了。   两人互相帮忙,很快的捧着茶具过来了,绿鹭摆好瓷杯,长顺则添茶水,很快的他们面前都升起了缕缕青雾。   程若惜闻着茶香看着茶色,知道程若霖给他们泡的还是她上次来喝过的竹叶青,她什么也没说,看着他们都端起茶轻啄,她也跟着一起作势轻抿了一下,并未真喝。   上一世她为了讨好方如卿,特意辛辛苦苦的让人弄了一些竹叶青,为的就是等他来了可以讨他开心,结果他是来了,跟着他的妹妹方玲一起。   方玲因为在阳城的程府被毁了容,虽然跟她半点关系都没有,可是方玲就是恨她入骨,平时在私下的时候折磨她也就算了,她没想到她在方如卿面前依然折磨她。   方玲说,听闻她得了好茶,要和哥哥来一起品茶,所以一同前来了。 程若惜心想有方如卿在,她应该不会太过分,于是乖乖的给他们泡了,可是她对茶温就是不满意,非要让她试茶。   她没办法,只能一杯一杯的给她试茶温,一杯一杯的喝,喝的胃里反酸,求救的看向方如卿,谁知道方如卿坐到了一边,捧着一本书聚神翻看,优雅淡然,仿佛那个屋里只有他一人存在。   她忘了那个时候,自己是怎样的心情,只记得,等到自己喝吐了之后,方如卿才起身唤着方玲一起走了,至此之后她就再也不愿意看到竹叶青了。 第49章 上官倩瑶 程若惜跟着萧玉敏同时放下杯盏,本欲开口说明来意,这时萧玉敏上下打量了一番程若霖,先说道:“看你的身体好像也没有太差嘛,你先前请的都是庸医吧?不然怎么老治不好?你放心,我认识的大夫可都是皇……一等一等的大夫,交给我,保证把你治好。”   程若霖刚放下杯盏,嘴里的茶还没完全咽下去,听她突然这么一说,被小小的呛了一下,用长顺递过来的手帕擦拭嘴角之际,他先悄悄的看了一眼方如卿,见方如卿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他轻咳了一声,抬头疑惑的看向萧玉敏。   程若惜看到他眼中的疑惑,开口道:“那日我捡到了……”顿了一下,她看了一眼方如卿,然后刻意简洁的继续道:“玉佩,玉敏姑娘非要回礼报答,盛情难却,我就询问了玉敏姑娘可有认识的好大夫,想请她帮忙引荐为三哥哥治病,没想到玉敏姑娘一口就答应了。”   程若霖没想到程若惜还真兑现那日她在这里说的话,这么快就想着给他找大夫了,心中划过一丝暖意和愧疚还有一种莫名的复杂情绪,他僵硬的笑了笑,说道:   “三妹妹费心了,我这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好大夫也看了很多,都说无法根治,我也想通了,这是命,也不再强求了。”   程若惜听着他放弃的言语,一脸无法认同的说道:“三哥哥,我命由我不由天,不要轻易认命,你怎能因为几次的失败就随意放弃呢?世间之大,你要找的那个大夫在茫茫人海中是难寻了一些,可并代表不存在啊。”   她说的话是她经历一世之后的感悟,尤其那句“我命由我不由天”她是发自内心说出来的。   或许她说的口气太过真心,那种彻悟不是一般的少女能轻易展现出来的,当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没发现,一桌子的人都情不自禁的看向了她,每个人看她的眼神都带着某种说不明的情绪。   其中萧玉敏是惊诧的,她没想到,程若惜这种温婉低柔的女孩子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来,这让她不免多看了她一眼,然后欣赏的开口道:   “说的好,我命由我不由天,真霸气!没想到你看着柔柔怯怯的,骨子里居然有着巾帼不让须眉的性情啊!——听你这么一说,我好后悔,就不该听从家人的安排到京城来,我就应该跟倩瑶一起女扮男装混入军营,说不定真能当个巾帼女将军。”   程若惜说完话,看着他们都用着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知道自己太激动了些,为了避免尴尬,她拿起桌上杯盏,想假借喝茶躲避尴尬,谁知道她刚把杯盏拿到嘴边,居然就听到了明郡王妹妹的名字,拿着杯盏的双手不由的一颤,没有动过的茶水,就那样洒在了她的身上,手中的杯盏滚落到地面碎成了两半。   随着杯盏落地的声音,在场的众人都惊了一跳,询问声,关怀声,还有其他的声音,程若惜的耳中一个字都听不到,她的脑海中只有一件事,上官倩瑶居然真的从军了,而且还是女扮男装,虽然上一世她知道,沐逸朗和她是在军中相识,可是具体如何认识,她并不知道。   这一世,虽然她在心里做了准备,可当预想成为现实时,她的心依旧乱了,不敢相信的,她任由绿鹭在她身上擦拭,她抬起头看向萧玉敏,像是自己听错了似的,她呆呆的询问道:“你说,她从军了?什么时候的事?”   萧玉敏听着程若惜的问题,皱起眉头,心里奇怪的想着,那杯茶应该还蛮烫的,她打翻到身上不嫌烫就算了,但是茶水污了她的裙子,她居然也不在意,只是任由她身边的丫鬟给她擦拭,没说要回去换衣服不说,她还有心情问着无关紧要的事情,难道女扮男装去从军就那么惊世骇俗?   程若霖在听到女扮男装去从军的时候,虽然也有些吃惊,也想听听后续,可是看到程若惜奇怪的反应,他却不那么在意了,而是更奇怪程若惜的样子,虽然他这时很想探明程若惜的想法,可是看到她群上的污渍,那杯茶刚沏不久,应该还很烫,现在又是由春转夏的季节,穿的比较单薄,万一烫伤了肌肤没有及时处理就不好了。   所以他只能开口对着绿鹭说道:“快把你家小姐扶回去换衣服,看看有没有烫到?要及时上药。”   绿鹭当然是欣然领命,毕竟万一程若惜有个什么,她这个贴身丫鬟可是逃不了干系的。   “小姐,我们回去吧?”绿鹭拉了拉程若惜,程若惜依旧还是保持着呆愣的模样看着萧玉敏。   被她那么一拉才略微的回神,下意识的转目,遇到的是方如卿清澈深邃的眼神,程若惜心下一惊完全清醒,清醒过后,她心中是满满的懊悔,她居然又失态了。   程若惜懊悔非常的暗暗呼出一口气,她恢复神色的补救道:“我刚才失态了,没想到居然真有像戏文里说的那样女扮男装去从军的,太吃惊了。”   萧玉敏听她这么一说,觉得自己猜对了,觉得她太大惊小怪了,撇了撇嘴说道:“这是我刚才说漏嘴了,你就当没听到,不然泄漏风声,让她家里人知道了,到时候我可就倒霉了。”   程若惜点了点头应了,然后转头对着程若霖说道:“三哥哥,我先回去换身衣服。”然后转头看了一眼方如卿,微微额首示意,就领着绿鹭一起走了。  程若霖看着程若惜的匆匆背影,再看了一眼地上碎裂的杯盏,抬起头,他与方如卿相视一眼,然后各自怀着相同的疑惑转开了视线。   前方的池塘,莲花以落,绿色的莲叶下似有鱼儿游动,平静的水面泛起涟漪,却因为莲叶的遮挡,看不清水下的真相。   程若惜回去换衣服的时候,正好碰到来找她的柳氏,她向柳氏说明了带萧玉敏去养心院的原因,柳氏听完,为了表示感激之情,就叫上了孙姨娘,一起去养心院先谢过萧玉敏。   因为有长辈在,又在方如卿面前,萧玉敏收敛了骄横随意的性子,也觉的受了拘束,所以很快的就找了个由头告辞了,程若惜起身送她,自然就跟着一起离开了养心院。   柳氏在程若惜走后不久,看着程若霖虚弱的样子,怕打扰太久对他身体不好,就关怀了几句跟着也走了。   孙姨娘在柳氏之后,把身边的下人也都支了出去,所以现在养心院里只剩下孙姨娘、程若霖、方如卿和长顺。   四人来到了后院的小木屋,三人走到小木屋的正厅各自坐下,长顺则尽责的守在屋外把风。   坐下之后,程若霖最先讲话,他越想就越觉得程若惜奇怪,耐不住心中的好奇,他统统讲了出来,然后询问孙姨娘的看法,希望孙姨娘能知道些程若惜奇怪的原因。   孙姨娘听完后,思索了一下,说道:“听你这么一说,是挺奇怪的,二夫人也在我面前说过,她自从大病了一场以后就变了,变得比以前更懂事,更会想事情了。——说来,她跑到我面前也说过奇怪的话。”   听到孙姨娘的最后一句,程若霖来了精神,急问道:“什么话?”   孙姨娘看到他的急性子,不赞成的看了他一眼,望了一眼从始至终都淡定优雅的方如卿,她对着他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才说道:   “她问我,二爷在京城是不是有个码头?那个码头是不是很偏?是不是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才有船只靠岸?我说,是有这么一个码头,二爷也没指望那个码头赚钱,留着它也就是为了方便自家货物水运来往,不过逢年过节的时候,还是能挣上一些外银,听我说完,她就沉默了一会儿,等了半天,她才问,那个码头在接收货物的时候有没有官府盘查?我就说,那个码头很偏僻,平常除了我们程家自家的货物,根本就没什么船只靠岸,没什么油水,官府哪有什么闲心管?再说二爷为了自家的货物方便出入,平常上下打点的都很周到,官府就算例行公事,也就随便瞄一瞄,哪会认真盘查?她听了之后脸色就变得很不好看,再问她,她就说是随便问问。”   程若霖听完皱眉说道:“随便问问?她一个后宅小姐好好的问一个码头干嘛?而且还关心官府会不会盘查?听到自家码头不用查,她没为此高兴,脸色反而变得难看了,这也太奇怪了。”   孙姨娘低头想了一下,抬头说道:“现在想想,其实还有更奇怪的事情。”   程若霖惊道:“还有?” 第50章 丹药   孙姨娘点点头,说道:“她派一个小厮去城郊外找一个道长买丹药,我一开始以为她是看你常年病久不愈,为你寻的,可是现在想想,她让那个小厮买丹药,却不准暴露身份,她来京城不久甚少出门,她怎么知道城郊外有个道长?而且她用的是自己的私房钱,还命令小厮不准把她买丹药的事情泄露给任何人,那个小厮是我到京城就买进府的,看着他机灵能干,才把他放进星月阁给她跑腿,他是怕她生出炼丹成仙的心思,所以才偷偷的告诉了我,不然她要买药的事情我都不知道。”      程若霖接道:“她如果为我寻药,不用搞得那么神秘,更不用瞒着你们,居然还用自己的私房钱。”顿了顿,他想了一下,说道:“道长?我在京城虽然不怎么出门,但也没听说过城郊外有道观啊?”      说完,他看向孙姨娘,孙姨娘摇摇头,表示她也没听说过,他转头看向方如卿。      方如卿略微思忖,开口道:“我也没听说过城郊外有道观,不知道她找的那个道长,道号为何?那个小厮找到他了吗?”      孙姨娘答道:“那个小厮说,他听从若惜的吩咐,用钱找了另外一个人,代替他去城郊外一个旧庄子里,找到了那个道长,小厮没亲眼见到,具体的地方他自己也没去,只是从代替他的人那里拿到丹药之后就分道扬镳了。”      程若霖说道:“弄的这么神秘?那个小厮应该知道那个旧庄的大体位置,要不我们派人查查?”      方如卿摇了摇头,反对道:“她既然处心积虑的不想让人知道她买药的事情,肯定是有所考量,那个道长也很奇怪,不在道观之中,却住在城郊外的旧庄里,如果他是想隐居于世,为何那么轻易的就把丹药卖给了别人?”      程若霖叹了一口气,郁结道:“怎么越说,这个三妹妹就越神秘了?结果一个疑团都没解开,反而疑团越来越多了。”      孙姨娘不在意的接口说道:“不管她变得有多奇怪,她还是程若惜,是你的三妹妹,而且她要做的事情,我觉得针对的都是外人,其中包括了程家大房和老夫人,说道这里,我再给你们说件事。”      程若霖听到还有事要说,顿时露出一副“不是吧,她到底做了多少事的表情”。      看懂他表情的孙姨娘嗔怪的看他一眼,继续说道:      “自从董昌和二少爷被赶走之后,我想着老夫人肯定会做出什么事情了来反击,大爷一直都是仰仗着二爷的人脉做生意,二爷一旦彻底断了跟大房的一切联系,大爷在生意的人脉信誉肯定会一落千丈,大爷是个糊涂的,老夫人可不糊涂,怎么可能让二爷离弃他们。自然会想办法挽回,谁知道等那么久,老夫人居然一直没动静,我在心里正奇怪呢,就听到原来老夫人在二少爷被赶回去之后,就气的病倒了,然后写了信过来,告诉二爷她病入膏肓,让二爷回去侍疾,结果这信根本就没入到二爷手中,就被若惜给截了。”      程若霖惊讶道:“截了?”      孙姨娘肯定的回复道:“截了。”      程若霖不知道是欣赏还是赞叹,还是不不敢置信的看着孙姨娘,半响才问道:“她怎么敢?她不怕爹知道之后惩罚她?万一老夫人的病是真的,她这可是让爹背上不孝的大罪啊。”      孙姨娘说道:“哪有那么巧?老夫人的身子骨一直都很好,哪有那么容易就病入膏肓,顶多就是被气上那么一下喘喘就好了,老夫人写那封信过来地目的,就是看准了二爷孝顺,就算知道老夫人信中不实,他也放心不下,肯定会回阳城,二爷一回去,老夫人自然就有法子让二爷跟大爷和好,若惜就是知道这一点,才截信的,不过她是个心细的,为了确保万一,让在阳城的于总管暗中打听了老夫人的状况,就是于总管写了回信给若惜,正好被二夫人看到,这才暴露了,二夫人也怕二爷知道这件事后会怪罪若惜,所以才找我商量,我这才知道这件事的。”      程若霖好奇道:“那您们告诉爹了吗?”      孙姨娘看着程若霖,笑道:“你以为娘傻啊?若惜好不容易想法子摆脱了大房和老夫人,这时候把信的事情告诉你爹,万一你爹心软或者不放心,回头再把他们招回来。我可不傻,好不容易的清闲日子不过,让他们进来乱搅和,反正于总管写信来说,老夫人只是心火旺盛小恙了几天并无大碍,就算后面二爷知道了,顶多被责骂几句,是不会发太大脾气的。”      孙姨娘顿了顿,看了一眼程若霖,脸色微暗道:“说起病,你这‘病’该怎么办?若惜让那个玉敏姑娘请大夫来给你看病,听说她认识的大夫医术不凡,到时候你这‘病’该怎么解释?”      程若霖原本还在思索关于程若惜的事情,突然听到孙姨娘说起他的病来,脸色也是一暗,望着孙姨娘愧疚的神情,他振了振神色开朗的笑道:“那个玉敏姑娘是通过如卿认识的三妹妹,让如卿私下跟她交代一声就好了,不用太费心。”      说完他看向方如卿,想得到方如卿的回应,孙姨娘也一起看向方如卿。      方如卿被两人同时看着,微微笑笑,用着他好听的声音说道:“玉敏姑娘,我也就比若惜表妹早认识一步,前面并无交集,不过闲公子跟她倒是很熟识,我可以请闲公子帮忙阻止这件事。”      孙姨娘听了并未高兴,而是复杂的看了一眼程若霖说道:“上次你三妹妹跟你说的话,应该是出自真心,你装病也是因为我的自私,要不,你就趁此机会……”      程若霖知道她要说什么?打断道:“娘,我知道娘一直为我装病的事情自责,娘无需自责,虽然一开始我怨过娘、也怨过爹、更怨过他们、怨过很多人,可是我渐渐大了,看清很多事情,二夫人是个仁慈端庄的主母,她从没因为你是妾、我是庶子就看轻我们,也没有因为我是庶长子就陷害打压我,相反,她很尽心尽力的为我求医问药,平心而论,如果投胎在别的大户人家,以我这种长庶子的身份,根本就不会活的这么逍遥。”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这次他们都来了京城,这些日子跟他们相处下来,他们的真心相待我都看在眼里,也明白了您的苦心,一家人没有利益冲突,和和睦睦的过日子比什么都幸福,我现在如果让自己的‘病’好了,或许他们会暂时的为此高兴,可是程家大房和老夫人肯定不会让我们这么和睦的过日子,他们能挑唆年幼的三妹妹敌视我,也就能挑唆爱子如命的二夫人敌视我,到时候,我前面所做的一切不就白做了吗?”      孙姨娘听着程若霖的话,长长的一叹。      程若霖听到孙姨娘的叹息,笑着安慰道:“娘不用叹气,说起来我还要感谢娘,要不是娘让我装病,程大爷屡次拉我们二房后腿的事情,我可忍不了,还有爹对老夫人的愚孝我也无法认同,到时候跟爹肯定意见不合,以我的脾气,估计那个时候我早就被爹赶出家门了。”   孙姨娘知道他是在安慰她,短叹道:“你啊。”   程若霖见孙姨娘眉头舒展了些,卖乖的嘿嘿笑着。   笑过,他想到正事,转过头对着方如卿正色道:“玉敏姑娘那里,你可要帮忙解决好,不然等到大夫来了,我可就完了。”   孙姨娘看着程若霖跟方如卿说话非常的随意,斥道:“怎么跟你如卿表哥说话的?一点礼节都没有,这是你找人帮忙的态度吗?”   程若霖撇了撇嘴,乖乖正坐,也不反驳,只是用眼角瞄了一眼方如卿。   方如卿见到,接过话头,对着孙姨娘有礼的说道:“我与若霖年龄相近,相差不了多少,同为男子又是表兄弟,说话随意一些更为亲近。”顿了顿,他看向程若霖,说道:“看那玉敏姑娘做事也是个随性的,未免她明天就找了大夫,我一会儿就去找闲公子帮忙阻止。”   孙姨娘和程若霖想到玉敏今日的表现,两人非常认同方如卿的话,不约的点头表示赞同。 第51章 穆雅馨 晚霞就像披彩的云纱远远的漂浮在空中,西沉的落日,透出一道朦胧而透明的红晕,半掩半羞的藏在半空中。      晚风吹过,一个外苑的小亭之中,方如卿坐在石登上与对面的闲公子对弈。      棋局过半,闲公子似是突然失了兴致,将手中的棋子丢入罐中。      春去夏至,闲公子早早的拿了一柄折扇在手,甩开轻摇。      “玉敏那丫头,早不去找你若惜表妹、晚不去找你若惜表妹,偏偏在你沐休之日找她,找的真好,把你给找到我这儿来了。”闲公子一边轻摇着扇子,一边看着方如卿,别有寓意的说着。      方如卿没有搭话,只是轻轻笑笑,把手中的棋子也放入了罐中。      闲公子也不急着让他搭话,继续说道:“你那若惜表妹真有意思,别人要回报,不是奇珍异宝,就是孤本珍藏,她倒好,居然要大夫,真是有意思的紧。”      对于他说的有意思,方如卿并未评价,只是略微透出思忖之色,然后平淡的开口问道:“不知闲公子可知倩瑶这个名字?”      突听他所问,闲公子微顿了一下,然后略微想了想,说道:“倩瑶?我记得明郡王的妹妹好像就叫这个名字,明郡王府与衡西王府有些交情,两家关系不错,听说玉敏那骄横肆意的性子,好像就是受到明郡王妹妹的影响才更加严重的,衡西王就是想把她们两拉开,这次才送她来的京城。”      说完,他似是想到了什么,摇扇的动作微停,看着方如卿问道:“怎么?不会你那若惜表妹,连远靠西北的明郡王之妹她都认识吧?”      方如卿没有回答,只是略微的迟疑了一下,看向闲公子说道:“我记得你无意间跟我说过,你的母亲在服用丹药?”      不明白方如卿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他重新摇动着手中的折扇,爽快的回道:“什么丹药?不就是些药材融合在一起炼制的东西,跟一般的补品差不多,只是很多人更愿意相信丹药的药性而已。”      方如卿继续问道:“不知你母亲的丹药是从何得来?”      闲公子不在意的回道:“不太清楚,母亲前面一直都是吃景阳观的丹药,后来雅馨在她妹妹那里弄了一些丹药来,母亲吃后大为受用,就换了她送的丹药来吃了。”      闲公子说完,方如卿没有接话,反而低头沉思着什么?      闲公子看方如卿不说话,打趣的问道:“怎么?你若惜表妹不会神通广大到,连我母亲是谁她都知道。”顿了一下,他带着半开玩笑的口气,疑惑问道:“难道那个丹药有什么问题?”      方如卿看一眼闲公子,再看一眼面前未下完的棋局,想了一下他才开口说道:“可能是我多心了,不过丹药毕竟是入口之物,最好还是找人仔细的查一下比较好。”      闲公子看了一眼方如卿,并未回话,只是依旧扇着手中的折扇,望向半空中那沉落的只剩一丝霞光的天际,眼中似是在考虑着什么?又似只是单纯的仰望沉寂的美景。      ——————      第二天的晌午,萧玉敏再次踏入了程家,身后带着一个大夫,程若惜没想到萧玉敏这么快就带了大夫来,惊讶之余也很高兴。      那个大夫看着五十多岁的样子,虽然穿着便服,但他的行动言辞都不像一个民间的医者,程若惜猜想他应该就是宫中的太医。      程若惜心情激动的赶紧把他们带到了养心院,孙姨娘和柳氏也一起跟着过来,孙姨娘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过激动和期待了?脸色有点奇怪,程若惜以为她只是太紧张程若霖才那般如此,并没有太在意。      一行人到了养心院,长顺花了很久的时间才把程若霖扶到了小厅,当程若霖坐到椅子上时,程若惜发现他的脸色比昨天难看了很多,咳得也更加的厉害,当大夫要为他把脉时,他咳得连手都无法放稳。      程若惜和柳氏都对程若霖突然的病重,担心的不得了,赶紧催促的大夫为他查看。      花了好半天的时间,大夫才给程若霖把好脉,程若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咳得太猛,全身趴在桌上低着头,好像听天由命似的,听着大夫诊断的结果。      看着孙姨娘脸上沁出了冷汗,程若惜体贴的靠近她,抓着她的手让她安心。      可能是程若惜的错觉吧?当大夫说,程若霖是天生体弱难以根治,只能慢慢调养时,她觉得不管是孙姨娘还是程若霖,都像是松了一口气,原本紧绷的气氛,突然就消散了。      没将这种短暂的错觉放在心上,程若惜心里只剩下深深的失望,原本以为只要请来皇家的太医就可以为程若霖治好病,没想到最后还是没用。      萧玉敏觉得自己夸下了海口,大夫却说出这种结论,自己很没有面子,当场就狠狠的训斥了大夫,说他医术不精什么的,大夫也没生气,只是低着头听着训诫,那场面差点就当场暴露了萧玉敏的身份。      最后是萧玉敏回神才停止了训诫,转过头对着程若惜信誓旦旦的保证到,一定要找到好大夫把程若霖的身体治好,然后气冲冲的看了一眼大夫,领着他走了。      ————      萧玉敏走后,没过几天,就下了拜帖过来,说京城没什么朋友,要邀她做客,顺便商量给程若霖找大夫的事情,程若惜心中自然是不想去的,可是想到了程若霖,虽然萧玉敏前面带的大夫治不了程若霖,宫中太医那么多,说不定就能找到一个呢?      纠结了很久,程若惜才决定赴约,萧玉敏邀她做客的地方,是京城外一处幽静的别苑,山水环绕、青葱柳绿、非常的精致。      程若惜跟着一个丫鬟默默的走在别苑的小道上,一直走到一处羊肠小径,两边绿葱葱的藤枝遮住了她的视线,直到小径的尽头出现了一处凉亭,程若惜的视线才豁然开明了起来。      萧玉敏已经站在凉亭处,向着她的方向看来,程若惜抬头回望,发现她的身边还站着另外一个女子,看着那女子梳着飞仙髻,珠钗虽简单却华美得体,一身乳白色镶淡金色纹边的衣裙贴身的着在她的身上。      见程若惜靠近,她眉眼含笑,温和而有礼的看着她。      萧玉敏让开空隙,让程若惜走近亭内,为她们相互的介绍道:“雅馨姐姐,这是程若惜,是那个方如卿方公子的表妹。”      程若惜听她的介绍,心中有些不满,不过脸上半点未表,笑脸盈盈的向她所说的雅馨姐姐见礼,她也随之还之一礼。      “这是雅馨姐姐,是闲哥哥快要过门的妻子。”萧玉敏故意的揶揄雅馨,惹的她脸红了一下。      似是为了掩饰自己脸上的红色,她向前一步对着程若惜说道:“我姓穆,看着是我比你年长,如果你不嫌弃,你可以跟着玉敏一起叫我雅馨姐姐。”      程若惜从善如流的柔声喊道:“雅馨姐姐。”      两人相视一笑,萧玉敏看着她们惺惺相惜的样子,故意插到她们的中间,说道:“快坐下吧,老这么站着不累啊?”      亭内的石桌上堆满了各色的糕点水果,她们一落座,旁边伺候的丫鬟,就为她们添上了花茶。      程若惜看着杯盏的干花泡在水里慢慢的绽放,花的香气窜入鼻尖,引的她不自觉的品尝了一口,入口的清香带着花的味道沁入心扉,让人不自觉的心情愉悦。      看到程若惜很是喜欢这茶的样子,穆雅馨说道:“这是我从家里带来的花茶,程姑娘若喜欢,改日我送些到府上。”      程若惜放下杯盏,有些不好意思的回道:“雅馨姐姐比我年长,唤我若惜就好了。”顿了顿,看了一眼花茶,她继续说道:“今日我来做客已经是叨扰了,怎敢再厚颜讨东西回去,花茶我也喝过,只是没有雅馨姐姐的花茶这般清香怡人,今日有幸能品尝一次,已是我的荣幸。”      穆雅馨客气有礼的回道:“玉敏请你做客,你能抽空前来才是我们荣幸,怎能说厚颜?花茶是我所爱,既然你能与我同好,也算是知己,与之分享我也是高兴的,你就不要推辞了。”      萧玉敏看她们客气来客气去,说话有礼有节的样子,有点受不了的开口道:“不就是个花茶吗?看你们客气来客气去的,累不累?”撇了撇嘴,对着程若惜命令的口气说道:“雅馨姐姐赏……给你,你收着就是。”      程若惜被她们一说,再推辞就显矫情,就说道:“那我就先谢过雅馨姐姐了。”      萧玉敏怕她们又要谢来谢去,在穆雅馨开口前,抢先对着程若惜说道:“那日我带去的大夫不太好,我已经求过闲哥哥,让他帮忙再换一个,你让你哥哥放心,我既然说要治好他,就绝对会找到大夫治好他。”      程若惜疑惑的看向她,问道:“再换一个?前几日的大夫是闲公子介绍的?”      萧玉敏以为她是在质疑她,不悦的道:“我来京城不久,就算先前认识些大夫,也记不得他们的专长,所以才请闲哥哥出面帮忙,不管怎么样,我对你的承诺,我肯定会完成的。” 第52章 穆雅馨的身份 程若惜并不是质疑萧玉敏,而是她知道萧玉敏是衡西王之女,堂堂的郡主之尊,她却叫闲公子为闲哥哥,那日她带来的大夫,怎么看也不像民间大夫,十之八九就是太医。      萧玉敏说那个大夫是闲公子帮忙介绍的,也就是说,那个太医是听从了闲公子的命令才跟萧玉敏一起到程府去的。      能使唤太医,又被萧玉敏称为哥哥,程若惜看了一眼坐在一边的穆雅馨,“穆”沐逸朗认识的穆滔也姓穆,虽然不知道上一世沐逸朗跟闲公子是怎么认识的?但是现在看来,沐逸朗认识的穆滔和眼前身为闲公子未婚妻的穆雅馨应该是有关系的。      穆滔是武信候的嫡长子,也就是说穆雅馨跟武信侯府也有关系,记得上一世四皇子萧景闲就是跟武信侯府的嫡女结亲的,萧景闲、闲公子、这不就是同一个人嘛。      天!程若惜在心中哀嚎一声,她怎么跟这些人纠缠上了?      看着程若惜突然脸色大变,萧玉敏皱起眉头,说道:“喂,你干嘛脸色又变难看了?不要告诉我你身体又不好了,你们家怎么回事?你那个哥哥病病怏怏的,你怎么也动不动就病病怏怏的?”      程若惜尴尬的看了她一眼,干干的笑了两声,木木的端起杯盏,入口的花茶她什么味道都尝不出来了,放下杯子,她掩饰的笑笑,开口道:“可能是因为我来京城不久,还没完全适应这里的水土,所以时不时的有些心悸。”      她突变的神色坐在一边的穆雅馨全数落在眼中,清丽的双眼划过一道不知名的光,她端着担忧的神色柔声说道:“水土不服怎么会心悸呢?你找大夫看过吗?”      程若惜掩饰的回道:“上次已经找大夫看过了,说没有大碍的。”      穆雅馨担忧之色不改,接话道:“看你的神色不想没有大碍的样子,是不是那个大夫医术不好,没真正看出你的病症?身体可是大事。”      接着她低头想了想,说道:“我妹妹认识一个高人,他是位道长,虽然云游四海,但因我妹妹的姨娘在他蒙难时救助过他,所以他即使远在千里,也会定期的送些丹药过来给她们。妹妹少时体弱就是吃得他的丹药才健康了起来,我妹妹那时也有心悸的毛病,既然跟你有相同的症状,应该对你也是有效的,而且那位道长的丹药经过改良后,不但去病,还能强身美颜,吃了是不会有坏处的。”            萧玉敏听出穆雅馨的意思,有些不敢置信的插嘴道:“雅馨姐姐,那个丹药那么珍贵,你自己都舍不得吃送给了你未来婆母,你怎么轻易的转送他人?再说,那个丹药有限,你妹妹每年也就只能拿到一人份的,她那份转赠给你,你又把那份转赠给闲哥哥的母……亲,你哪儿还有多多余的丹药?”   要不是看到穆雅馨提醒的眼神,萧玉敏一时嘴快的差点把母妃两个字都说出来。   看到萧玉敏没有穿帮,穆雅馨松了一口气,停顿了一下,她温婉的笑了笑才说道:“刚收到的丹药我还没送过去,我留下几颗给若惜就好,闲哥哥的母亲吃那丹药只为强身驻颜,如果她知道我留下些丹药给别人治病,她肯定不会怪罪的。”   听着她们的谈话,程若惜心中越来越确信了自己的猜测,原来眼前的穆雅馨真的就是四皇子的未婚妻,她们口中闲哥哥的母亲就是四皇子的生母娴妃娘娘。   娴妃娘娘是皇上身边得宠的妃子之一,家世背景雄厚,就连皇后娘娘都要忌惮三分,皇上有好几个儿子,大儿子是皇后所出,因为天生残缺,原本顺理成章的太子之位变得遥不可及。   二皇子倒是聪慧,可是为人睚眦必报,不是臣民所向。   三皇子到是实诚,可惜耳根子软,听到风就是雨,没有独断之能。   五皇子、六皇子一奶同胞,在没跟别人敌对之时,就已经自己内斗起来,其他皇子要么年幼,要么没势,无人问津。   本来四皇子是最有望成为下一届储君的人选,可惜,他天性散漫,不愿纠缠俗物,只愿当个闲散王爷。   可是皇家的内斗,那容你想参加就参加,你想远离就远离的。   上一世,四皇子被拉进了夺嫡的漩涡中,一开始他还可以游刃有余的避开那些暗箭黑手,可后来,皇上因家事国事操劳,身体每况愈下,娴妃娘娘身为得宠的妃子,自然不离左右,久而久之过了病气,自己也病倒了,最后跟着皇上一病不起,先皇上一步撒手人寰。   少了娴妃娘娘的庇佑,四皇子腹背受敌,四皇子刚经历丧母之疼,又被自己同胞兄弟打压,一时一蹶不振,这时是他的未婚妻在身边不离不弃劝解他鼓励他,才让他从低落的情绪中很快的站了起来。   四皇子虽性子散漫,但聪慧过人,他打气精神想做什么事,那就会做的滴水不露,他抢在皇上驾崩以前,稳定了朝纲,皇上死后,他秘而不发,等到了军中战事平定之后,他才力挽狂澜发丧大办,他果决缜密的气势,震的那些闹事的人不敢妄动。   最后,他顺利继位,作为新帝的他,做出了多项决策,不管是百官还是百姓对他都无一不心悦诚服。   做了皇上之后,他没有忘记未婚妻,隆重的娶她为妻封她为后。   帝后感情和睦,众人心喜之时,皇后的妹妹居然说出,皇后是毒害皇上生母娴妃娘娘的凶手。   众人哗然,皇上自然不信,皇后的妹妹拿出了证据,原来皇后以前送给娴妃娘娘的养生丹药里居然含有□□。   娴妃娘娘死时,四皇子因为被人暗中纠缠,一直身居在外,那时的先皇又病重,所以娴妃娘娘是被匆匆入棺的,等到四皇子回来,并没有看到娴妃娘娘的遗体。   现在有人拿出皇后娘娘给出的丹药,经过查实那丹药却是有毒。   不管真相的过程如何,皇后送的丹药,让娴妃娘娘致死的事实已经确凿,皇后被打入了冷宫,武信候府在皇上蒙难时,帮助过皇上,他念在有功的份上并未牵连,只惩戒了皇后的妹妹和她的姨娘,因为皇后的丹药就是从她们那里拿来的。   程二爷上一世被大房陷害,押入大牢将近关了快一年,程家二房那时所有的资产,已经落入大房手中,无力为二爷疏通打点,要不是那时的四皇子接手时查清了原由放了他,程二爷肯定冤死狱中。   程若惜为此感激在心,上一世她是无法报答恩德了,这一世她原本想着凭着上一世的记忆提供的线索先找到那个道长,因为上一世,皇后娘娘下毒的事情,一时间被传的沸沸扬扬,什么传言都有,程若惜就是凭着其中一条传言找到了城郊外的道长。   原本,她想在道长手中买来那有毒的丹药,然后找个大夫证实毒性之后,再把含毒的丹药悄悄的寄给穆家小姐,给她提个醒,可惜那个道长卖给她的丹药是平常的补药练成的,里面并没有含毒。   看来,那个道长就是受人指使,专门制造了含毒的丹药给穆家小姐,然后设计故意让她转交给娴妃。   程若惜原本还在考虑要不要直接写匿名信,告诉穆家小姐实情,没想到今天穆家小姐本尊就出现在自己面前,程若惜有些紧张起来,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第53章 毒丹药 程若惜心绪翻涌不知如何抉择,她怕这件事万一没有弄好就会连累程家上下,毕竟事关皇子之母,那是皇家大事啊,那个丹药万一是皇宫里的谁指使穆雅馨的妹妹和姨娘陷害的,她这一提醒,就会牵扯到皇宫里的幕后主使,那么程家满门都可能会有危险。      但是若是不说,她又难报上一世四皇子的救父之恩,万一娴妃娘娘最后还是因为这个丹药而死,让她于心何安?      她在心中纠结着,却没发现身边的穆雅馨正在仔细的观察着她,似是要将她每一个细微表情都纳入眼底。      亭内短暂的沉默了一会儿,最后是没有耐心的萧玉敏开口说话。      她看着陷入沉默的程若惜,以为她又在纠结什么礼节的事情,不耐的开口说道:“雅馨姐姐既然说要送你,你就感恩戴德的收下吧,谁叫她就是个烂好人,你不收她肯定也不放心。”      程若惜被她这么一说,才从纷乱的思绪里回神,看了一眼用着担忧表情看着她的穆雅馨,她略微思忖了一下,然后才下定决心的说道:   “我已经收下了雅馨姐姐的花茶,再收下珍贵的丹药…”停顿了一下,她羞赧的说道:“我就太厚脸皮了。”      萧玉敏一听就觉得自己猜想不错,刚想开口说她,旁边的穆雅馨也正要开口说话。      程若惜没给她们插话的机会,看向穆雅馨急急的接着说道:“再说我的身体真的不碍的,雅馨姐姐不用太担心。”      顿了一下,她用着似是想到了什么了的语气,说道:“雅馨姐姐的那个丹药是哪位道长所练?我在进京的途中也听到有人谈论过丹药的事情,听说那个道长练的丹药含有□□,说一般的人吃了它,也会有强身驻颜的假象,可是身体虚弱时,吃了那个丹药就会立刻暴毙,死相还挺吓人的,雅馨姐姐可要小心些,不能着了假道士的道。”      穆雅馨听到她的话,面色极不可微的变了变,然后淡笑的正要开口说话。      这时萧玉敏不屑的瞟了一眼程若惜,说道:“你以为雅馨姐姐跟那些升斗小民一样,随便什么道观卖个什么丹药,她都会去买啊?她的丹药是一个得道的道长无条件送的,看的是机缘,别人相求都求不来的。”      穆雅馨看着萧玉敏的态度不好,责怪的看了她一眼,萧玉敏姗姗的伸手拿了一颗葡萄塞进嘴里,表示她闭嘴。      穆雅馨见她这样,收回责怪的视线,看向程若惜温和的说道:“你多虑了,这个丹药是我妹妹年幼身体羸弱时,她姨娘帮她求的,后来我妹妹吃这个丹药吃好了,有一段时间我因为偶感风寒,可却迟迟不愈,妹妹就送几颗丹药给我,没几天我也好了,身体还比以前轻快许多,后来我见闲哥哥的母亲总是体乏,就借花献佛送了几颗,结果效果显著,我妹妹和姨娘为了成全我的一片孝心,就把丹药全数送了我,丹药我和妹妹还有娴……闲哥哥的母亲都是吃过的,不会有假。”      程若惜摆出“原来如此”的放心表情,笑着说道:“那就好,是我多心了,听到雅馨姐姐说道丹药,我就想到了那个听闻。”她端起杯盏喝了一口花茶,放下杯盏,叹息一声,说道:      “不过也不能怪我多心,我在途中听到的那个传闻实在有些悲惨了,那个吃丹药的人是个大户的家主,家财万贯,虽然子女众多,可却只有两个儿子,这两个儿子,一个嫡一个庶,平时兄弟两人感情很好,家主也很疼爱他两,可是继承家业的毕竟只会是嫡子,庶子觊觎家产,为了陷害嫡子居然弄了掺了□□的丹药,让嫡子亲手送给家主吃,家主虽然平时是个谨慎的性子,可丹药是自己的嫡子送的,自然就没有戒心,到最后他吃丹药病发的时候,才知道丹药有毒,家主一气之下把嫡子赶出了家门,自己也吐血身亡了。”      萧玉敏将自己口中的葡萄吞下,生气的道:“岂有此理,为夺家产居然谋害生父,简直天理不容,那个嫡子怎么就那么蠢,这么轻易的就被利用了,被赶出去也是活该,那个庶子呢?不会告诉我他继承家产了吧?”      见程若惜点了点头,萧玉敏瞪大眼睛,不敢置信道:“家主家里就没亲族了吗?怎么让那种害群之马继承家业?嫡子的生母呢?她怎么说也是主母,难道就不管了,虽然她儿子是蠢了些,可是那只是被利用,她可以帮儿子争取回来的。”      程若惜摇了摇头,说道:“这只是我在途中无意间听到的而已,具体的详情我就不清楚了,不过我觉得,就算那个主母证明了嫡子送给家主的丹药是庶子陷害的,家中的亲族肯定也不会让嫡子再继承家业了,毕竟那个丹药是嫡子亲手送的,那可是弑父的大罪,就算继承家业,我想那个嫡子也不会开心,一辈子都会活在愧疚中。”      萧玉敏气愤道:“你这是什么话,难道就让那个庶子得偿所愿吗?”      程若惜看着萧玉敏气愤的表情,害怕自己多言就会惹怒她,只能悄悄的看了一眼穆雅馨。      穆雅馨似是在沉思着什么?察觉到程若惜的视线,她才抬头看向萧玉敏,安抚的开口道:“若惜说的只是听闻而已,你听听就好,这般激动做什么?”      萧玉敏收敛了些怒气,看向穆雅馨似是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看到她制止的眼神,只好撇了撇嘴,闭嘴不言了。      穆雅馨转过头看向程若惜,说道:“亲子弑父,这般天理不容的事情,听着让人真是胆寒心惊,不过,虽然庶子狼子野心让人不齿,但是那个卖假药给庶子的道长也是天理不容的存在,我朝重佛信道,对世外之人都非常敬重,道观炼制卖出的丹药也是经过朝廷允许,只要言明丹药并不是什么成仙之丹其功效志在养身,就可向外贩卖。朝廷此举意在宣扬道教,道家之人不感恩戴德就算了,居然卖假药害人,若惜你可听到那道长的道号?此种欺世盗名之辈决不能让他继续害人,污了道家的门楣。”      程若惜听她所说,似是回想了一下,有些为难的道:“我只是无意间听到,并没有细听,不过,我隐隐约约记得他们称哪个道长叫什么无……无忧道长?我听的不是很仔细,大概就是叫这个吧?”   程若惜刚说完,惹得萧玉敏立刻斥道:“胡说!”   惹得程若惜一脸不解的看向她,身边的穆雅馨也看向了她,暗暗的给她使了一个眼色,萧玉敏看到了,斥责的气势立刻减弱,喃喃道:“我是说,你肯定听错了。”   程若惜笑了笑回道:“有可能,我当时听得不是很仔细。” 听到程若惜这么说,萧玉敏才露出了释然的表情,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样,轻哼了一声。   穆雅馨责怪的看了一眼萧玉敏,故意的说道:“你这个一惊一乍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认识你的人知道你就是这般性情,不认识的人老是要被你吓一跳。”   说完,她看着萧玉敏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轻叹了一声,转过头看了一眼外面的明媚春光,回头看向程若惜,温婉的笑了笑,说道:“今日天气不错,我们就别说那些不好的传闻了,总是坐在这里也有些无聊,前面不远处有个花圃,不如,我们一起去看看。”   程若惜自然是应了,萧玉敏生性不拘老坐在这里她早就无聊了,今天她也算是主人,听穆雅馨这么说,自然率先起身,带头领着她们去花圃游玩。   穆雅馨和程若惜两个性子比较相近,两人自然比较聊得来一些,萧玉敏比较率性,见不得她们说话低柔,步子缓慢的样子,领着头离着她们老远自顾自的看着苑中风景。   她们两人也不勉强她等她们,两人一边说话,一边欣赏着风景。 一路走到花圃,程若惜不知道她所说的花圃居然占了整整一片草地,顿时入眼的花海让她惊的有些说不出话来。   阳光下百花齐放,五颜六色的花海随着微风荡起艳丽的涟漪,花香钻入鼻尖,让人说不出的芳香惬意。   逛完花圃之后,穆雅馨说还要带她去别的地方转转,程若惜觉得待在这里已经够久了,不想跟她们交往太深,所以就找个理由推辞回府了。 第54章 背叛 程若惜回去之后,穆雅馨和萧玉敏又回到了她们一开始待过的凉亭。   两人各自坐下,萧玉敏有些口渴的把丫鬟添好的花茶一口气喝光,放下杯盏之后,见坐在一边的穆雅馨在发呆,奇怪的唤了她一声,“雅馨姐姐?”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穆雅馨才回神,看向萧玉敏,她没说什么的笑了笑,端起花茶轻抿了一口。   见她回神,萧玉敏带着怀疑的视线询问道:“雅馨姐姐,你是不是有事瞒我啊?撺掇我请程若惜做客,你还亲自过来作陪,现在我想想你是不是早有预谋啊?”   穆雅馨放下杯盏,睨了她一眼,说道:“什么叫我撺掇你啊?是谁在我面前说,想要接近那位才华横溢温文儒雅的方公子的?你自己说你认识他的表妹,想通过她牵线搭桥,我只是说,在让人帮忙之前先要和别人打好关系,我怕你性子骄纵,还没跟别人打好关系就把人得罪了,你倒好,我来帮你,却被说成了有预谋。”   看着穆雅馨似有恼怒之色,萧玉敏赔笑的蹭到她身边,攀着她胳膊撒娇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今天你们的谈话怪怪的,还有就是闲哥哥,方公子是他的朋友,闲哥哥直接帮我不就好了?可他一点也不帮忙。可是我要请客借他的别苑,他到是挺爽快的,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穆雅馨还没来得及回萧玉敏的话,这时闲公子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你以为这里是民风开放的明都郡啊?我直接帮你?那你那个才华横溢温文尔雅的方公子不被你吓跑才怪。”   两人同时抬头,看向持着折扇慵懒不羁的闲公子,信步走入凉亭,他自己寻了一个位子坐下,看到桌上的糕点水果,随手拿了一个青梨就啃了起来。   穆雅馨看到他坐下清婉的一笑,柔柔的唤了一声,“闲哥哥。”   萧景闲看了她一眼回之一笑,然后才把视线看向她旁边的萧玉敏。   萧玉敏接到他的视线,怕他会责怪她背后说他的闲话,乖乖的坐回位置,看了他一眼,决定先发制人的说道:“那你可以暗中帮我啊,这样我不就不会吓到他了。”   萧景闲把口中的梨咽下,笑着说道:“暗中帮你?你那个才华横溢的方公子会看不出来?到时候估计他连我都要离的远远的,再说,就算我暗暗帮你,以你的性子,你能低调行事?这里不比你待的明都郡,男女大防看的很重,你的方公子又很重视礼节,以你的性子跟他是合不来的。”   看着萧玉敏不高兴的样子,他继续说道:“还有就是我也不想帮你,你来京城没什么朋友,与程若惜交往我不反对,别苑我也愿意借给你们小聚,但是你跟方公子的事,我这个做哥哥的再说一遍,不要涉入太深,你跟他身份悬殊、性格也不合,绝非良配。”   萧玉敏不满的看了一眼萧景闲,闷闷的道:“闲哥哥欺负人。”   萧景闲见她这样,不想再多费唇舌,话锋一转,说道:“刚才我收到了衡西王府的信件,说明郡王的妹妹离家出走许久,至今没有下落,你与她交好,明郡王府的人希望你去书信一封,能提供一些线索。”   萧玉敏听到这个,脸色变了变,心虚的看了一眼萧景闲,低下头,轻声的说道:“我……能提供什么线索?”   穆雅馨在一边温言的说道:“不管你能不能提供线索,明郡王既然要你去一封书信,你写一封就是,估计明郡王府也是急了,不然也不会千里迢迢的找你询问了。”   萧玉敏没敢抬头,低低的应了一声,“哦。那我去写信。”然后起身头也不转的就走了。   穆雅馨看着远去的背影有些奇怪,疑惑的看向萧景闲,他则专心的吃着手中的梨,好似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等到他吃完之后,用手帕擦了擦手,收起手中的折扇,然后才看向穆雅馨,“有问出什么?”依然是慵懒的语调,可语气里却多了几分认真。   穆雅馨知道她说的什么?于是把刚才与程若惜的谈话从头到尾一字不落的全部告诉了他。   萧景闲听后,也没说什么,重新展开手中的折扇,一边轻摇着,一边丢了一口葡萄放入嘴中,等到把葡萄咽下之后,他才问道:“那你觉得你会是哪个嫡子吗?”   穆雅馨吃惊的看了他一眼,暗自攥紧手中的绣帕,回道:“家母潜心礼佛,甚少出佛堂,哥哥与我男女有别,有些知心话不好与他讲,她虽是庶出,但与我自小交好,与嫡亲妹妹无异,她的姨娘我也是当自己母亲般敬重,我自问,我没有做出能让她们陷害我的事情,我……我不相信。”   萧景闲有些同情的看她一眼,轻叹一声说道:“有些人不是你对他好,他就一定会对你好。”顿了一下,他说道:“你没有送出的丹药,我已经让人仔细的查过了,里面的确含了极微量的□□。”   听完他说的话,她的脸色猛然的变得煞白,紧攥绣帕的手,甚至有些发抖,“她们真的……我居然……我……”她我了白天,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脑袋一片空白。   萧景闲见她这样,有些不忍,起身走到她的身边把她揽到自己的怀中,安慰的说道:“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   穆雅馨没有因为他的安慰而缓和脸色,抬手抓住他的衣服,紧张的说道:“娴妃娘娘,娴妃娘娘她……”   萧景闲轻抚着她的发,接话道:“她没事,虽然有毒素残留,但幸好及时发现,只要她注意身体,停止用那丹药,调理一段时间就能排清了。”  穆雅馨没有因为他所说的话而的到安慰,只是激动的情绪稍微平缓了些,松开抓着他衣服的双手,凉亭屋檐的阴影隐藏了她原本轻柔明亮的眼睛,她静默着让微风吹拂着自己的前髻的发梢,静立的坐在石凳上,似是在反省、似是在低思、似是在不解,她就这么静默的坐着。   萧景闲知道她一时间无法接受这样的背叛,只是无言的站在她的身边,静立在一旁,一直慵懒神色掺杂着某种思虑眺望着远方。    第55章 打听 从别苑做客回来之后的第二天,程若惜就收到穆雅馨送过来的花茶,紧接其后的第三天萧玉敏就又带了一个大夫到了程府,据萧玉敏所说,这个大夫是她求闲哥哥亲自挑选的,绝对百分之百的出挑。      程若惜一听是四皇子亲自挑选的太医,知道这个太医肯定是出众的,所以不免多加了几分期待。      可是结果却是令她失望的,这个被四皇子亲自挑选的太医,依然跟前面的大夫诊出同样的结论。      程若惜失望的同时也很不解,程若霖上一世在程家二房被除族之后,明明就痊愈了。这就是说程若霖的病是可以治好的,那为什么这一世两个皇宫的太医都断定他这个病无法根治呢?      上一世在程家二房出事后,她就被送到了方如卿哪儿做了小妾,虽然住在京城里,可她是已为人妾的后院妇人,不予许随意外出,所以虽然跟程若霖同处京城却一直都没什么接触,对程若霖的情况也不是很了解。      那时候虽然她求了方如卿帮忙打听程家二房的情况,方如卿勉强的告诉了她,程二爷被打入了大牢,她心急如焚却无能为力,只能一次又一次的的求方如卿,可他总是淡漠儒雅的赏花抚琴,极少见她。      最后她苦苦煎熬了将近快一年,心力交瘁的快要撑不住的时候,他才大发慈悲的告诉她,程二爷被释放了,然后紧接着通知她,他把她送给了沐逸朗。      后来她就进了沐逸朗的将军府,沐逸朗不但不让她出门,就连与外人接触都不允许,到后面,她就失去了程家二房一切的消息。所以程若霖到底是怎么好的?她根本无从得知。      这边程若惜还在为程若霖的事情郁结在心,没两天她又听到更令她郁结的消息。      四皇子生母娴妃娘娘突然重病不起,四皇子进宫侍疾,皇上忧心西北战事,又逢爱妃病重,听闻也病了。      程若惜不明白,这一切怎么跟上一世似乎又重合了,甚至还提前了,她不是已经提醒了穆雅馨吗?难道娴妃娘娘吃了过多的丹药已经回天乏术?      因为她提醒的太晚了吗?可是上一世这一切明明在年后才发生的,现在才时至夏初还有好几个月才过年,应该还有一段时间才对的啊。      难道是这一世她改变了一些事情,所以有些事情也跟着改变了?      上一世在皇上生病后不久,程家二房就出事了,现在皇上提前病了,是不是程家二房也会提前出事?      程二爷虽然跟程大爷现在的关系闹僵了,可还是没有完全断绝,如果程大爷牵扯程二爷还是能牵扯上的。      上一世程二爷因为码头里堆放了程大爷运过来的米粮而入罪的,她前几日还特意让管理码头的人特意盯紧了,不管程大爷运任何物品入码头,一定要告诉她,这几日并没人来回禀,就是说程大爷并没有东西进入码头。      既然码头没有问题,那这一世,是不是因为她改变了些事情,所以程二爷会变成因为其他的事情而入罪?      程若惜越想越心慌,可是她又不能找谁商量,在她左思右想之后,决定还是问清楚皇上和娴妃娘娘的病情才是最主要的,如果他们的病情没有那么糟糕,或许也就没什么事了?   可是她是个商人之女,能听到也就是市井流言,皇家之事她无从打听。   她想到了方如卿,看着他和四皇子交情匪浅的样子,或许四皇子会跟他说些什么?   可是,她并不能挑明的问,只能旁敲侧击,所以她只能抱着试试的心态去问方如卿了。      虽然明天就是方如卿的沐休日,可心急如焚的程若惜等不到明天,她派了人,让人在养心院等着,只要方如卿回来就通知她。      不知道是老天爷跟她作对?还是方如卿跟他作对?她这一等居然等到了天黑,等到月挂高空的时候,她派去的人才来告诉她,方如卿回来了。      虽然心里知道,方如卿在外面有什么应酬?什么时候回府?那都是他的自由,可是心中有事的她,因为等了半天,心中还是添上了气闷。      借着明亮的月色,程若惜带着绿鹭来到了养心院,进入养心院后程若惜害怕打扰到养身的程若霖,想了想她径直的走到了梧桐树下的石桌前,让绿鹭去把方如卿叫出来,自己并没有进入房中。      朗朗的星空下,程若惜站在梧桐树旁,月亮的月色因为树叶的遮挡呈现出一片阴影,程若惜被包围在阴影中,轻柔的身影显的有些淡薄。      被绿鹭领出来的方如卿远远的就看见梧桐树下,一个娇小的身影在等着他,那个身影一看到他的出现,居然显的有些急迫。      她前面明明对他唯恐避之不及的,现在却是迫不及待的想见他,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方如卿见她如此,心中不自觉的有些愉悦。      程若惜看到方如卿靠近,有些着急的迎了上去,走出梧桐树下阴影,月光下她穿着的是自家制造的轻云缎,如水色流光的长裙,袖角和领口处绣着的是蓝色云纹的绣边,衣裙两边下摆处绣的是深蓝色的墨莲,她稍稍移步,那两朵莲花就像是荡漾在水面一样,带着清香颤动着自己的花瓣。      “方表哥。”虽然心中急切,可是该有的礼数她还是没有落下,缓缓的向他施了一礼,月色下,她前髻的发因为她的略微低头滑到她的前襟,有一种说不出的柔美,让人不禁想伸手轻捻抚弄。      方如卿暗暗为自己的这个念头吃了一惊,下一刻程若惜已经站直身体,明亮柔美的视线直直的看向他,他却是像被人抓到了正行似的?尴尬的撇开了视线。      一瞬间的尴尬很快的在他心中抹去,重新看向她,他温尔的一笑,还之一礼之后,用着他特有的好听声音问道:“不知若惜表妹这么晚了来找我何事?”      虽然在来的路上,她心中已经做好了腹议,可是被他突然的直白的一问,程若惜却突然不知道怎么开口?迟疑了一下,她用眼神示意绿鹭站远一些帮忙把风,因为在来之前就吩咐好了绿鹭,所以绿鹭自觉的走远了一些。      程若惜见她走远,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道:“其实也没什么事?只是我来京城不久,就听闻娴妃娘娘还有皇上生病的事情,城中百姓议论纷纷,心中惶恐,西北战事刚起,逸朗哥哥身在战区,这时候万一皇上有个什么……我也是心中难安,所以想问问方表哥知不知道娴妃娘娘和皇上病情如何?我也好安心一些。”      她边说着边朝着梧桐树下走去,她觉得月光实在太明亮了,明亮的让她无所遁形,梧桐树下的阴影最起码可以帮她遮挡几分。      方如卿默默的跟在她身后,听到她说的话,眼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   他跟她一起走到梧桐树下,没有月光的照射,他青色的衣袍失了颜色,阴影下的他五官更加的鲜明,儒雅的气质引的人不免侧目。   “我只是在翰林苑供职而已,圣颜难见,皇家内院之事,我能知道的,跟外面平民百姓知道的差不多。”   程若惜与他隔着两步之遥并排的站着,听到他说的话,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移开视线看向梧桐树,咬下唇,她在心里挣扎了一番。   听着他敷衍的话,就知道如果她不说出自己已经识破了闲公子的身份,他就不会多说一句其他的言论。   可是她如果说出来,她又要怎么告诉他,她是怎么知道闲公子身份的呢?   本以为就算他不会说些具体的情况,最起码为了客气的安抚,应该也会多说些其他的事情,没想到他居然半点消息都不想透露,不知道他是真的不知道内情?还是不愿意与她多讲?   不管怎么样,他既然不打算跟她多说,而她也不想暴露太多,本来她在他身上就没有放太多希望,既然他不想多言,那她也就只能作罢了。   “原以为方表哥在翰林院可以多听到一些消息,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女儿家心思多,容易多想,还望方表哥勿怪。”   程若惜压下失望之色,硬生生的挤出个笑容,施了一礼,客气有礼的说到。   方如卿看她恢复原本的客气疏离,并没有说什么,望着她,儒雅俊秀的脸庞,笼罩在阴影处似乎多了一些别人没有见过的表情。   转过身,他径直的坐到了一边的石凳上,望着不远处月色下的莲叶池水,他好听的声音悠悠的响起,“传闻并不可信,皇上这几日既然一直都在上朝,估计就算是生病应该只是小恙而已,不过娴妃娘娘病重的传言就不太清楚了,四皇子进宫是不是侍疾也只有皇城中人才清楚——娴妃娘娘一直都深受皇上宠爱,太子之位一直玄缺,谁知道娴妃娘娘是不是因此受累?” 第56章 谈话 程若惜不知道方如卿刚才还摆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为什么突然又开口跟她说这些?   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说这些,程若惜心中还是不自觉的升上了期待,希望他能多说一些,于是,她默默的转身,轻轻的走到他对面的石凳坐了下来,她看向对面被阴影包围的方如卿,平稳气息,用着极平常的语气试探道:   “受累?听闻娴妃娘娘虔信道法,似乎对道观灵丹甚是信服,方表哥觉得有人借此加害娴妃娘娘?”   晚风袭来,高挂的月色随着梧桐的枝叶打在他们的身上,方如卿看着面容平静的程若惜,听着她说的话,儒雅的俊颜闪过一抹说不清的神色。   “很有可能,不过这种猜测,你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皇家之事本就不是外人可随便置喙的,如若你的猜测一语成箴,被有心人知道,传到皇宫可就是大祸。”   程若惜心中一惊,此刻的她心中就是因为害怕,所以才来找方如卿,听到方如卿说会有大祸,害怕的心就更加紧张,要不是有树荫的掩护,估计她微微变色的脸庞,已经被人看的一清二楚了。   “方表哥说笑了,我只是随便说说,怎会引来什么大祸?难道皇家就因为我随意的一个猜测就降罪与我吗?”   程若惜勉强的笑着,双手已经在身下暗暗的攥紧,她那天突然就碰上了穆雅馨,当时她一心就想着报恩,所以就暗自提醒了她,可是事后想想,她那时候临时编的故事是在太过明显了,甚至还把无忧道长的道号透露了出来,穆雅馨不是傻子,她不会想不到她有问题。   “我可没有说笑,皇家之事本就复杂,更何况还关于夺嫡,如果娴妃娘娘真是因为丹药病倒,那就说明肯定是有人暗中加害她,现在娴妃娘娘一病不起,皇家却没有透出原因,很有可能就是为了引出幕后之人,如果真有幕后之人,那肯定也是皇家之人,就算不是皇家之人,也是朝中勋贵,如果不小心被卷入其中,自身安危先不说,到时祸及全族的可能也是有的。”   方如卿淡淡的看着她,儒雅俊秀的脸庞一派柔和,说出的话似就只是在谈论天气,没有半丝的紧张感。   程若惜看着他,她没有他的从容优雅,听完他说的话,她的心就更加揪紧起来,他说的也是她先前所顾忌的,但是为了报恩她还是提醒穆雅馨,一来,她是怕错过报恩的机会,二来,她以为娴妃娘娘只要早日发现丹药有问题就会没事。   可是娴妃娘娘却病了,如果娴妃娘娘没事,事后穆雅馨就算来找她,她也可以装糊涂蒙混过去,那时候穆雅馨是承了她的情的,就算再怀疑也不会逼她,可现在娴妃娘娘病了,事情就不一样了,万一娴妃娘娘就此一病不醒,那么穆雅馨肯定会找到她,逼她说出实情,甚至还会迁怒与她,到时程家上下肯定也都逃不掉。   越想,程若惜就越慌张,上一世程家二房就在皇上和娴妃娘娘生病之后巨变的,这一世因为她的举措改变了很多事情,难道这一世程家二房会因此事而巨变吗?   程若惜脸色惨白的站起身,有些不敢置信的攥紧自己的衣角,此刻的她,大脑一片空白,她觉得程家二房的巨变很有可能就因为她愚蠢的举动而提前。   方如卿看着突然站起的程若惜,即使在阴影下,他都能看清她原本红润的脸色现在已经惨白失色。   “我只是随便说说,不管是皇家还是勋贵,没谁会注意一些小人物私下说了什么,不过你的这些话还是不要随意对外人说比较好。”   或许是看到她脸色惨白吧?他笑的比往常更加的温和,声音也比往常的轻柔,看着她一直站立在哪儿,他起身欲要送她回去,可是他率先起步,她却依然站在那里不动。   他有些疑惑的走回她身边,唤了她好几声,她却依然沉静在自己的思绪里,惨白着脸色没有反应,方如卿心中闪过一抹愧疚,原本他只打算吓吓她,希望她能说出一些关于她如此神秘的原因,但是看到她被吓的一脸惨色的样子,他觉得自己似乎做过头了,伸出手,他原本只是想在她眼前晃晃让她回神,但当他发现她在浑身发抖的时候,他不自觉的伸出双手搭上她的肩膀,把她转过来与他面对面。   方如卿从她眼里看到了恐慌还有害怕,他不明白为什么程若惜为什么只因为短短的谈话既变成了一副天塌下来的模样,虽然这时候用话语刺激说不定就能套出程若惜一直隐瞒的事情,可是看到程若惜惨白的脸色,他不忍心也不打算再说什么话来刺激她。   本欲开口安慰,可是程若惜一看到他的脸,就仿佛见到她最厌恶的东西一样,猛然的回神,迅速的推开他。   方如卿遂不及防的后退了几步,被推到月色下的方如卿不明所以的看着程若惜,虽然他知道她一直都在刻意的与自己拉开距离,可是此刻程若惜脸上满满的厌恶和愤恨还是让他吃惊了,并且心底的深处似乎还觉得受伤了。   程若惜一想到程家二爷因为自己的愚蠢说不定会走上上一世的老路,心中既愤恨又自责,脑海一遍遍的回想着上一世的种种,心中的恐惧和害怕让她都快发疯了,突然看到方如卿的脸。她似乎此刻就陷在上一世的方府中,程家二房遇难,她被困在后院与他为妾,她求他帮忙,他却依旧赏花吟诗一派的悠闲安然。   心中的愤怒和怨气陡然升起,她不要和他有任何碰触,她不要和他有瓜葛,她不要在与他有任何牵扯,反射性的就把他推的远远的,而身体也是这么做的。   看到月色下,方如卿一身青衣微荡,俊美的脸上即使显出吃惊之色,却依然不损他儒雅之姿。   程若惜知道自己又失态了,后悔的抬手捂着自己的双眼,看来她真的不懂掩饰,明明在他面前连一丝破绽都不能显现的,可她却在他面前一次次的失态。   “你知道闲公子的身份?也知道玉敏姑娘的身份?甚至还知道有人要借闲公子未婚妻之手陷害娴妃娘娘?”   程若惜不知道该怎么弥补自己的失态,更不知道此刻的自己该说些什么打破僵局,这时方如卿好听的声音悠悠的传入耳中,程若惜有些吃惊的,放下遮着双眼的手,她看向方如卿,眼中的吃惊一闪而过。   是的,其实想想,她在他面前失态了那么多次,他能看出自己的异常也不并奇怪,于是吃惊过后,她平静的回望他,并没有言语。   方如卿似是知道她不想开口说话,接着刚才的话重新说道:“你不该把丹药的事情直接透露给穆小姐,她是四皇子的未婚妻,是武信候府的大小姐,就算你帮着她救下了娴妃娘娘,如果你没有合理的解释他们也不会轻易放过你,尤其现在西北开战,朝中又有人重新提起立太子之事,皇家现在可为是风起云涌,你此时直接提醒穆小姐,真正的把自己推到了漩涡当中,如果丹药之事背后之人位高权重,你该如何自处,程家上下又该如何应变?”   程若惜咬了咬唇,她凭着上一世的记忆告知穆雅馨丹药的事情,是因为她相信,毒丹药的事情,是因为穆雅馨的庶妹和姨娘因为嫉妒,所以才想用丹药毁了穆雅馨。   可是皇家很多事情都不会提到明面上来,说不定上一世娴妃娘娘的死还另有隐情,难道真的还有其他幕后黑手?   程若惜轻咬着唇角低下头,梧桐树的阴影把她包围在阴暗里,她似是陷入深水里的小兽,迷茫的挣扎着,却找不到岸边,可却又不愿开口求救帮忙。 第57章 不速之客 方如卿缓缓的向她靠近一步,看到她不自觉的抗拒姿态,他停下脚步垂下视线,考虑了一下才又重新看向她,低声的说道:   “如果你愿意告诉我前因后果,我可以帮你补救。”   程若惜因为她的这句话抬起了头,她有些不敢相信的看向他,在她的印象中方如卿一直都是那种独善其身淡看世人的样子。   如果与他无关的事情,他绝不会去过问,甚至你去求他帮忙,他也绝不会轻易出手帮忙的,就算他对她种种的异常感兴趣,虽然因为她对他的态度会让他很好奇,但是他顶多就是旁敲侧击或者是设法让她露馅,可现在他居然主动提出帮忙,这让程若惜不得不堤防着他另有企图。   其实此时的方如卿也是有些后悔的,他从来都不是爱管闲事的人,虽然非常好奇程若惜异常举动的原因,可是仅仅这个理由还不至于让自己惹麻烦上身。   但是看到程若惜胆怯无助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他就不自觉的想要为她分担,他看向程若惜戒备的神色,知道她肯定也为他突然提出的帮忙猜测不已,这让他更加的后悔 。   他不像程若惜,即使再后悔他也不会轻易的表现在脸上,见程若惜半天没回话,方如卿知道她会拒绝他的帮助,凝了凝神他重现端起了儒雅的笑颜,用着好听的声音说道:   “其实娴妃娘娘并无大碍,四皇子之所以进宫并不是侍疾,丹药的事情四皇子想抓住幕后黑手,外面的传言都是障眼法而已,你无须放在心上。”   程若惜看着方如卿的温和笑容,听到他所说的话,脸上的惊讶之色未减反而加重。   方如卿知道她在惊讶什么?但是他并不打算给她答案,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告诉她这些,看着程若惜惨白的脸色有所缓和,他抬头看了一眼凄冷的月色,虽然现在已是初夏,可是晚上的夜风还是有些冷意,他低下头看向她,平静有礼的说道:“回去吧,现在已经很晚了。”   说完,他朝她微微额首,袖袍一扬,转身率先离开。   程若惜看着月色下轻风俊雅的青色背影消失在小楼的门后,久久的才从梧桐树的阴影下走出,不远处的绿鹭迎了上来,程若惜看了一眼小楼紧闭的门扉之后,才带着绿鹭回到自己的星月阁。   经过昨晚的谈话,程若惜辗转难眠,她心里想的事情很多,方如卿奇怪的态度,还有上一世的种种一切,焦灼在一起让她一直到子夜才合上眼睛。   第二天,她的神色自然是不好的,爱女心切的柳氏自然又是一番忧心情切,她不知道为什么程若惜到了京城之后为什么总是失眠?   想来想去,她想到了教导嬷嬷,程二爷在阳城出来的时候,跟老夫人的说辞之一,就有让程若惜到京城来学规矩的事项。   程二爷不是随便说说,到京城不久就让孙姨娘找一些已经出宫的老嬷嬷来教导她。   可是那些好的老嬷嬷自持在皇宫待过,一些商户之家她们根本就看不上,那些名不经传的老嬷嬷程二爷又看不上,找来找去才在前些日子找到了一个在老贵妃身边伺候过的嬷嬷。   在老贵妃身边伺候过的嬷嬷自然也是眼界高的,像程家这种商户,她也是不怎么愿意来的,程二爷花了三倍的价钱才把她请到府里来。   这种眼界高的老嬷嬷自然是脾气架子很大的,一进府就放话,说怎么教导人她说了算,如果程若惜娇气受不了调/教,府里人如果敢出来护短她就马上走人。   所以柳氏一直都没敢过问程若惜学规矩的事情,每次私下问程若惜,程若惜的回答都是千篇一律:我能适应。   事实上,程若惜是能适应的,毕竟她经历过一世,虽然与人为妾,上一世的方如卿和沐逸朗都是朝中要员,府中的规矩自然是学过的。   请来的这个嬷嬷虽然脾气大了点,不过她是真心教她规矩,就是太一板一眼了,而且特别严厉,每次教她规矩的时候都不让别人在身边伺候。   柳氏那么心疼孩子,见一个人这么严厉的圈着她孩子学规矩,自然不免多想,生怕嬷嬷会虐待程若惜。   程若惜不知道因为她的失眠,让柳氏对嬷嬷心存了芥蒂,请过安之后,她就回星月阁补觉去了。   这边柳氏心疼着程若惜,害怕她在教导嬷嬷那里受委屈,于是就找了孙姨娘过来,商量着要不要给程若惜换嬷嬷的事情。   孙姨娘知道柳氏疼孩子,但是这个嬷嬷是程二爷特意花重金请来的,不能因为柳氏的猜测就随便辞退了,而且教养嬷嬷之间都是有联系的,万一把这个得罪了,以后找不到嬷嬷是小,万一那些教养嬷嬷在各家小姐之间说道程若惜的坏话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柳氏听着孙姨娘的话,觉得说的有道理,一时间有些为难了起来。   程若惜不知道柳氏的心思照常的去请安,只是觉得柳氏似乎有了什么心事?可柳氏就是不说,一个劲的问她规矩学的怎么样?害的她以为沐家那边是不是传了话来要考她规矩?   心中猜测,在柳氏那里得不到答案,她只好跑去问孙姨娘,结果孙姨娘告诉她实情之后,却让她啼笑皆非,一边想着柳氏实在是太爱操心了,一边也为柳氏的溺爱而感到温暖。   为了宽柳氏的心,程若惜决定还是找个机会好好的跟柳氏聊聊,省的她在那边瞎忧心。   谁知程若惜还没来得及为柳氏宽心,有两个不速之客上门,就堵了程家二房上下全部人的心。   程若惜没想到大房的人,脸皮真是厚到如铜墙同等的深度,程若江还有董昌是被赶回去的,甚至还是捆着回去的,没想到他们居然还会把程若玉还有程若莲给送了过来,而且还是打着来学规矩的由头。   望着衣着华丽的程若莲还有程若玉,程若惜深深觉得他们大房的人在学规矩之前应该先学会廉耻。   “祖母听闻三妹妹请到了一个很好的教养嬷嬷,就把我和二妹妹送来一起学习,都是程家的女子,多学习规矩,也能显出我们程家的教养来,二婶婶千万不要嫌弃我们。”   程若玉一袭水蓝的衣裙,依旧是淡雅的妆容,说起话来如春风拂过,自然而又温婉。   “同样是程家女儿,让三妹妹一个人长了见识修养,我们依旧像个乡下女子一样,传出去也会辱了三妹妹的名声,那样三妹妹不就全白学了吗?所以我们一起学习,这样也不枉祖母的一片苦心。”   与程若玉并排而站的程若莲一身炫紫色衣裙,珠钗闪耀的望着站在柳氏身边的程若惜,那言辞话语句句都带着挑衅。   坐在正堂的柳氏本就对她们突然的到来不喜,见程若莲一副挑衅的样子看着程若惜,她这个长辈就在身边,她都不知道收敛,如果后面把她安排和程若惜一起学规矩,程若惜说不定又要受欺负了?光是想到这一层柳氏的脸色就不怎么好看了。   孙姨娘站在柳氏的另一边,看到柳氏的脸色,知道本就爱操心的柳氏现在肯定是更加的操心了,她不动声色的看着程若玉和程若莲,其实她也有些操心,她们的到来程家二房的人自然是不欢迎的,可是她们怎么说也是晚辈,程二爷跟程大爷也没有完全翻脸,她们既然来到了京城,程家二房自然是要照顾的。   不过晚上程二爷回来知道这个消息,不知道他是怎么个心情和态度?   孙姨娘看着柳氏似乎马上就想撵她们走的神色,知道柳氏是无心安排她们住宿的,所以她只能笑盈盈的招呼过来,安排着下人给她们准备了房间。 第58章 搬院 程二爷是个孝子,虽然跟老夫人有了隔阂,可是该有的孝道他还是不想去忤逆的。      所以等他回来之后知道程若玉和程若莲经老夫人的安排过来学规矩,也没说什么,默默的应下了。      程二爷的默许就是等同程若惜灾难的来临,她不明白了?为什么大房上一世那么轻易的就能把程家二房全都踢出族去。      怎么反过来让程家二房远离程家大房就那么困难?      难道非得跟程家大房一样,泯灭了良心,把事情做绝了,才能跟他们断干净吗?程若惜对程家大房的纠缠心生愤恨,尤其现在离上一世程家二房快要出事的时间越来越近,她恨不得自己做出些卑鄙无耻的事情陷害她们,让她们赶紧滚。      可是她不能做,她不能辱没了父母的名誉,也不能脏了自己的手,为他们这种人,她不值得。      程若莲在阳城骄横惯了,在京城自然也是不会收敛性子的,程二爷生意繁忙,白天基本不在家,柳氏又是个性子软的,孙姨娘是个姨娘,程若莲自然不会把她放在眼里。      于是,还没两天,她就嚷嚷着要换房间,因为她们来的突然,当时程二爷又不在家,所以孙姨娘把她们先安排在迎宾院住下,程若莲觉得住在哪里有失她二小姐的身份,所以就吵吵着要换到正院里住。      正院两边的星月阁和星辰阁程若惜和程若辰住下了,还有两个侧院观星楼和观月楼,观星楼位于星辰阁的侧下方,程若辰离的近,孙姨娘和柳氏见他年幼,为了不让他跑远路,就把观星楼给他做成了书房,就让西席在里面为他授课。      观月楼离程若惜的星月阁比较近,孙姨娘和柳氏就把这里改做程若惜学习刺绣和规矩的阁楼。 程若莲想要住的就是观月楼。   突然要临时改造,柳氏和孙姨娘都很头疼,因为程若莲吵闹的比较凶,她们没办法,只得先把观月楼给拾掇出来给程若莲住。   观月楼现在是程若惜在用,怎么也要先跟程若惜讲一声,结果两人得到的回复就是“不许”,柳氏和孙姨娘因为这个答复而感到惊讶,程若惜性子温和,以为这样的事情,她会一口答应,谁知道程若惜居然会拒绝,而且态度强硬。   柳氏溺爱孩子,知道程若惜是因为在阳城的时候受了程若莲的不少委屈,排斥程若莲她也能理解,所以对于程若惜突然的反抗感到惊讶,但却是支持的。   柳氏是当家主母,她要是强硬的发话,程若莲也没撤,可程若莲怎能咽下这口气?晚间吃饭的时候,故意在程二爷的面前提起换院的事情,话里话外都在暗示柳氏容不下小辈。   “我跟姐姐怎么说也姓程,跟一个外客似的住在迎宾院……这传出去我们倒是没什么。可是外人就难免不会多想,到那时候我和姐姐就罪过了。”   程若惜在那日跟方如卿谈过话之后,一直都没放下心来,娴妃娘娘的病情如何她不得而知,西北的战事愈演愈烈加上程若莲她们的到来,已经让她烦不胜烦,看到程若莲当着一桌子人的面给柳氏抹黑,心中怒火盛旺恨不得起身给她一个巴掌。   可是她的教养不允许她这么做,加上在长辈面前也不容她放肆,但是她也不想憋着气,于是她轻轻的放下碗筷,看向程若莲生硬的说道:   “观月楼和观星楼已经被做其他安排了,教养嬷嬷和请来的西席已经熟悉哪里的环境,临时换地方,对他们也是有影响的,尤其是嬷嬷,她脾气大的很,万一一个不高兴因为这个不教了,那二姐姐和大姐姐还来跟谁学规矩?家里还有两个偏院,大姐姐和二姐姐既然嫌弃,那我就和辰儿去住吧,我倒是挺喜欢的,清静。”   程若惜的语气虽然没有火气,可是语气里明显的不悦别人还是能听出的来的。   程若辰年纪小,但不并代表什么都不懂,他能感觉到,自从来了程若玉和程若莲之后,家里人吃饭时候的气氛就变了,一直低着头吃饭的他突然听到自家姐姐提到自己,他住在星辰阁已经习惯了,不想搬到别的地方去,他抬头看向程若惜本来想开口抗议,可是满桌子人,包括程若惜的脸色都不好看,他只好努了努嘴角继续低着头扒着他的饭。   柳氏坐在程二爷的旁边,程若莲刚坐上桌就说那些含沙射影的话,她不是听不出来,只是因为自己是长辈,程二爷辛苦了一天,她不想在吃饭的时候弄的全家不愉快,所以才不想在餐桌上发火,只是她没想到一直温和的程若惜会开口说话,而且她那暗讽的态度还那么明显,柳氏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程若莲这两天是不是又私下找程若惜麻烦了,不然程若惜也不会用这种口气跟她们说话。   孙姨娘坐在最下面,本来这种活跃气氛的事情她是很拿手的,可今天带头弄僵气氛的是程若莲,如果她打圆场,等于是在帮程若莲,她可不会做这种傻事,所以只是默默的放下碗筷坐在一边,等程二爷发话。   程若玉是管不住程若莲的,而且她也不想管,见程若惜的话语虽然是冲着程若莲而去,却也捎上了自己,她想开口撇清关系,可是坐在最上面的程二爷并没有给她机会,在她轻手轻脚的放下碗筷的时候,程二爷“咚~”的一声把碗筷重重的跺在了桌面上。   程若玉和程若莲本就对自从程二爷有所畏惧,自从他在阳城发过一通火之后,两人对他更是敬畏,见他黑了脸,两人都乖乖的不敢说话。   程二爷自然也是看出程若惜对她们的不满,其实他心中也是不满的,不是他要和小辈计较,而是她们本来就是不速之客,在这个程府柳氏最大,作为小辈她们不但没有每天问安,还没住几天就吵着要换院落,不但如此,居然还在饭桌上当着他的面暗讽他的妻子。   程二爷深深的看了一眼程若莲,盯得她心慌的低下头之后,他才收回视线看向程若惜。   “以后别说这种傻话。”语气是威严的,但是表情却是宽容的。想了想,他看向柳氏依然用着威严的语气说道:“你是这个家的当家主母,以后这种后院琐事不要让我听到。”   程二爷这个意思已经表明了,以后程若玉和程若莲就归柳氏管了,也是暗自警告她们要对柳氏尊重,也表示柳氏以后怎么惩罚她们,他都会站在柳氏的身边。   说完,他重新拿起碗筷,继续吃着饭,他一动众人也跟着慢慢动了起来。   程二爷的态度让程若惜舒心了不少,她看了一眼程若莲,见她像是斗败的公鸡食之无味的扒着米饭,心中更是开怀。   经过这么一出,柳氏知道了二爷的态度,加上本来她就不喜欢程家大房的人,所以强硬的让程若玉和程若莲搬到了偏院。   其实那个偏院离正院比较远,因为一直没人住放置了很久,显得有些破旧,虽然孙姨娘让人加紧拾掇了出来,可是还是比不上长期有人打理的迎宾院。   程若莲见偏院离正院很远而且破旧,当时就不想搬了,可是柳氏说,她们怎么说也姓程,住在迎宾院会让外人说闲话,拿她当日说的话硬生生的堵住了她的嘴,两人就只好不甘不愿的住到了偏院去。 第59章 萧玉敏的心意 程若莲经过院落的事情,知道自己不在阳城没有老夫人的撑腰,这里的程府没有她可以任性的资本,加上程若玉的劝说,程若莲只得乖乖的在这里和程若惜一起学习女红和规矩。   程若莲她们搬到了偏院,离程若惜的星月阁有些距离,加上程若莲又乖巧不少,程若惜倒是清净了几天。     可是这样的日子并没有过很久,程若惜在听到娴妃娘娘痊愈的消息之后,萧玉敏又带着大夫上门了。   经过前几次的失败,程若惜对萧玉敏找的大夫已经不抱希望,甚至还想让萧玉敏不要再来了,她原本就不想和萧玉敏有瓜葛,现在她带来的大夫都不管用,那么她就没有再和萧玉敏纠缠的理由。   原本她想找个说辞婉拒萧玉敏的帮助,谁知道程若莲却跟她一见如故,也是,她们俩骄横的性子如出一辙,当然是合得来的。   加上萧玉敏的言行,只要留心就能猜出她出身不凡,程若莲又不是傻子,自然也能猜得出来。估计她们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就成为闺中密友,程若莲肯定也迁就讨好了一番。   萧玉敏自从和程若莲认识之后,就三天两头的跑到程府来,只要程若莲一得空,两人就在院子里待个半天,有时候到天黑才会离开。   虽然萧玉敏不来找自己,程若惜还是非常高兴的,可是程若惜不明白程若莲自从认识萧玉敏之后 ,就突然对程若霖关心了起来,天天打着各种名目跑一趟养心院不说,还时不时的把萧玉敏也带着一起去。   就像今天,今天是学习女红的日子,申时过半的时候师傅有点事,就提前走了,萧玉敏似是算好了似的,没过多久就到程府来找程若莲了。   萧玉敏来后不久,程若莲带着她就到了养心院,现在已经是傍晚了,她们依旧没有离开的打算,刚刚派了绿鹭过去打听情况,得到的消息却是程若莲和萧玉敏居然要在养心院用晚膳。   程若惜无法理解,萧玉敏在民风开放的西南生活长大,不在乎什么男女之别,她还能理解,可是程若莲又是为了那桩?自小就被教育的男女大防,她怎么也不顾了?她不怕程二爷回来责备她吗?   程若惜这边心中还在疑惑着,下一刻程若莲就派了人来邀她一起到养心院去小聚,程若莲派的人是映月,这次她们来带的下人不多,应该都是老夫人精挑细选的得力人手,不过最得力的应该就是映月了。   知道映月的能干与聪慧,程若惜听到她的传话,并没有旁敲侧听什么。 而且不用旁敲侧听,程若莲请她去的用意程若惜心里也是清楚的。   就算是哥哥,一群女子无故在男子的院落吃晚饭也是于礼不合,她害怕程二爷或者柳氏责怪她,要是程若惜过去,那程二爷和柳氏就算不满应该也不会发火,她就是找程若惜顶包的。   程若莲这么明显的企图,程若惜自然是知道,她是不想去,可是想到程若莲最近总是去骚扰程若霖,为了程若霖以后能清净休养,程若惜想了想,决定还是去了。   养心院,程若惜也是常来的,不过她都是乘着方如卿不在的时候,在不惊动程若霖的情况下悄悄过来的,如果程若霖醒着她就会进去看看,如果程若霖在休息,她就会让长顺在程若霖醒来之后再转告程若霖她来看过他。   程若惜知道程若霖喜欢安静,所以每次来的时候,就只会带着绿鹭一个人,这次来也是一样。   她带着绿鹭刚跨进养心院,梧桐树下方如卿坐在石凳上,似是算准了程若惜跨进院门的时间似的,程若惜刚进院门,方如卿就抬起了头,明亮如泉水的双眸,因为有着夕阳的映照,带着朦胧的色彩,直直的撞进程若惜的双眼。   程若惜莫名的心下一慌,反射性的低下了头,低下头之后她又觉得自己这样突然的动作太过突兀,于是很快的又抬起了头,远处的方如卿依旧在看着她,脸上带着他一贯儒雅俊美的笑容。   程若惜淡淡的回之一笑,将视线移到坐在他对面的萧玉敏的身上,大概是察觉到方如卿的视线,背对着她的萧玉敏侧身转头也看向了她。   “你来了,怎么那么慢?”   看到程若惜踏着缓慢的步子,萧玉敏一脸的不满,完全不把自己当成是个客人,嫌弃的向程若惜高声的喊着。   她这一喊,坐在两侧的程若玉和程若莲也一起看向了程若惜,没对萧玉敏语气的责怪而生气,程若惜依旧踏着她平稳的步子缓缓的走到他们的面前 ,双方一一见礼之后,程若惜没看到程若霖的身影,有些奇怪的问道:“三哥哥呢?”   石凳只有四个,程若惜来了,他们也不好再坐着,所以众人都站着说话,听到程若惜的问题程若玉柔柔的回道:“三哥哥身体不好在屋里小息,我们在外面一边聊天一边等你过来,你来了,我们再去请三哥哥出来一起用晚膳。”   程若玉说着就过来搀上程若惜的胳膊,打算就这么跟她一起进屋用餐。   程若惜看着程如玉搀上来的手,不着痕迹的避开,笑着转身跟身后的绿鹭吩咐道:“你先进去,看看三哥哥有没有起来?顺便帮着长顺一起布置餐桌。”   “是。”绿鹭乖巧领命的去了。   “既然人都到了,我们也进去吧?”萧玉敏看着绿鹭领头走了,没耐心的她想早点进屋,但是碍于方如卿在,她不能率性带头,所以只能询问的看向方如卿,试探的提议。   方如卿回之一笑,看程若惜似是不反对的样子,长袖一伸,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她们先行。   萧玉敏见方如卿没有反驳自己,心下高兴,顺着他的手势,真的就率先的带头走了。   就几步路的事前,他们很快的就进入了小楼,楼里小厅桌面上已经摆上了几道菜,绿鹭和长顺还在从菜篮里上菜。   程若惜看到热气腾腾的菜篮,就知道这些菜肯定是程府的大厨房传过来的,想着也是,养心院一般是不动烟火的,程若霖的吃食都是大厨房另开灶派人定时送过来。   望着满满的一大桌的菜,程若惜心想今天程府的厨子肯定要忙的底朝天,大厅里要准备一桌,这里又要一桌,估计现在大厨们肯定在暗自咒骂了。   满桌的菜摆好,程若霖从卧室里走了出来,众人一阵寒暄,刚寒暄完,一道脆脆的声音从门口响起。   “三哥哥……”   众人转身都看向了门边,原来是程若辰来了,大概是人多,程若辰有些胆怯的站在门口,不敢进屋,只敢对着这里的主人怯怯的喊了一声。   “辰儿,快进来。”   程若惜没等程若霖反应,率先走到门口把程若辰拉进了屋,看着众人她解释道:   “辰儿最近的课业加重了,一直都不得放松,很少得空来看三哥哥,今日难得小聚,所以我就把他一起叫了过来,他可想三哥哥了。”   程若辰似是为了验证程若惜的话似的,哆哆的就蹭到了程若霖的身边拉住了他的手。   在这京城的这些日子,程若霖虽然和程若惜和程若辰接触的不是很多,但是他们的真诚让他感受到,他们真的把他当成亲人、当成哥哥,所以他也不吝啬的回报他们。   对爱黏着他的这个弟弟,程若霖是真心喜欢的,所以他回握着他的小手,牵着他一起来到桌前,用着主人的身份邀请各位入座,程若辰自然是坐在他的身边。   幸好有程若辰的到来,程若霖和方如卿这两个男子夹在三个女子之间也没那么尴尬,一桌人大部分年龄相仿 ,谈的话题自然也没那么沉闷,吃得聊着倒是蛮愉快的。   程若惜很少搭话,只是默默的暗自观察着,一顿观察下来,程若惜看明白了一些事情,原来萧玉敏喜欢上了方如卿。   程若莲动不动就带着她跑到养心院来,原来就是为了萧玉敏制造机会。   看明白这一点,程若惜只觉得头疼,她心里更加后悔自己让萧玉敏帮忙找大夫了,只要方如卿在程府一天,萧玉敏肯定会时不时的就跑到程府来。   这样,她和程若莲的关系估计会越来越好,萧玉敏怎么说也是郡主的身份,程若莲现在估计只是猜测到她身份不凡,还没察觉到她的真正身份。   等到程若莲知道萧玉敏真正的身份之后,以她的性子肯定会仪仗着萧玉敏来打压其他人,想到这里程若惜就觉得胃疼。   她抬眼看了一眼风雅自若的方如卿,恨不得现在立刻就让他离开。   不知道方如卿是有意还是无意,程若惜刚不满的看向他,他居然转过头立刻就看向她,害的程若惜连不满的视线都来不及掩饰,只能尴尬的低下头,把自己埋在了碗盘里。   这时程若惜如果抬头,肯定就发现方如卿依旧在看着她,而眼中却多了一丝意义不明的笑意。 第60章 邀约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就因为太欢快,程若莲和萧玉敏提议下次还要小聚,程若霖身为哥哥又身为主家,不好反对,什么话也不好说,只能干巴巴的笑了笑。      程若惜当场自然也不好说什么,只在最后柳氏找她询问小聚的缘由和情况的时候,暗示了萧玉敏看上方如卿,程若莲为其帮忙铺路的事情。      程二爷因为走南闯北做生意的关系,对男女大防什么的并不是看的重,但是柳氏是典型的后院妇人,虽因为程二爷的关系,没像其他妇人那样把男女之防看的重,可看的也没那么开。   ·   一听到萧玉敏有那个心思,程若莲还帮忙胡闹,她身为当家主母,自然是不会做事不理。      知道程若莲动不动就以各种名目去养心院,柳氏就以程若霖身子不适需要静养为由,不准任何人再随意进出,这个“任何人”当然也包括了程若惜和程若辰,这样程若莲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萧玉敏知道这件事自然是不会善罢甘休,就打着为程若霖找大夫的由头要去养心院。      柳氏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她醉翁之意不在酒,再说,她找了那么多的大夫来,没有一个能治好程若霖,程家对她早就不抱希望了。      知道她是借口,可她毕竟为程若霖找了那么多的大夫,柳氏不好驳了她的面子,所以只好让她去养心院。      萧玉敏每次带大夫来,都是故意选在方如卿沐休的日子,柳氏知道她的心思,所以只要她来,柳氏不管再忙,都会跟着她一起去养心院,等到大夫号完脉之后,会亲自把萧玉敏给带出来。      这样一来二往之后,萧玉敏也发现她完全没有跟方如卿交流的机会,虽然心中郁闷,可她也无可奈何,只能气闷的不来程府了。      程若惜为这样的结果感到高兴,可是她却没有高兴很久,才平静的过了一段时间,那短短的一段时间,程若惜都没来得及想到如何把程若玉和程若莲赶回阳城,穆雅馨却突然送来了帖子,而且帖子上还表明了她的身份。      穆雅馨居然邀请她去武信候府做客,这个帖子震惊了程府上下,都不清楚程若惜什么时候不动声色的居然结交了勋贵之女。      柳氏又惊又喜,认识达官显贵对程若惜自然是有帮助的,毕竟以后程若惜嫁的是官宦人家,虽然沐家不嫌弃他们家是商户,可毕竟还是矮了一层,程若惜若结交些高门贵女,对她以后到婆家也是有帮助的。      可是柳氏也担心,穆雅馨的身份太高了,万一她性子不好,程若惜不小心得罪了她,到时候程若惜肯定会吃亏。      不过担心归担心,心中高兴还是占了大部分,所以在程若惜要登门武信候府的时候,她特地找了孙姨娘选了礼品带去。      程若莲是嫉妒的,虽然她想着一起去,可是帖子上没有她的名字,师出无名,她也不好赖着跟程若惜一起去,只能酸酸的说几句让程若惜小心不要得罪人的话,然后眼巴巴的看着程若惜出门。      虽然引起了程若莲的的嫉妒,可程若惜却没有觉得风光,相反的,她有些心惊胆战,她不知道穆雅馨为什么会突然邀她,而且还道明了身份。      难道是因为娴妃娘娘的事?娴妃娘娘现在已经好了,难道是娴妃娘娘觉得她可疑,所以让穆雅馨来试探她吗?还是穆雅馨要自己试探呢?她把她和卖假药的道长当做是一伙的吗?这次她去了武信候府是不是就出不来了?会不会连累到程家上下?      程若惜坐在马车里心中难安,想着穆雅馨突然邀请她的各种缘由,越想她就越害怕,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等到了武信候府的时候,绿鹭掀起车帘就看到了程若惜惨白的脸色,绿鹭不知道她怎么了?担忧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程若惜抬头看了一眼烫金的“武信候府”的四个大字,轻轻的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勉强的对绿鹭露出了一个笑容以示自己没事。      绿鹭却依旧不放心,可是已经来到了武信候府大门,绿鹭明白程若惜这时候不可能回头看病的,所以只能尽责的搀扶着她,一起慢慢的走到了门口。      门口两个守门的侍卫看了她们的帖子之后,才放她们入门,她们刚进入大门,一个大丫鬟装扮的丫头就迎来上来。      “奴婢是小姐的贴身丫鬟紫苏,是奉小姐之命来迎接若惜小姐的。”      紫苏一身简单的青衣装束,态度不卑不亢、说话有礼有节,程若惜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番,不免在心中赞叹道:“不愧是勋贵之家教导出来的丫鬟”,也悄悄的拿自己身边暗自紧张的绿鹭比较了一下,果然是一个天一个地。      跟着紫苏走到右侧的长廊,穿过一个景园,再走上一段紫藤架的小路,进到一道拱门之后,一个精致典雅的小院就呈现在程若惜的眼中。      小院里有个被绿色环绕的小亭,穆雅馨着一身与周围的相衬的淡雅绿色水缎的衣裙,像第一次见面一样站在凉亭处,笑脸盈盈的看着程若惜。      程若惜心细的发现小院周围除了穆雅馨之外就没有其他的人,看着穆雅馨得体文雅的笑容,程若惜脸上陪着笑,可心中却因为这个发现而重新紧张了起来。      程若惜走近小亭,与穆雅馨相互见礼之后,穆雅馨就领着程若惜坐到小亭的石凳上,亲自为她添好了花茶之后,开口提问道:“那日我的花茶还和你口味吗?”   程若惜端起青色的瓷杯,轻抿了一口,看着领她们进来的紫苏自发的退了下去,她知道穆雅馨肯定是有事单独跟她谈,于是她使了一个眼色让绿鹭也退了下去,见绿鹭走远之后,程若惜放下瓷杯,才慢慢的回道:   “多谢雅馨姐姐,那花茶芬芳怡人,不止我喜欢,我娘和姨娘她们也都非常喜欢。”   穆雅馨看着绿鹭走远,这里只剩下她们两人,她也不再寒暄,直接进入正题的说道:   “那日多亏你的提醒,我才没有良成大错,大恩不言谢,如有一天你有难事,我绝对会鼎立相报。”   程若惜不知道穆雅馨原来是这么直率的人,开口连弯子都没有,直接说出那日暗喻之事,弄的她都不知道该怎么接口。   想了想她觉得还是不要承认为好,不然穆雅馨要是追问她是怎么知道那丹药之事的,她就不好答话了,所以她勉强的笑了笑,装傻的说道:“雅馨姐姐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穆雅馨见她如此,也没有为难她,顺着她话说道:“没事,我懂就行了,虽然不知道你是从何得知丹药的事情,不过你既然不便明言,我也不会追问,不过你的情,我会记下的 。”   程若惜愣了愣,没想到穆雅馨如此爽快,居然不追问缘由,她以为穆雅馨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她,今日特意请她入府,弄个四下无人的环境,为的就是想逼问出她是如何知情的,没想到话没说两句,穆雅馨居然就偃旗息鼓闭口不提,这太出乎她的意料,弄的她半天都反应不过来,像个傻子似的。   或许是程若惜的样子实在是傻的太明显,让看着的穆雅馨忍不住掩口窃笑,笑过之后,看着程若惜还是反应不过来的样子,她站起身,走到她的身边,把她拉起来说道:   “现在已是入夏时节,前日我试做了一道冰茶果珍,在这夏日里吃着很是爽口,我觉得你与我的爱好相近,所以才特意请你入府一同品评。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就麻烦你陪我一道尝尝吧。” 第61章 写信 穆雅馨很热情,带着她把武信候府的后院转了个大半,甚至还亲自教她一些关于花茶或花食的制作方法,程若惜怀着忐忑的疑惑之心在武信侯府待了一天。      这边程若惜带着深深的疑惑跟着穆雅馨在武信候府待了一天。      那边四皇子萧景闲,也就是闲公子,现在正在程若惜来过的别苑里,慵懒的依靠着窗台,用着不解的眼神看着正在写字的方如卿。      “你真的确定你那个若惜表妹是在沐逸清哪里知道我的身份?可我不管在京城还是在外地都很低调,别说沐逸清只是在翰林院供职,就算他现在已经封官赐品了,也不一定能识的我,他是怎么知道我身份的?”      方如卿坐在书桌上安静的写着字,并未抬头。      “你我相识不久之后,我就猜出了你的身份,沐逸清同在京城,你以为以他的聪慧,他会猜不出?加之这次回京城玉敏郡主的种种表现,只要是有心人稍加打探,她的身份自然就呼之欲出,她一口一个闲哥哥的叫,既然知道你的身份,那么郡主的身份就更不用猜了。”      萧景闲“啪”的一声打开手中的折扇轻轻摇着,用着不经意的口吻继续问道:   “就算你那个若惜表妹是通过沐逸清知道我们的身份,可她初见玉敏的表情,可不像只是因为知道玉敏的身份那么简单,还有丹药的事情她是怎么知道的?我母妃深在皇宫,甚少与外人有所交集,不要告诉我,她也是从沐逸清哪里知道的?”      方如卿搁下笔,吹了吹纸页上的湿墨,抬眼看向窗口处的萧景闲,慢条斯理的回道:   “丹药的事情,或许真的是她在途中无意中听的,细节我无从得知,不过她自小在阳城长大,除了这次来京,她就再也没有去过其他地方,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她是怎么知道你们的身份,对玉敏郡主还有对我为什么要避之唯恐不及?我就不知道了,你要查吗?”      说完他看着纸上的字墨稍干,起身拿起,走到萧景闲的身边,递给他。      萧景闲“啪”的收起折扇,接过他写的信件,看完上面的内容,他无奈的轻叹一声,抬目看了一眼方如卿,说道:   “既然她与这京中的明争暗斗没有任何瓜葛,而且还帮了我的母妃,我也算欠了她一份人情,就如你所说的,她既然婉转告知,就是怕幕后之人牵连与她,我若纠察细节,岂不是害她?”      说完,他再次看了一眼手中的信件,方如卿的字就如他的人一样,带着一种脱俗与世的洒脱之美,让人见之悦目,要不是里面的内容束缚了他的自由,他是很愿意慢慢欣赏的,把信件还给方如卿,萧景闲倚在窗边的身子站直,严肃而又认真的看着方如卿说道:      “虽然他们都知道你与我走得近,可若被他们发现,你带我执笔跟明郡王通信,以后如若我失势,你的身家性命先不说,你的前途可就没了。”      方如卿接过信件折好,走回书桌拿了一个事先写好的信封装好,顺手把信件放在书桌上,他转身看向萧景闲,淡淡一笑,说道:“四皇子如果真有此顾虑,一开始就不应该拉我入水。”      萧景闲的正经神色没有维持多久,一会儿就恢复到原本的慵懒模样,重新的依到窗口,打开折扇轻摇着。      “什么叫拉你入水?我喜欢的就是闲云野鹤的日子,看你出尘脱俗的,原以为你是个遁世闲人,谁知道你居然是个考功名的,真真的俗气。”想到一开始被方如卿外表骗到的自己,萧景闲摇了摇头,为自己叹息了一声。      方如卿进京赶考之时,那时他一心学业,本不打算与人交际,可不小心与萧景闲相识之后,他日日缠着他下棋弹琴,方如卿本不想理睬他,可他脸皮厚、缠的紧,现在倒好,他先倒打一耙了。      萧景闲很显然不想让他提醒是谁一开始死缠烂打的,所以接着开口说道:      “你说,人短短一辈子,为什么要过得那么累?不是为了求名就是为了夺利,我只想好好的做个闲散王爷,他们都容不下,容不下就容不下吧,他们居然拿西北的战事来开玩笑,就为了除去跟我结亲的武信候府,想给穆滔按一个通敌叛国的罪,他们就拿千万将士的命去陷害,他们就没想过,万一西北的战事失衡,我军败了,那样的后果他们能承担的起吗?真不知道他们身边出谋划策的都是谁?真没脑子。”      方如卿但笑不语,皇家之事他本就不想插手,只是关乎千万条将士的性命,他才不得不开口向萧景闲提议找靠近西北的明郡王求助,萧景闲虽然一口答应,可非要让他执笔写信,方如卿知道,萧景闲是个闲散惯了的人,他只是想找个人替他一起分担。      萧景闲见他虽然答应写了信,可还是一副与他无关的样子,挑挑眉继续说道:      “幸好我身边有一个你,多管闲事的大臣在大殿上提出立储之后,我的那些兄弟,个个忙的不可开交,也连带着别人也不省心,比如我,就是被殃及连累,害的现在也不安生,有你在我身边出谋划策,让我安心了不少,这次的事情如果能顺利平息,我就向父皇请旨,赐你一个好的官职。”      方如卿端着笑,向着萧景闲作揖道:“那就多谢四皇子了,我听闻有一个淡水县,虽然离京城较远,可哪里风土人情淳朴,我心向往,到时就请四皇子多多美言了。”      方如卿居然直率的领受了,这让萧景闲的眼皮跳了跳。   淡水县是方如卿生母出生的小县,名不经传,不过以方如卿之能,相信日后定能把它打理成富足的县城,到时候山高皇帝远的过他的安稳日子,京城还是他复杂的方宅老家跟他都没有关系了,他倒是能过上美美的日子,他萧景闲却要在这虎狼之地周旋,想的到挺美啊。      “啪”的收起折扇,萧景闲既然知道了他的心思,自然就不顺他的意,于是顾左右而言他的说道:   “说起来,你这个人好像除了会想自己的利益之外,似乎就不会为他人着想,怎么对程若惜倒是挺上心的?你一般不在意谁对你有什么看法?可你却一直好奇她为什么讨厌你,你应该不会在乎别人有什么感受,可你却害怕我细究与她,让她不安,就连雅馨哪里,你都暗示不要去追问她,你何时对他人如此心思体贴了?让人有些费解啊。”      萧景闲既然能猜到方如卿的心思,方如卿自然也能猜到萧景闲的心思,于是他没有搭话,只是端着浅笑无言的看着他。      萧景闲觉得他的眼神是无言的指控,指控他失诺与人,要是别人说不定有愧疚之心,但萧景闲却没有,先不说他脸皮本来就厚,再说,他也知道方如卿根本就不会让他去请旨。      如果方如卿有依仗他的想法,那他靠着他四皇子的身份,老早就成了一方官员了。   知道方如卿不会再搭话,萧景闲摸了摸鼻子,摇着折扇,转过头很惬意的观赏着外面的风景,两人很有默契的终止了话题。    第62章 入府? 通过穆雅馨,程若惜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永远不要猜测一个上位者的心思,更不要掺和上位者的私事。      而且她也无暇去猜测,不管怎么样,丹药的事情算是过关了,程若惜不想得到什么赏赐,也不想穆雅馨能记住她的情,唯一希望的,就是能早日过上平稳的生活。      而皇家的一切人与事,都是能打破平稳日子的不安要素,所以程若惜非常希望,不要跟皇家再沾上任何关系了 。      可是老天爷从来就不会轻易顺从任何凡人的意识,所以程若惜的这个愿望无疑是个奢望。      穆雅馨好像真的非常喜欢程若惜,而且只要她研制出了什么新奇的花茶花果,就从不忘给程若惜送点,程若惜没办法拒绝,只能被动的与她礼尚往来。      这边一个穆雅馨,程若惜算是彻底沾上了,那边程若莲也不离不弃的招惹着萧玉敏,不知道她都跟萧玉敏说了些什么,萧玉敏居然跟她似乎都成了闺蜜,就连她一直保密的郡主身份都告诉了程若莲。      程若莲一向爱攀比,知道自己结交了一个郡主,自然要欣喜若狂的告知全天下,不过,因为知道萧玉敏在隐藏身份,所以她当然是在不小心的情况下透露了萧玉敏的身份。      她这一个不小心,可是让程府上上下下全都知道了,不过为了要帮萧玉敏隐瞒,所以程若莲当然会通告程府上下保密。      程若惜觉得有些可笑,也有些忧心,柳氏知道了萧玉敏的身份之后,知道她对方如卿有意,自然再也不敢蓄意阻拦,程二爷甚至还帮着萧玉敏打探了方如卿的意思。      程二爷此举,倒不是为了巴结,而是他觉得萧玉敏身份高贵,虽然有些傲气但心思单纯,方如卿已经到了娶亲的年纪,可却一直没有定亲,他觉得方如卿能娶到萧玉敏也是件好事。      方如卿虽有才华,可是官场上讲究的是人脉,以方如卿的温和性子,就算方如卿以后能坐上高官估计也要个一二十年,所以程二爷觉得这也算是方如卿的良缘。      不过方如卿貌似拒绝了,程二爷的原意也只是问一下而已,并没有强求的意思,所以听到答复后,程二爷就再也没有过问这件事了。      经过这么一出,程家上下也都知道了萧玉敏的心思,所以等到萧玉敏再来程府的时候,程家上下都很识相的避开,绝没有半个人敢阻挠萧玉敏去找方如卿。      萧玉敏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客气,程府敞开了大门,她自然更加无所顾忌的往养心院里跑,程若莲为了拍她的马屁,居然还提出让她住在府中。      听到程若莲的提议,来给柳氏请安的众人都露出了惊讶之色,就连她的亲姐姐程若玉都微微露出讶异。      柳氏坐在内厅的上座,端起的茶水还没来得及饮用,听到程若莲的话,她惊讶的放下茶杯,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程若莲,似是以为自己听错了,她问道:      “你说什么?让玉敏郡主住在我们府上?”      程若莲坐在内厅的下方,看到一室惊讶的表情,露出得意之色,回道:      “是啊,玉敏郡主与我交好,她来京城没有什么朋友,所以想住到我们府上让我作伴。”      “这……恐怕不好吧?”站在柳氏身边的孙姨娘,知道程若莲的性子不好相与,为了避免摩擦,平时从不插嘴搭话,可今天程若莲的这个提议,她实在觉得不妥,忍不住还是插了嘴。      程若莲的骄横惯了,受到她母亲尹氏影响,对小妾非常的不屑,所以见孙姨娘搭话,而且还是反对她的提议,立马就板起脸了,语气不善的回道:      “玉敏郡主肯屈尊降贵的住在我们府上有什么不好?难道孙姨娘还觉得以玉敏郡主的身份不配住我们府上吗?”      柳氏看着程若莲对孙姨娘的态度恶劣,语气居高临下毫无尊重,不禁皱起了眉头,本欲开口。      站在旁边的孙姨娘看到她的意图,立刻不着痕迹的轻拍了一下柳氏的肩膀,抢先的陪着笑,对着程若莲说道:      “二小姐说的哪里话?玉敏郡主身份何其尊贵,她能住进我们府上,那是我们烧了高香了,可是,就是因为她身份太过高贵,我们程府只是商门小户,倒是怕委屈了她。”      程若莲轻哼一声,对于孙姨娘的说辞嗤之以鼻,似是没看到柳氏的表情,她依旧端着不屑的表情看向孙姨娘,那样的态度,下一刻她要说出的话肯定也不会好听。      坐在她上边的程如玉看出了这一点,暗暗的对她使个眼色摇了摇头。      程若莲知道程若玉的用意,她看了一眼脸色不愉的柳氏,不甘不愿的缓了缓自己的不屑表情。      “孙姨娘说的不错,玉敏郡主身份高贵,住在我们府上实在是委屈,如果她想找二姐姐做伴,二姐姐可以住到她府上去,这样一样可以做伴的。”      程若惜趁着程若莲和缓自己神色的空档插/进话来,她知道程若莲瞧不起孙姨娘,所以孙姨娘说什么她都不会理睬,知道孙姨娘为了不让柳氏难做,肯定会忍让她的恶劣态度,程若惜觉得还是自己提早站出来表明态度比较好。      程若莲看向坐在对面的程若惜,对程若惜虽然心里很不满,可是寄人篱下,这里是京城,在这个程府柳氏是后院的主母,所以她对程若惜再不满,也要端出姐姐的温和态度,温和的说道:      “玉敏郡主现在暂住在四皇子的别苑之中,我住进去才真是不妥,所以郡主才想着住进程府来,郡主她来程府多次了,对我们程府很是喜欢,加上跟我们都熟悉,她住在这里我们都可以做伴,再说,二叔在京城做生意,让郡主住进来,对二叔也有助益的。”      程若惜在心中暗暗冷哼一声,面上也是一片柔和,缓缓的回道:      “就像二姐姐所说的,玉敏郡主住在我们府上,自然是件好事,可是现在西北战事焦灼,这京城之中也不安稳,前几日听说武信候府竟然都进了贼人,幸好武信候府防守严密,才没让贼人得逞,我们程府只是个商户之家,万一玉敏郡主在我们府上也遇到贼人,到时候有个万一,玉敏郡主有个损失……皇家之人在我们府上出事,皇上震怒,那可就是灭九族的大罪。”      程若惜此言一出,在场的众人不由得皆是心中一惊,就连一心想着让萧玉敏进入程府的程若莲都不禁有些害怕起来。      她虽然想让萧玉敏进府入住,到时候可以借着萧玉敏的身份在程府里独大,而且巴结好萧玉敏,以后自己肯定也能挤进高官嫡女的圈子里,到时候想找个比程若惜好的夫家肯定不是问题。      但是就如程若惜所说,萧玉敏是皇亲国戚,万一在程府有个闪失,很可能就是灭门之罪,这样的后果实在是太严重了,顿时,她有些后悔了,可是自己在萧玉敏的面前已经夸下海口,说一定帮她住进程府撮合她和方如卿的。      柳氏听完程若惜的话,越想越有理,立刻决断的对程若莲说道:“你三妹妹说的对,玉敏郡主万万不能住进程府,她乃千金之躯,我们程府担待不起啊。”      程若莲心中虽然赞同,可是想到自己在萧玉敏面前已经夸下了海口,所以犹豫着还想说些什么。      程若玉抢在她前面笑着附和着柳氏说道:“婶娘说的对。”然后暗自对程若莲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多话。      程若莲暗自横了她一眼,虽然不满,不过还是乖乖的闭上了嘴,等到两人出来了之后,程若莲回到自己的房中,支开了下人,才不满的对程如玉叫到。      “你为什么不让我说,你知不知道,我在萧玉敏面前已经夸下海口,如果让她知道我没把这个事情办成,你说她以后还能跟我好吗?”   程若玉看着不满的程若莲,也不怪她的态度不好,只是安抚道:“三妹妹说的不无道理,最近京城不是很太平,万一她住进我们府上出了什么事?先不说会不会被灭九族,到时候极力让她入府的你,绝对难辞其咎,虽然得到郡主的赏识是很好,但是因小失大可就不好了。”   程若莲当然懂她的意思,不然当时也不会就乖乖的闭嘴了,可是知道归知道,但是一想到自己答应了萧玉敏的事情,心中还是浮躁难安,对着程若玉的语气自然还是不好。   “你说的倒是简单,你是不懂她的脾气,如果知道我把事情办砸了,她以后说不定都不会再理我了。”   程若玉依旧柔声的说道:“玉敏郡主身份高贵,自有容人之量,你只要找个好的理由,我相信她是不会怪你的。”   “找理由……”程若莲本想反驳,但是灵光一闪,突然似是想到什么,安静了想来一下,然后低语道:“对啊。”   程若莲似是想到了什么好的注意,本来的抑郁之色立刻换上了愉悦。 第63章 战况 艳阳高照的午后,叶影稀疏,这个时候正是程若莲她们学习女红后的休息时间,萧玉敏照常的来程府找程若莲。      “什么?你说程若惜她也喜欢上了方如卿,可她不是已经有婚约了吗?”。。      萧玉敏被程若莲神秘兮兮的拉到她住的房间,立刻就被告知自己要住进程府的打算被阻拦了,而且坚决不同意的程若惜,不同意的原因却是因为这个,萧玉敏有些不敢相信。      “我只是隐隐这么觉得,不然三妹妹为什么要那么反对你住进来,你当时不在场,我一说出你要住进程府,她脸色马上就变了,甚至……还带着嫉妒,她那个样子真的挺吓人的,二婶都被她那模样吓得立马就同意了。”      程若莲站在萧玉敏的身边,用着欲言又止、想之后怕的样子,一字一句的给萧玉敏灌迷汤,看的狐疑的萧玉敏不禁相信了几分。      “可她不是已经有婚约了吗?”      虽然已经相信了程若莲大半,可是想到程若惜有婚约在身,萧玉敏不免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方表哥才华出众,温文尔雅,那个沐逸朗就是小霸王,而且现在身在军营,能不能活着回来都说不定,就算能活着回来,说不定已经身残体缺了,在阳城的时候,听闻沐逸朗从军,要不是祖母压着,程若惜差点就跟他解除了婚约,现在我祖母不在,西北战事又愈演愈烈,听说沐逸朗已经好久都没写信回来了。”      听程若莲的说辞,萧玉敏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她。   “看着她知书达理的样子,却是这种不仁不义朝秦暮楚的女人,真是让人恶心。”      不敢置信之后,萧玉敏已经听信了程若莲的说辞,对程若惜心生厌恶和敌意。      程若莲见自己这招“祸水东引”非常的成功,暗自在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在心中幸灾乐祸了一番,毕竟被一个郡主记恨,程若惜的日子肯定是不好过的。   自从听信了程若莲所言,萧玉敏只要听到程若惜去了养心院,或是程若惜往养心院送了什么东西,亦或是程若惜跟方如卿偶然碰面,萧玉敏都把这些举动看成程若惜勾引方如卿的手段,在心里对程若惜越来越看不起,对她的敌意更深。   而不知情的程若惜只觉得萧玉敏对她越来越不假辞色,不管她做什么事,她都跟她唱反调,而且还站出来给程若莲做靠山,甚至连程府的私事,她都拿出自己的身份为程若莲撑腰。   这让程若惜愤恨又无奈,就因为这样程若莲仗着萧玉敏的关系,即使犯了什么错,萧玉敏为她说几句情,程二爷和柳氏虽然身为长辈,可是碍于萧玉敏的身份,别说惩罚程若莲了,就连说句重话,萧玉敏都要仗着身份过来暗讽一番。   萧玉敏如此的不顾身份不知轻重,程家二房虽气愤,可也只能忍着,对程若莲的种种挑衅也只能忍让了。   这一忍让,就忍到了冬天来临,西南离京城甚远,衡西王思来想去还是舍不得萧玉敏离家过年,所以终究还是忍不住派了人来把她接了回去。   等萧玉敏一走,程若惜本欲想着法,把程若莲和程若玉赶回阳城去。   可是这时,她却因沐逸朗的一封信而慌了心神,因为西北战事吃紧,现在能收到一封信实属不易,程若惜怀着欣喜的心情展开信件。   信中的内容就像往常那般,只是大体的说了他的近况,说了他立了功,成了校尉引领一队,还被将军赏识,说再多表现几次就可能成为少将军了,让她安心等他,他在信中大部分只会说些好事,从不说军中惊险,这次的信件也是相同,唯一不同的就是他在最后小小的抱怨了一下哪里的天气,说最近总是隔三差五的下雨,又冷又阴的让人难受。  程若惜想到上一世就是因为西北战事吃紧,最后关头就因为粮草不接才险些大败,入冬之后各地雨雪不断,虽然南方的气候稍微好些,可是南方与西北本就遥遥相对距离相反,因为是敌人突袭的粮营,所以从南方运粮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相近的西南还有接近西北的明郡城,虽然都可调粮,可因为冬雨连绵,西南通往西北的路被滑落的山石堵塞,一时也难以运粮,明郡城又被敌人防备,在运粮的半路上就被袭击了。   不过幸好还是被运进去了一些,西北的军营多多少少能撑个几天,但粮食还是不足。   因为冬雨连绵,离西北相近的城地要么路况不通,要么自身难保,所以皇上当机立断的决定从京城里直接运送粮草过去。   京城有一条水路直通与西北相近的明郡城,从这边运粮还是能赶的上的,可是朝廷才把粮草装上官船,下一刻却被一把无名火烧的一干二净。   皇上来不及调查失火原因,只得立即下令让城中的米铺商户捐献粮草,京中商人大多愿意响应,虽有不情愿的但也不敢违背皇上旨意。   程二爷在京中也有一间米铺,自然全数将自己的米粮全部捐献给了朝廷,可是他想不到自己的码头,居然堆积了程大爷从外地运过来的米粮。   这原本也没什么,虽然在程二爷不知情的情况下,官兵查了出来,这让程二爷背上了私藏的嫌疑,不过程二爷在京中有些根基,与官府中人关系也还不错,所以这件事情,还影响不到程二爷。   最糟糕的是,程大爷堆积的这些米粮居然都是陈米,而且是那种尘封很久已经变了质的大米,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那些变了质的大米从外表一点都看不出来,要不是有个搬运的工人,因为连连阴雨犯了隐疾,在搬运大米的过程中,不小心让一袋大米碰到了海水,碰到海水的大米流出了黄色的水滴,引起众人的猜疑。   不然那一仓库变质的大米流到了军营,后果是不敢想象的。   查出那仓库是毒大米之后,程大爷抵死不认那是他运过来的,因为程二爷跟他是兄弟,而且仓库又是在程二爷的名下,程大爷既然不认,那背黑锅的自然就是程二爷了。   因为变质的大米并没有流到军营,所以没有造成实质的伤害,可是西北战事紧张之际,突然查出有黑心商人居然做着如此昧良心的买卖,皇上当然是震怒的,说要亲自处置程二爷。   那时皇上已经缠绵病榻,且西北战事又让他忧心忡忡,所以一时半会儿顾不上管程二爷,就把程二爷打入了大牢。   虽然那些事都是上一世的事,可入冬以来不好的天气,已经在预示着上一世一切有可能重演,虽然程二爷这边,程若惜已经让人盯着码头,不会再让程大爷的毒米进入仓库了 。   可沐逸朗那边怎么办?上一世因为他们已经解除了婚约,所以程若惜根本无暇顾及西北的战事,更无暇顾及他,可现在,她既然提前知道西北的军营会出状况,她就要想办法制止。   上一世的沐逸朗虽然凯旋而归,可听说也只是拖着半条命回来的,这一世因为她所做的改变,有些事情也变的不一样了,万一沐逸朗这次有个好歹怎么办?   程若惜想到了回信给沐逸朗,让他提前防范,先不说现在战况焦灼,来往信件能不能交到他手上,就说他官微言轻,就算大将军听信了他的话,万一怀疑他是通敌叛国怎么办?   想到前一段时间,居然有传言说武信候之子通敌叛国的言论,程若惜打消了这个念头。   思来想去,她决定还是向穆雅馨坦白,她和穆雅馨性格本就相近,很是谈得来,因为最近的相处走的更近,她觉得既然上次她提醒娴妃娘娘丹药的事情,她都没有追问,觉得这件事情找她应该也是可以的。 作者有话要说: 天,跳章了,这个时间设定我老是弄错,为什么只能自动全选一个时间啊?多个时间段就要自己输,我老是把2017打成2107……/(ㄒoㄒ)/~~ 第64章 求助 程若惜决定之后就迫不及待的想去武信候府,这时候已经是临近傍晚了。      程若惜刚踏出府门,方如卿正好从翰林院供职回来。      虽然两人同住程府,但方如卿基本上在养心院里不出来,而程若惜也故意的与他岔开时间,所以她和方如卿可以说好久都没见面,这样突然相见,两人同时露出了吃惊之色。      “若惜表妹。”方如卿率先回神,端起他儒雅的笑容,上前见礼招呼。      “方表哥。”程若惜见他走近,下意识的后退了稍许,回礼轻唤。      不知道何时起,程若惜总觉得只要和方如卿单独相处,就会有一种微妙的气氛环绕在他们周围,那种气氛总是压得她更想逃离。   “这是……要去哪儿?”   程若惜已经侧身让方如卿进门,一向不问世事的方如卿居然会突然询问她的去向,这让程若惜呆了呆,慢半拍的才反应过来。   “小姐是要去武信候府。”在程若惜慢半拍的时候,身边的绿鹭已经尽责的替程若惜回了话。   方如卿听到回答,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西沉的太阳,笑容不减的看向程若惜说道:   “这个时辰去武信候府做客恐怕有些失礼了,昨日我听闻若霖似有事找你,若惜表妹如果没有急事,不妨先去问问他有何事找你?”   方如卿成功的吸引了程若惜的注意力,程若霖从来没有开口找谁帮过忙,程若惜很是好奇,程若霖会有什么事找她?   她抬头看了看时辰,现在去武信候府就如方如卿所说,是真的有些不妥,先去看程若霖比较妥当些,所以就撤销了行程。   既然打算去养心院,正好与方如卿遇到了,刻意分开走也太奇怪,所以只好跟着方如卿一起走了。   就因为这样,原本不远的距离,跟着方如卿一起走,程若惜觉得无尽的漫长。   “听闻沐兄年后就要去陶山县任职?”   或许是一路无言,让人觉得尴尬,方如卿没话找话的突然开口。   程若惜微一愣,随即点了点头表示知道,然后想到自己不说点什么无法继续话题,再说一路的沉默是挺让人尴尬的,所以顺着话题说道:   “方表哥年后也要到离京城不远的裕兴县任职吧?你与逸清哥哥都是在翰林院三年不满就任职当官的新人,相信翰林院中肯定大有嫉妒之人的酸言酸语,吃不到葡萄总会说葡萄是酸的,你们不要太在意。”   方如卿听了程若惜的话,眼中滑过一抹惊诧,停下脚步愣了一下之后,他才重新回神跟上领先一步的程若惜。   两人短暂的说了两句之后就再未说话,安静的一直走到养心院的门口,守在门外的长顺,看到方如卿身边跟着程若惜,惊讶的迎了上来。   程若惜像往常一样先询问程若霖是不是在小息 ?长顺有些犹豫的看了方如卿一眼,然后才有些迟疑的回道:“三少爷在房中,不愿让人打扰,不过方少爷回来了,三小姐又来找他,小的现在进去通报。”   “等一下。”看着着急通报的长顺,方如卿悠悠的出声阻止,说道:“我回房换衣服,正好顺便通知若霖。”   长顺不解的看了方如卿一眼,程若霖的房间是在这间小楼的二层,而方如卿住的地方是后院的木屋,他不明白方如卿说的“正好、顺便”是怎么个正好顺便?   程若惜也是知道这一点的,所以眼中也有着同长顺一样的不解,可是虽然两人同样不解,却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   两人目送着方如卿进入后院,长顺回过神的要为程若惜上茶,程若惜以不渴拒绝了。   转头,无意间看到霞光下的梧桐树,入冬的梧桐叶已经成为了金黄色,一点点的从粗壮的枝干上飘落了下来。   树下的石桌已经被金色的梧桐叶铺满,本来落叶飘零的景象让人觉得凄凉唏嘘,可因为金黄的叶子上泛起的暖光让人看着不禁心中也泛起了暖意。   程若惜不自觉的,带着绿鹭一起走到了梧桐树下,叶影稀疏,透叶而入的夕阳一缕一缕的打在了程若惜的身上,今日她身上穿的是鹅黄色加棉长裙,头上带着的是淡金色的琉璃坠饰,倒是与此刻的景色融为一体。   程若惜拿起石桌上的一片梧桐叶,无聊的与自己身上的衣服比照着颜色,在比照的半途中觉得自己现在的举动又有些幼稚,自嘲的轻笑一声,放下梧桐叶,抬头看向前面的池水。   冬日里没有莲花的映照,偌大的池塘显得冰冷至极。这时一阵寒风袭来,让程若惜不自觉的感到一股寒意,惹得她下意识的转目。   她的一个转目正好撞上的就是从小楼走出来的方如卿,他换上了一件云青色的家居长袍,束起的发冠取下,用了一根素钗轻轻的挽起发丝。   不管是步伐还是衣着,方如卿都是随意的,可他的每个随意都带着一种儒雅,一种意境,让人看着不自觉的舒心,不自觉的无法移开视线。   方如卿本就离程若惜不远,在程若惜看到他时,他只需再走几步就可以来到她的身边。   所以在程若惜无法从方如卿身上移开实现的时候,方如卿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   “入冬的时候,若霖会常常的小息片刻,他现在睡着了。”   其实是方如卿要求程若霖不要出来的,现在他这个说法如果被程若霖听见,他肯定要跳出来抗议了,他装病最辛苦的地方是什么 ?就是要日日守在房中不能随意出门,还常常小息?他没事可做的时候只能睡觉,再睡他都可以成猪了。   “……那我改日再来吧。”程若惜没有发现自己在方如卿开口说话之后才移开视线,只是凭着排斥的本能,下意识的想要尽快远离方如卿。   “我可以问一下若惜表妹临近傍晚还要去武信候府的原因吗?”   见程若惜急不可耐的想要逃避自己的样子,方如卿眼中滑过一抹无奈。   程若惜没想到方如卿突然会问她这个,抬起的脚步,不自觉的停下,她在脑海中想到了好几条敷衍的回答,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无法说出口。   “上次丹药的事情,你似乎并不想有人询问你知情的根底,穆小姐是知书达理之人,并未把你的提醒告知娴妃娘娘,四皇子感恩你的恩情,知道你不愿牵扯皇家中事,所以也大度的没有追问,这次你到武信候府,是打算提醒还是打算求助?”   看着程若惜迟迟没有回话,方如卿望着程若惜的背影,想了想还是把自己要说的话,说了出来。   程若惜没有回头,她知道方如卿话中的意思,也明白了方如卿在门口处,说什么程若霖有事找她都是假的,原来他是看出她急着到武信候府有事,害怕她会因此与皇家再也脱不开关系。   不管方如卿为何这么做?程若惜明白他是好意,所以她有些犹豫,她不知道该不该转身向他道谢,也不知道该不该向他坦然,如果把一切告诉方如卿,程若惜相信以方如卿的能力,绝对可以做的滴水不露。   可是她不相信方如卿,所以想了想她还是选择了默默离开。   方如卿看着程若惜离开的背影,俊美的脸上添上一抹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失望。   程若惜对他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他一直都是知道的,可是或许是因为冬日的风本就凄凉吧,看着离去的背影让他不由得心中失落。   他低笑一声,为自己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感到好笑,摇了摇头,抬步向着小楼而去。   可是他才走两步,那个打算远去的背影,突然一个转身,清灵的眼眸直直的看向他,有些犹豫有些纠结的迟疑了片刻,支开她身边的丫鬟,最后她又走回到他的面前。 第65章 方玲  程若惜本不想跟方如卿打交道的,可是突然想到,上一世方玲就是在过年之后,去阳城的程府拜年,被董妈妈的那个脑袋不是很清楚的孙子毁了容。      虽然方玲在上一世打压虐待过她,可是归根究底还是因为她在程府被毁容,才迁怒她的。      心中对方玲是有怨有恨的,可是让她做到冷眼旁观,她做不到,而且一个女子的容颜就是女子的命,她还无法狠心的见死不救。      于是,她转身,支开了绿鹭,重新走到了方如卿的面前,看着方如卿疑惑的视线,程若惜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      “有事要说?”看出程若惜的纠结,方如卿轻笑着,用着他好听的声音,似是诱哄着她。      “你……你今年应该会很忙,年后的时候应该没空再去阳城的程府给祖母拜年吧?”      方如卿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她会说这个,自从他入籍到方家主母的名下,成为嫡子之后,各方亲戚的走动,他作为代表自然都是要到场的,像过年走亲戚自然也少不了他。      今年如果没有意外肯定也是老规矩,她说他年后会被任命到裕兴县,虽然他并没有听到这个消息,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既然是她说的,那就肯定会成真。      那就是说,年后他就要到裕兴县上任了,那么他年后肯定会很忙碌,不过既然说是年后上任,那应该是可以过了十五之后去的,裕兴县离京城不远,也就是来往阳城要小半个月,如果提前回去的话,倒也能赶上回去过年,虽然他也不打算赶,但嘴上依旧说道:      “既然说是年后上任,应该是过了十五之后,如果赶一赶,倒还是能给长辈拜个年。”      程若惜看着方如卿,她当然知道如果他想赶,还是能回去过年的,可是上一世因为娴妃娘娘去世,皇上卧病在床,西北的战事又岌岌可危。      上一世的她不明白为什么方如卿一个在翰林院学习的供士,为什么会被委派清点粮草不能回家过年,这一世她才明白,原来他是被四皇子留下来帮忙了。      就因为他没有回家,方家的主母带着自己亲生的女儿,和庶出的方玲一起到了程府拜年,可却不幸的被董妈妈那个脑袋不灵光的孙子用开水毁容了。      上一世虽然她在阳城,可是她因为跟方如卿的事情并不是很光彩,所以见过了方家的主母之后,她就匆匆的回了自己的房间,具体的情形她并不清楚。      不过现在想想,方玲被毁容完全有可能是被陷害的,方家的主母育有一儿一女,儿子因为被宠的没形,稍微懂些人事就日日往温柔乡跑,没过多久他的身体就被榨干了,一场风寒就要了他的命。      方家主母已经上了年纪,在小妾环绕的方府争宠,再想怀上子嗣已经不可能了,于是就挑到了方如卿,方如卿的母亲是方家的小妾,长的倾国倾城很是得宠,可是天妒红颜,她在生下方玲之后就撒手人寰了。      方家主母就是看重这一点才把方如卿过到了自己的名下,可是她还有个亲生女儿,方玲随她母亲,长的自然是美艳不凡的,方家主母对她的长相本就不喜,觉得她抢了自己女儿的风头。      可是她既然认了方如卿这个儿子,又不能不顾及方如卿的感受,所以只能暗中排挤方玲,突然听到方如卿被认命当了官。      妹凭兄贵,方玲的美艳之名早就是人尽皆知的了,方如卿当了官,她这个亲生妹妹的名声就更加响亮了,顿时提亲的人都快踩破了方家的门槛。      方家主母的亲生女儿比方玲大,却无人问津,这让她们母女俩情何以堪,所以她们才想出了这么一个损招,相信方玲毁容的意外,程老夫人肯定也帮了不少忙。      “能去回去拜年自然是好的,不过年后的事谁都说不准,万一方表哥不能回去,方玲表姐应该会代替表哥去拜年的吧?”程若惜看着方如卿探究的视线,有些无法承受的向前走了几步,错开方如卿的视线,她顿了顿继续说道:      “方玲表姐不常到我们阳城的程府,我与她也是多年不见,现在应该是长得美若天仙了吧?董妈妈的孙子,最喜欢美丽的东西了,可是他脑筋好像不是很好,有时候会做些过激的事情,我是想说,如果方玲表姐她到阳城的程府的话,最好远离他一些,不然被吓到可就不好了。”      想了想,程若惜觉得这样的提醒实在是太暧昧了,所以加重口气的说道:“最好还是别去程府的好,董妈妈的孙子好像因为年龄的增长,脑袋越发的糊涂了,到时,万一伤着了方玲表姐可就不好了。”      方如卿越听就越发的不解,不过他知道,她是想提醒他什么?可是她提醒的内容却让他有些摸不着头绪,于是他转过身,盯着程若惜的侧脸,盯的她都无所适从了,他才开口说道:      “我觉得有些事,你还是坦白说清楚比较好,我年后要被任命到裕兴县上任,朝廷之中并没有这样的消息,你是如何得知?每年都是我去给程老夫人拜年,你为何笃定我今年就没空回去?为什么你坚信方玲会代替我去程家,听你话里的意思,好像也笃定了她会被董妈妈的孙子所伤……”      方如卿还没有说完,程若惜越听越心惊,原来她在方如卿的面前已经露出了这么多破绽,她的大脑瞬间有些发热,虽然隐隐知道方如卿知道她些什么,可是当面被拆穿,她还是心慌的,没有多想,反射性的,她就想跑,事实上她还真抬起了脚打算转身走人。      只可惜她才踏出一步,方如卿已经拉住了她的手,宽大的手掌完全覆盖了她的柔荑,明明入冬的寒烈天气,程若惜觉得他的掌心似是夏日的烈火,灼疼了她的掌心,心惊的抽回手。      方如卿似是也为自己突然的举动吃惊不小,反射性的松开,看到程若惜戒备的眼神,他有些懊恼的张了张嘴。      看到程若惜转身又想离开,方如卿差点又要伸手拉她。      幸好伸到半途中的手及时停下,方如卿只好出口阻拦:“我不会追问你缘由,你只要把想说的告诉我就行。”说完之后,方如卿才发现自己的口气是多么急切,也对自己为何突然想麻烦上身而感到不解。      程若惜也是一脸不解和不敢置信,停下离开的步子,她侧身缓缓的抬头看向方如卿,见他一脸认真的表情,程若惜想不透,一向独善其身的他,为什么会突然对外人的事情如此上心?      她有些狐疑的开口问道:“为什么?”她原本想问他为什么要管她的事情,可是却不知怎么的问不下去?      方如卿对她笑了笑,他的笑容还是以往的淡雅如风,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里也是愁肠百结,他不懂自己为什么要多管闲事,可是他既已说出口的事情,他绝对会实现,所以他用着平稳的口气回道:      “我为了什么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我会遵守承诺,不管你对我说了什么,我都不会追问。上次你因为丹药的事情,已经引得四皇子和穆小姐对你心生疑惑,他们帮着你瞒着娴妃娘娘,并且没有追究已是万幸,如果你再有什么事情引起他们的疑惑,你觉得他们还会轻易的放过你?我知道有些事你不想与外人道,可是牵扯上皇家之人,你觉得你能瞒得了吗?”      方如卿所说的也是程若惜担心的,可是她别无选择,不管是西北的军营还是京城里的调粮,都不是她一个弱女子可以简单改变的,所以她只能寻求帮助,哪怕求助之后伴随着无穷无尽的麻烦。      可方如卿居然愿意帮她,而且还不会追问她缘由,以方如卿的本事,程若惜相信他绝对可以做到滴水不露,不会让她沾上半点麻烦。      一切来得太突然,程若惜思绪翻涌,有些不知所措,可是鬼使神差的她却在下一刻做出了决定。      “如果我说,西北战事在我方将士站到上风之时,敌方突袭我军营粮草,导致我军粮草短缺,因为气候关系导致道路不通,临近的城镇无法及时送给,明郡城送的粮草又被敌人拦截烧毁大半……你会怎么办?”      程若惜没在往后说,因为她在说出去的同时感到了后悔,方如卿虽说不会追问她,可是这样凭空的预言笃定,方如卿会信吗?他会怎么想?万一以为她疯了,或者是邪祟上身……程若惜不敢再想。      可说出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无法收回,她低着头,耳中听到自己的声音好像不是从自己嘴巴说出来似的,觉得好遥远。 第66章 请赏 出乎程若惜所料的,方如卿轻易的信了,在寒风乍起的时候,方如卿好听沉稳的声音悠悠的传入她的耳里。      “我知道了,交给我办吧,你不要去找武信候府,不然这样离奇的事情,传到四皇子的耳里或是武信候的耳里,对你都不会是好事。”      他的声音伴着凌冽的风,灌入她的耳膜,她不知道当时她是什么样的心情,也不知道他那时候是用着什么表情跟她说的这些,她一直都没敢抬头,只知道在他说完,她一直紧张紧攥的手,似乎松开了,后面她似乎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应了。      方如卿应该知道她还有未尽之言,可是他就像他承诺的一样并没有追问她,这让她放松了不少。      虽然因为上一世的事情,程若惜依然对他还是避之唯恐不及,但是一直憋在心里的事情找到一个倾诉的地方,这让程若惜对方如卿产生了稍稍的感激之情。      方如卿应该是信了她的,自从她跟他谈过之后,方如卿好似就在外面忙碌些什么,经常很晚才回来,有时还夜不归宿。      程若霖为此找她打探了很多遍,询问她哪天到底跟方如卿说了什么?会让方如卿忙碌至此。      程若惜自然敷衍说不知道,程若霖很显然不相信,可是她不肯说,他也无可奈何。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了下去,年关将近,京城里盛传西北要打胜仗的消息,沐逸清因为年后要去陶山县赴任,所以提前坐船回了阳城,他这一走,程若惜知道以后他们就很难再见面了,心中难免惆怅。      沐逸清知道她的心情,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只能答应她以后会多写信给她。      这个承诺稍许宽慰了程若惜的心,她打起来精神买了一堆的礼品,最后送他上了船。      ——————      京城外的别苑,沉静在寒风的冷夜里,身为主人的萧景闲,坐在矮几前,一改以往的慵懒之态,用着肃杀之色看着他不远处熊熊燃烧的火炭。      “没想到,他们为了争皇位都疯了,完全没有理智,当初母妃丹药的事情,我就不该大事化小,只让雅馨的庶妹和姨娘頂了罪,我以为我这样做,已经表明了自己的立场,没想到他们却以为我投鼠忌器,对我和母妃一再紧逼,甚至派出杀手毒害我与母妃,真是欺人太甚。”      想到迫害自己的还是自己的血肉兄弟,萧景闲怒不可及的扫下桌面上的茶具,幸好火烛都立在一边叠起的烛架之上,矮几上只放了茶具杯盏,不然此刻地下的毛皮地毯可就要被烧焦了。      盛着茶水的杯盏和茶壶,四散的滚落到皮毛的地毯上,雪白的绒毛被茶水沁黄,器皿碰撞四散的撞击声,惊动了外面的守卫。      坐在萧景闲旁边的方如卿看着守卫要推门而入,轻轻的给他们做了一个手势,守卫会意,看了一眼盛怒的萧景闲,很识趣的立刻把推开的门扉再次关上。      小小的骚动过后,房中恢复了安静,方如卿静静的坐在软垫上,看着对面的萧景闲,并不急着搭话。      萧景闲发泄过后,似乎心情稍微缓和了一些,看了一眼方如卿说道:      “我以为他们总会顾忌兄弟之情,没想到皇位对他们会如此之重,先是,先后打击与我亲近的大臣,现在居然已经急不可耐的要除我而后快,我想不通,皇位真的有那么重要吗?父皇虽在其位,可我也没见他多开心,整日的为国事忙碌,一言一行不得洒脱,对身边的任何人都不敢推心置腹,这样的皇位到底有什么意思?居然让他们连自己的亲生手足都能加害。”      说完,他单手支在矮几上抵着头,轻叹一声,似乎对此感觉到特别的疲惫和灰心。      方如卿只是静静的听着,跟萧景闲私交虽好,但是他并不想参与皇家的内斗,所以他能做的就是听听他的牢骚,其他的,他一概不会多言多问。      萧景闲知道他的脾气,也欣赏他的脾气,所以他才会在心情郁结的时候,找他来发发牢骚,因为他知道,不管他在他面前说了什么,方如卿不会在他面前多言,也不会到外面多言,他是个很好的聆听者,而他要的就是聆听着。      所以他发泄了一下之后,他又能找回原来慵懒随性的自己,深深的长叹一声,他重新坐直身体,看着满地的狼藉,他朝着门外欲要唤人来收拾,可他灵光一闪想到另外一件事情,转头看向方如卿,他带着狐疑的神色说道:      “说起来,你前些日子又给明郡王写信了?你写了什么?明郡王居然对你赞不绝口,在信里直夸你心思缜密有先见之明,还说西北即将大战告捷有你之功,他要亲自为你请功。”      一直淡然听之的方如卿一听到要被请功,立刻有些抵触的说道:      “明郡王夸大其词了,我只是前些日子看到一篇《谋战论》,想到敌人若如处于微势,肯定会兵行险招,西北天寒风燥,如果想冒险对我军做些什么,那粮草就是最好下手的,只要找到粮仓,一把火就可烧掉大半,加上入冬以来各方冬雨风雪连绵,西北周围的道路肯定难行,他们只要派些人在路上坐上做些手脚,我方粮草就很难及时补给。”      顿了顿,他看了一眼依旧狐疑的萧景闲说道:“我本只是猜测,为了让心中安稳才写了一封信给明郡王,谁知道我居然一语成箴,敌方真的就那么做了,我不放心,想敌人既然烧了粮草,肯定就不会让我们轻易的填补,离西北战区最近的就是明郡城,敌方肯定也会想到明郡城会第一时间运送粮草,所以我就提议明郡王兵分两路运送,一明一暗,明处敌人纠缠之时,暗处粮草就可以运到我方军营,我做的这些只是在书本上看来现学现卖,如果要请功,明郡王应该为写了那本《谋战论》之人请功才对。”      萧景闲没有因为方如卿所说而消减脸上的狐疑,说道:“你不是那种独善其身不理俗世之人吗?什么时候关心遥远的西北战事了?还特意去看《谋战论》,而且还千里迢迢的写信给明郡王,我记得我让你帮我写信给明郡王的时候,你可没那么好说话。”      方如卿答道:“我只是无意间看到那篇《谋战论》,既然看见了,自然就会深探书中内容,西北正好在大战,我就拿它作为参考,所以才有了那一番的猜测和举动,而且我身在世俗之中,怎可能不理俗事?如若真能做到独善其身,我也不会考取功名。”      萧景闲看方如卿说道最后,脸上浮上暗淡之色,他知道方如卿会考取功名是为了脱离方家,方家主母不是方如卿的生母,而他的生母似乎是因方家主母而死,虽然方家主母并不是亲手杀死他生母,可方如卿还是觉得自己认了仇人为母,可他那时年幼,很多的事情不是他能决定和阻止的。      方如卿家的私事,萧景闲只是略微知道一些,虽然如此,但那种身不由己的无奈,萧景闲还是能体会一些。      本来萧景闲只想换个话题,忘掉那些骨肉相残的争名夺利,现在说着说着,把方如卿的心中的疼也给说了出来,他郁闷长叹一声,转头对着门外高声唤道:“来人。”      知道萧景闲心情不好,伺候的下人不敢迟疑,他的声音刚落,就有两个丫鬟推门,小心恭敬的走了进来。      两个丫鬟首先规矩的行礼,看到满地的狼藉,俩人就知道萧景闲唤她们进来的用意,不用萧景闲再开口,两人小心轻声的收拾了起来。      既然两个丫鬟要收拾,萧景闲和方如卿就不便再坐在矮几旁,所以两人起身转坐到旁边的高凳上,外面又进来一个丫鬟,端着沏好的茶水放到了他们的面前,然后又轻轻的退了下去。      方如卿端起杯盏,并不急着入口,而是揭开杯盖,让茶的香气漫延开来。      “说起请功,恐怕明郡王晚了一步,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去处,反正你也不想做大官,淡水县太远了,我想找个人聊个天,没累死几匹马先把我给累死了,所以我给你找了个就近的。”      萧景闲喝了一口茶,茶的香气和暖意似乎冲淡了他不少的郁结之气,放下杯盏,他恢复了往日的慵懒之色,神秘的朝方如卿挑挑眉,“猜猜是哪里?”      方如卿轻吹了一口气,把漂浮的茶叶吹开,轻抿一口,放下杯盏,他也端起了他以往的儒雅笑容,不急不缓的答道:“裕兴县。” 第67章 毒米 年关将至,西北战事告捷在即,京城上下热闹非凡,程府也在为新年做准备,既然各家都要准备过年,那么教导程若惜她们规矩的嬷嬷还有教女红的师父自然也要放她们回去。      没有了课业,程若惜却没有闲下来,码头人来报,说程大爷运的货物要到码头了,希望能在程二爷的码头仓库放一放。      码头的人来通报时,是先通知程二爷的,虽然跟程大爷有了隔阂,但是还没完全翻脸,程二爷似是为了顾忌哪一点血脉亲情终究还是同意了。      今年程二爷是不打算回阳城过年了,往年于总管一家就是跟着程二爷一起过的年,所以于总管照着惯例,把各方的事情都处理完毕之后,就赶来了京城。      于总管来京城自然就住在府内,程若惜把码头的人送走之后,马上就把于总管请了过来。      “于叔,大伯他要用我们家的码头,他运过来的东西是什么,你知道吗?”      程若惜把于总管看成是自己人,也不跟他客气,把他领到桌上坐好,绿鹭刚把茶水端过来,她就急不可耐的直奔主题。      于总管不明白为什么程若惜把他急吼吼的找过来,却突然问他这个,狐疑了一下,他还是如实的说道:      “我看了清单,都是大米,没想到程大爷真的做成米行生意,而且看他的货量,应该做的还挺大的,听说那些大米都是要运到疆域边城贩卖,那些可都是江南生产的好米啊,到疆域边城倒是能卖个好价钱,只是这山高路远的,大爷他就不怕不安全,万一有个什么,他可就要赔个血本无归了。”      说完,他端起杯盏缓缓的喝起茶来。      程若惜却没有他那般悠闲,虽然因为方如卿的关系,西北已经不用京城调粮过去了,可是程大爷的毒米终究是个祸根,她不能让这个祸根再次流进程二爷的码头仓库里。      “于叔,大伯他那种无利不起早的人,绝不会冒着赔本的风险做买卖,他如果这么做了,就说明他有着十成的把握他不会赔,你想想,我爹因为轻云缎的事情跟他已经有了嫌隙,年关之际,码头的仓库紧缺,他应该知道,我爹肯定会跟他算码头的费用,京城的码头那么多,既然到哪里都要付钱,为什么他还舔着脸找我爹呢?”      于总管听完程若惜所说,放下杯盏,也狐疑了起来:“这……?”      程若惜继续说道:“不是我要小人之心,只是离开阳城之后,回想过去,越想越能明白很多事情,大伯的性情我也是了解一些的,他不会做这种冒险的买卖,大伯他不是一次两次拖我爹后腿了,这一次焉知他不是又要拖我爹后腿?”      于总管知道,经过轻云缎的事情之后,程大爷还打过程若惜,作为一个长辈他此举,是挺让人寒心不齿的,难怪程若惜一直耿耿于怀要这么排斥着他。      “虽说,你说的不无道理,可是这件事,你爹已经同意了,而且大爷只是暂放而已,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大事。”      程若惜知道于总管似乎误会了她的心思,于是她柔声的继续说道:      “我知道,我也不是找于叔来阻止的,只是想让于叔通知官府的人,我们家的码头因为偏僻,加上我爹平时打点的好,别家的码头,官府的人都会检查来往货物,唯独我们家免除,这是件好事,也是件坏事,如果没事自然是好事,可万一货物有问题,那我们家就承担着大半的责任。但是如果有官府来查验再入仓,倒时候再出事,我们就算有责任,也能有个说辞。”      于总管这下总算听明白了,笑着指了指程若惜,说道:“鬼灵精。”      程若惜腼腆的笑了笑,并不反驳。      于总管做事向来稳重可靠,他听从程若惜的建议,找了一帮查验的官差,给了一些好处,特意让他们在程大爷的大米到码头之时,赶去查验,还特意告诉他们要严查。      有几个官差是做了几年的老油头了,一些货物的猫腻只要他们细查还是能查出来的。      程大爷好像是算准了程二爷的码头没有人查似的,所以当他突然看到冒出来的官兵,油光满面的大脸立刻就变了颜色。      官差也不是只是吃干饭的,看到他的神色,自然就知道有问题,几个老油头立刻就细细的查究了起来,没多久,程大爷过期泛黄的大米,立刻就被查出了现形。      那一船的大米自然被扣,程大爷当然当场就被抓进了牢房。      程若惜对这样的结果自然是满意的,程大爷自作自受她一点也不觉得同情,也完全也没有要搭救的意思。      可程二爷虽然对此事又惊又怒,但是想到程大爷娇生惯养,没受过苦,虽憋着气但还是想要派人去官府打点一番。      程若惜想到上一世,程大爷就是死咬着自己不知情,把所有的事情都陷害给程二爷。      现在程二爷插手帮忙,程大爷如果故技重施,把脏水泼给程二爷,虽然这件事情已经没有上一世那么严重,可是程若惜不愿意程二爷再为程大爷受苦,所以她煽动柳氏和孙姨娘还有于总管劝程二爷不要插手。      本来程二爷听了他们的劝阻,还在犹豫中,但是程若莲居然没大没小的跑到程二爷面前,又哭又闹的说是程二爷看程大爷不顺眼,故意陷害程大爷才让程大爷有牢狱之灾。      程二爷被程若莲这顿黑白颠倒的指控,气的火冒三丈,彻底决定让程大爷自作自受撒手不管了。      为此,程若惜他们都暗自松了一口气,可是没多久,程老夫人方氏居然亲自来了京城。      年关将近,阳城的程府却一直都没有要接回程若玉和程若莲回家过年,程若惜本来还在奇怪,但当看到方氏带着何妈妈和何香一起来到京城之时,程若惜才明白原来方氏老早就盘算好,在年底亲自过来挽回程二爷的心,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她刚到京城听到的却是自己宝贝儿子入狱的消息。      “他是你大哥呀,你怎么对他置之不理?那些黑心的商人卖给你大哥处理过的坏大米,你大哥他也是不知情啊,他赔了钱还要受牢狱之苦,这天寒地冻的,你大哥他得有多委屈?”      程若惜看着方氏坐在高堂之上,来不及洗漱身上的仆仆风尘,旅途的劳累已经让她苍老了不少,加上此刻的她心急如焚,声泪俱下的样子,更给她添了几分沧桑之感,程若惜相信方氏此刻的样子不是伪装,因为出事的是她的亲生儿子。      想到上一世,程二爷在牢狱之中,柳氏请求她帮忙时,她那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悠闲模样,如今再看着她的慈母真情,程若惜心中一阵反胃。      转过头,她看向外面阴沉的天空,现在已经是正午时分,可是阴沉寒冷的天气却总是像黑夜一样,无时无刻不透着寒冷。      “母亲,你不要如此着急,官府还没查清楚之前,是不会对大哥怎么样的,你切莫太激动,我现在就派人去打点。”      “好好好,你快去,你快去……”      程若惜没再回头,耳边听着程二爷和方氏的对话,默默的离开这个让人窒息的空间,她怕自己再待下去,真的会当场吐出来。      或许是她的脸色太难看了吧?走出厅堂,看着阴沉的天空,刚长叹一声,低下头,眼角的余光居然发现方如卿就站在她的身侧。      程若惜差点没吓的惊呼出声,好不容易平稳了心跳,她不着痕迹的向厅堂内看了看,满屋的人,包括程若霖似乎都把注意力集中在方氏的身上,看来她并没有表现的很反常,让人看出异样。      那方如卿为什么跟在她的身侧?程若惜下意识的抚上自己的脸,害怕自己的脸上表现出了什么?      “方表哥怎么出来了?”      程若惜刚问出口,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是她先出来的,她却去问别人为什么出来,真是蠢到家了。      方如卿并没有理睬她的懊恼,只是专注的看了看她的脸色,见并没有想象中的差,淡然的回答道:“府里的人都在里面了,姑祖母现在最想看到的是大表叔,我待在里面也无济于事。”      抬头看了一眼阴沉的天空,冬日的风夹着凌冽冷霜吹的人皮肤生疼,他看到程若惜身上披风的领口没有绑好。      迟疑了一下,然后盯着她的领口处,温柔的提醒道:“外面风大,小心着凉。”      程若惜会意的抚上披风的领口,对方如卿突然的温柔有些局促,这时正好看到于管家从厅里走出来,程若惜知道,那是程二爷吩咐他去准备马车,他要亲自去狱中为程大爷打点。      不想让于管家看到她和方如卿站在门口,于是她对着方如卿匆匆一礼,然后转身走了。 第68章 有脸了? 程二爷在京城还是有些人脉的,加上程大爷死抱着自己不知情,说是卖给他大米的奸商坑了他。      马上就要过年了,官府的人也不想在过年之际还要查什么案子,程二爷既然说要打点,肯定是花了不少银子的,官府的人自然就顺坡下驴,把所有的事情都归到了,那个已经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的奸商身上。      就这样,程大爷就被放了出来。      不过程大爷,似乎并不感恩,于总管和程二爷把他从牢房里接回来,柳氏准备了艾叶和火盆,准备给他祛除晦气,程府上下都涌在正厅里迎接着,就连病弱的程若霖也不例外。      可程大爷一进门就踹反了火盆,把艾叶挥开在地,进入正堂他谁都没看,就连坐在正堂的方氏他都没来得及瞧上一眼,一进厅堂,他那涨成猪肝色的肥脸满脸的愤怒,似是怒气爆发般猛然的回身,指着走在他身后的程二爷。叫骂道:      “别以为你把我弄出来,我就会感激你,别把我当傻瓜,你码头的仓库一直都没人查验,独独我来的时候,就有官差来了,你如此待我,我记住了。”      程大爷指着程二爷的手,恨不得能戳穿程二爷的心脏,说出的话语咬牙切齿的恨不能把程二爷吞了。      满屋的人没想到程大爷一进门是这种反应,个个都愣在了一边,程二爷一开始也是被弄的一愣,但是听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之后,程二爷作为商人自然思路敏捷,立刻就明白程大爷是故意把过期的大米运到他码头的。      明白过后,程二爷不敢相信又是震惊莫名,他一直都知道程大爷看中利益,却没想到他心黑至此,那些经过特殊处理漂白的大米,吃多了是会死人的,没想到他一点良心都没有,为了赚取暴利,竟然可以做出这种事。      想明白的程二爷拍开程大爷指着他的手指,他有些不敢相信的瞪着程大爷,攥紧的拳头恨不得挥到他的脸上。      厅内的气氛立刻紧绷了起来,程若惜倒希望程二爷立刻挥手打程大爷一顿,可惜有方氏在,这种事显然不可能。      程二爷摆好架势,还没开口呢,坐在正堂的方氏立刻就插/进了话来。      “你们兄弟这是怎么了?我这老太婆还没死呢,你们当着我的面是要干嘛?”说完还做作的咳了几声,看到程二爷因为她到身体不佳,而压抑了怒气,她转过头,对着程大爷训斥道:      “你是大哥,怎么跟你弟弟说话的?你被奸商陷害入狱,管你弟弟什么事?他费心费力的把你从牢里弄出来,你连句谢字都没有,一进门就耍威风,你还有脸了是吧?”      一说完,她就猛咳了起来,旅途的劳累还有对程大爷的忧心,她的脸色本就不好看,她这么一咳,似乎下一刻就会晕厥一样。      一旁的柳氏和孙姨娘赶紧上前安抚,剑拔弩张的程大爷和程二爷见她如此,自然不敢再啃声。      程若惜很漠然的把一切看在眼里,因为她知道,此刻她什么也做不了,方氏的心机和手段不是她随便几句话和一些小聪明就能反击的。      如果想跟程家大房完全脱离关系,只有想办法让程二爷对方氏完全灰心,不然不管什么时候,程家二房和大房永远都会纠缠在一起。      程若惜看着不知道是真喘还是假喘的方氏,暗暗地在心中做着盘算。      “祖母,您莫要激动,爹这不是有惊无险的平安回来了吗?您可不要伤了身子。”      程如玉见方氏稍缓,上前一步,轻柔的开口安抚道。      程若莲紧跟其后,略带撒娇的说道:“是啊祖母,这马上都要过年了,爹好不容易平安回来了,您可不能伤了自己的身子,不然这个年就过的没意思了。”      她们带头,在场的所有人难免都要上前劝哄几句,程若惜懒得敷衍,反正在场的人多,她偷偷离开也不会有人发现,于是她故技重施,趁着众人把焦点放在方氏身上的时候,偷偷溜走。      抬脚向门边走了几步,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向自己的后侧看了看,一看方如卿居然又站在她的后侧,她皱了皱眉,停下脚步,心中有些不悦的转头。      她以为方如卿站在她的后侧,是又打算偷偷跟着她,谁知道方如卿是站在她的后侧,可是他完全没看向她,而是背对着她看着方氏。      程若惜立即为自己的多心羞愧,在心中暗骂自己一句之后,抬起脚轻声的离开了正厅。      她没有发现,如果不是方如卿站的位置,刚好挡住了正在弯身劝哄方氏的程若莲,那么她还没跨出门栏,以程若莲的性子,肯定就会让她被逮个现形。      方如卿这不着痕迹的举动,程若惜自然是发现不了的,但是因“身体不好”而一直坐在一旁的程若霖自然是看的清清楚楚。      虽然这对别人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不值一提的小事,可是因为这么做的是方如卿,以程若霖对方如卿的了解,他不觉得方如卿做这样的事,是件小事。加上最近他发现只要有程若惜的地方,方如卿的视线好像总会看向那个地方,不管是不是巧合,程若霖都觉的应该打探打探。      害怕方氏身体撑不住,众人把她请回了房间,找了大夫为她查看,因为方氏是突然来的,她做为长辈自然不能让她住偏院,柳氏本欲把自己住的朝阳院让给方氏住,可方氏不肯,说不想劳师动众。      柳氏只能把观月阁打扫了出来给方氏住,现在程大爷也来了,以程大爷的脾气自然也不会住偏院或是迎宾院的,马上就要过年了,西席已经回了老家,柳氏就把观星阁安排给了他住。      观月阁不是很大,厅堂很小,众人不好都挤进方氏的房间看她,所以除了柳氏和孙姨娘在旁伺候之外,其他人都回了自己的院落。      方如卿跟程若霖自然回了养心院。      进了养心院,程若霖跟着方如卿进了小木屋,长顺给他们两各倒了一杯茶,然后就走了出去,方如卿把杯中的茶都喝了大半了,程若霖就坐在旁边一动不动,他本想等着方如卿来问他,可是他却迟迟不肯开口,所以他只能憋不住的自觉开口了。      “你不会对若惜她……?咳,我是说,若惜她是有婚约的。”   程若霖想试着委婉的打听,可是发现自己说出来的话,貌似太过直接了,咽了咽了口水,他暗示的看向方如卿。   见方如卿温文尔雅的笑着,脸上并无波澜,程若霖心想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心下一松他舒了一口气。   谁知道,方如卿在他舒完一口气之后,悠悠的来了一句:“我知道分寸。”   看着方如卿说完,端起杯盏优雅的喝着茶,程若霖有些弄不清他说的“分寸”是什么“分寸”?   程若霖想追问,可是看着他淡然世外的样子,张开的嘴,不自觉的又闭了起来,只能默默的端起杯盏跟着他一起喝起茶来。 第69章 落水 因为方氏和程大爷住进了程府,方氏身体不好,程大爷心情不好,程府原本一起在前厅吃饭的规矩就改了。      变成了跟在阳城程府时一样,各自在自己的院落吃饭。      程若惜对这样的改变虽然有些郁闷,可是想到吃饭时不用看到方氏还有程大爷他们的嘴脸,心中还是有些宽慰的。      不过总体来说程若惜是不高兴的,自从方氏和程大爷来了之后,府里上下都沉浸在别扭的压抑之中。      程大爷本就对程二爷不假辞色,程二爷在跟程大爷私下谈话时,程大爷毫不为自己贩卖过期大米,赚取暴利而感到羞愧,还一直怪罪他通知官府暗害他。      程二爷对程大爷已经完全失望灰心,要不是看方氏长途跋涉,刚到京城又郁结忧心,怕她身体受不住刺激,早就把程大爷赶出府了。      程二爷为了不想跟程大爷见面吵架影响到方氏,所以大部分的时间都不会待在府中。      离过年还有不到四天的时间,原本忙碌热闹的程府因为方氏和程大爷的到来,突然就进入了“冷清”状态。      看着“冷清”的程府,程若惜的心情自然是不用说的,柳氏的心情也好不到哪儿去。      本来以为在京城,脱离了老夫人,柳氏可以做主办一个不一样的新年,可是现在方氏来了,程大爷又总是在背后骂骂咧咧。      程若莲还跟着时不时的在方氏和程大爷的面前咬耳朵,让方氏和程大爷觉得她和程若玉在这里天天都在受委屈似的。      程大爷本就没好话和好脸色,方氏听了之后自然也就没什么好眼色了,只要有机会就会时不时的拿话挤兑柳氏,让柳氏根本就无从辩解。      程若惜把一切看在眼里,可却无力改变什么,新年临近,可她的心情却是一天比一天郁结。      幸好,年前的第二天,穆雅馨派人送来一串佛珠手链,送来的人说,这是穆雅馨陪同武信候夫人一起在万佛寺礼佛之时,请渡空大师亲自开过光的。      因为程若惜带着程若辰去了养心院,下人一时没找到人,就把佛珠手链送到了柳氏那里。      听到只闻其名难见其人的渡空大师,在场的众人立刻眼睛就亮了起来,一直“冷清”的程府也顿时热闹了开来。      拿到佛珠手链的柳氏,甚至激动的有些颤抖,渡空大师,那可是跟神一样的人物啊,他在万佛寺里潜心修道,深居简出,别说想见一面,就连看一下衣角都是难的,可现在她居然拿着他亲自开光的佛珠手链,这得是多大的造化。      柳氏看着锦盒中躺着的朱红色雕花佛珠手链,高兴的说不出话来,这可是渡空大师开过光的,一定能辟邪去灾,戴在程若惜的手上,一定能保佑她明年顺顺利利,一切安康。      想到这里,柳氏打算亲自到星月阁里等程若惜回来,把这手链亲自给她戴上。      快要过年了,前一段时间虽然各地风雪不断,可是京城除了偶尔会下一场雪粒之外,却还没有真正下一场雪。      朝阳园离星月阁不远,穿过一个小径,路过一个小型的花园走廊,就能看见星月阁的院门。      柳氏拉了拉身上的披风走上走廊,走廊下有一处半圆形的水池,是用来养金鱼和睡莲观景的,可现在是冬天,金鱼已经沉到了水底,睡莲自然枯萎难见,水面上除了薄薄的冰层就什么也没有了。      柳氏看了一眼,下意识又拉了一下披风,看着左手上的锦盒,她脚步不停的继续向前走。      “二婶。”      还没走过走廊,程若莲带着何妈妈和何香从星月阁的方向走了过来。      “你们怎么从那里过来了?”      柳氏停下脚步,看了一眼她们过来的方向,微微的皱起了眉头,何妈妈跟何香随着方氏来了京城,原本方氏做主,想让何妈妈还有何香还继续伺候她和程若惜。      看着何妈妈苍老了许多,她是有些心软的,可程若惜死活不同意,甚至把何兴田的事情又拿出来说了一遍,老夫人自然为此不高兴,只能把何妈妈留在了自己的身边,何香就派给了程若莲。      这三人程若惜一个都不待见,怎么从程若惜的星月阁走了出来?不是去给程若惜又添堵去了吧?      柳氏在心中这么猜疑着,程若莲带着何妈妈还有何香走到了她的面前,行过礼之后,程若莲回道:      “我正在祖母那里陪祖母说话,突然听人说,穆小姐派人送来一串渡空大师开过光的佛珠手链,我忍不住好奇就过来看看,谁知道三妹妹居然不在,下人说佛珠手链送到您哪里了,所以我们就赶过来找您了。”      站在一边的何妈妈有些局促别扭的也插/进话来,低着头恭敬的说道:      “是啊,二夫人,老夫人是信佛之人,听到那佛珠手链是渡空大师开过光的,自然想沾沾福气,老夫人想让三小姐送过去给她看看。”      柳氏听何妈妈说完,看了一眼程若莲身后的何香,以前何妈妈跟何香是她的人,关系还非常亲昵,现在看着她们虽然还在程府,还称呼她为二夫人,可不管是跟她们说话还是看到她们,她心里就有说不出的别扭。      撇开视线,柳氏捏了捏手中的锦盒,外界之人都把渡空大师奉为神人,何况老夫人是笃信佛法之人,现在家中有了一件渡空大师亲自开光的物件,老夫人相比是十分羡慕想要的吧?      以老夫人的身份,硬抢应该不至于,但是暗自施压,或者以物相换,以柳氏对老夫人的了解,她觉得老夫人应该能做的出来。      想到这里,柳氏不免有些气闷,在阳城的时候就是因为他们二房事事忍让,才把他们养成了,不管什么事,只要他们大房开口了,二房就应该乖乖点头,不能有半点违背的习惯。      “既然老夫人要看,一会儿若惜回来了,让她戴上,然后到观月阁给老夫人好好看看,你们先回去吧。”      柳氏心想,程若惜如果戴到手上了,老夫人应该不至于会硬从小辈的手腕上,把佛珠手链扒下来吧。      程若莲自然听出了柳氏的想法,她暗自看了一眼何妈妈,见何妈妈摇了摇头,表示她没办法,于是她就把视线直接盯上了柳氏手中的锦盒。      “哎~这里面装的就是那个开过光的佛珠手链吧?”程若莲像是才发现柳氏手中的锦盒似的,高兴的惊呼一声,然后一个箭步,凑到柳氏面前,眼疾手快的就要把柳氏手中的锦盒拿过来。      柳氏早就有了防备之心,本就把手中的锦盒捏的死紧,虽然程若莲的动作遂不及防,可一下子也没把柳氏手中的锦盒拿过来。      程若莲没想到柳氏会捏的这么紧,看着柳氏就要出口训斥,柳氏怎么说也是长辈,如果她开口了,自己再不放手,那就是不敬了。      所以她抢先的一边用十足的力气去抢锦盒,一边撒娇的说道:“哎呀,二婶~我只想看看而已,你就让我看看嘛。”      柳氏没想到程若莲居然不放手,还正大光明的抢,一时怒火上心,用另一只手就想推开程若莲,现在还是早晨,近日总是阴沉沉的,地面的水雾还没干,柳氏本想把程若莲往后推的,谁知道跟程若莲纠缠中脚上一滑,她整个人换了一个方向,手上使力一推,就把她推向了湖面的池水里。      柳氏还没明白发生什么事,就听到“扑通一声”伴着身边丫鬟们的惊呼和程若莲的尖叫声,柳氏看到池水里碎裂的薄冰跟着溅起的水花喷向了四周。      何妈妈、何香还有柳氏后面跟着的丫鬟们看到主子掉到了水里,自然都七手八脚的打捞着,柳氏反应过来,也想一起帮忙。      这时候就看见不远处老夫人还有程若惜、程若辰一起从星月阁的院门里走过来。      柳氏看到方氏的脸色可为是铁青色,幸好看到程若惜和程若辰都是一脸担忧的看着她,不然看着老夫人似乎想吃人的模样,柳氏胆小的差点也跟着摔到了水池里。      程若惜当然担忧,她刚带着程若辰从养心院回来,刚跨进院门,就见何妈妈扶着老夫人过来找她,知道详情之后,原来是老夫人等不及要看手链,所以亲自过来了。      她刚从养心院回来,都不知道手链的事情,当然没拿到手链,老夫人很快就猜到,下人应该见她不在,那么金贵的手链又不敢随意放下,肯定是交给柳氏了,于是就带着她一起找柳氏,谁知道刚跨出院门,看到的就是这番情形?   以她们的角度来看,柳氏真的就像是故意推程若莲的,程若惜当然知道柳氏的性子,那是不可能的,可是老夫人绝不是那么想了,望着老夫人铁青着脸色,用着似是要杀人的眼神看着柳氏,程若惜更加担忧。   尤其程二爷现在还不在府中,万一老夫人以什么罪名惩治柳氏?那时候根本就没人能救的了她。 第70章 混乱 冬日的天气本就冷,水池中的水更是寒彻刺骨,程若莲虽然被及时救了上来,可依旧被冻的不轻。      众人把她扶回房间,给她换上干衣,然后只要是能驱寒保暖的物件全都往她身上加。      一阵忙碌之后,程若莲裹着几层的被褥依然发着抖。 见都忙好了,老夫人就留下了映月、何妈妈、何香伺候,把其他的下人全都遣了出去。      既然是程若莲的闺房,男主子们自然是不好进来的。      所以现在这房中,除了方氏留下的三个下人,其他的都是女主子。      “祖母,你要为我做主啊,我只是……咳咳……只是想看一下那个开过光的佛珠手链而已,谁知道二婶就狠心的把我推到了水池里,我一直都知道二婶不喜欢我,可是这次她太狠心了。”      一屋子寂静,方氏铁青着脸坐在床头,程若莲颤着声哭的梨花带雨,好像柳氏就是蓄意推她下水的,把柳氏指责成了看不惯子侄的狭隘妇人。      柳氏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程若莲竟然敢当着她的面给她泼脏水,她好歹是她的长辈,她怎能如此当着众人的面诬陷她?      纵使柳氏性子再温婉,也不免气的发抖,她站到床前看着程若莲,愤然道:“我承认,我失手把你推进了水池,可要不是你过来硬抢我手中的锦盒,我又总会失手推你?”      “失手?您明明知道下面是水池……我只是好奇,才去拿您的锦盒的,您是长辈,我哪敢跟你抢,见您不愿让我看,我就打算收手了,可是您却抓着我的手不放,还顺势把我推了下去,我知道您一直觉得我在欺负三妹妹,一直都不喜欢我……可……”      程若莲哑着嗓子,裹在被褥里颤抖着,声泪聚下的指控着柳氏,无限的柔弱和委屈。      柳氏气的捂着胸口,程若惜怕她会被气的厥过去,走过去站到她的身侧,搀上她的胳膊。      柳氏感觉到女儿的支持,总算顺了一口气,拍了拍程若惜搭在她胳膊上的手,然后转头看向程若莲,斥道:      “我以前以为你只是骄纵不懂事,没想到居然还目无尊长,连颠倒黑白诬陷长辈的事情,你都能做的出来,你……”      柳氏气的恨不得好好把程若莲好好骂一顿,可惜,别说她不会骂人,就算会骂人,老夫人也是不会给她机会的,她斥责的话还没说完,坐在床头的方氏阴鸷的看向柳氏,轻哼道:      “哼,目无尊长?诬陷长辈?这话是我该说的吧?”她站起身,阴鸷的眼神不改,直直的盯着柳氏,铁青的脸色没变,那模样就像下一刻就要把柳氏大卸八块似的。      柳氏第一次被老夫人如此盯着,有些心里发毛,呆在哪里不敢说话,站在一边的程若惜,觉得方氏的脸色不对,本想拉着柳氏后退几步,可她没来得及这么做。      方氏伸手就给柳氏一个响亮的巴掌,然后怒不可及的吼道:“我亲眼看你把二丫头推到水池之中,你居然不知悔改,还有脸在我面前斥责二丫头目无尊长、诬陷长辈,我还没死呢,你居然敢当着我的面谋害我孙女,现在又当着我的面反咬一口,你当别人都是傻子吗?”      说完,她反手又要给柳氏一把掌,第一巴掌她打的遂不及防,程若惜没来得及反应,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第二巴掌程若惜手快的抓住了方氏的手。      方氏没想到一向柔婉的程若惜会抵抗她,怒不可及的斥道:“反了吗?”      程若惜对她的怒气毫不在意,只是漠然的看着她。      身后站着的程若玉和孙姨娘见事情有些严重了,两人一个站到方氏身边,一个站到程若惜身边劝阻着道:      “祖母,三妹妹只是护母心切,你大人有大量不要生她的气,她还小,不懂事,你可别气坏了身子。”      说完,还好意的给程若惜一个暗示的眼神,让她放手。      孙姨娘也在旁边敲边鼓,“若惜,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放手,我知道老夫人打了你娘你心疼,老夫人一时心疼孙女乱了心神,一会儿误解开了,就不会生气了,你娘也不会怪她的。”      柳氏被莫名其妙的打了一巴掌,心里自然是气的,可是看到程若惜居然以下犯上,她受点委屈到没有什么,但万一方氏给程若惜按个忤逆不孝的名头,以后程若惜的名声就完了,想到这里柳氏慌得跪下给老夫人赔罪道:      “若惜她小,不懂事,一时糊涂才忤逆您的。”然后转头对程若惜轻斥道:“还不快放手,那是你祖母。”      程若惜看到方氏当着她的面打柳氏巴掌,心中本就窝火,再想到上一世老夫人,在程家二房落难时落井下石不管不顾的嘴脸,心中更是愤恨,她有什么资格做他们的长辈,更有什么资格打柳氏。      程若惜眼前浮现着上一世方氏落井下石的脸,恨不得现在就反手打回去,可是她不能,看着下跪的柳氏,她只能泄愤的甩开她的手。      然后走到床边,对着已经忘了哭泣,一脸看好戏的程若莲,二话不说的左右开弓扇了两个耳光。      在场的人没想到一向温婉柔顺的她会突然有此举动,瞬间都懵了,要不是被程若惜甩到窗沿的老夫人反应过来,大声呵斥,估计等程若莲脸肿起来,都不会有人去阻止。      “你们都死吗?还不快拉开。”      映月、何妈妈跟何香,听到方氏的呵斥声才反应过来,去拉开了程若惜。      程若惜的这个两个耳光使了全力,抽的她自己手都疼,程若莲可能都被打蒙了,程若惜被拉开之后,她还傻傻的卷着被褥一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表情。      等到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然后发狠的从被褥里跳了出来,对着程若惜嘶喊道;“你敢打我,你敢打我……”      人在极度愤怒时,是可以爆发前所未有的力量的,程若莲刚落水身体本来还颤颤巍巍的,但是跳下来想和程若惜拼命时,完全看不到她身体有半点不适,甚至勇猛的让拉着她的映月和孙姨娘都拉不住。      程若惜被何妈妈和何香拉着无法动弹,程若莲像个疯子一样又吼又叫的向她袭来,柳氏见程若莲会伤到程若惜,赶紧从地上爬起来上前去阻拦。      发了疯的程若莲就像条疯狗,见谁都咬,不管柳氏是不是长辈,双手并用的把她推开。      她用的力气极大,害的柳氏一个不稳,直接就向后面摔去,幸好柳氏的后面站着的方氏,在柳氏摔下去的时候,方氏做了个垫背,倒霉的方氏后面是床柱,柳氏倒到她身上,她就撞到了床柱上,雕刻精美的床柱磕的方氏的后背生疼,让她不自觉的闷哼一声。      柳氏就是害怕老夫人在她后面会受伤,所以在摔倒之时想强行的改变方向,可是她强行努力的结果,除了让自己扭伤脚之外,什么都没有改变。      “来人,快来人……”      孙姨娘见当家主母和老夫人双双受伤了,程若莲依旧在发疯,程若惜见柳氏摔倒似乎也要反抗,觉得再不叫人,事情只会闹的更大,所以她只能唤人进来制止…… 第71章 被关 在外忙碌一天的程二爷跟于管家到了晚间才从外面回来。      还没跨进府门,听到的就是,老夫人被磕伤了背躺在了床上,二夫人扭伤了脚下不了地,二小姐掉进了水池发起了高热,三小姐被关进了柴房出不了门。      程二爷听完来龙去脉猜到了大体情形,除了深深的头疼之外,就是感到深深的无力。      他不明白,明明前面还好好的,一家子和乐融融,生活的非常愉快。      为什么老夫人和程大爷一来,麻烦就接连不断,明天就是除夕了,原本他还想借着过年缓和一下家里的气氛。      现在倒好,根本就不用缓和了,家里人一天之间伤的伤、病的病、关的关,直接无形的被隔开了,还过什么年?      因为程二爷回来之时天色已经不早了,老夫人喝了药已经睡下,所以程二爷直接回的朝阳院。      柳氏一直都是个好妻子,纵使受了再大的委屈她从不会对程二爷哭泣埋怨。      她心平气和的把今天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的全部告诉了程二爷,没为自己挨了打跟程二爷诉苦。      她唯一不放心的就是程若惜,她怕柴房那个地方四处漏风,这天寒地冻的程若惜会受不了。      程二爷明白柳氏的心思,可程若惜忤逆了老夫人,如果不把她关个一两天,老夫人哪儿他也不好交代,所以他什么话也不好说。      今夜,注定会有很多人失眠,整个程府都沉浸在寒风的黑夜里,失眠的人听着外面的冷风叫嚣,或长叹、或担忧、或愤恨、或无力……      每个人失眠的人都有着各自的心思。      程若惜裹着被褥,靠在枯草的柴堆里,透过墙沿上的小窗仰望着黑夜,一阵阵的冷风从窗口窜进来,吹的她小巧的鼻尖微微的泛红。      如果是旁人,此刻肯定已经冻得缩成一团,但程若惜确一动不动,只是维持着裹着被褥的姿势呆呆的仰望黑夜,平静的神色让人看不出她的心情。      “小姐,您在里面冷不冷?要不要奴婢偷偷的弄一碗姜汤给你暖暖身?”      听到绿鹭在门外小声询问的声音,程若惜才从一直单调的姿势里动了动身体,微微侧目,她看向柴房禁闭的门扉。      “我不冷,你回去吧,告诉我娘,我很好。”      “可是……小姐,您不害怕吗?奴婢在这里陪您,您放心,夫人已经吩咐过了,不会有人跑去跟老夫人告状的。”      “这是我的家,我有什么好怕的?你回去休息吧,明天就是除夕了,我不在,星月阁也要打扫一下,你就按照我平时的喜好摆一些祥物守岁。”      在外面的绿鹭迟疑了好一会,才低声说道:“那……奴婢就回去了,这周围夫人都安排了人,如果您有什么事,就大声喊一声。”      说完,见程若惜没再说话,踌躇了一下才转身离开。      程若惜听到绿鹭远去的脚步声,把自己的身上的被子裹的稍微紧一些,重新抬头透窗仰望黑夜。      经过今天的事情,程若惜才知道自己没有想象中的冷静,也没有自己想象中那般有能力保护家人。      因为她的聪慧不够,冷静不够,今日看到方氏恬不知耻的端着长辈的架子,当着她的面打了柳氏之后,她居然做出了最差的反击。      弄到最后,现在反而让方氏站了理,一想到明日程二爷和柳氏在方氏面前要为她低声下气的求情,她就深深的憎恨着自己的无能。      甚至想孤注一掷,把自己重生的事情告诉柳氏和程二爷。      可方氏从不轻易显现真面目,上一世程二爷刚被打入牢房之时,方氏一开始还虚与委蛇,一直等到柳家也渐渐无暇自保之时,才露出了真面目与程二爷翻脸。      由此可见方氏的心性与手段,她如果冒失的把自己重生的事情说了出来,柳氏爱子如命,会多想多思,关心则乱,柳氏到时候就算相信她,肯定也不会只是相信然后接受那么简单。      以柳氏多思的性子,肯定也会联想到很多种可能,比如她被妖孽附身,或是生了妄想之症,到时候她怕还没把方氏和程大爷他们给赶出去,估计柳氏先自己倒下了。      程二爷就更不用说了,他是个极孝之人,如果没有铁证放在他的面前,他是不可能听信自己的说辞的。      所以思来想去还是只能靠她自己去揭穿方氏的真面目,现在程二爷对程大爷已经是完全死心了。      只要让程二爷对方氏也同样死心,那程家二房就可完全摆脱他们了。      可她要怎么做呢?程若惜望着漆黑的夜幕长叹一口气,似是为自己的无力叹息。      ————      养心院。      后院的小木屋,灯火明亮,方如卿坐在窗前,似是感觉不到冷意似的,任黑夜的寒风吹拂着他的身体。      听着院墙外翠竹的沙沙声,他仰起头透窗看着无星的夜空,如清泉的眼眸,对上黑夜的天空显得更加的清澈明亮。      他淡淡看着天空,似是在思忖,又是像在发呆。      因为被四皇子留下来帮忙,今年过年他没有回去,本来四皇子要他到别苑去住,反正年后他要去裕兴县赴任,早晚都是要离开程府的,早些离开对他也没什么差别。      可是他鬼使神差的就拒绝了,今日他也是从四皇子哪儿很晚才回来。      一进府就听到下人窃窃私语,他是个借住之人,自然不想去打听那些闲言碎事。      进到了养心院,听到长顺和程若霖说,程若莲掉进了水池、方氏磕伤了后背、柳氏扭伤了脚踝。      一天之间程府突然就出了这么多事,他一样还是抱着局外人的态度看着听着。      可是当听到程若惜被关进柴房的时候,他却不自觉的竖起了神经,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      想到她现在这个时候,一个人独自在柴房之中挨冷受冻,他的心就有浮躁,甚至现在还无法成眠。      他以为对于程若惜他只是好奇,他再淡漠,一个人无缘无故的躲避着自己,甚至还对一些没有发生的事情有提前预知只能。      他是人,他当然也有好奇之心,对于程若惜,他觉得自己应该只是对她抱着这种好奇心关注的。      可是此刻无眠的自己,还有心中翻腾的浮躁,方如卿扯动嘴角无奈的扬起一个轻笑。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方如卿看着漆黑的夜,不自觉的吟出这段众所周知的诗经,以前他经常听到别人吟诵,觉得不以为然,现在倒是别有一番滋味,只是他所“逑”的姑娘,貌似已经用行动表明,他的心思绝对会付之东流。 垂下眼帘,他苦笑一声,烛火映照的小屋内,似有无声的叹息悠悠传出…… 第72章 过年 第二日是除夕的当日,繁华的京城比往常更加热闹了起来。      每家每户都在为迎新辞旧忙碌着,贴对联的贴对联,挂灯笼的挂灯笼,孩童们今日也被格外的放纵,从一大早开始就吵吵嚷嚷的,或三五成群的一起到处玩耍、或跟着大人的身后忙东忙西。      每个人的脸上都笑容满面,每人的家里都在张灯结彩,欢声笑语的各自忙碌着。      唯独程府一片愁云惨雾,虽然下人们本本分分的忙碌着过年的事宜,可是看着每个主子都是一脸的冰霜之色。下人们自然就没有一个敢笑的。      要不是府里面都挂上了大红灯笼添上了几分喜气,不然进来的人肯定会以为这家人在守丧呢。      程二爷一大早就去给程老夫请安问好,看着老夫人除了不能做太大的动作之外,气色都还好,后背似乎并没有磕的很严重,心中稍稍放心了些。      柳氏的脚只要有人扶着还是能走路的,程若玉昨日吃过药睡了一晚今日也能下床了,本想着今天过年,想让老夫人原谅了程若惜,一家人好好的热闹热闹。      谁知请安的程大爷也在那边,一看到程二爷就骂骂咧咧,讽刺程二爷会教女儿,程若惜在阳城挨了他一巴掌,到京城程若惜就从他女儿身上讨回了两巴掌。      程二爷被气得当场就发了脾气,要不是顾忌方氏,他差点就把程大爷撵了出去。      怕自己管不住脾气,程二爷只能匆匆的从观月阁走了出来。      没有得到方氏的原谅,程若惜自然不能放出来,程二爷受了程大爷的气,又想到过年了,自己的宝贝女儿还关在柴房里,柳氏的脚还是伤着的,心情自然是差到了极点。      一直到晚间的时候,外面爆竹声不断,到处都是欢声笑语的样子,程二爷的心情都没好转过。      等到一家人吃年夜饭,程若霖因为昨日“偶感风寒”只在饭桌上露了一下面,就回了养心院。      程若辰因为知道程若惜被关在柴房里,所以不管别人怎么哄他还是给他多少压岁钱,他就是不笑也不说话,或许是看着柳氏的脚受伤了吧,他也没闹,只是乖乖的坐在柳氏的边上,不言不语的坐着。      一桌的气氛本就清冷,程若玉还幸灾乐祸的暗讽程若惜,程大爷也不知分寸的附和着。      方氏在心中暗骂程大爷和程若莲没有脑子,本来她还想多关个程若惜两天,看着程二爷忍无可忍的表情,她知道如果她再端着,程二爷肯定不管不顾的把他们两给赶出去。      没有办法,她只能抢在程二爷大发雷霆的时候松口,说把程若惜放出来。      她这一松口,程二爷、柳氏和程若辰心情立刻就松快开来,程二爷和柳氏齐声谢过方氏,高高兴兴的派人去把程若惜放出来。      听到程若惜要被放出来,程若辰的小脸立马就亮了,软软的童音带着欢快,看着桌面上有几道程若惜喜欢的菜,就拿着筷子一点一点夹到为程若惜准备的碗盘里,生怕程若惜来晚了就没了似的。      柳氏和程大爷看着他一副小大人心细的样子,俩人相视一眼,不自觉的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      一家子边吃边等着,可是等了半天也没等到程若惜的身影,就在多思的柳氏要忧心的时候,派出去叫程若惜的丫鬟回来了。      “三小姐呢?”      看到丫鬟的后面没有程若惜,桌上的众人不免都生出疑惑之色,爱操心的柳氏第一个出声询问。      “三小姐去了养心院,她说,过年了,三少爷一个人太过清冷,这里人多,她就不来凑热闹了。”      丫鬟有些胆颤的小心回禀着,高堂长辈在上,程若惜身为晚辈不来尽孝相陪,自说自话的改去他处,这是大不敬,她这个小丫鬟可不能因为只是传个话,就被责罚了,所以她不得不小心。      刚刚稍缓了气氛的饭桌,在听完丫鬟的禀报之后气氛陡然的又僵到冰点。      唯独不知世事的程若辰高兴的跳起来,“姐姐去养心院了,我也要去。”到京城之后,程若辰现在说话越来越顺了,只要不是太复杂的词汇,他都能说的很清楚。      柳氏按住兴奋的程若辰,给他使了个眼神让他安静,看到会意的程若辰乖乖安静下来,她才转头瞧了一眼方氏。      看着方氏不好看的脸色,柳氏在心中暗暗担忧,程若惜一直懂礼守节,怎么突然变得不懂事了?好不容易方氏松口把她放了出来,她不是应当立即过来给方氏赔礼道谢的吗?怎么一放出去,就跑到养心院去了?      对于这一点,不但柳氏不解,身在养心院的程若霖也是一脸不解。      听到长顺禀报说,程若惜带着绿鹭拎着食盒来养心院找他,正在后院小木屋跟方如卿小酌的程若霖以为自己幻听了。      当看到程若惜真的带着绿鹭拎着食盒进来的时候,程若霖才好半天反应过来。      “你被放出……”刚出口,就觉得这话晦气,于是改道:“咳咳,我是说,你怎么过来了?”      程若霖看着坦然的从饭盒里端出小菜和糕点的程若惜,还是有些茫茫然。      听绿鹭说方如卿因友人相邀,所以不在程府过年,所以当程若惜看到方如卿时感到小小的吃惊,看到小桌上几道小菜冒着热气还未动筷,程若惜猜想他大概是从外面刚回来。      “想着三哥哥一个人过年有些冷清,正好我回去的时候,绿鹭在做我平时喜欢的糕点,我就让她顺手炒了几个菜,送过来跟三哥哥一起过年。”      她一边回答程若霖的问题,一边帮着绿鹭摆菜,小木屋的圆桌不是很大,原本桌上就有菜,再加上程若惜带过来的,就有些摆不下了,程若惜稍微叠加摆放,当摆到最后一叠的时候,面前的空档已经满了,伸手想摆到对面,可伸到一半的时候发现袖口太大,会沾到桌上的菜汤,正想收回来,自己走过去的时候,手上的菜碟一空。      看着方如卿自然的接过自己手中的菜碟,程若惜愣了一下,随即额首道谢,“谢谢方表哥。”      方如卿将那叠菜放到自己的面前,抬头对着程若惜浅浅一笑,轻问道:“昨夜可有受凉?”      程若惜又是楞了一下,不明白方如卿怎么突然跳开了话题。      “没有,母亲派人送了被褥,多谢方表哥关心。”程若惜出于礼节反射性的回答了。      程若霖见机的追问道:“祖母既然放你出来,你可去谢过?”      程若惜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看着长顺为她添好了碗筷,她自动的坐到了桌前,看着满桌的菜似是感慨道:      “说来,我好像从来没有好好跟三哥哥在一起吃过饭。”      这句话是真心话,不管上一世还是这一世,程若霖都因为身体不好的原因很少和家人吃饭,上一世他们兄妹自幼相离,这一世虽然来了京城,程若霖却因为身体不好很少出养心院,更别说在一起吃饭了。      程若惜看着方如卿和程若霖面前都一杯盛满的酒杯,转头对着长顺问道:“怎么没有给我准备酒杯?”      长顺被突然点名,而且还是被询问要酒杯,有些为难的看向程若霖。      程若霖会意,说道:“你是女子,这酒略微烈了一些,万一酒醉失态就不好了,要不,我让长顺给你沏一壶好茶来?”      程若惜摇了摇头不赞同道:“今天是过年,我又是在家中,怕什么失态?”   程若霖还想说些什么,方如卿□□话来说道:“若惜表妹说的是,过年三天无大小,既然一同吃饭,怎能让她一人无酒可饮?”   程若霖没想到方如卿会帮着她说话,看着程若惜坚持的样子,他只能妥协的同意了。   长顺很快的就为程若惜添上了酒杯,酒壶在方如卿的面前,他很自然的为程若惜添满。   程若惜端起酒杯,向着程若霖说道:“这是我第一次喝酒,我敬三哥哥,我不是个好妹妹,也不是个好女儿,可你却是个好儿子,好哥哥,我敬你。”说完就一口气把把酒喝了下去。   看着程若惜因为喝的过猛而被呛咳出声,程若霖一脸的莫名,他不知道自己一直除了装病之外,到底做了什么事能让程若惜如此称赞他?   绿鹭看到程若惜咳得顺不了气,尽职的走过去拍抚她的后背,等程若惜缓过气之后,她又自动的站到一边。   程若霖看着程若惜缓过气之后,忍不住的说道:“三妹妹你没事吧?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怪怪的?” 第73章 醉了? 程若惜笑了笑,从方如卿的面前拿过酒壶为自己倒满酒,端起酒杯,轻叹道:“辞旧迎新,不管是人还是事总要有些改变吧?总是一成不变的应对,我也挺累的。”      话说完一口气又把杯中的酒全喝了。      程若霖见她这样,心中越来越疑惑,不明白程若惜突然这又是怎么了?      看着她又给自己斟满了酒,程若霖知道她这么喝下去肯定会喝醉,赶紧制止道:“别喝了,你这么喝下去,肯定要醉了。”      程若霖因为要装着身体虚弱所以不能动手抢酒壶,坐在一边的方如卿也知道程若惜这样喝下去不妙。遂不及防的把程若惜手中的酒壶拿了过来,放到程若惜无法轻易拿到的地方。      看着程若惜不满的看着他,方如卿笑了笑,劝哄的说道:“一醉解千愁那都是传言,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浇愁愁更愁,这才是真的,而且还伤身。”      程若惜最讨厌的就是方如卿这种一副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置身之外的悠闲模样,看着心中就来火。      可她没有发脾气的理由,所以什么都没说,把酒杯里倒满的酒再次一饮而尽,辛辣的烈酒刺的她喉咙生疼,大脑嗡嗡作响,这是她在这一世第一次喝酒。      可上一世她却没有少喝,为了抹掉心中的苦涩,有一段时间真的是日日借酒浇愁,可就像方如卿所说,一醉解千愁那都是传言,她除了举杯浇愁愁更愁之外,心中的伤痛一点都没有减轻。      看着程若惜一点都不领他的情,方如卿没有介意,反而夹了一些菜放到她的碗里,“吃点菜,空着肚子喝酒,一会儿很难受。”      这是程若惜在这一世第一次喝酒,从没有被酒精侵蚀过的身体,很快的就有些晕陶陶,听着外面爆竹声不断,看着院落房中都是大红的灯笼,喜庆又明亮,看着碗里的菜,再抬头看向方如卿。      在上一世,程若惜记得自己被抬进方府的时候,虽然稀疏但也有炮竹声,也有几盏高挂的红灯,方如卿也是这样一派的优雅温柔。      他知道当时的她心情复杂,他知道当时的她一直都滴水未尽,他知道她心中有多恐慌多无助,他知道她的一切。      他那时也是这样心细的派人为她准备了小菜,看她迟迟不动,轻声温柔的为她夹菜,哄着她宽慰她。      那时的她心中虽怨他,可见他如此,心中又存了些希望,觉得一个男人能如此待她,做个小妾也不是只有绝望。      可她的希望只短短的停留了一刻,明明是她过门的日子,可他却仅仅因为一个下人的传话,就毫不迟疑的起身离开,连一次转身都没有给她。      他那么的聪明,那么的善解人意,他能看透一切明白一切,他明明知道他温柔的给她希望,再断然的送她绝望,那样的伤害,对当时的她是多么的残忍,可他就那么优雅决断的做了,他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为什么能如此淡然?淡然世外的操纵别人的一切情绪。      看着相距不远的方如卿,程若惜眼前有些模糊,为了更加的看清他,她倾身靠近,对着只有咫尺之遥的方如卿轻声问道:“方如卿,你告诉我,你真的有心吗?”      程若惜的声音很轻,轻的只有与她贴近的方如卿才能听到她的话语,方如卿听着她的问话,眼中闪过一缕复杂的情绪。      而一旁的程若霖和站在一边的绿鹭跟长顺,因为程若惜突然接近一个男子而心生不妙,知道她是醉了,绿鹭赶紧走了过来,拉开了程若惜和方如卿的距离。      程若惜借着绿鹭拉她的时候,顺势起身,因酒精的关系程若惜头晕目眩的脚下有些不稳,绿鹭没想到程若惜会倒向她,遂不及防的被程若惜突然靠过来的力道推离了几步。      眼看着程若惜就要跌倒,就近的程若霖虽然想起身相扶可是因为在装病之中所以有些迟疑。      幸好就近的方如卿快速起身扶住了她。      程若惜起身为的就是想拿她对面的酒壶,所以站稳之后,她没注意自己是靠在方如卿的身上,两只眼睛盯着酒壶,手伸向酒壶的方向,似乎要弯身去拿。      情急之下扶着程若惜的方如卿,一只手搭在程若惜不盈一握的细腰上,程若惜是梳洗后过来的,身上沐浴后的清香和现在的酒香混在一起钻入他的鼻尖。      本应该拉开距离的方如卿有一瞬间的失神,在看到程若惜要离开他,弯身伸手要去拿酒壶的时候,他下意识的握住了她伸出去的手,搭在她柳腰上的手不自觉的也紧了紧。      这是他第一次与一个女子如此的贴近,她身上的香气,还有她纤细的柳腰,握在手中的柔荑那么的圆润柔软,迷醉的眼神带着不满的神色微微的仰起抬头看着他,原本白皙的脸颊似是施了胭脂,两片红晕添腮,那模样那神情配着他们现在的姿势,就像她在跟他撒娇一般,娇俏的让方如卿心如擂鼓。      不自觉的呼吸乱了,一直淡然俊雅的神色飞上了一抹他自己都没发现的晕红。      “呦~三妹妹说要陪三哥哥过年,原来就是这么陪的,都陪到方表哥怀里去了。”      就在方如卿陷入从未有过的情绪里时,程若莲的声音从门口处讽刺的传来。      “小姐。”知道程若惜靠在方如卿的怀里会影响程若惜的名声,被撞开的绿鹭赶紧走回来,扶过程若惜。      方如卿小心的把程若惜交给绿鹭搀扶,看到门口不止有程若莲一人,方氏、程二爷、柳氏、孙姨娘、程若玉还有程大爷都在,他整了整身上的衣袍,儒雅有礼的向他们一一行礼。      坐在一边的程若霖看到长辈前来,自然也起身一一行礼,因为他一直“身体不好”所以行礼过后,自然的又坐回去。      喝醉的程若惜看到方氏他们,微微皱了皱眉,可理智还在,所以推开绿鹭也乖巧的给他们一一行礼。      她的脚下依然不稳,礼还没行完,差点又是一个踉跄,站在旁边的方如卿反射性的想去扶,但是看到有人在场,伸出的手,又收了回来。      幸好这次绿鹭有了准备,没在被撞开,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      看到程若惜站不稳的样子,柳氏在丫鬟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向前走了走,看着绿鹭问道:“她这是怎么了?”      绿鹭正在迟疑该怎么回话,方如卿在旁边替她答道:“今天过年,若惜表妹来时我和若霖正在小酌,所以就添了酒杯,没想到三表妹会如此不胜酒力,似就醉了。”      听到方如卿的说辞,众人把视线都放在程若惜的身上,见她脚步不稳,眼神有些涣散,看着就是醉酒的模样。      方氏是带着一肚子火过来的,看到程若惜醉酒的样子,想借题发挥斥责她一番,可方如卿抢先解释了一番,她倒不好再说什么。      “女孩子家家跑到男子的住处,醉酒失态,幸好这是在自己家,要是在外面,她的名声还要不要?”      程若莲昨日发了一夜的高烧,今天虽然能下床,可是脸色依然不好,抹了厚厚颜妆的脸上带着藏不住的虚弱苍白,在这寒冬的夜晚,本来她这样弱不禁风的样子还挺惹人怜惜,可惜她天生咄咄逼人的嘴脸,怎么也让人无法让人爱怜,反而让人厌恶。      程若霖原本就不喜她,见她在柳氏和程二爷面前也不知分寸的挤兑程若惜,心中更是不悦,在京城里这些日子的相处,程若惜真心相待,他这个哥哥也不是块石头,心里对程若惜还有程若辰这对弟妹已经亲近了不少,所以他也不会干坐着,故意咳了声以示虚弱的道:      “三妹妹是看我一人过年太冷清了,难为她想着我,倒怪我,一直在这个院子里养病,都不知道原来兄妹之间连一起用个膳都会被别人闲言。”再次轻咳了一声,抬头看向方如卿,      “如卿表哥也是,既然从友人哪里提前回来,看到三妹妹进养心院怎么也不提醒我?早知道,就让长顺把她拦在门外了,现在倒好,让她进了我这个男子的住处,还不小心劝酒让她醉了,她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这要是坏了名声……咳咳咳……”      说道后面他似真的非常懊悔和担忧,激动的止不住的猛咳了起来。   看着咳得都直不了身,要不是长顺在他身后扶着他,估计他都会咳坐到地上,见他咳的这么严重,众人都带着责怪的眼神看向不知分寸乱说话的程若莲。   程若莲见众人责怪的神色,不服气的想要替自己争辩,方氏暗自拉了她一下,凌冽的给她使了一个眼色,她只好乖乖的闭嘴,站到一边暗暗不满的跺脚。   “呵呵~三哥哥,你多虑了,你是我的哥哥,今天过年,我光明正大的陪你过年,谁见到了会说闲话?再说,别说今天是过年,就算是平时,这里是我家,你是哥哥,你身子不好,我这个妹妹多来陪陪你怎么了?你们说,这有什么闲话可说的?”   程若惜看着程若霖猛咳不止,走到他的身后为他顺背,见程若霖缓和了一些,她眯着眼睛看着前方的众人,质问着。 第74章 酒后失态? 虽然程若惜的眼神没有焦点,可是站在最前面的方氏,觉得程若惜是在质问她,她原本就对程若惜有一肚子火,见她如此更是火气加旺,口气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      “一个姑娘家在哥哥的院子里酒醉失态,你还有脸了?”      程若惜似是看不清前面的人影,眯了眯了眼睛,看了半天总算认出了是方氏,她不稳的向前走了几步,在方氏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下。      向方氏盈盈一礼,恭敬的喊了一声,“祖母。”然后傻傻的笑了两声,看到后面的程二爷和柳氏,她又是盈盈一礼,撒娇的喊道:“爹爹,娘亲。”      柳氏和程二爷见她这样,知道她醉的有些不轻,都没有搭理她。      “还在后边傻站着干嘛?没见你家小姐醉了,还不快把她扶回去。”      程二爷看着站在程若惜后面的绿鹭,口气不善的吩咐,虽然绿鹭这丫头本分,可就是不会看眼色,程若惜再这么闹下去,老夫人肯定又要把程若惜关进柴房里。      柳氏知道程二爷的心思,也附和道:“就是,快把你家小姐扶回去,让厨房给她弄点醒酒汤。”      绿鹭听到吩咐不敢迟疑的搀扶着程若惜往前走。      程若惜有些站不稳,绿鹭搀扶的很费力,好不容易才走了几步路,程若惜就定在程二爷的面前不走了,推开绿鹭攀上程二爷的胳膊,撒娇的喊着:“爹爹~”      看程若惜扒在自己身上发着酒疯,程二爷虽然有些无奈,但更多还是欢喜,程若惜性子沉稳,除了小的时候用着撒娇的口吻这么唤过他,长大之后就再也没有过了。      “真是没个样子。”      耳边虽然听着方氏这么批评着程若惜,程二爷面子上虽是赞同之色,可心里却觉得程若惜这个样子可爱极了。      程若惜攀着程二爷的胳膊,把头半倚在他的肩膀上,听到了方氏的话,委屈的抬头,看着程二爷问道:“爹爹,我这样子是没样子吗?”      程二爷本想板着脸说是,可是看到程若惜似是讨不到糖吃的小孩模样,她这个样子让他想起,她刚会走路时,老远看到他,甜甜的叫着他“爹爹”然后一蹦一跳的奔到自己怀里的情形。   心中不自觉的一暖,脸色自然是板不起来了,无奈的一叹,像是哄着小时候的她,语气宠溺的说道:“今天过年,还把你过小了,以后别再喝酒了,酒醒之后有你难受的,乖乖回去,多喝点醒酒汤。”   说完,他想扒开她让绿鹭扶她回去,可程若惜就是死命的不肯离开,任程二爷怎么扒她就是一动不动的死命攀着程二爷,然后呵呵的傻笑了两声,用着撒娇的语气说道:   “爹爹就是好,不管我做错了什么,都不会怪我,我告诉你啊爹爹,去年过年你没回去,我和娘还有辰儿在祖母哪里过的年,二姐姐那天高兴,让我和大姐姐一起陪她喝酒,我本来想喝的,可是娘不许,所以就二姐姐和大姐姐喝了,二姐姐喝了好多,都喝吐了,祖母一点没有生气,还说过年三天无大小这样热闹,然后也跟你一样,嘱咐厨房给她们熬了醒酒汤,可我现在还没吐呢,祖母就生我的气了……”   被点名的方氏脸色本就不好看,听到程若惜在告状,脸色就更难看了,被提到的程若莲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被提到的三人也就是程若玉一个人,依然淡定自若,远远的站在一边,不答话,也不啃声。   “呵呵,好好好,这是要借酒装疯告我的状啊?你继续说,我倒要看看你心里到底记着多少条我的罪状。”   “母亲说哪的话,小孩子喝醉了说胡话而已,您不要放在心上。”程二爷头疼的看着程若惜,用全力的扒开程若惜,给绿鹭使了眼色,绿鹭会意的赶紧扶着程若惜就向门外走。   “人说酒后吐真言,我倒要听听,三丫头心里到底对我们有多少不满?”   绿鹭扶着程若惜刚走到门口,程大爷就拦住她们,看着程二爷不怀好意的说道。   程二爷知道程大爷就是个找事的,皱起眉头就要说话。   这时程若惜啪的一声挥开程大爷拦着他们的胳膊,嫌恶的看着程大爷,说道:   “不满?我对你们都不满,你……”伸出手指着程大爷眯起眼睛继续说道:   “你是我的大伯,是我爹爹的大哥,我爹爹把你当成亲兄弟,可你呢?给我爹爹拖后腿不说,还跟着外人来陷害我爹爹,甚至还把我舅舅家牵连上了,事后,你不但不惭愧,居然又做起了黑心的生意,我爹爹把你从牢房里救了出来,可你们有谁感激我爹爹?不但感激,你的二女儿,还当着众人的面诬赖我娘亲,说我娘亲存心害她,祖母不问青红皂白,当着众人的面打我娘亲,我娘嫁到程家这么多年,她是什么性情,这程府上下谁不知道?要害二姐姐?真是笑话,二姐姐她有什么值得我娘害的?”   在场的人没想到程若惜真的就把心中不满给说了出来,尤其被指着的程大爷,此时更是颜面尽失,脸青一阵白一阵,被气的上气不接下气。   柳氏看着脸色已经差到极点的方氏,怕程若惜再说什么,急切的对绿鹭喊道:“你家小姐都醉糊涂了,还不快把她扶回房去。”   “糊涂?哼,我看她清醒的很,说什么陪她哥哥过年,原来是不想看到我这个不分青红皂白打了她娘亲的老婆子,说,你们都让她说,谁都不准拉她走。”   方氏吼着出声,程若惜的字字句句都是在挑动着方氏的神经,她没想到程若惜这个软柿子什么时候竟然敢当众忤逆她了,而且还是两次。   程若惜放下指着程大爷的手,相比方氏的怒不可及,她反而很平静甚至跟她说话还带着恭敬,“祖母,您是长辈,是我爹尊敬的母亲,我爹爹为了您都要忍着大伯的所作所为,我娘为了您,也要忍着二姐姐诬赖陷害,我怎敢数落您的不是?”   推开绿鹭的搀扶,程若惜不稳的向后退了一步,看着方氏笑了笑,轻声的说道:   “我知道我惹了您不高兴,所以我写了信给舅舅,今年舅舅一家也是在京城过的年,明日舅舅应该就能接我过去,在您住在这里的一段时间,我就住在舅舅家,免得我不懂事再冲撞了您。”   方氏轻哼,“怎么?在你爹面前告我的状还不够,还告到你舅舅的面前去了。”   程若惜傻呵呵的笑了笑,看着方氏回道:“我只是写信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舅舅而已,不过舅舅在听到娘不但被诬陷要暗害二姐姐,还受伤扭到了脚,我又被关在了柴房,他好像很生气,说他柳家女儿的家教名声不能容忍随意诬陷,要请家中长老为我娘正名,如果家中宗亲管不了,那就交给官府,如果官府不受理,就把轻云缎秘方外泄,差点被人仿冒的事情一并提出来,舅舅说,他不相信,这世道有理还没处说了。”   说完,她胡乱的在袖口里掏出了信件,离她最近的程大爷抢过信件,迫不及待的展开信件查看,上面果然有着柳复的落款。   信中的内容也如程若惜所说,柳复非常的生气,明确的提出要把程大爷合谋尹家设计偷盗轻云缎秘方,仿冒轻云绣缎的事情上告官府。   看完信件,程大爷一下子慌了,他做出的那些事情,已经是罪证确凿的,如果柳复真要告他,那他肯定是要坐牢,原先他放心,是因为程二爷压下了这件事,柳复看在程二爷的面子上放过了他,也不知道程若惜给他写了什么?他居然气的把这件事情又提了出来。   “娘……”想到自己要坐牢,程大爷顿时呆愣当场,直到方氏走到他的面前,他才回神,无助的唤了一声,然后颤抖的把信件交给方氏。   方氏拿过信件,看了一眼心中的内容,她比程大爷沉得住气,斜眼的看了一眼傻笑的程若惜,顺手把手中的信件交到了程二爷的手里。   程二爷接过信件看过之后,皱起眉头看了一眼程若惜,又把信件交给了柳氏。   柳氏看过信件之后,吸了一口凉气,惊讶的看向程若惜,问道:“你什么时候给你舅舅写信的?”   程若惜站在门口边沿,一个不稳差点就磕到了门栏上,绿鹭要扶,她又不让,自己晃悠悠的扶着门板,听到柳氏的问话,她呆呆的想了想,回道:   “当天,我被关进柴房里,觉得委屈,可是又没人去帮我,思来想去就想跟舅舅诉诉苦,所以就让绿鹭拿了纸笔写了信。”说完她还冲着柳氏傻笑了笑。   柳氏见她似醉不醉的样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瞪着她身边的绿鹭。   绿鹭委屈道:“奴婢不知道小姐写信是去告状的,小姐只是说突然想舅老爷了,所以我就拿了纸笔给小姐,然后让人送了信……”   绿鹭是个实心眼的丫头,她说的话,柳氏信,可是……柳氏看着手中的信件,看着脸色突变的方氏和程大爷他们,知道这下要是没处理好,程二爷夹在中间又要难做人了。   坐在一边的程若霖看着突然转变的气氛,抬头不着痕迹的跟方如卿交换了一个眼色。   程若霖在方如卿一如既往的笑容里看到以前所没有的东西,他在转头看向扶着门板傻笑的程若惜,听着外面声声的炮竹之声,程若霖才惊觉到今天是过年。   往年他的年都是在装病,独自一人在这院子里冷清度过的。   望着房间内神色各异的众人,程若霖心想,看来今年是他过的最“热闹”的年了。 第75章 柳复来府 原本初一是不走亲戚的,可是因为程若惜的信件,柳复不得不打破往年的习惯,年初一一大早就来程府。      知道柳复要来,程家的所有人都严阵以待,尤其是方氏和程大爷,早早的就在前厅等候了。      程若惜因为宿醉还没醒,柳氏听到柳复来了,已经派人去叫醒程若惜了。      既然是亲家,程家的人都知道柳复一根筋的脾气,不管程若惜给柳复的信里写了什么。柳复既然回信说了要把轻云缎的事情告知官府,那就不是开玩笑的。      正因为这件事不是开玩笑,所以程大爷和方氏才会如此紧张。      今年的天气从年前就不太好,似是为了延续去年的坏天气,大年初一就下起了朦胧的细雨。      柳复撑着伞,跟着领头的于管家走近正厅。      看到方氏坐在堂中,虽然不待见她,可她怎么说也是长辈,柳复还是大度的见礼了。      至于站在一边的程大爷,他连瞧都没瞧一眼。      看到坐在下座的柳氏,跛着脚被人搀扶着起来,向他见礼,他皱起眉头说道:      “行了,都是自家兄妹,你就坐着吧。”      柳氏知道柳复自小疼她,看到她受伤肯定是不悦,心中虽暖,可是看柳复完全不给程大爷面子,连招呼他的程二爷他也不待见,知道他是真被气着了,知道他的脾气,好说话的时候,你说什么都行,不好说话的时候,你把天说下来都不行,柳氏有些担忧的招呼他先坐下。      柳复也不客气,走到她对面就坐了下来,丫鬟上的茶,他碰都不碰,看着柳氏说道:“让人把你的行李还有若惜、若辰的行李都收拾收拾,今天开始你就带着孩子住回娘家去。”      柳氏一愣还没来得及回话,坐在她旁边的程二爷惊道:“大哥,这是何意?”      柳复睨了程二爷一眼,轻哼道:“何意?你心里不清楚?我柳家家教甚严,绝不允许子女忤逆犯上,欺压子侄、甚至还生出谋害的心思来,这种毒妇的名声,我柳家女儿不背。”      程二爷知道柳复很看重名声,而且事关柳氏的名声,他更加看重,可是对此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赔笑道:“那些都是误会,那日只是因为不小心……”      柳复打断他,“误会?一个侄女口口声声咬定婶婶故意推她下水,当家的婆母也说是自己亲眼所见,还当着众人的面打了她,好,就算是误会,我倒要问问,这误会是怎么澄清的?”      程二爷被问的一噎,那日的事情,他听了柳氏所说,知道只是一个意外,是程若莲无中生有冤枉了柳氏,按理来说,他应该把程若莲找来好好质问责罚一番,可是方氏牵涉其中,还说自己亲眼所见,他作为儿子自然不好说母亲的错。      见方氏好像知道自己误会了柳氏,没有再追究那天的事情,也放了程若惜,所以那天的事就不了了之了。      可现在柳复当面质问,大有一定要为柳氏讨回公道的架势,在场的人脸色都不好看了。      柳氏脸色不好,,是怕柳复太过较真让程二爷为难,而程二爷,自然是为难的。      方氏脸色不好是因为,那日她是冤枉了柳氏了,其实以她对柳氏的了解,她是知道柳氏是不可能会故意推程若莲下水的,她之所以选择相信程若莲的话,是因为想借机敲打敲打柳氏,让她知道不管是不是在阳城,她都是她的婆母。      柳复的意思就是想让她低头跟柳氏认错,而他要的那种认错,肯定不是那种嘴巴上的认错就行了的,方氏心里自然是不肯的,她这一认错,那她这个婆母还有什么威严?      程大爷脸色不好是因为柳复想让方氏道歉,方氏肯定是不会轻易道歉的,那以柳复的脾气,他肯定说到做到的把轻云缎的事情拿出来去报官。      “不管那日的事情是不是个意外,那日的情形除了若惜和若辰之外,在当场所有人的眼里看着都是弟妹把若莲推下去的,就算官府来问了,弟妹她也百口莫辩。”      程大爷的意思是如果他把这个事情告到了官府,柳氏肯定就会背上谋害子侄的罪名,柳复如果敢把轻云缎的事情告出来,他也不会放过柳氏。      方氏没想到程大爷会突然冒出这种话了,瞪了他一眼,心中暗骂他愚蠢,那日的事情是因为武信候府小姐送给程若惜的佛珠手链引起的,这件事真的告到了官府,武信候府肯定就会出面,程若惜和武信候府的小姐交好,官府的人肯定是会帮着柳氏,到时候不但讨不了好,说不定还要倒大霉。      再说,柳复也不会真的把这种家长里短的小事告到官府里,他只是拿着轻云缎的事情威胁她道歉罢了。      正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方氏才一直坐在旁边,并不急着开口。      柳复冷哼一声,对着程大爷,“那就试试。”      说完转头对着柳氏催促道:“还坐着干什么?快吩咐人收拾行李啊。”      柳氏有些为难的叫了一声,“大哥。”      柳复没管她的为难,没什么耐心的看了看门口,见程若惜还没有来,起身对方氏敷衍的一礼,说道:“我去看看若惜那个丫头。”      说完也不等方氏回应,转身就走了出去,柳氏在他身后唤他,他也不管,程二爷见方氏气的脸色铁青,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好歉意的看了一眼方氏,带着于总管一起追了出去。      此时的外面虽然停止了蒙蒙细雨,可阴沉欲滴的天空却预示着下一刻大雨的来临。      程二爷和于总管踏着湿淋的路面追上了先行的柳复。      “大哥,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好好说。”      柳复停下脚步,瞪着程二爷,在厅堂的时候,因为有外人在场,所以他还给了程二爷些面子,可现在只有于总管在,所以说话就没了顾忌,毫不客气的回道:      “说什么?有什么好说的?程二爷,你要当孝子贤孙我管不着你,可你不能把我妹妹和外甥、外甥女拉进去受委屈。”顿了顿,他用手指着正厅的方向,气愤道:      “你那个大哥平时怎么拖累你,你要做好兄弟,你忍着,我不管也管不着,可他居然联合他内子的娘家,来仿冒我柳家的绣艺给我柳家抹黑,我柳家以刺绣传家,以我的性子不把他告到上断头台就不错了,为了不让你为难,我硬生生的忍了,可你那个大哥是怎么做的?毫无悔意,不但不歉疚,还借题扇了若惜一个耳光,我妹妹性子好,不追究,还一直瞒着我,你居然也不说话。”      柳复越说越气,把手指头指向程二爷,说道:“好,你把他们带到京城来远离他们,算是做了一个明智之举,可若惜来京城的第二天,你大哥那宝贝儿子,居然想拿藤条打她,你大哥来京带着一船的毒米,做着黑心的买卖,你把他从牢房里救出来,他感激你了吗?你管他吃管他住,把他的儿女当自己儿女一样在府里养着,他女儿是怎么做的?欺压你的女儿,诬陷你的妻子,我问你,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你有什么可忍的?”   说到后面柳复有些控制不住脾气,恨铁不成钢的用手狠狠戳了戳程二爷的胸口。   程二爷被柳复一通话,说的哑口无言,因为他自己也清楚,在这些事情上,他的确是让柳氏和程若惜受了委屈,可老夫人到京城之后,因为担忧和旅途劳顿再加上现在磕伤了背,虽然一般的时候看不出来,可只要有个大动作,她就会疼的皱眉,她原本气色就不好,他哪敢在这个时候去刺激她,所以只能纵容着程大爷和程若莲他们在府中的所有言行了。   柳复看着程二爷沉默,多年的相交,他自然知道程二爷的想法,就因为知道所以他更气,他怕自己脾气上来会出手打他,后退了几步,失望的对程二爷说道:   “我原以为你是个聪慧果决的人,没想到你如此愚孝,你在商场多年,见识过那么多的尔虞我诈,我就不信,你看不出你那个母亲对你是否真心?”   见程二爷还是不说话,柳复泄气的一叹,摇了摇头,说道:“好,你要当大孝子,我不拦着你,可我不许你拉着我妹妹和若惜、若辰在这里平白受委屈,本来在若惜写信给我的时候 ,我就想过来把他们接走的,可正逢过年,我给你面子,所以忍到了现在,在你那个母亲还有你那个大哥他们一家离开之前,我先帮你照顾他们,他们什么时候走,我什么时候送他们回来。”   说完转身就向着内院走去,站在一边的于总管,犹豫的看了一眼站在原地的程二爷,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追上柳复,为他引路。 第76章 犯病 柳复只要决定的事情自然就会雷厉风行的施行,他先去程若惜的星月阁,吩咐她把行李收拾之后,就去了星辰阁找到了程若辰。      程若辰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他从小就跟柳复亲近,柳复说要接他去住,而且还是和程若惜一起,当然是一万个肯的。      柳氏自然是不会轻易跟他走的,柳复知道柳氏一直都把程二爷奉为了天,也不愿为难她,所以就只带着程若惜和程若辰走了。      他们走后的第二天,方如卿因为快要前往裕兴县任职了,友人有事想在他走之前请他帮忙,所以他要住进友人的府上,当然方如卿不会告诉他们,他口中的友人就是四皇子。      原本方如卿没有回家过年,就是为了留下来帮助友人的,所以程家的人不好说什么,只好默默的把他送走了。      程府一下子就少了三个人,别人家新年迎喜都热热闹闹的,唯独程府一片愁云惨雾。      因为程若惜和程若辰去了舅舅家。膝下无人承欢,柳氏心中觉得空荡荡的,整个人萎靡不振。      程二爷看着她这样,虽买了些东西讨她开心,可都没有效果。      久而久之,程二爷害怕她忧思成疾,最后亲自把她也送到了柳复哪里,让她和程若惜和程若辰在一起。      等到柳氏一走,程二爷身边也就只有孙姨娘陪着了,虽然去年因为生意事多,没有回去过年,也是孙姨娘陪着他的。      可去年的情形和今年的情形不一样,现在的情形是儿女在侧,却不能团聚。      他不知道这样的情形,是该怪谁?是怪柳复还是方氏、还是程大爷、也或许是怪他自己?      因为年前他把所有的事情都打理的差不多了,所以生意上已经没什么好忙碌了,本来他可以清闲的享受天伦之乐。      可现在他却清闲的没事做,清闲的让他心浮气躁。      反观程大爷倒是非常忙碌,他一点也不客气,为了拉拢生意,拉拢关系,借着程二爷的名头,把程二爷在京城的相识全都拜访了个遍。      尤其是跟官府中人走的异常热切,甚至还正大光明的把官府的人拉到家里做客。      程二爷是个有分寸的人,虽然跟官府中的人相交不错,但都是私下往来,从来不会在明面上走动,一来官府中人需要避嫌,二来他在京城做生意,不易太过招风,不然会引起同行打压。      所以程二爷对程大爷此举相当生气,跟程大爷又吵了一架,气的当场就要把程大爷赶出去。      最后还是方氏出面,仪仗着程二爷对她的孝顺,让程二爷打消了念头。      程大爷这边刚消停,程若莲因为认识玉敏郡主,在京中结交了几家高门之女,年后外出赴宴频繁不说,还要求在府里办一场赏梅宴,规格排场要求与王侯同齐。   孙姨娘说程府是商户,太过排场与身份不符,会招惹闲话,建议小办。   程若莲却以她请的是高门贵女,排场太小会颜面有失,非要孙姨娘大办。   孙姨娘多劝了她几句,她就开口斥责孙姨娘只是个贱妾姨娘,把她骂了一遍。   这时程若霖正好来找孙姨娘,听到程若莲骂孙姨娘当然挺身相护。   程若莲因为有方氏宠着,所以对谁都不假辞色,程若霖她当然也不会放在眼里,见程若霖站了出来,她非但没有收敛气焰,还连着程若霖一起骂了进去,而且还骂的更凶。   跟她有理说不清的程若霖被气的当场“昏厥”。   直到晚间程二爷回来,程若霖都没醒过来。   看着昏迷不醒的程若霖,程二爷彻底生气了,给了程大爷两个选择,要么明天一早带着程若玉、程若莲回阳城,要么立刻收拾行李搬出程府。   程二爷口气坚决,不容反驳,这时候方氏自然不会在一边看着,她把程二爷叫到观月阁,坐在外间的软榻上,气色很差的逼问着程二爷。   “纵使有错,那也是你的大哥,你的侄女,你如此做,让外面人知道了会怎么想?总归是一家人,你做的这么绝,难道以后打算老死不相往来吗?我这个母亲,你是不是也要我跟着他们搬出去?”   半躺的方氏直起身,因为情绪有些激动,咳了好几声,手中的佛珠手串也无法拿稳,掉到了榻上,身边的何妈妈赶紧上前扶着她,为她揭开茶盖,端起茶想给她润润口,她却摇了摇手,何妈妈会意,默默的又退到了一边。   要是以往,程二爷看到方氏这个样子,为了她的身体着想,他肯定已经投降,收回了对程大爷他们的处置。   可是这一次,他却没有心软,想的没有清醒的程若霖,还有被接进娘家的一双儿女和柳氏,他突然觉得柳复说的对,他孝顺方氏一回事,但不代表一定要容忍程大爷他们一次又一次的过分行径。   “母亲,我这些年,对大哥,对大哥的一家,您全都看在眼里,不管是作为弟弟还是作为叔父,我自问我已经做到仁至义尽,我辛辛苦苦经营生意,想的盼的,不就是家人能在一起和和美美的过日子吗?可您现在看看,我现在这个家,还有家的样子吗?别人家欢天喜地在一起过新年,我却妻儿不在身侧,庶子卧病在床昏迷不醒,母亲,我是个人,我也是您的儿子,您在心疼大哥的时候,想一想我这个二儿子,我现在是怎样的心情?我是个人,有脾气,有怨气,在我还能容忍的时候,还是把我跟大哥一家分开吧。”   顿了顿,他难言酸楚的说道:“若霖他身体一直不好,每一次他犯病的时候,都可能再也睁不开眼睛,最近两年稍微好了一些,特别是若惜他们过来之后,身子明显比原来好了很多,可今天却被二丫头生生的给气晕了,到现在都还没醒,如果他有个万一……”程二爷攥紧拳头,没在说下去。   正在轻咳的方氏心下一惊,连要咳嗽都忘记了,她虽然知道程若霖的身体不好,可不知道程若霖的身体这么差,听着意思居然有着随时死去的危险。   看着程二爷隐忍的神色,方氏的心陡然提了起来,万一程若霖就此一睡不醒,那程大爷可真就完了,轻云缎的事情,柳复还没有松口,现在程二爷还在周旋着,可要是程若霖有个什么?程二爷怎么还可能帮程大爷周旋,到时候说不定还站出来一起告程大爷。   在心中把程若莲大骂了一遍,坐直了身,她有些急切的问道:“若霖到现在还没醒吗?找大夫了吗?”   程二爷愁容不减的说道:“已经找来一直照看的老大夫看过了,说是怒急攻心气血不足,可大可小,就看若霖今夜能不能醒了。”   方氏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程若霖晕倒会是这么严重的事情,早知道她就会约束程若莲少惹些事了,虽然心中懊悔,可是悔之晚矣,只能想到最坏的打算。   方氏觉得程二爷说的对,还是早日让程大爷搬出去为好,万一程若霖就此一睡不醒,程二爷脾气再好,肯定也无法原谅程若莲害死他儿子的事情,到时候连带责任,程二爷会对程大爷一家做出什么事来,估计程二爷自己都无法控制。   这边方氏已经松口,同意了程二爷的对程大爷一家的安排。   这一边养心院里,孙姨娘脸色难看的紧盯着卧在睡床上的程若霖。   “我错了。”躺着装睡的程若霖实在无法忍受孙姨娘的无声盯视,睁开眼、掀开被褥、坐直身体一脸诚恳的向孙姨娘讨饶。   孙姨娘坐在床头,看着坐起的程若霖,脸色依然难看,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脑袋,责怪道:   “你啊,我早晚被你吓死,装装样子就行了,还一直装到你爹回来,幸好我提前找来了老大夫,要是你爹给你找了其他大夫,我看你怎么收场?”   程若霖讨好的笑了笑,“我娘聪明绝顶,这种小事有娘在,我当然放心。”   孙姨娘瞪了他一眼,正色的问道:“怎么突然想起“犯病”了?你二妹妹什么时候惹得你如此嫌弃?”   程若霖轻哼道:“她对你那样大不敬,就足够我嫌弃了,再说,就如三妹妹所说,这是我们的家,凭什么让他们在这里为所欲为?”   孙姨娘听到程若霖说起程若惜,眼神不免暗淡,轻叹了一声,“你大伯一家是过分了,你爹对他们现在都忍无可忍了,可想你三妹妹他们,先前肯定也受了不少委屈,这些年我们在京城还能躲躲清静,先前一直在阳城的他们可没处可躲啊。”   程若霖认同孙姨娘的说辞,皱眉道:“这事要怪爹,如果不是他太过顾忌老夫人的感受,大伯一家也不会嚣张至此。”   孙姨娘不赞同的看了程若霖一眼,轻斥道:“子不言父之过,你爹那也是孝顺。”   程若霖撇了撇嘴,嘀咕道:“他那是愚孝。”   嘀咕完看到孙姨娘凌冽的瞪视,他再次卖乖的一笑,怕孙姨娘又要说教,赶紧唤了长顺进来伺候上茶。   孙姨娘其实心里有些认同程若霖的想法的,所以端起长顺送来的茶,轻轻抿了起来,就没再说什么。 第77章 方玲来京  程大爷好不容易借着程二爷的名头在京城结识了一些人脉,自然是不愿意回阳城的。      所以程二爷就派了于总管把程大爷他们赶出了府去。      毕竟方氏还在,程二爷不好做的太绝,所以于总管靠着在京城的人脉,找了一处院落,派了车把他们连夜送了过去。      至于伺候的下人,程二爷不愿意管,反正程大爷自己也有银子,于总管见程二爷没有吩咐,也就没管,所以跟过去的只有从阳城过来贴身伺候程若玉和程若莲的映月跟何香。      第二天,在柳复家待着的柳氏他们,知道了这个消息都吓了一大跳,尤其听到程若霖被气的昏迷不醒,众人都不免忧心。      柳复原本说方氏和程大爷不走,他就不会让柳氏他们回去,现在程大爷虽然走了,可是方氏还没走,可程若霖昏迷不醒的,他也不好拦着,所以只好放他们回去看程若霖。      柳氏他们一走就是十几天,见到柳氏他们回来,程二爷当然是最高兴的,亲自让人办了一大桌的菜,非要一家人好好聚聚。      回了程府,程若惜知道程若霖并没有大碍,总算是放下了心。      原本她的打算是借着住在柳家的时候,撺掇着柳复一定要把程大爷告了。      可现在听到程大爷一家已经被连夜赶了出去,加上他们一回来程二爷一副喜出望外的样子,柳氏肯定觉得程二爷把程大爷赶出去就已经受了方氏不少的委屈。      一直贤惠的柳氏为了不让程二爷为难,肯定会极力阻止柳复告程大爷的,程若惜知道她的计划又要被打乱了。      不过不管怎么样,程大爷被赶了出去,她心里还是高兴的,虽然还没有完全断根,但来日方长,她相信不久,她肯定能让方氏和程大爷一家和他们完全断绝关系。      所以在柳氏的劝阻之下,柳复同意让他们搬回程府,也暂时不提要告程大爷的事情。      程大爷被赶出去之后,方氏的精神一直都不是很好,窝在观月阁里很少见人。      就这样日子又平静了起来。      转瞬间迎来了元宵节。      在过元宵节之前,有两个消息传到了程府。      对于程若惜而言一个是好消息,一个就并不那么好了。      西北大捷,沐逸朗他们马上就要大胜归来了,这个消息让程府上下都欢喜雀跃,尤其是爱操心的柳氏,听闻沐逸朗不但毫发无伤,而且立功封了武官,那喜悦之情可谓是溢于言表。      不但如此,西北领军的大将军,还给方如卿请了功,柳氏他们虽然不太懂朝廷的事情,但听闻方如卿因为写信帮住过西北战事,皇上惜才重赏,留京方如卿于兵部,为正六品职方侍郎。      方如卿毕竟跟程家有亲而且还是在程府住过,现在跳过七品的县官直接升到了兵部,程家上下当然与有荣焉。      为此方氏气色大好,还要为方如卿大摆喜宴,方如卿以官场复杂不易风头过剩拒绝了,方氏没办法,只好退而求其次的低调了摆了一桌家宴凑合。      年前,方如卿以孙姨娘的名义,以要为方玲说亲为由,差信让人把方玲接来了京城。      方氏摆家宴之时,方玲正好到了京城,也算是为她接风了。      程若惜看到方玲避开了上一世,去阳城程府拜年惨遭毁容的命运,心里虽然放下了一件事,但听到方玲要住进程府,心里还是有些排斥的。      可来者是客,她也只能笑脸盈盈的招待。      没有上一世的疤痕,方玲还是原先的美貌,已经是待嫁之龄的她,有着女儿家特有的妩媚与柔情,加上她娇美的容颜,让人见之不忘。      或许是旅途劳累吧?方玲不管看到谁都不是很热络,不过即使她默默的坐在那里,看着也是让人悦目的。      今日是家宴,方氏说没有外人,所以就没有分桌。家宴开始之时,方如卿坐在她旁边,为她夹了一碗的菜,可她却一口都没动。      程若惜看了一眼方玲碗中堆满的菜肴,还没来及开口询问她是不是不舒服?她身旁的程若辰摇了摇她的胳膊,指着远处的鸡块说道:“我要那个。”      程若惜伸手把鸡块夹到程若辰的碗里,程若辰就急不可耐的大口咀嚼,三两下就吃光了。      吃完看着远处的红烧猪蹄,又叫到:“我要这个。”程若惜伸手又夹了给他。      坐在一边的柳氏看着儿子大口咀嚼,女儿像是伺候祖宗一样为他夹菜,嗔怪道:“你姐姐夹的菜是不是香一些?”      知道程若辰的个子小,很多菜夹不着,所以专门派了人给他夹菜,可他不是嫌弃那个人给他夹的菜,菜干太多了,就是嫌弃给他夹的肉,骨头太多了,总是有不满意的。      最后程若惜看不过去,给他夹了之后,他就什么话都没有了。      “嗯,姐姐夹的都是菜叶,夹的肉也没什么骨头。”没听出柳氏口气中的嗔怪,程若辰诚实的回答着。      程若惜笑着点了点程若辰的鼻子,说道:“这么喜欢姐姐夹的菜,姐姐多给你夹一点,你可要吃多一些,快点长大。”      程若辰点点头,答应道:“好。”      柳氏看着他们,与程二爷相视一眼,程二爷笑着接口,“那爹也要多夹一点菜给辰儿,这样辰儿才能快点长大,为爹分忧。”      柳氏接着也道:“既然你爹和你姐姐都夹了,娘当然也不能落下了。”      说完,夫妻两故意的把桌上的菜都夹了一个遍,直到程若辰的碗里堆满了,他俩才罢手。      程若辰本来就挑食,看着碗里有好多他不喜欢吃的菜,而且还堆满了,他左看看右看看,见程二爷和柳氏一副一定要他吃完的样子,可怜兮兮的转头看向程若惜,求救的低唤道:“姐姐。”      程若惜看着他小可怜样,没忍住,轻笑了出来。      她一笑,程二爷、柳氏、还有坐在下方的孙姨娘也都笑了。      今日是方氏举办的家宴,所以程大爷一家也被请了过来,程二爷原本是不愿的,可是方氏说,不管有什么龃龉,只要她还活着,他和程大爷就还是兄弟,吵闹可以,但不能因此就断了兄弟情义。      程二爷见她坚持,想着好不容易家里才有了喜气,不想为了争吵又坏了气氛,所以就妥协了,不过这次他也事先说道,如果程大爷一家又做出什么有失分寸的事情来,他会毫不客气的当场就把他们赶出去。      或许就因为这样吧?这次程大爷他们来了很安分,虽然脸上并没有摆出什么好脸色,但并没有说出或做出什么讨人嫌的事情。      就像现在,看着程二爷一家一副和乐融融的样子,他们虽满脸不屑,可却没有不识趣的开口破坏气氛。      程若玉甚至还跟着程二爷一家,腼腆的笑了笑。      方氏作为祖母,看到么孙可爱的样子,当然也要掺和两句,笑了几声。      方如卿、方玲两个作为局外人,又作为这次家宴的主角,默默的坐在一边看着。      或许这样的画面刺激到了方玲吧?她原本气色不佳的脸,变得更加难看,望着碗中满满的菜肴,眼中闪过一丝厌恶,转过头,她看向方如卿,发觉方如卿的视线放在程若惜的身上。她略微的疑惑了一下。      当看到方如卿的眼神因为程若惜的笑容更加柔和的时候,她也把视线放在了程若惜身上,盯了程若惜良久,直到程若惜发觉到异常的视线,她才转开视线。      就在程若惜还没弄清楚方玲为什么看她的时候,程若惜就见她起身,向方氏请示道:“姑祖母,我身体有些不舒服,想回房休息。”      方玲不好的神色,在场的人都能看的出来,也知道长途爬涉的辛苦,所以方氏一口就应允了。      程若惜见吃的也差不多了,一会儿程大爷他们也要离开了,不想跟程大爷他们寒暄,所以就主动以主人的身份陪她回房。      见程若惜待客有道,程二爷点了点头,自然也就应允了。      方玲既然是客,所以理所应当的就住进了迎宾院。      程若惜送她回房的路上,细心的为她介绍程府各处的布置。      方玲始终提不起精神,只是默默的听着。      程若惜见她态度如此生疏,心中倒是一松,她是她上一世的冤家,如果她态度太热络,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把她送到了房门口,程若惜客气的说了几句话,就想离开,谁知一路都没出声的方玲在这个时候,却突然冒出了一句,“我记得你是有婚约的吧?”      程若惜看着方玲清冷的容颜,不明白她为何突然提这个?疑惑的蹙了蹙眉,点了点头答道:“是的。”      听到她的回答,一直都没有笑容的方玲,柔柔的笑了,“看来老天爷也不会一直都随他心的。”      方玲很美,她一笑起来犹如春风拂面,让人都忘却了这是冬季寒夜,如果别人此刻看到方玲的笑容肯定会是这么觉得,可是此刻的程若惜却觉得她突然的声音和话语,无比的怪异。      程若惜将眉蹙的更深,正要开口问她何意?方玲却随手将门一关,把她关之门外,弄的程若惜一脸莫名。 第78章 赏灯 程若惜来不及细想方玲那天奇怪的话语。因为第二天她就收到了穆雅馨的邀约,邀她元宵节去护城河赏灯。      本来外出赏灯的事情,只要事先做好准备,像她们这种闺楼小姐要去参加,家中父母也是会答应的。      可程若惜在请示柳氏的时候,还是希望柳氏她不要答应,不是她讨厌穆雅馨,而是穆雅馨的身份她实在是不易太过接近,尤其穆雅馨年后就要与四皇子完婚。      现在不应该再称四皇子了,为了年后完婚做准备,皇上已经赐了府邸,封了四皇子为闲王。      就是说,再过不久穆雅馨就要成为闲王妃了。      现在的皇上虽然不像上一世,病的不能上朝。      可传闻他的身子骨依旧不是很好,而且最近几个皇子内斗频繁,虽然外人看不出来。程若惜却从方玲住到程府,方如卿却依旧住在闲王别苑里看出来,闲王现在肯定急需用人。      跟四皇子萧景闲她也接触过几次,能看出他是个随性的人,可他却把什么都置身事外的方如卿拉了进去,估计这次方如卿突然被跳级升到了兵部,闲王肯定也出了不少力。      不然方如卿这个斯斯文文的文人,为什么有那么多的文缺不调,却偏偏被安排到了兵部呢?      上一世方如卿在裕兴县做官,也没做多久,至于他是怎么被提升到京城,程若惜不得而知,反正上一世程若惜给方如卿做小妾的时候,方如卿已经在京城里做官了。      程若惜暗暗甩了甩头,拉回跑远的思绪,看着眼前的柳氏,希望能得到否定的答案。      “穆小姐邀你赏灯是好事啊,今年过年的时候闹出那么多事情,也没好好过个年,趁着元宵节出去玩玩也好,你爹一向就不怎么拘着你们,那时多派几个人跟着,注意安全就好。”      看着柳氏毫不犹豫的回答,程若惜张了张嘴,犹豫着不知该说什么?      这时正好在房中陪柳氏说话的孙姨娘坐在一边,也插/进话来赞同道:      “就是啊,你来京城这么久,也没好好玩玩,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的逛逛也好,京城的元宵节可热闹了,各色的灯盏肯定让你看的目不暇接,对了,方玲现在住在我们府上,她与你和穆小姐年龄也相近,请她一起去吧?人多热闹。”      望着孙姨娘的好心提议,程若惜心中被重重的捶上了一记闷拳,让她心中更加的堵塞。      对于穆雅馨,她只是因为她的身份所以才尽量拉远距离,可方玲她却是比方如卿和萧玉敏更加的想要避讳。      上一世她在她手里吃了很多苦头,这一世与她相见,她表现的还那么莫名其妙,让人猜不透的她,程若惜打心里不愿靠近。      可孙姨娘提出来,她做为主人,没有拒绝的理由,所以只能去邀请她。      幸好,她说长途爬涉身子还没缓过来,不想去凑热闹,拒绝了。      程若惜算是松了一口气,这下她不敢再去找柳她们多说什么了,乖乖的应了穆雅馨之邀,在元宵节当晚华灯初上之时,坐着马车带着一群下人赶到了护城河。      下了马车,程若惜首先看到的是护城河边上连串挂起的一盏盏各色彩灯,闪耀的光芒有一瞬间的炫目。      今天明明很冷,为此她才披上了沙漠火狐的皮毛披风,可下车之后,程若惜就被灯火的光辉和熙攘的人群包围,迎面的风居然并没有那么冷寒。      “若惜。”或许是程若惜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情形吧,所以她有些呆愣,直到穆雅馨突然出现,在她身后唤她,她才回神。      转过身,程若惜发现一袭青莲锦绣长裙外披雪貂长披的女子向她走来,女子不易露面,今夜热闹非凡,很多闺楼女子忍不住出来凑热闹,所以她们或轻纱蒙面、或带着月兔的面具,穆雅馨就是带着月兔的面具,要不是程若惜听到她出声唤她,认出了她的声音,在人群之中,程若惜还真的找不出她来。      “雅馨姐姐。”穆雅馨走近,她盈盈一礼的出声轻唤。      穆雅馨端庄的回了一礼,把程若惜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赞叹道:“要不是看到你身边的绿鹭,我差点就没认出你。”      程若惜生的本就小巧,现在被包裹在连帽的火红披风里,就显得更惹人怜爱了,脸上戴着火红绣金蝶的面纱,一双灵动清秀的眼睛□□在外,顾盼生辉间带了那么点异域风情,让人觉得小巧娇媚,引得人想搂入怀中细心呵护,生怕她一个不小心就碰着了。      听出穆雅馨口气中的赞美,程若惜只是微微的笑笑,看了一眼周围提灯的人群,她问道:      “这里的灯盏都好美,雅馨姐姐要不要买一盏?”      穆雅馨回道:“好啊,我来的时候看到那边的长街有一家灯盏做的十分精致,要不我们去那家买吧?”      见程若惜点了点头,穆雅馨看了一眼护城河里挂灯的游船,惊奇的说道:“原来有游船啊?看着很有意思的样子,要不我们先去游船吧?游完了再去买灯?”      看到穆雅馨兴趣盎然的样子,程若惜自然是不会驳了她的兴致,“好。”      听到程若惜同意了,穆雅馨很显然高兴了起来,有些兴奋的吩咐下人去询问游船从何处租赁。      下人们也看出了她的兴奋,自然是尽快去安排游船的事情,或许是人太多了吧?等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来回禀说,都办妥了。      护城河的下游有一个临时搭建的船坞,程若惜她们走到了哪里,被领进了船。      说是船,只不过是个朴素的小舟而已,不过为了应景,小舟的周围都点亮了几盏小灯,微弱的烛火就似点点微星与两岸华丽的彩灯相互交映,有着别样的风味。      小舟不大,不易承载太多人,穆雅馨就带了一个侍卫站在船头守卫,程若惜一个都没带,跟穆雅馨并排的坐在船尾。      “听说以前赏灯的时候,河面上早早的就停满了船只,就因为船太多,有一艘船不小心打翻了油灯烧着了之后,船太多无法移动,引起了一大片的火灾,从此之后朝廷就下令元宵节这天,护城河这里就不准行船了。”      穆雅馨一边欣赏着岸上的彩灯,一边跟程若惜聊着。   程若惜也在观赏着彩灯,听到穆雅馨的话,有奇怪的问道:“那怎么现在……?”   穆雅馨知道她要问什么?没让她问完,就回道:“西北大捷,皇上龙心大悦,方大人也授功封赏,当时四皇子也在那边,正好元宵节将近,四皇子就说了些民间过节的情形,四皇子是个随意的性子,以前偷偷跑出皇宫在河面上赏过灯,大叹现在不能再游船赏灯,可惜了,皇上听着也觉得可惜,所以就让在场的人一起想想办法,四皇子就把方大人推了上去,结果方大人当成就提出,由官府管理,在这里临设船坞,“才”多者登船赏“彩”。   程若惜当然知道穆雅馨说的方大人是谁,只是她有些不明白“才多者登船赏彩”是何意?   于是她很诚恳的问道:“才多者登船赏彩,何意?”   穆雅馨说道:“方大人说,我泱泱大朝,能人才子多如繁星,民间有个猜灯谜得彩灯的习俗,那么朝廷何不弄一个“以文会友”,博个登船赏灯的彩头,说不定哪天还能为朝廷招揽到贤才,而且佳节之际,有一个文人之士切磋的地方也是件雅事,当然河面上的船只自然不能太多,不然这登船赏灯也就没意义了,皇上对方大人的提议大为赞赏,不过没想到这么快就实行了?”   听到穆雅馨所说,程若惜向前看了看,果然只有两三艘小舟,而且坐着的人似乎也都是文人雅士,可她们上船的时候,她们并没有吟诗作赋啊?直接很顺利的就上船了。   “你看看那边。”程若惜还没解开心中的疑惑,就见穆雅馨指着船坞对面的凉亭。   程若惜发现上面挤满了很多人,大多是文人的样子,站在最中间的文人好像在说些什么,引得众人的议论,过一会站在他对面的那个文人也说了什么,又引得众人的一片议论。   “那些文人好像就在那边对诗写字的,得胜者就可到船坞登船。”   程若惜点了点,转头本想问她们怎么能顺利上船的?这时候一片雪花从天而降坠入她的鼻尖,接着二片三片、一点一点的接连着飘洒了下来。   两岸的灯火明亮如昼,河面上映照的影子因为小舟滑行的涟漪折射出梦幻的色彩,白色的雪花就似飘扬的花朵,程若惜置身其中,好似身在另一个国度,美的让她瞬间忘记了身边的一切。 第79章 飘雪 稀疏的白雪,飘扬在灯火辉煌的夜空中,岸上熙攘的人群不自觉的骚动了起来,有抬头观赏的,也有高兴轻呼的,还有孩童兴奋高喊的……      唯有一个男子,站在岸边,从头到尾,他的视线只有那个身披火狐毛披的女子。      在男子的印象中,她很少穿这种张扬的颜色,以前的她都是穿那种清新淡雅的衣着,没想到那样的火红色穿在她身上也那么合适。      原本她戴着连帽,可为了看飘扬的雪花,她把连帽推下,被一根金色的丝带轻绾的三千青丝披散与肩,她仰着头看着天空,火红色的面纱半掩半现的透出她白皙的脸颊,面纱上一个金色的蝴蝶在光的映照下似是随时会展翅飞远一样,精致的让人移不开视线。      那个金色的蝴蝶就在她的眼角下,所以看到蝴蝶的时候,就会不自觉的对上她的美目,灵动的美睫微微轻颤,就像是蝴蝶在煽动蝶翼一般,一转目一眨眼都让人的心跟着不自觉的颤动。      男子有些看痴了,他的眼睛根本无法移开一分,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她的身上。这让他身边的友人不得不皱起了眉头,在他面前伸出手,遮挡了他的视线。      被遮挡视线的男子转头看向友人,恢复了神志的他,也恢复了儒雅的笑颜。      萧景闲收回遮挡他视线的手,看着方如卿一如既往的儒雅俊美笑颜,轻叹一声,正色的提醒道:“她有婚约在身。”      方如卿略微一顿,轻笑道:“正因为知道结果,所以才不用挣扎。”      萧景闲很显然没听明白他的意思,蹙了蹙眉,正想问是何意?却发现他把视线又移到河面上去,俊美的儒雅笑容有一瞬的僵硬,虽然瞬间又恢复了原先的笑容,可仍让萧景闲觉得奇怪,他顺着方如卿的视线一起看向河面。      原来在小舟之上的程若惜也发现了他们,她似乎不想让他们认出她一样,又快速的移开了视线。      可这时,坐在她半边的穆雅馨也发现了他们,甚至还跟他们微微示意。      程若惜被逼着也向他们轻轻额首,然后就见穆雅馨似乎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她有些不敢置信的把视线投向了方如卿。      方如卿似是猜到了程若惜听到了什么,向她抿唇一笑,似是在表示不要在意。      坐在小舟之上的程若惜,可没方如卿那般的豁达,她在意,她在意的很,她要是知道这个登船赏灯的机会是方如卿对词吟诗赢来的,她死都不会上来。      糊里糊涂的承了他的情,这让程若惜心里有些复杂。      望着岸边灯火处的方如卿,飘扬雪花似是为了点缀他的俊美,让他仿佛成了一副会移动的美画。      程若惜不知道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按理说,因为上一世的事情,她就算不跟他结仇,也应该躲着他远远的才是,可他帮了她,而且不问缘由的相信了她。      有着上一世的记忆,就像是拥有了一座大山般沉重的秘密,她不能说,不能讲,怕引起不好的后果。      可他无条件的信任,还有不深究的态度,让她觉得找到了一个抒发心中郁结的秘密港口,她在承受不住心中压抑的时候,可以随时去那个地方暂歇。      程若惜知道自己的意志不够坚定,可重生之后,她觉得自己毫无建树,即使有着上一世的记忆,她却依旧无法摆脱方氏和程大爷一家的纠缠,这让她挫败又无力。      她有时候真的好想找个人,把自己的经历大声的喊出来,可她不能,也不敢,只能把所有的事情堵在心里,那样的感觉让一直挫败无力的她觉得无比沉重。      她在方如卿露出了破绽,方如卿的聪慧,如果想知道她的秘密,她相信,只要他出手,她肯定会无所遁形。      所以当方如卿承诺,他会信任她,不深究她,她才会那么轻易的告诉了她知道的事情。      飘扬的雪花慢慢的加大,小舟上没有雨具,程若惜他们不能再在河面上久留。      划桨的船夫,重新划回他们原先登船的船坞处。      一下船,守在岸边的下人,立刻给她们递上了油伞。      程若惜撑着红色画红梅的油伞跟在穆雅馨的身后默默的走上岸边,岸边上的灯火映照红色的油伞泛起柔柔的光,落在伞上的雪花似乎被这样的柔光照融了一样,瞬间化作了水雾。      “四殿……闲哥哥。”      岸边的哪头,萧景闲和方如卿站在那边,走在前面的穆雅馨没想到他们还没走,有些喜出望外的加快了脚步。      相较于穆雅馨快步,程若惜就像个蜗牛一样,撑着伞缓缓的一步一步的靠近。      或许是因为他们觉得这种车程度的雪不需要撑伞吧,方如卿和萧景闲都没有撑伞,正因为这样他们的身上头上都坠落了一些白雪。      穆雅馨看着萧景闲身上的白雪,又看看了他周围,说道:“身边怎么都没带伺候的人?”      萧景闲随意的拍拍身上的雪,无所谓的笑了笑,“这么一点雪还弄不湿衣服。”      穆雅馨对他这种说法并不表示赞同,使了个眼色给自己的贴身丫鬟紫苏,紫苏默默领受,退到后面吩咐了一声,不一会儿后面就有人给方如卿和萧景闲递上了油伞。      方如卿的俊美让人无可否认,他原本只是站在那里就是一幅画了,何况这里还有灯火、雪花、泼墨的油伞一一为他点缀,就像为这幅画添上灵气一般,吸引着所有人的视线。      靠的越近就越受到他的吸引,甚至都迷失了神志。      就连走近的程若惜都差点淹没在俊美如画的身姿里,有瞬间她看着他如水清润的眼睛,居然忘了开口说话。      “这雪下的也不算太大,要不,我们还是去买一盏灯吧?”      要不是穆雅馨突然的站在她的面前,挡住了她和方如卿的视线,估计她还会默默的跟他对视下去。      心中升起一股尴尬和懊恼,程若惜下意识的咬了咬唇,她只顾看着方如卿连周围的声音都忽视了,甚至还失了礼数。      萧景闲虽然在外面隐藏自己的身份,可她既然与穆雅馨相交,就已经表示知道了他的身份,在外面就算不行大礼,也要好好的行一个见礼的,她居然愣神的忘记了。      程若惜想后知后觉的补上,可穆雅馨已经挡在了她的面前,询问了灯盏的事情,且其他人好像也并不在意什么礼节,所以她只能勉强的笑笑,表示同意。      雪有加大的趋势,不知道路上的人是回家讨伞了还是去什么地方避雪了,周围的人少了很多。      穆雅馨所说的那家买彩灯的地方,在长街的最里侧,人虽有减少但还是有些挤,带太多人不方便,所以穆雅馨只带了一个紫苏和四个侍卫,程若惜见他们一行人已经够多了,所以也让其他下人原地等候,就带了绿鹭一个人贴身伺候。      穆雅馨带的侍卫两个在前开路,两个侍卫在后面守护,她们走在中间,既然有萧景闲在,程若惜自然识趣的让出了穆雅馨身侧的位置,故意慢下几步走在他们的后面。      穆雅馨好像很久没有见到萧景闲了,抛下了女儿家的矜持,主动的询问了他很多的事情。      程若惜撑着伞默默的走在后面,望着下落的白雪,故意忽视跟她并肩的方如卿。      可方如卿却没有给她忽视的空间,他看着她,轻轻的说道:“穆小姐的兄长从西北回来了。”      程若惜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只是疑惑的看了他一眼,随即才想到,他说的是穆滔回来了,沐逸朗是和穆滔一起去参军的,他回来了,是不是沐逸朗也跟着回来了?      想到这里程若惜心中一阵激动,但是又想到,大军凯旋还要几日才能回来,而且他们回来应该是全城皆知才是,她今天并没有听到任何人提起过此事。      于是她狐疑的开口问道:“大军不是还要几日才能回京的吗?穆公子怎么提前回来了?雅馨姐姐她也没有说过。”      方如卿看出她的疑惑,笑了笑,看前面萧景闲一眼,意有所指的说道:“只要沾染到权势,很多事情都是不能再按常理走的。”看到程若惜也随着他的视线看了萧景闲一眼,知道她明白他的意思,顿了一下,他重新说道:      “穆公子提前进京,自然是先要进宫复命,他们下午才到,等他出了皇宫回府,穆小姐应该已经出门了,她不知道也不奇怪,闲公子没有跟她提,应该是想给她个惊喜。”      方如卿说的隐晦,程若惜却能明白他的意思,看来穆滔提前回京应该是跟皇家争斗有关,程若惜想到先前穆滔通敌叛国的传言,现在想想那时候虽然觉得是无稽之谈,可事后如果不是有人快速的扑灭传言的火苗,谁知道穆滔这个通敌叛国的罪是不是就成真了?      现在他不声不响的脱离大军提前回朝,看来因为四皇子的关系,他也被连累的不浅。      事实的详情程若惜不愿意多想,她现在唯一想知道的,是沐逸朗有没有跟他提前回来?      她看向方如卿,望着方如卿一成不变的儒雅笑颜,他不说,她就无法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什么。 第80章 买花灯 程若惜犹豫了一下正要准备开口询问方如卿沐逸朗有没有跟着回来?      这时穆雅馨转过头来,对着她说道:“若惜,你看前面那些灯是不是都很漂亮?我说的那家就在最里面,都被人挤满了。”      程若惜顺着她说着的方向看了过去,果真,越到里面人就越多,灯盏的样式也就越精致精巧,在雪夜里愈发的玲珑精美。      买花灯这种事情,男子并不感兴趣,所以就只有程若惜和穆雅馨两人挤进摊位挑选。      就因为灯盏太多,虽然看着都挺好,可真要买,却挑来挑去总是拿不定主意。      程若惜还好,看到一盏黄色的虎型花灯,想到程若辰应该会喜欢,所以就买下了。      因为身边就带了绿鹭一人,她也不好买太多花灯,看到人群中有人买了栗子糕,记得程二爷和孙姨娘都挺喜欢吃这个,她转头对着还在挑花灯的穆雅馨说道:   “雅馨姐姐,你先慢慢挑,我想去买些栗子糕回去。”   正在专注挑花灯的穆雅馨抬头,看到有人拿着栗子糕从她们身边走过,又看到卖栗子糕摊位就在不远处,说道:“那你去吧。”   得到首肯,程若惜点了点头,带着绿鹭一起就离开了。   “不远,她丢不了。”萧景闲看方如卿盯着程若惜的背影,眼睛都不眨一下,故意小声的调侃他。   方如卿就似没听见萧景闲的话一样,淡然的移开视线,抬头看了看飘洒的雪花,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冰冷的雪花刚接触到掌心立刻就化成了雪水,攥紧掌心,他再次打开手掌之后,掌心里就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了。   再次看向远处的程若惜,看了看手中已经没有何物的掌心,他牵动嘴角,似是无奈又似自嘲的浅笑了一下。   “大哥?!”   穆雅馨看着周围的彩灯都很漂亮,可就是无法决定买哪盏?最后还是决定去最里侧那家看看,谁知道她抬目一看,不但发现里侧那家挤满了人,而且还发现穆滔居然就站在外侧,这让穆雅馨不自觉的惊呼出声。   她这声惊呼,也引起了方如卿和萧景闲的注意,在场的人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果真穆滔就站在前面人群中的外围。   穆雅馨有些不敢置信,举步走到了穆滔的面前,似是觉得不真实似的,试探的喊了一声:“大哥?”   穆滔正在看着挤进人群中的人影,听到有人喊大哥,以为喊别人,他没太理睬。   穆雅馨以为他是因为自己带着面具,所以才没认出自己,她把面具拿了下来,揪住他的衣袖再次喊了一声,“大哥。”   有人揪住衣袖,这引起了穆滔的注意,转过头陡然看到一张清秀美艳的熟悉脸庞,他略微楞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的叫了一声,“雅馨?”   顿了顿,他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一遍,高兴的说道:“真是女大十八变,我离家也就一年光景,你变得我都快认不出了。”   穆雅馨见他回应自己,虽然听说他要回来,可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他,一年未见的大哥,让她又惊又喜又疑惑,她有些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只能顺着他的话说道:   “你也变了,变瘦了,也变黑了。”   穆滔似是把穆雅馨的话当做夸奖,挺了挺背,正要说些什么,看到萧景闲和方如卿就站在她的身后,他顿了一下,然后对着萧景闲似就要行大礼。   萧景闲害怕他行出大礼引人侧目,赶紧上前几步,勾住穆滔的肩膀,哥俩好的说道:“长途爬涉的从西北回来,怎么没在家休息?亏我还帮你保密,让你给雅馨一个惊喜。”   穆滔对于萧景闲这样的动作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他看了看四周,知道萧景闲的顾虑,配合的说道:“刚回京,心情有些激动,梳洗过后怎么也睡不着,听到家母说雅馨和……程家的三小姐来赏灯了,逸朗非要过来找,我们就陪着一起过来了。”   听到沐逸朗的名字,萧景闲悄悄的看了一眼方如卿,见他没有任何异常,沐逸朗无趣的挑了挑眉,收回勾在穆滔肩膀上的手,他看了看四周,似乎没看到沐逸朗的身影,正要开口询问,这时人群之中挤出一个身影,叫嚷道:   “都给本小姐让开,碰坏了本小姐的灯,把你们都拿去喂狗。”   这时一道男声在她的身侧,凉凉的斥道:“腿上有伤,还非要往人群里挤,到时候挤断了,有你哭的。”   “哼,不就是断条腿嘛,我才不会哭呢,这个可是你买给我的灯,你送我的第一份礼物呢 ,要是被挤坏了我才要哭。”   女子十六七岁的模样,穿着类似于游牧民族的裙袄,乌黑的头发随意的散放而下,头上带了一个滴绿色水滴额挂,她的皮肤不是很白,但她的眼睛很亮,眼神中带着隐隐的傲气。   她举止间没有其他女子的矜持谨慎,言行似是戏文里江湖女子那般洒脱奔放。   穆雅馨看着女子挤出人群很自然的靠在身侧男子的身上,抱着一盏玉兔灯,说着露骨的情话。   以前,她以为萧玉敏已经够奔放了,今日见到这个女子之后,她才发现,原来萧玉敏真的已经很是收敛了。   穆雅馨第一次见到一个女子当街大刺刺的与男子亲近,一瞬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反应,这时,她却看到自己的大哥凑到那个女子的面前,看着女子的腿,关心的问道:“腿伤没事吧?”   女子摇了摇头,不理会身侧男子的推搡,依旧顽固的靠在男子身上,说道:“有逸朗在,没人能挤到我,你看,这是他买给我的玉兔灯,漂亮吧?”   女子把手中的玉兔灯,放在穆滔面前提了提,含笑的眼睛,让人无法说出否定的词汇。   穆滔点了点头,想要接过她手中的玉兔灯,女子避开,很宝贝的样子说道:“我自己拿。”   穆雅馨看着对任何女子都不假辞色的大哥,因为她的拒绝黯然了神色,心中生出一个不好的预感,望着女子完全露骨的情谊,穆雅馨有些为自己的大哥担心起来。   穆雅馨看着穆滔黯然的样子,作为妹妹不由自主的心生怜惜,看他没有打伞,肩上落上了雪花,就撑着伞走到他身边为他挡雪,拿出手帕帮他身上的雪花弹掉。   “我没事,倩瑶她腿上有伤,你和她一起撑伞吧。”   穆雅馨还没把穆滔身上的雪弹完,穆滔就把她连人带伞一起推到了那个女子的身边。   “大哥……”被不由分说推过去的穆雅馨有些局促,她不明白为什么穆滔为什么要这么紧张?   穆雅馨的这声大哥引起了沐逸朗的注意,他推开靠在他身上的上官倩瑶,站到穆雅馨的面前,有些激动的问道:   “你是穆滔的妹妹?那若惜呢?她今天不是跟你一起出来赏灯的吗?”   说完,举目张望的找了找,当看到方如卿的时候,他故意略过,其实他挤出人群就发现了方如卿他们。   看到萧景闲在,知道在外面不易张扬,沐逸朗微微的对他额首,算是已经打过了招呼,对于方如卿,他只是睨了一眼,并不打算与他寒暄。   “你与若惜认识?”   穆雅馨看着刚才还跟其他女子靠在一块的沐逸朗,用着十分期待的样子询问着程若惜,不知道他是谁的穆雅馨,对眼前奇怪的关系不解,深深皱起了眉头。   “哎呦~”沐逸朗刚要回答穆雅馨的话,上官倩瑶好像因为失去了依靠,受伤的左腿吃力受疼,揪紧了眉梢弯下身用手捂着。   “怎么了?”穆雅馨看着她弯身疼呼,正要帮忙查看。   穆滔却紧张的先窜了出来,看着疼的弯下身的上官倩瑶,想伸手帮忙,可却被上官倩瑶果断的挥开了。   “腿又疼了?”听到她的呼疼,沐逸朗也紧张的凑了上去。   他刚靠近,上官倩瑶就站直了身子,把整个身体都靠在他的身上,责怪的看着他说道:   “你明知道我腿上有伤,还推开我。”   沐逸朗看着她奸计得逞的样子,知道她是故意装疼的,瞪了她一眼,无奈的呼了一口气,可却没有生气,也没再推开她,任由她靠在自己的身上。   穆滔看着被上官倩瑶挥开的手,再看到她靠在沐逸朗身上那种满足的表情之后,他神色黯然的移开视线。   看到他们之间的互动,站在一边一直没说话的方如卿和萧景闲对视了一眼,心中有数的站在一边,什么也没说的继续看着。 第81章 刺客 程若惜带着绿鹭买了一些栗子糕,看着雪越下越大,周围的人也越来越少,知道不易再在外面久待。      买了栗子糕之后,不敢耽搁的就回身去找穆雅馨他们,可是走回去之后,发现他们已经不在原来的摊位了。      程若惜心下一惊,还以为跟他们走散了,这时绿鹭发现最里侧的摊位,持着伞背对着她们站在人群外的萧景闲和方如卿。      程若惜想到穆雅馨说过,长街里有一家灯盏很精致,远远望去那里人真的很多,应该就是穆雅馨说的那家了吧。      带着绿鹭一起走了过去,走在前面的程若惜因为萧景闲和方如卿的背影遮挡,看不见里面的情形,当程若惜伸头张望,试图在他们两的缝隙间找到穆雅馨的时候,就听绿鹭“啊”叫一声。      程若惜不解的回头,发现绿鹭被人撞到在地,她手上提着的栗子糕还有她买的虎形花灯全部摔倒了地面上。      望着破裂的花灯,还有刚买回来就撒到地面的栗子糕,绿鹭跌坐在潮湿的地面上,可伶兮兮的仰望着程若惜。      程若惜看着已经被人踩踏的栗子糕,可惜的轻叹了一声,拉起一副快要哭出来的绿鹭,程若惜柔声说道:“这不怪你,没摔疼吧?”      绿鹭像是犯错的小孩,低着头,梗硬道:“奴婢愚笨,奴婢……”说着说着似是快要哭出声了似的,不敢再往下面说下去。      程若惜知道她老实,知道她把手中的事情办砸了之后,就算没人责怪她,她自己也会自责的无以加复,程若惜看着她这个样子也没安慰她。      她眺望刚才那个撞到绿鹭的身影,可却发现那个身影已经消失在人群中了。      之所以寻找那个人影,是因为她好像在那个身影走过身边的时候,好像看到他腰间暗藏了一个发亮的东西,一开始她以为是匕首。      在这个京城,看家护院,官府护卫,带刀带匕首出门都很正常,所以她刚看到的时候,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可现在想想,那个人影行色匆匆,撞到了人连头都没回,而且……程若惜细想了想,那个人腰间暗藏的好像不是匕首,好像是一种暗器,因为那人走的太快,她只是瞄了一眼看的并不是很清楚。      “你是穆滔的妹妹?那若惜呢?她今天不是跟你一起出来赏灯的吗?”      程若惜原本还想仔细想想的,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到自己的耳膜,她有些不敢置信的循声望去,听到声音是在方如卿他们前面传出来的。      这让她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向着方如卿他们靠近。      靠近之后,她从他们背面的缝隙看到了沐逸朗的身影,看到变的更有男子气概的沐逸朗,她不自觉的提起脚步。      “哎呦~”她还没提起脚步,就听到一声女声的疼呼,下一刻就看到沐逸朗紧张的凑前查看。      程若惜看到女子的脸,就像是被人点住了穴位一样,睁大了眼睛,定定的站在原地,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上官倩瑶,居然是上官倩瑶!程若惜的脑袋就像被闷棍狠狠敲了一下,耳边传来嗡嗡的蜂鸣声,虽然知道上官倩瑶肯定会出现,可她这么突然的出现让她毫无思想准备。      “你明知道我腿上有伤,还推开我。”      尤其看到她亲昵的依靠在沐逸朗身上,沐逸朗却完全没有推开的打算,程若惜更是心绪翻涌。      突然出现的场面,让程若惜陷入混乱,混乱的让她想不起,沐逸朗和上官倩瑶的关系到底是好是坏?      “小姐。”或许是程若惜僵硬的表情实在太过让人不安,不安的让低沉的绿鹭都发现了异常,她顺着她的视线,看到沐逸朗和另外一个女子亲昵的靠在一起,担忧的唤了声程若惜。      她的一声轻唤,让背对着她们的方如卿和萧景闲不自觉的转身,当看到面色难看的程若惜出现在身后,方如卿眼神复杂的看了她一眼,蠕动嘴角他想说些什么?      这时,沐逸朗他们也发现了程若惜,看到程若惜,沐逸朗的眼睛明显的一亮,当发现程若惜面色难看的看着他和上官倩瑶之间的亲昵之后,沐逸朗慌张的推开上官倩瑶。      没想到会被再次推开,上官倩瑶有些踉跄的向后退了退,要不是穆滔伸手快扶住了她,估计这次真的牵动腿伤的她真的要摔倒在地了。      “你听我解释,不是你看到的这样,她的腿受伤了不能久站受力,所以我才让她靠着我的。”      沐逸朗上前几步,原本想走到程若惜面前,可是看着程若惜下一刻就要转身走人的样子,他不敢走的太近,试图先跟她解释清楚。      程若惜耳鸣未消,听着沐逸朗的声音,似乎是从远方传进耳里的一样。      她看着沐逸朗诚恳的神色,在看了看站在他身后的上官倩瑶用着居高的眼神打量着她的表情,这让她想起上一世,她第一次与她见面的情形,那时,她也是用这种居高的眼神打量着她,似是不明白她这种被人转送的贱妾,为什么能勾住她丈夫的心?她似是要在她的身上盯出一个洞,一直那样无声的看着她。      虽然这一世,她已经不是沐逸朗的妻子,可是被她那样看着,程若惜还是觉得自卑与心虚,感觉真的就像自己勾引了别人的丈夫似的,程若惜受不了那种视线,只能逼着自己移开双目。      下意识的逃避视线,这让她不经意的捕捉到一道寒光,疑惑的定眼望去,发现黑夜屋顶的青瓦之上中间凸起的瓦片,有一个细细的东西架在上面,纷落的雪花还有四周照耀的光晕,把那个细细的东西映上了白色的光影,在一个角度闪耀间那个光影反射出刺眼的冷色绿光。      “若惜……”      看着程若惜移开视线不愿看他的样子,沐逸朗更慌了,他想疾步的靠近程若惜。      沐逸朗刚抬脚走了两步,就见程若惜转头看向了他,惊叫道:“屋顶有人,小心……”      她的话没说完,沐逸朗眼角的余光就发现一个发着翠绿的东西,飞向萧景闲,在战场中他已经学会了随机应变,反射性的就近把萧景闲扑倒翻身滚开。      那个翠绿的东西擦过萧景闲的胸膛处的衣襟,射在他们身侧的地面上,那是一个淬了毒的短箭,两人还来不及细看形状。      在争相奔跑吵闹的人群之中,居然还有暗杀者,他们在地下还没起身,就有一把匕首向他们袭来。      铮亮的刀尖,没有一丝犹豫和停顿,直直的刺向萧景闲的头顶,趴在萧景闲身上的沐逸朗反射性的攥住那个握住匕首的手。      刺杀者没想到沐逸朗反应如此灵敏,略微吃了一惊,不过暗杀着也是训练有素的,见他拿着匕首的手被抓住,他毫不迟疑的把匕首换到另一只手上,然后再次快速的刺向萧景闲。      沐逸朗因为还是趴着的姿势,一只手还奋力的抓着刺客的手,没想到刺客反应如此迅速,居然换手行刺,刹那间的变换,加上他姿势的原因,让他无法及时反应。      “锵~”就在沐逸朗俯下身,为萧景闲挡刀的时候,这时不知何处一只长剑射掉了刺客手中的匕首,就在刺客和萧景闲为这一精准的一箭吃惊的时候,下一刻这精准的一箭射向了刺客的脑门,刺客似乎还不知道发什么了什么事情,睁大着眼睛倒了下去。      沐逸朗趁这个空档,迅速起身,顺便也把萧景闲拉了起来。      刺客不给他们任何喘息的机会,他们才刚站起身,一群刺客集体群攻向他们袭来,沐逸朗抽出腰间长剑迎战,虽然穆滔也加入帮忙,可他们再厉害也无法一下子解决掉所有人。   幸好,这时候不知何处的弓箭,精准的齐射将他们全部射死了。   沐逸朗虽然不知道弓箭是从什么地方射过来的,但是明显的是友方,看着躺在四周的刺客,危险解除,沐逸朗抬头首先看向程若惜的方向。   程若惜持着油伞站在那里,他身边的方如卿一只手捂着她的双眼,一只手持着油伞站在她的身边,一副什么也没发生的淡然表情,血泊之中,程若惜一身的火红,方如卿一身的雪白,他的一只手遮在她的眼上,飘洒的雪坠落在他们的油伞之上,他们无声的站在那里,那样的自然,自然的让沐逸朗觉得刺目。   二话不说,上前一步就挥开了方如卿放在程若惜眼上的手。   眼睛覆盖的暖意离开,程若惜微颤着睫翼犹豫着要不要睁开。   在她大声对沐逸朗示警之后,下一刻她的双眼就被一只大手抚上,耳边传来低低的如温玉相击的声音,“不要看。”   如玉的声音轻轻的说出三个字,低柔沉稳,不自觉的就安抚了她紧张的心情。 第82章 关系 少了大掌的压制,程若惜还是抵不住心中的好奇,睁开了眼睛,当看到自己的周围躺满了死尸的时候,她吓得惊叫一声,手中的伞随着她的惊叫摔倒在地,也记不得什么男女大防了,下意识的扑到沐逸朗的怀里,有些颤抖的捂住自己的嘴巴。      沐逸朗感受到怀中人儿的颤抖,有些后悔自己刚才挥开方如卿的手,他虽然不喜欢看到方如卿和程若惜亲近,但更不喜欢程若惜这般饱受惊吓的样子。      为了驱走她的恐惧,他收拢双臂,让她倚在自己的怀里,用自己的胸膛遮挡她的视线,免得她看到外面血腥的场面更加的恐惧。      方如卿从头到尾都是平静的看着,似是眼前的一切跟平常所见并无差别,他的表情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      望着沐逸朗紧紧的圈起程若惜,他的眼神闪了闪,移开了视线。      程若惜身边的绿鹭早就吓晕了过去,旁边的穆雅馨是个沉得住气的,被四个侍卫守在中间,丫鬟紫苏虽吓得直发抖,却依旧站在她的身边扶着她。      不远处的萧景闲,看着眼前的死尸,拿起脚边的那枚淬毒的短箭,随手捡起一把刺客用的匕首。      他拿着短箭和匕首细看,当发现匕首迎着光,与淬毒的短箭泛出同样的幽光时,他自嘲的笑了。      用着嘲讽的口吻说道:“看来为了杀我,他们还真是不遗余力。”      方如卿看了一眼沐逸朗怀里的程若惜,看着她被沐逸朗完全的包围在怀中,略微殓眉,移开视线,准备转身去萧景闲的身边,这时听到对面穆滔惊呼道:      “倩瑶,你怎么受伤了?是匕首还是短箭伤的?”穆滔看着上官倩瑶跌坐在地面上,直直的呆望着沐逸朗,看着她手臂上的伤口,焦急的晃着她的双肩,催促道:“你说话呀,那些都是有毒的,万一你是被那些伤的……”穆滔不敢说下去,看着她不好的脸色,他立刻想到的是,他要带她去找大夫,身随心动,他什么都没想的就想把她抱起来去找大夫。      可上官倩瑶并不给他机会,她奋力的挥开他,抬起头对着抱着程若惜的沐逸朗喊道:      “沐逸朗,我受伤了,我被那些毒箭毒匕首划伤了,你还管不管我?”      护着程若惜的沐逸朗听到她这样的叫喊,侧头看向她,当他看到她跌坐在地面,手臂上的衣袖被划开一个大口,上面还沾着血迹。      他立刻就紧张了起来,推开怀中的程若惜,跑到她的面前,看着她被划开的手臂,紧张道:“怎么会这样?”      转头看到脚边一把匕首泛着翠幽幽的光,他二话不说的把她抱了起来。      穆滔也跟着起身,指着程若惜身后的方向,急切的说道:“前面有一家医馆。”      沐逸朗抱着上官倩瑶抬脚就朝着他指的方向跑去。      当经过程若惜身边的时候,他犹豫想要停步,跟在身边的穆滔看出他的意图,抓着他的袖子没有给他停步的机会,焦急的大声道:“她有人会照顾,倩瑶中毒了,晚一点就没命了。”      听到穆滔这么说,沐逸朗没在迟疑,抱着上官倩瑶朝着医馆的方向狂跑而去。      程若惜被沐逸朗推开之后,再次看到周围的死尸,那些死尸的血液顺着他们的身体,缓缓的流淌在路面上,刺鼻的血腥味让程若惜觉得自己就像站在血池之中。      白白的雪花似是要掩盖这样的红色极速的下落着,可惜红色的血液吸食了白色,白色并不能遮掩这样触目的红色。      微微的寒意,触目的红色,这让她想起她在上一世,最后一刻在马车时的样子,看着沐逸朗对上官倩瑶的紧张,也让她想到了她在将军府时的种种。      看着眼前的一切,程若惜的脑海里不自觉的闪现着以前。      当沐逸朗抱着上官倩瑶走到她的身边,她看到了上官倩瑶那势在必得和示威的眼神。也看到了沐逸朗脸上真切的紧张和心急。      她瞬间推翻了自己先前认定的坚定,她一直介怀着上官倩瑶的出现,以为上官倩瑶是她和沐逸朗之间的阻碍者。      现在才发现自己有可能才是沐逸朗和她之间的阻碍者,毕竟上官倩瑶和他上一世才是真正的夫妻。      望着天上大雪茫茫,地上血红斑斑,程若惜分不清她此刻站的地方,是白色多一些,还是红色多一些,也分不清自己记忆中的沐逸朗和上官倩瑶相互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感情。   眼前和脑海都变的混沌模糊,如泉涌沸腾的情绪,让她失去了站立的力气。   她感觉自己倒在一个宽阔的怀里,很温暖,怀中的青竹茶香,掩盖了刺鼻的血腥味,让她紧绷的神经稍微缓和。   “若惜?”好听的声音带着急切的关怀,伴着掉落的雪声,悠悠的传进她的耳膜 ,她不想闭上眼睛,可是疲惫的心神,还是让她无力的认输。   “原来自己的名字这么好听。”在合起眼帘之时,这是她最后的想法。   ——————   很显然,对于程家而言,这是最糟糕的新年,除夕的时候就发生了各种不愉快,原想在元宵节之时,挽回一些喜庆的气氛。   可没想到,自家三小姐好端端的出门,却遇到朝廷追剿越狱的逃犯,受惊过度晕倒当场,幸好方表少爷遇见,及时送回家门,才没出大问题。   可三小姐这一晕,就卧床好几日,大夫说是受到惊吓加之风寒入体,才导致三小姐高烧反复。   程二爷原本不是很相信命理之说,可程家总是诸事不顺,这让他不免有些怀疑,他们家是不是冲撞了什么?甚至都考虑要不要驱驱邪了。   如果程家现在还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估计就是沐逸朗回来了,而且还被封了武官。   这个消息总算稍稍冲散了程二爷和柳氏心中的阴郁。   可是他们还没高兴多久,就发现,沐逸朗这一次回来,身边还带了一个女子,沐逸朗对那个女子可谓是纵容、顺从。   沐逸朗的性子程家人都是知道的,他对想接近他的女子,没有疾言厉色就已经很不易了,居然还对那个女子百般顺从,甚至他来看程若惜时,那个女子派人找他,他居然就走了。   这让程二爷和柳氏稍缓的心又提了起来,甚至还比以前更加的阴郁。   对于这个可能会威胁到程若惜未来主母之位的存在,程家重而重之的,甚至专门打探了那女子的背景。   听到那女子是明郡王的妹妹,跟沐逸朗相识在军营,腿上的伤是为救沐逸朗之时所受的,对沐逸朗痴心一片,势在必得。   程家的人不免都为程若惜担心,尤其是柳氏最为忧心,明郡王的妹妹身份尊贵,不是他们这种商户能随意得罪的,万一要是明郡王的妹妹以家世压人,到时就算程若惜和沐逸朗有婚约,迫于明郡王府的威吓,那纸婚约也就形同虚设。   对于家人的担忧,程若惜都知道,也知道家人在她的面前不提这件事,是为了考虑她的感受。 在生病的时候,梦到最多的就是前一世的事情,在养病的期间,她也想了很多,沐逸朗来看她的时候,也跟她解释了,说他之所以会纵容顺从上官倩瑶,就是因为上官倩瑶的腿伤是为他所受,他对她没有半点的私情。   程若惜相信沐逸朗的说辞,可是她却过不了自己的这道坎,一想到上一世他们是夫妻,这一世他们的关系,并没有她想的那么糟糕,她不免就想,自己是不是阻拦姻缘的阻碍者。   她以前的坚定,是站在沐逸朗完全无意于上官倩瑶之上的,现在看着沐逸朗并不是对上官倩瑶无意的样子,她迷茫了…… 第83章 散步 程若惜顺从柳氏的安排,身子好了之后,带着自己闲暇时为沐逸朗做好的衣服,还有一些补品去找沐他。      沐逸朗所住的宅院是沐逸清在京城时,为了方便生活,买的小宅院,现在正好给沐逸朗住。      宅院不大,程若惜带着丫鬟进了大门,就看到四方的小院,正前方的不用想就是厅堂。      侧面的两间应该是一个卧房,一个是书房,正厅的后面还有一个小院,程若惜猜想应该是厨房和耳房。      这原本是沐逸清住的地方,他在房门前各修葺了一个小花圃,里面种着的冬梅正迎风而立,院中心青砖砌高的圆形中移栽了一棵一人高的常青树,让人进门的第一眼就能看见清脆的绿意。      前几日刚下完雪,雪还为完全的融化,所以常青树上还有梅花树上还有些白雪覆盖。      “三小姐!快进屋,里面火炭已经生好了。”      程若惜他们来的时候,是小六迎接的,她来没通知沐逸朗,所以小六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一开始听到沐逸朗不在家,程若惜奇怪了一下,听小六说沐逸朗只是在附近散步很快就能回来,程若惜疑惑不减,不过也没急着询问。      既然知道沐逸朗只是在周边散步,她自然是进屋等他,进入小厅的里面,炭火已经燃燃升起,她把身上的外披褪下,交给绿鹭,褪下鞋子坐在软垫上,抱着小六准备好的热茶取暖。      “难怪逸朗哥还没进京,就写信把你从阳城叫了过来,看你这么一会儿功夫,就把这里准备这般妥当了,以前他总是在我面前夸你办事麻利,今天我算是见识到了。”      程若惜真心的夸赞他,沐逸朗刚进京不久,府中的丫鬟随从就只有小六一人,她刚进门不久,小六就这么麻利的升起了火,准备好了茶,这样的速度,任谁都会赞叹。      听到程若惜的夸赞,小六面上的神色有些僵了僵,扯了扯了嘴角,他想说什么,可最终只能尴尬的笑了两声。“呵呵。”      程若惜没发现他的异常,仰起头,她问道:“逸朗哥他什么时候喜欢散步了?”      小六顿时觉得冷汗直冒,蠕动着嘴角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程若惜。      这时门外进来一个人影,小六见到她眼睛瞪得老大,恨不得立刻把她拖出去。      程若惜也发现了门口的身影,那是一个老妇,约摸五十多岁的样子,穿着的是暗蓝色的绣花锦袄,看着很普通,却是很好的面料。      “听闻有客进府,沐大人刚住进府内,什么都没有准备,老奴斗胆做了一些糕点来招待客人。”      老妇很恭敬的端着托盘进来,走近程若惜时,她退下鞋子,跪坐在地毯上,将托盘中的点心和水果放到程若惜面前的矮几上。      程若惜默默的看着老妇穿上鞋,勾着背恭敬的后退到小六的身边站着。      小六看到老妇走到身边,看着程若惜正在盯着她,知道自己应该站出去解释一下老妇的身份,可他在心里想了半天,还是不知道该怎么介绍她。      程若惜知道小六的为难,因为小六知道,如果她知道了老妇的身份,她并不会开心。      看着老妇穿着不俗,虽然态度恭敬,可那双倨傲的眼睛,却毫不客气的在她身上打量着。      如果程若惜不知道她是谁,她肯定会奇怪老妇的身份和来历。      但她是经历过一世的人,很不幸的,面前的老妇在她的上一世,也是她最熟悉不过的。      她是上官倩瑶的使唤麽麽,上官倩瑶是她伺候着长大的,两人的关系比起主仆更像家人。      既然她在这里,那么上官倩瑶,不用说也知道在什么地方了,也知道为什么从来没有散步习惯的沐逸朗,为什么会突然想去散步了。      程若惜突然有些后悔今天来这里,她想起身离开,可是这时大门口传来了笑声,让她这个想法立刻就夭折了。      “呵呵~亏你在战场上那么勇猛,散个步却能跌一跤,太好笑了,呵呵……”      “你还有脸笑,还不是因为你非拉着我出去散步,还故意踩结冰的地方走,我要不是顾忌你腿上的伤,我能跌倒吗?还笑?再笑我就把你扔出去。”      程若惜默默的听着外面的声音,端起手中的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茶。      小六也听到外面的声音,看着程若惜如此淡定的神色,他却没那么淡定,对着程若惜谄媚的笑了笑,下一刻就窜到门口,故意的高喊道:“爷回来了?三小姐正在屋里等你呢?”      正在扶着上官倩瑶进屋的沐逸朗,听到程若惜来了,原本温怒的神色一换,眼神一亮,笑意立刻展现在嘴角。      放开扶着上官倩瑶的手,他一个箭步走到门前,询问道:“她来了?”然后也不等小六回答就向屋内跨进,“你去把上官小姐扶进来。”      门外的上官倩瑶看着已经消失在门后的沐逸朗眼神划过一抹暗淡和倔强,转眼瞪了欲要前来扶她的小六一眼,骇的小六站在原地,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没发觉小六的纠结,沐逸朗看到屋内的程若惜正端坐在软垫上,他高兴的迎了上去。      “怎么突然就过来了?身体好全了吗?”看到绿鹭手上捧着她的外披,他从绿鹭手上拿了过来,脱掉鞋子,走到她的身边,给她重新披上,“房间的炭火刚升,一点都不暖,还是穿上好一些。”   程若惜拉了拉他给披上的外披,看到沐逸朗的衣角的下摆有些潮湿还沾着草屑,说道:“逸朗哥的衣服湿了,冬日冷,去换了吧?不要着凉了。”   沐逸朗不在意的笑了笑,拍了拍上面草屑 ,坐到她的对面说道:“没事,就沾湿了一点。”   程若惜原想说,把碳盆拿近一些好干的快一点,这时,在沐逸朗进来的时候,走出去的嬷嬷,已经把上官倩瑶扶进了门内,“沐逸朗!”   听到上官倩瑶的大喊,程若惜和沐逸朗同时的看向她。   上官倩瑶的视线只关注着沐逸朗,连一丝尾光都没有施舍给程若惜,被嬷嬷扶着走到沐逸朗的面前,也不脱鞋,踏上地垫,怒气冲冲的对沐逸朗叫到,“你就这么把我放在门外了?才几步路啊?你就那么着急?”   似是不愿仰视着她,沐逸朗起身,不耐的回道:“你叫什么叫?不就这几步路吗?我不是让小六去扶你了?”说完,他看向她旁边的嬷嬷,吩咐道:“把她扶回房歇着。”   上官倩瑶听到沐逸朗不耐的口气本就气的说不出话来了,见他居然还轻易的想把她打发回房,甚至还命令她的人扶她回去,她气结的伸手推搡了沐逸朗一下,说道:“郝嬷嬷是我的人,还轮不到你来吩咐。”   郝嬷嬷见上官倩瑶对沐逸朗口气不好,暗暗的拉扯了她好几下,可气头上的上官倩瑶理都不理,继续瞪大着眼睛跟沐逸朗对视。   沐逸朗的脾气不好,上官倩瑶当着程若惜的面对他大小声,这损了他的颜面,这让他火气更旺。   “这是爷的家,爷想吩咐谁就吩咐谁,你要是不高兴,立刻就给我滚出去,反正我本来就没同意你住进来。”   上官倩瑶没想到沐逸朗竟然如此不给她颜面,说话这么伤人,气的大吼出声。“沐逸朗!”   见他们剑拔弩张的样子,程若惜缓缓的起身,站到他们中间,柔声道:“逸朗哥,我来是有话对你说,正好跟上官姑娘有关,不如,我们三个心平气和的坐下来,好好聊聊。”   怒气正旺的沐逸朗听到程若惜的话,立刻浇熄了怒火 ,疑惑的问道:“你跟她有什么好谈的?”   上官倩瑶也是一副疑惑的样子,她身边的郝嬷嬷,面上虽没表露,但程若惜从她眼中,已经看出了戒备和防护。   程若惜忽略他们眼中各自的情绪,也不急着回答沐逸朗的疑问,只是坚持要坐下来聊。   沐逸朗拗不过她,只好吩咐小六多倒了两杯茶,然后把炭火向他们移近些之后,把他们都打发了出去。 第84章 谈话 屋内只剩下他们三人,上官倩瑶和沐逸朗对面而坐,程若惜坐在他们的中间,三人中间隔了一张矮桌,等门关上之后,是上官倩瑶开的口。      “你说你要谈的事跟我有关,是什么事?”      程若惜没有急着回答,只是淡淡的问道:“上官姑娘,现在住在这里?”      程若惜问的是上官倩瑶,紧张的却是沐逸朗,以为程若惜为此生气了,沐逸朗急着替她回答道:      “这件事,你听我解释,她是前天硬住进我家的,我怎么也赶不走,你也知道,她的腿是因我才受的伤,这京城她第一次来,她也没什么相熟的人,我只是想让她把腿伤治好之后,马上就把她送回去,你可不要多想。”      上官倩瑶见他说的如此决绝,咬牙切齿道:“你……!”      程若惜眼见他们又要吵架,立刻插话道:“逸朗哥,这里不是西北,你应该知道,一个女子住进一个男子的院落,那代表了什么?”      程若惜说着这些,虽然表情很平静,可她的心已经乱做了一团麻,她没想到,沐逸朗居然让上官倩瑶住了进来,在这个讲究男女大防礼仪道德的天子脚下,在这个无高堂在侧的四方小院,他居然让上官倩瑶住了进来。      程若惜的心口就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她觉得呼吸困难,觉得脑袋发蒙,她多么不希望想这些事情,可是有些事情,逼着她不得不去想。      比如,沐逸朗为什么会让上官倩瑶住进这里?这让她不得不会想,沐逸朗其实对上官倩瑶还是有情谊的,虽然不管这一世还是上一世,她都不知道他们相识的经过是怎样的?可目前她看到的,让她不由得会觉得沐逸朗对上官倩瑶是有男女之情的。      那么她该怎么办?是该鼓起十足的勇气,用尽所有的计谋,把上官倩瑶赶出她和沐逸朗之间,还是她默默的退出,让沐逸朗认清自己的感情?      沐逸朗看着程若惜清冷的表情,直觉的她话中有话,而且还不是好话,他皱起眉头,说道:      “可她并不是这边的女子,我们在军营中相识,那些男女大防的规矩,她和我之间没有遵守,跟其他男子之间她也没有遵守,我不能因为和她相熟之后,回京了,再跟她之间弄个男女大防出来,那样很奇怪。”      程若惜明白他的意思,可她的心绝没有因为他的解释而松快半分,只是无力的回道:      “可在这里就是讲究男女大防的地方,我爹和娘也算是开明的长辈,今天我过来找你,娘都是经过深思熟虑才让我来的,我跟你之间有婚约,只是见个面我娘都要顾及,你觉得你让一个女子住进院落,这样的事情,让我娘知道,让其他人知道,他们该怎么想?”      沐逸朗听着她说的话,把眉头皱的更深,隐隐的还带着不悦。      上官倩瑶看着沐逸朗变难看的脸色,轻哼一声,对着程若惜不屑说道:“哼,真是好笑,我行得正坐得稳,光明正大的住进来,怎么了?什么男女大防?我跟他又没怎么样,防什么?”      程若惜知道地域不一样,风俗也不一样,思想更是不一样,所以她没有跟上官倩瑶相争,只是轻声的问道:      “上官姑娘不屑以我们这边的风俗思想我能理解,可我和逸朗哥都是在这种风俗思想熏陶下长大的。”顿了顿,看了一眼身边的沐逸朗,略微迟疑了一下,重新看着上官倩瑶说道:      “既然上官姑娘不怪罪逸朗哥影响了你的名声,可否请姑娘立刻另搬他处,这里始终是讲究男女大防的地方,你这样和逸朗哥同进同出,让人看见终究惹人闲话,如果姑娘不愿搬,那就让逸朗哥把这个地方送给姑娘吧,反正这里原本就打算要卖的,逸朗哥现在已经是武官,这个院子他住,也嫌小了一些。”      看着上官倩瑶变成铁青色的脸,程若惜在心中也鄙视着自己,她觉得自己就像个争风吃醋的市井刁妇,故意依仗着自己有婚约在身,给喜欢自己丈夫的女人难看。      可她不得不这么做,今天来之前,柳氏找她谈话,她今年已经十五岁了,沐逸朗凯旋归来,身边带个身份不凡的高门贵女,柳氏怕沐逸朗变心,暗示她举办了及笄礼之后就要把她嫁给沐逸朗。      她还没让程二爷看清方氏的真面目,也没跟程大爷一家划清界限,她的及笄礼就在两个月之后,她不想在这种什么都没理清的情况下,嫁给沐逸朗。      方氏和程大爷那边,她一时半会想不出什么法子解决,所以沐逸朗这边,她不想再不清不楚。      沐逸朗没想到一向温婉的程若惜,居然当着他的面强势替他下决定,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眨了眨眼,有些不敢置信的呆看着她。      上官倩瑶的反应可没沐逸朗那么随和,听到程若惜的话,她瞪大了眼睛,嗤笑一声,口气不善道:      “你还没有过门吧?他的事情现在还轮不到你做主。”      程若惜对于她的这句表示很赞同,于是她看向沐逸朗,说道:      “上官姑娘说的对,这件事还要逸朗哥你自己做决定,如果逸朗哥同意我说的话,那么以后逸朗哥也要保持跟上官姑娘的距离,不然逸朗哥搬出去也就没有意义了。”      沐逸朗没想到矛头突然就指向了自己,他看着程若惜,似是突然不认识她一样,盯了她良久。      上官倩瑶受不了沐逸朗一直把视线放在别的女子身上,伸出手抓住沐逸朗放在桌面的手背,      “沐逸朗,你答应过我的,只要我的腿伤一日没好,你就照顾我一日,你不能言而无信。”      程若惜看着沐逸朗任由上官倩瑶抓着手背没有抽回手,心口更加的紧涩,她把视线移向了别处。      似是过了很久,沐逸朗才慢慢的抽回自己手,看了看上官倩瑶,又看了看程若惜。      见程若惜都不愿看他了,他的眉头都快打成了一个结,似是纠结了一下,他才开口说道:      “若惜,我对倩瑶有责任,我答应你,只要她腿伤好了,我绝不会再见她一面,跟她有多远就离多远,可是现在,我没办法放着她不管。”他伸手牵起她握着杯盏的手,郑重的保证道:      “我可以跟你发誓,我这辈子只会娶你为妻,除你之外,我绝不会再有第二个女人。”      沐逸朗的口气很坚定,程若惜看着他坦荡诚恳的眼神,感受着他大掌传来的炽热的温度,这一刻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觉得有些心酸。      上一世不管他说什么,她一个字都不信,这一世他所说的她都信,可是她的信任,却依旧改变不了他们之间的命运。      “碰”程若惜看到他们面前的矮几因为上官倩瑶的推动,直直的撞向沐逸朗,沐逸朗下意识的退让,握着她的大手就那样松开了。      矮几上的糕点果盘,茶壶杯盏相互碰撞,或滚落地面,或在矮几上混成一片。      “沐逸朗!你非要在我面前这样吗?”      上官倩瑶踉跄的站起,身体不知是因为牵动了腿伤还是愤怒?微微的轻颤着,清亮的双眼布上了淡淡的红色,她没有哭,而是愤怒痛心的看着沐逸朗。      “我堂堂明郡王府的千金,在明郡城我要找什么大夫找不到,借口寻医跟你来到这京城,我婉拒了娘娘给我安排的皇宫内院,非要住进你这个破烂小院,你就这么对我?”      说完她转头居高的指着程若惜,“她除了跟你婚约外,她那点比的上我?我跟你在战场上拼敌厮杀,我和你在敌营里相互照应,你为我斩敌、我为你挡箭,我们配合默契合作无间,如果换做是她,她能做到吗?”      沐逸朗因为上官倩瑶不其然推过来的矮几撞到了胸口,虽然退避及时撞的不是很重,可是还是让他显得有些狼狈,这让他有些气闷,这时候看到她居高的指着程若惜,心中更是不悦,站起身他挥开她指着程若惜的手,怒然的回道:      “她是我的妻子,我不需要我的妻子陪我上战场,陪我杀敌、给我当箭。”      沐逸朗这样的说辞,听在上官倩瑶的耳里,就好像否定了他和她前面的所经历的一切一样,深深的刺伤了上官倩瑶。      “妻子?沐逸朗,我告诉你,我上官倩瑶要的东西,从小到大就没有得不到的,你的妻子只可能是我。”      伤的越疼,上官倩瑶就变的越冷,心中也更加的坚定,看着沐逸朗还要说什么,她抢先的说道:      “你不是说,我的腿伤没好之前,你没办法不管我吗?我告诉你,我的腿伤永远都好不了了。”      看着沐逸朗听到她最后一句,露出的惊异表情,上官倩瑶就像是胜利了一样,高兴的笑了起来,然后慢慢的解释道:      “你不想想,我有腿伤在身,我哥哥怎么可能轻易答应我跟你来京城?要不是我的腿伤严重,我借口来京城找太医为我诊治,我哥哥怎么可能轻易放我出来?”      沐逸朗显然不相信这突然的消息,“你胡说,军医给你看伤的时候,我也在,他说你的腿伤虽然严重,但是只要花些时间好好保养,还是能痊愈的。”      上官倩瑶嗤笑一声,“那是我怕你知道真相自责,才让军医故意那么说的,事实上,我的腿伤到了筋脉,即使以后好了,我再也不能舞刀弄枪了,甚至不能久站,更不能走远路。”   沐逸朗听到上官倩瑶的话,呆愣的站在一边,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他只能呆呆的望着她。      程若惜深深的闭上了眼睛,上一世她跟上官倩瑶即使在一起生活了八年,可她们相见的机会并不多,因为沐逸朗没多久就把她与外界完全隔离,不管是府内还是府外,除了她院中的使唤下人,她就再也见不到任何人。      上官倩瑶的事情,她就隐隐的听到一些传闻,传闻她腿有隐疾,不能走太远的路,也不能站太久,是个半残废。      上一世她跟上官倩瑶只见过寥寥几面,时间都不是很长,没有看出她腿上有毛病,当时她听到这个传闻,只以为是讹传,并没有相信,但现在,她信了。 第85章 郝嬷嬷 上官倩瑶突然扔出的消息让沐逸朗和程若惜都变了脸色,她虽小胜了一把,可心中却已经没有胜利的喜悦,想到沐逸朗对她的态度,她就无比的挫败。      “咚咚咚~”上官倩瑶回到自己的房中,把桌面上的东西连着桌布全部都掀到地下,看着桌面的东西碎裂在地,她还是不解气,转过身看到墙上的字画,墙角上的花瓶全都撕了砸了。只要她能看到的,她能动的了的,她就想全部毁了。      郝嬷嬷默默的站在门边,看着上官倩瑶不顾自己的腿伤,一拐一拐的在屋中,把能砸的全部砸光之后,轻叹了一声她才慢慢进屋。      把房门关了起来。看着已经发泄的差不多的上官倩瑶,她略带苍老的声音轻声开口,劝道:      “小姐,您消消气,气坏自己不值得,不就是个沐逸朗吗?他只是个小小的武官,家世也没什么惊人,您若真喜欢,跟郡王爷一说,只要郡王爷同意,他只要开口,沐逸朗也只有乖乖听话的份。”      上官倩瑶听到她的劝慰,一点也没得到宽慰,看了她一眼,泄气的瘸着腿坐到就近的凳子上,看着她说道:      “他是沐逸朗,这几天相处下来,你难道还没看到他的脾气吗?他如果在乎我的身份,他就不会用那种态度对我了,再说,我以到京城来寻太医为借口,非要跟着沐逸朗来京的时候,已经把我哥气的都不想理我了,他现在听到沐逸朗据我与千里,说不定马上派人来把我押回家都来不及,还指望他为我出头?算了吧。”      看着上官倩瑶泄气的样子,郝嬷嬷慈祥的笑了笑,向她走近几步,说道:      “我的傻小姐,郡王爷就你这么个妹妹,你瞒着他女扮男装从军这么大的事,他都没跟你计较,你要进京求医他又岂会生气?他气的,是你不顾自己安危,替人受伤这件事,而且你腿伤还没好,就非要跟着沐逸朗进京,他更是不悦了,再说,你的心思只要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郡王爷他也是担心你,沐逸朗老早就表明自己有婚约在身,完全不把你放在眼里,他也是怕你受伤,现在看你这样子,不就已经受伤了吗?这让郡王爷看到,他怎能开怀?”      想到千里之外为她担忧的哥哥,她和缓了自己的脸色,静了静神,稍微收敛了些自己的脾气。      看到上官倩瑶冷静了下来,郝嬷嬷接着劝慰道:      “其实小姐不需如此生气,只是个沐逸朗而已,小姐虽不像玉敏郡主那样获封,可却也贵同郡主,说句大不敬的话,一般的郡主还及不上你呢,沐逸朗也就是个小小武官,家世也不惊人,你要是真那么喜欢他,只要央求郡王爷开口,别说他只是有婚约,就算他已经娶妻,他也得想法子把主妻的位子给空出来。”      上官倩瑶,抬眼看了一眼郝嬷嬷,侧过身转向桌面,轻叹了一口气说道:      “沐逸朗的那个性子,你不了解,他不是那种你用身份就能压得住的人,别说我哥只是个郡王了,他要是范起犟来,就算我哥是皇帝,他要不听,他还是不听,尤其事关他未婚妻。”说道这里,她停顿了一下,不甘心又羡慕的继续说道:      “在军营与他初识之时,私下与他交谈的时候,他说的最多的就是未婚妻,把她说的好像是天上有地下无似的,战事吃紧的时候,不管信能不能寄出去,他只要一得空就写信给她,看到她的一封回信,他就想吃了什么仙丹似的,跟敌人大战几夜他都不用合眼,你都不知道,敌人只不过抢了他未婚妻送他的玉佛颈链,他居然独自一人深入敌营,一路屠杀了上百人非要把那个玉佛颈链给讨回来。”      说到这里她不甘又羡慕的视线微微暗淡,轻叹了一声,继续道:      “以前我只是在戏文里,听说有这样的一个男子爱着那样的女子,可当我真正遇到的时候,那个男子,却已经有了心爱的女子,这让我不甘心,他的未婚妻比我条件好就算了,论样貌,我不比她差,论家世,她只不过是个商户之女而已,根本没法跟我比,最让我生气的,他的未婚妻居然是那个跟玉敏抢男人的程若惜,沐逸朗对她心心恋恋痴心一片,她居然趁着沐逸朗征战沙场之时,想着找下家改嫁,真是太不要脸了,最可气的,沐逸朗那个笨蛋,我把玉敏的信都给他看了,他居然还相信她,当真是愚不可及。”      想到这里,上官倩瑶气的猛拍一下桌面,恨不得把桌面拍穿。      看着上官倩瑶又动气的样子,站在旁边的郝嬷嬷,立刻开口劝道:      “小姐莫要动气,既然程若惜是那种朝秦暮楚的人,就不怕她不会露出她的真面目,沐逸朗不相信你给他看的信,那是因为他不识玉敏郡主,而且非亲眼所见,仅凭信件他也很难相信。”      上官倩瑶侧过头,问道:“那你意思我还要让他亲眼看到啊?程若惜那么有心机,沐逸朗大胜归来,封官封赏,而他的家世原本就比她家好,她又不是傻的,这时候怎么可能露出马脚,让沐逸朗这个如意夫君给跑了。”      郝嬷嬷看着她不满的表情,只是笑了笑,说道:      “我的小姐,她不是傻的,我们难道是傻的吗?”看到上官倩瑶不解的视线,她继续说道:      “我们既然知道她的真面目,干嘛非要等她自己揭开面具?我们可以找个适当的时机,帮她在沐逸朗面前揭开面具不就可以了吗?”      看着上官倩瑶依旧不解的视线,她苍老的面容高深莫测的一笑,然后向她贴近一步,认真的说道:      “小姐,你只要告诉老奴,你是不是真的就非沐逸朗不可,铁了心要嫁给他?”      上官倩瑶认真的回道:“嬷嬷,我是你带大的,我的心思别人不明白,难道你还看不明白吗?”      郝嬷嬷听到这样的回答,向前又走了一步,叹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上官倩瑶的头。然后后退几步,恢复到主仆关系,恭敬的说道:      “既然如此,那小姐就把这件事交给老奴来做,从小到大,小姐要的东西,老奴从来就没让小姐失望过,这次是小姐心爱的男子,老奴更不会让小姐失望,老奴保证,沐逸朗的妻子只会是你。”      上官倩瑶看着这个把自己带着带大的嬷嬷,虽然不知道嬷嬷打算用什么打算办法帮她得到沐逸朗,不过就像她所说,从小到大只要她想要的,她从没让她失望过。      虽然希望是自己让沐逸朗心甘情愿娶她,可是想到沐逸朗对她的态度,她只能对着郝嬷嬷点了点头。 第86章 蓝玉宝钗 程若惜不知道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从沐逸朗哪里回去的?只记得自己在出来的时候,一路上的寒风刮的她骨头疼,甚至都疼到了骨髓,疼到最后,她似乎都没了知觉。      回家之后的程若惜气色一直都不是很好,柳氏对此很担心,询问了程若惜去沐逸朗家的情况,程若惜又不愿意多说。      柳氏只能暗地里去询问绿鹭,绿鹭被逼的没办法,如实的把上官倩瑶住在沐逸朗家的事情说了出来,但程若惜他们关起门说了什么话?她就不知道了。      柳氏也没纠结程若惜他们谈了什么?光听到上官倩瑶住到沐逸朗的家,她就快晕倒了。      柳氏担心的不得了,把这件事告诉了程二爷,程二爷也为此担心,上官倩瑶如果是普通人家的女子,跟沐逸朗这么不清不楚的,以后为了堵住悠悠之口,还可以让她做个小妾。      可上官倩瑶是明郡王的妹妹,如果她真的对沐逸朗势在必得,到时候程若惜别说能嫁给沐逸朗为妻,说不定当妾都当不成。      程二爷是个会审时度势的生意人,他不像柳氏那样就只一味的想要维持住程若惜的这门婚约,他懂得齐大非偶的道理,那时跟沐家结亲时,他没想到沐家男子都进了仕途,而且前途一片大好。      所以程二爷没有生气,也没有去找沐逸朗说什么,安抚住了柳氏,写了一封书信给沐家之后,就没再做其他举动。   柳氏明白程二爷的意思,所以虽然担心程若惜但也没再多说什么?   程二爷和柳氏都没有追问她的事情,这让程若惜稍稍的喘了一口气。   日子平淡的过着,在这段时间如果说有什么事情的话,就是阳城的程若海寄了一封信给方氏,还有就是方玲的生辰到了,方如卿送了一个边疆蓝玉的发钗给她。   听说那发钗迎光晶莹透亮有流苏暗光流动,是难得一见的宝物 。   因为过年之后程府就发生了各种事情,所以程若惜的女红和规矩暂时都没有学了,孙姨娘看着她精神不好时不时就来找她聊天解闷。   这时候孙姨娘在她面前把方玲的那个蓝玉钗夸到天上去,无非就是想让程若惜出门走走。   程若惜会意,装着很有兴趣的样子,准备了礼物跟着孙姨娘一起去迎宾院去凑热闹。   说是凑热闹,迎宾院却安静的掉根针都能听得见,方玲自从住进程府,就很少出屋,也很少弄出响动,方玲似乎喜欢安静,安静的让让人要不是知道迎宾院住了一个客人,还以为迎宾院是空的。   见迎宾院如此安静,孙姨娘和程若惜奇怪的相视一眼。   当程若惜走近迎宾院的小院的时候,看见方玲站在小院的中心,手中似乎在拿着什么,因为她背对着她的,所以程若惜并没有看清她手中的是何物。   只见她似乎把手中的东西摔到了地上,然后踩上一脚,踩上几次之后才满意的退开了两步。   程若惜没有多想,只想着把自己的礼物交给她,然后寒暄几句就离开这里。   “若惜……”她正这么想着,却突然被旁边的孙姨娘拉住了。   “怎么了?”程若惜停下脚步,受到孙姨娘的影响,压低声音的问道。   孙姨娘迟疑了一下,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方玲,然后低声的说道:   “其实我本来不想麻烦你的,可是方姑娘她……似乎因为亲事的事情,对方公子,对我好像有些芥蒂,今天是她生辰,方公子想让她开心一些,所以我才想让你说服她出去散散心。”   程若惜楞了一下,不解道:“她为什么因为亲事的事情对你们产生芥蒂,我前几日还听娘说,你给她说的那门亲,她好像挺满意的,怎么突然会心存芥蒂了?”   孙姨娘轻叹了一声,说道:“这要怪大少爷,他突然写信过来,说是早就对方姑娘有意,想要娶她为妻,让老夫人给他做主呢。”   程若惜奇怪道:“大哥哥?他对方玲有意为什么不早说?怎么等到你为她说亲了,他才突然提出来?”   孙姨娘看了看身后的丫鬟们,把她稍微拉远一些,低声道:“大少爷这些年为什么没有定亲你不是不知道,他就是好高骛远,本来他想先娶到一个官家小姐之后,然后就请老夫人把方姑娘说给他做妾,他没想到方公子会托我做媒,所以知道方姑娘来京城说亲,他就急了,这就写信给了老夫人,老夫人见大少爷到现在还没说亲,也不挑了,已经写了信给方家,现在这个事等于就这么定了。”   程若惜听明白了,可她仍有狐疑,试探的问道:“所以她就怪你和方表哥把她叫到了京城,让她掉进了狼窝?”   见孙姨娘点头,程若惜觉得有些好笑,虽然她同情方玲婚姻不能自主,可这关孙姨娘和方如卿什么事?   自古儿女婚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方家主母先前不管,现在又要掺和进来,那也是程若海和老夫人的错,她有什么理由要去怪孙姨娘和方如卿?   上一世方玲把毁容之过迁怒与她,她还以为方玲只是毁容之后,导致性情大变所致,现在看来,她天生就是那种不分对错,不辨黑白的人。   程若惜对她本就没有好感,现在知道她是这种人,对她更就没有好感了。   随着孙姨娘走到她的面前,她和孙姨娘见她在地上捡着什么?   “方姑娘?”看她独自一人蹲在地下捡东西,孙姨娘有些奇怪的喊了她一声。   听到喊声,方玲站了起来,见到她们来,她极轻微的笑了笑,然后行了一个见礼,“孙姨娘,三小姐。”   程若惜跟着孙姨娘走上前,回了礼。   看到方玲身边都没有下人伺候,孙姨娘皱眉道:“这院子里的人都死哪去了?怎么放着方姑娘一个人在这里?看来不告诉二夫人好好的严惩他们,他们就不知道什么是本分。”   方玲神色平静,语气缓慢,淡淡的说道:“不怪他们,今日我生辰,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过,就把他们都打发走了。”   她这话中的意思好像似是也不欢迎她们一样,这让孙姨娘愣了一下,不过孙姨娘也是见过世面的,这点小尴尬她也没放在眼里,笑着道:   “这话怎么说的?既然是生辰,肯定是大家热热闹闹的一起过了才开心,方公子今日办完公务也会过来,老夫人和二爷的意思,就是还像上次一样,办个家宴,大家借着你的光,再热闹一回。”   方玲听着孙姨娘的话,并没有表示什么,只是默默的站着,没在说话,一时间没人说话,气氛又有些尴尬起来。   孙姨娘见身边的程若惜也没救场的打算,于是还是亲自上阵的找话题道:   “说道方少爷,听闻他送了一个边疆的蓝玉宝钗给你,方少爷的眼光向来不俗,他看中的东西肯定不一般,不知道我们能不能有幸一见?”   方玲看了孙姨娘一眼,然后转目看了一眼程若惜,平静无波的美目在转目间,闪耀出一种妖冶的寒光,那样的寒光闪的很快,快的让人以为自己眼花。   可程若惜却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就在程若惜奇怪,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眼神的时候,她把攥着的手帕摊开,里面是碎成一段段的蓝色玉石。   “这……这是怎么回事?”虽然蓝色玉石都快碎成了粉末,可是从上好的成色,还有碎掉的细末断节里,孙姨娘还是能猜出这个就是她听闻的那个边疆的蓝玉宝钗,就是因为看出来了,所以她才会如此吃惊。   相对于孙姨娘的吃惊,方玲却相当的淡漠,口气里也无惋惜或遗憾之意,只是淡淡的说:“刚才不小心掉到了地上,我没看见又踩了一脚,然后就碎成这样了。”   程若惜也只是淡淡的看着,听着方玲明显睁眼说瞎话的说辞,她也没有要拆穿她的打算。   方玲似乎对程若惜如此平静无波的表情很感兴趣,她直直的望着程若惜,似乎想从程若惜的脸上看出其他的东西。   孙姨娘还在为一个精致的宝物损坏惋惜着,接过方玲包裹着的宝石碎段,她看了看发现是真的无法修补了,只能深深的惋惜一声,重新包好之后还给方玲,说道:   “碎成这样,也无法修补了,真是可惜了。”   方玲无所谓的收到袖口里,没说话。   孙姨娘见又没人说话,只好看了一眼程若惜,看程若惜还是没打算说话的样子,只能还是她开口道:   “虽然可惜,但坏了就坏了,就不要多想了,今天是你的生辰,开心才是最主要的,现在天色还早,你来京城就没有出去逛过,三小姐正好得空,你们两年龄相仿,不如在宴席开始之前,你们结伴出去逛逛?” 第87章 方玲生辰 对于孙姨娘的提议,程若惜没有反对是因为她事先答应了孙姨娘。      可她没想到不怎么愿意出门的方玲,居然也轻易的答应了。      这让程若惜有些疑惑,她过个生辰,把院子伺候她的下人都打发走了,为的就是想一个人安静的待着。      怎么突然又愿意出门甚至和她一起逛街?      虽然想不通方玲的想法,但是已经答应了孙姨娘,所以她也只好陪同。      和她坐在一辆马车之上,一路无言的到了长街。      车夫停车之后,两人戴上帷帽,下了马车,程若惜不想漫无目的逛街,只能开口问道:      “不知你想要买什么?现在这个时辰,摊贩应该都没有出来,我知道前面有几家首饰和衣料的店面,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      “那就去首饰的店面看看吧。”因为她们两个人都带着帷帽,隔着两层纱程若惜看不清方玲的表情,只觉得她的声音淡淡的,带着一种寒意的清冷。      程若惜没在说什么,率先的走到了前头,走到首饰店面的时候,程若惜给她指了指,她也没二话的直接就进了店面。      现在是小晌午时分,带着冷意的街道,人影稀疏,程若惜带着方玲很快的就把长街的几家首饰的店面逛了一个遍。      方玲不知要挑什么样的首饰?挑了很久也没看到满意的,直到最后一家,店面是前几家最大的,里面的首饰花样繁多,从最便宜的到最贵的应有尽有。      程若惜见方玲一时半会也挑不出来,无聊的也在店面里看了看,当发现柜台后面的柜架上,有一个玉佛与原先她戴的非常相似的时候,不免好奇的多看了几眼。      她原先带的玉佛是外公的遗物,在沐逸朗从军的时候送给了他,沐逸朗虽说过,他回来时,会把玉佛还给她,可他回来之后,因为上官倩瑶的事情,他们一直都没说起玉佛的事情。      现在看到相似的玉佛,她倒是有些怀恋起来。      “老板,请把那个玉……”      “老板,把这个玉佛拿过来给我看一下。”      程若惜指着玉佛原本想拿来看看的,这时身边蹿出的女子比她更快的说出来。      听到熟悉的声音,程若惜有些不敢置信的转头,就看到上官倩瑶被郝嬷嬷扶着站在她的身边。      “姑娘,您真有眼光,这可是上好的北疆翠玉,打磨的师父也是有名的好手,您看着玉佛塑的,多精致。”      老板把玉佛拿到上官倩瑶的面前殷勤的给她做个介绍。      上官倩瑶是看到玉佛才进来的,加上程若惜又带着帷帽,所以一时还没发现她,只是专注的拿着玉佛,左瞧瞧右瞧瞧的细看着。      看完之后,她有些失望的低喃道:“像倒是挺像的,可是终究不是那个玉佛。”      把玉佛还给老板,她失神的转身就要离开。      她没发现程若惜,但她身边的郝嬷嬷在没进门的时候,就发现守在门外的绿鹭,所以程若惜站在旁边,她自然也就看见了,她暗暗的拉了拉上官倩瑶。      上官倩瑶有些奇怪的看着她,正打算问她什么事?      这时候的程若惜知道自己无法避免要与她寒暄,只能率先出声道:      “上官姑娘,好巧。”      听到程若惜的声音,上官倩瑶才发现自己身边站了一个人的似的,有些吃惊的看着她。      隔着帷帽她看了程若惜好一会儿,似乎才她把认出来的道:“原来是你啊?怎么?你也是出来帮沐逸朗找玉佛的。”      程若惜不明白她的意思,疑惑的道:“帮逸朗哥找玉佛?”顿了一下,她似是想到什么,吃惊道:“他把玉佛弄丢了?”      听出程若惜的吃惊,上官倩瑶有些不悦,“那么吃惊做什么?丢了不就丢了吗?有什么大不了?”      程若惜当然吃惊,那可是她外公的遗物啊!她跟柳氏保证过,说沐逸朗一定会把玉佛还给她的,现在沐逸朗把它弄丢了,柳氏肯定会失望,自己心中也难安。      “那可是我外公的遗物,他怎么把它弄丢了呢?他明明答应过我,会把它完好的还给我的。”      上官倩瑶只知道那个玉佛对沐逸朗很重要,没想到会跟程若惜有关,所以当听到程若惜这么说的时候,她又惊又怒,      “你外公的遗物了不起啊?你知不知道,他就因为寻那个玉佛,重返敌营,差点就死在哪里了,我的腿伤,就是在去救他的时候,替他挨的。”      顿了顿,她瞪着程若惜,切齿道:“早知道是你的东西,我在他没丢之前,就先把它偷过来毁了,省的害我跟他都遭了一番罪。”      说完,哼了一声,示意郝嬷嬷扶着她走了。      程若惜看着上官倩瑶的远去的背影,突然的信息,让她反应不过来,如果她够仔细,这时她应该注意到身旁的郝嬷嬷在走过她身边的时候,那意味深长的眼神绝对有问题。 可惜她脑海里只有刚才上官倩瑶的话。 她说她是为了救返回敌营去找玉佛的沐逸朗,才会腿上受伤的?      程若惜突然觉得好无力,老天爷这是在跟她开什么玩笑?她重生一世,以为重新来过,她可以跟沐逸朗在这一世修成正果。      没想到,在这一世,是她亲手把沐逸朗跟上官倩瑶绑到了一起。      老天爷这是要做什么?是要告诉她,她不管上一世还是这一世跟沐逸朗都不会有结果吗?是让她放弃吗?是让她不要强求任何事情吗?      程若惜就像被一道响雷打中,震得她七荤八素,迷失了所有的方向。      在旁边已经挑好东西的方玲,听到程若惜和上官倩瑶之间的谈话,还有她在程府下人哪里听到的传言,再看到程若惜失魂落魄的样子,似乎已经猜到了大半的事情。      有着帽纱的遮掩,让人看不清她此刻什么样的表情,但是她嫣红的薄唇勾起的弧度,如果有人细看的话,还是能清晰的看见的。      不过此刻在场的人并没有谁去关注她。      程若惜更是浑浑噩噩的连什么时候上车的自己都不知道,要不是方玲开口唤她,估计她一时半会都回不了神。      总算唤回程若惜神志的方玲,说道:“难得出来,我想去郊外看看。”   程若惜似是才发现坐在马车里,楞了一下,看了一眼对坐的方玲,花了一点一点时间才反应过来的点了点,然后高声的对车外的车夫道:“去郊外。”   外面的车夫没动,绿鹭的声音在车窗边传来进来,“小姐,外面的雪眼看着越下越大,这时候去郊外恐怕不妥。”   听到绿鹭的话,程若惜微微掀开窗帘,看着外面飘雪,她才发现她刚才真的失神太久了,连什么时候下雪了都不知道。   程若惜放下窗帘,看向方玲,“外面下雪了……”我们回去吧?这这句话在看到方玲似是执意想去郊外的眼神时,自动的消音。   想到今天是她生辰,程若惜轻叹了一声,再次高声对外说道:“去郊外。”   外面的车夫似是迟疑了一下,但主子已经发话了,他也不敢违命,最后还是赶着马车去了郊外。   按说过了元宵节之后,也就快入春了,应当越来越来暖才是,可是今年不知道是怎么了,从年底开始一直不好的天气,就一直延续着。   就算年后也没见过几次太阳,不是阴就是雨,要么就像现在这样,无预警的就飘起雪来,然后就越下越大。   车夫大概是想早去早回吧?出了城之后马车赶的很快,有可能进入郊林,道路没那么平坦了,车夫才慢慢的放缓了速度,等到最后马车无法前进的时候,他停下了马车。   马车停下之后,方玲率先掀开车帘走了出去。   程若惜随后走出,还没下车,程若惜居高的看见,方玲的头上除了一根木制的廉价头钗之外,就没看到其他的头饰。   程若惜记得她在出门的时候,头上还是有些金饰的,怎么她发了一会呆,她头上的金饰就全不见了?   这时方玲发现了她的视线,她顺势的问道:“你的头饰……?”   方玲摸了摸头上的木钗,还是那种带着寒意的淡漠回道:“这是我刚才买的,是我给自己买的生辰礼物。”   程若惜看着她别有深意的眼神,突然明白,原来她这是要给方如卿难看,为的就是告诉方如卿,他送她的蓝玉宝钗还不如她自己看中的廉价木钗吗?   她是想让方如卿不痛快?程若惜想从方玲淡漠的表情中看出些什么?   突然想到,方玲和方如卿之间的事情,她没有必要去关注。   于是她没在说什么,让绿鹭扶着她下了车。   他们现在待着的这个地方叫“围湖峰”,通过她们左手边的小道,可以走上一个山峰,走上去之后,四周都是山峰环绕,山峰的中心有一条通往护城河的长湖。   湖水映翠,人们就在山峰上撘了一个凉亭,可赏;春天时的山花灿烂,夏天时的迎风送爽,秋天时的落叶缤纷,冬日时的白雪映翠。 第88章 坠崖 天上的飘雪已经把周围的绿色添上了一层薄薄的白,这里人烟本就稀少,加上此刻落雪纷飞,估计这里除了他们应该不会再有其他人了。      程若惜见方玲没有戴帷帽,想了想,她也觉得来这里赏景,戴帷帽有些煞风景,所以就任由着绿鹭替她撑伞,也没带帷帽了。      这个地方不管是程若惜还是方玲都是第一次来,所以在听到车夫给她们介绍了这里之后,都觉得自己在这种天湿路滑的情况下,都没有能力去爬山峰。      两人很明智的顺着前方的小径,去到长湖的中段看景。      其实此刻最明智的选择应该是回家,可是方玲一点也没有要回家的意思,反而兴致高昂的带着伺候她的丫鬟领头向前,程若惜只能舍命陪君子了。      将外披的兜帽戴上,知道方玲爱静,程若惜只让绿鹭跟着,其他人的人都留下来看马车。      因为小径总是有伸出的枝干挡路,脚下又湿滑,狭窄的小径不能并排行走,少了绿鹭的搀扶程若惜走的有些艰难。      一段不长不短的路,走的程若惜生出了薄薄细汗。      前方先走的方玲似乎比她走的顺利些,已经将她拉后了好长一段。   为了快点跟上,她加快了脚步,她专心的走路却没有发现,她的身后有一个黑影一直都尾随在她身后……      等到湖水流淌的声音近在耳边,绿鹭为她扒开前面的矮木丛,程若惜钻了进去之后,豁然开朗的视线才让步行艰难的程若惜得到了丝丝的安慰。      眼前清澈的湖水有远处的湖泊向下顺着天然的石梯一层一层的流淌下来,被雪覆盖的白色忖在水流的两旁,伴着流水声让人仿若进入了一个洁净的水世界,洗涤着心中的污浊。      程若惜掀开头上的兜帽,突然□□的脑袋,被一股寒风吹的精神一震,变宽的视线,眼角的余光很快就发现了站在她下侧的方玲,发现她站的离水太近,程若惜有些想开口提醒。      这时方玲却弯身,捞起脚边因岸草阻拦没有流走的一片绿叶,她把绿叶捞起之后,看了看水流的中心,下一刻毫不犹豫的就把绿叶扔了过去。      看着绿叶随着流水流到了前方的陡崖,她轻喃道:“就算不愿随波逐流,你也没有反抗的本领。”      此时的程若惜已经走近了她,所以她的低喃,她听得很清楚。      程若惜知道她今天种种奇怪的举动,为的应该就是与程若海定亲的事情,虽然不想掺和她的事情,但毕竟都是女子,她明白那种身不由自,婚事不能自主的无奈感,想了一下,她还是开口了。      “我觉得你的婚事应该还有转机,方表哥现在已经有官位在身,他如果不同意,我相信不管是老夫人还是方家,应该都不会逼你。”      “呵。”方玲轻笑了一声,缓缓的站了起来,美目清冷的看着她,“转机?我不是正房嫡女,就算今日这婚事有转机,下一个呢?下下一个呢?你的那个方表哥,他是做官了,可那又怎样?他是当家主母亲认的嫡子,而我是小妾之女,嫡庶之分,云泥之别,我就算容貌再好,才华再高,你觉得我这个庶女能找到什么样的好亲事?”      看着眼前即使笼罩在兜帽下也美艳不减的女子,程若惜蹙眉,她没想到方玲会有这么卑微的想法,她一直以为拥有这样的美貌,应该会比他人会更自信一些才对。      “你何必这么妄自菲薄,以方表哥现在的成就,他想给你找一个殷实之家,过上安稳平凡的日子,那也不是什么难事。”      方玲嗤笑一声,“殷实之家?凭什么?”看着程若惜不解的眼神,她又笑了一声,“就因为我是个庶女,所以一个殷实之家,就是我最好的归宿了?就是我最大的赏赐吗?我应该痛哭流涕感恩戴德的向你那个方表哥磕头谢恩?”      方玲向她逼近一步,程若惜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凭什么?凭什么我跟他同父同母却是不同命运?凭什么我要接受他的恩赐?从小他就受人关注,他有父亲关爱,所以没人敢碰他,可我就要代他受过,我受再多的委屈只能自己忍着,连告状地方都没有,我们姨娘死了之后,他不久就成了堂堂正正的嫡子,他享福了,受苦的还是我,就因为我是他的妹妹,主母怕我沾他的光抢了她女儿的风头,就把我当丫鬟一样作践我。”      方玲似乎情绪激动一份就会向程若惜靠近一分,程若惜下意识的就会后退一分。      似乎察觉到自己越说越激动,她顿了顿,看着程若惜的视线轻轻移开,撇头看了一眼流动的水流之后,她再次看向程若惜,语气恢复到原先的清冷。      “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一个人待着吗?因为在方家的时候,就算我身边有丫鬟伺候,那个丫鬟在人后也从没把我当成主子,我讨厌那种人前人后的虚假面孔,所以我宁愿自己一个人待着。”      程若惜听出方玲语气里的怨怼,有些迟疑的问道:“你恨他?”      方玲顿了一下,说道:“恨?不,我不恨他,我只是无数次的祈祷着,希望他不要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孙姨娘给我说的亲事,就是你说的那个殷实之家,我感恩戴德的同意了,可就是因为有他在,就因为他今日的成就,所以程老夫人为了绑住他,把我送给了程若海,你说有转机,我告诉你,不会有转机,只要有他在,我这辈都不会有转机。”      程若惜虽然无意想帮方如卿说话,可是方玲的这个扭曲的思想,实在让人有些看不过去。      于是她淡淡的说道:“你不能把所有的事情,都怪罪到他的头上,你是他的亲妹妹,我相信他比谁都希望你能得到幸福。”      方玲看着为方如卿说话的程若惜,眼中的冷意更盛,不过她情绪却没有先前那般的激动,只是淡淡的盯了她一会,语带讽刺的说道:“你也喜欢上他了?”      看着程若惜张嘴要反驳,她抢先的接着说道:“他也喜欢你。”      望着程若惜无语的表情,方玲以为她不相信,继续说道:      “你不信?你知道为什么你好好的因缘里,为什么突然就冒出来一个明郡王的妹妹?我告诉你,就是因为他喜欢上了你,老天爷一直都偏帮着他,从小到大,他想得到的东西,就没他得不到的,从小因为庶子的身份,外面的人总是为他惋惜,所以老天爷就让我们的姨娘早死,然后让主母唯一的一个儿子也死了,让他成了嫡子,父亲让他考取功名为方家争光,他一副谪仙世外的样子,并没有放在心上,他不像一般的多书人那样平时就似捧着书,只在临考之时做做样子,老天爷就让他成了状元,还有这次,他只是看了一本书,写了一封信给明郡王,提了提自己的想法,老天爷就让他从六品直接就升了五品进了兵部,所以现在他喜欢上了你,老天爷就安排了一个明郡王的妹妹,为的就是破坏你的婚事,让你成为他的妻子…”      听着方玲带着嘲讽和幸灾乐祸的话语,程若惜越听越觉得方玲脑袋有些不清楚,不想在跟她多说,她打断她说道:“老天爷怎么安排,那是老天爷的事,我怎么选择那是我的事,我们出来的挺久了,现在雪下这么的大,我们也该回去了。”      说完,她把兜帽戴上,转身就要走。      方玲拉住她,似乎还想继续说。      程若惜本就不喜欢她,看她说不通,就想到了她上一世的种种行为,对她更是厌恶,下意识的挥开她拉住自己的手。      方玲没想到她会挥开她,或许出于倔强,她不认输的想再次拉住她,程若惜也出于本能的想躲开,不知道为什么她刚抬脚后退,脚踝处就好像被一个扔过来的石子击中,疼的她无法站立直接向后面倒去。      她离水流被就近,坡形的流道因为长年的流动,表面都非常的湿滑,加上突然的寒冷嵌入程若惜的四肢百骸,让她倒吸了一口凉气,程若惜还没来的急抓住什么来稳住下滑的身体,这时候她身上的外披因为她落水时反到了头顶,遮蔽了她的视线。      黑暗和透骨的寒冷同时来临,程若惜出于本能胡乱的想抓住什么来稳住自己的身体,可她不知道她越是挣扎越是加快自己下滑的速度,而且还适得其反的把自己推向了水流最强的中心点。      “小姐……!!!”   看到程若惜倒向水面,而且还滑到水流中心,在岸边的绿鹭和方玲都惊了一跳,绿鹭的慌张的喊了起来。   在她们专注水里的程若惜时,那个一直躲在树后的黑影,悄悄的离开了原地。      在水中挣扎的程若惜耳边响彻的水流声还有自己慌张的呼吸声让她分不清喊叫的声音是谁?她也没有经历去分辨或倾听远处离她越来越远的喊叫声。      “呼啦啦~”的声响离她越来越近,让她整个心都不自觉的揪紧,因为她知道这是瀑布的流水声,程若惜知道这一头有一处陡崖,如果她不及时稳住自己的身子,她很可能坠崖而死。      她慌了,重生一世她什么都没做,她不能这么死,老夫人和程大爷她都还没赶走,她不能这么死,她好后悔自己为什么先前那么温吞,她应该使尽一切手段把他们赶走的,如果现在自己就这么死了,那么程二爷他们的命运……      程若惜不敢想,她现在想得就是希望老天爷宰给她一次机会,只要让她把老夫人和程大爷赶走就行,其他的她不再强求。      或许是听到她的愿望吧,遮住她视线的外披被什么东西抚开了,就在程若惜看到光明想要抓住东西自救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身体悬在半空之中,陡崖的湖水连成瀑布,近看真的很美。      美的让她心惊,可是下坠的身体也没有多给她欣赏风景的时间,而且断崖上有很多的伸出的小树,每下坠一分,她就被伸出的枝干杆的生疼。      还没落入崖低,她先撞上了一棵碗口般粗壮的枝干,昏了过去。    第89章 掉入瀑布  慢慢被白雪染白的屋檐下,一个僻静的角落,一个黑影隐藏在树后,郝嬷嬷站在树前并没有走近,听到树影后黑影的禀报,她苍老的面容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然后说道: “这次事情你做的不错,要是程若惜她死了,我会向郡王给你请功的。” 树后的黑影,一直都没有露出面容,听到郝嬷嬷这句话,他只是低下脑袋意识恩谢,并没有多说其他。 郝嬷嬷对他这样不邀功的态度很是赞赏,点了点头,话锋一转继续说道: “前些时候我让人快马加鞭给郡王送了一封信,相信郡王已经收到了信件,你要注意郡王爷的举动,我们好提前配合。” 说完,她也不等黑影应答,看了一下四周无人,手一挥,黑影立刻会意,悄无声息的在树后消失了。 郝嬷嬷看着已经空荡荡的树后,想到程若惜掉入瀑布,程家的人肯定回来通知沐逸朗 ,既然要拆开沐逸朗和程若惜,就算程若惜九成会死,她也不希望沐逸朗会成为程若惜那一成成活的功臣,在脑海里思索了一番,她向着上官倩瑶的房间走去…… —————— 大雪纷飞的街道,一辆马车疾驶在入城的大道上,现在这个时候正是官员们办完公差回府的时辰,疾驶的马车虽华丽,但一看标示就非官家,在这个时辰在大道上急奔无疑是在冲撞贵人。      街道的百姓早早的就退到两旁,一边看着热闹,一边猜测着疾驶的马车到底有何事,居然冒着可能冲撞贵人的危险疾驶在大道上?      “吁~”百姓们正看着热闹,这时候马车还真是不负众望的差点就撞上了迎面而来的另一辆马车。      “眼瞎了,会不会赶车?”      差点被撞到的马夫,稳住马车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瞪着疾驶的马夫大吼。      吼过之后,看清马夫的脸,他楞了一下,惊讶的说道:“你不是程府的马夫吗?怎么……”      被称作程府的马夫,一脸的焦急,本不想理吼人的马夫,想赶着马车从侧面继续行驶,听到他认出自己,他也楞了一下,不过他还没来得及说啥,就看到刚才吼人的马夫后面车帘缓缓的掀起。      如玉一样的文雅容颜映入到所有人的视线之中,焦急的车夫,在看到他之后呆呆的唤了一句,“方公子。”似乎已经忘了他原本极速赶车的目的。      今日是方玲的生辰,既然要在程家为她庆生,方如卿自然要买些礼品酬谢程家,所以办完差从兵部出来之后,换掉官服,他就让车夫把他带到这里选一些夫人和小姐们的喜爱的东西,没想到会在半途中碰到程家的马夫,这让方如卿有些疑惑。      “进了城门,这里就是街道,何事如此匆忙,让你如此焦急?”      听到方如卿的问话,程家马夫才重新回神,慌张道:“不好了,不好了,三小姐落水了。”      方如卿原本如玉文雅的容颜,听到这句话,立刻出现了裂痕,紧皱起眉头,忘了平时的举步优雅,立刻跳下马车,快步的走到程家的马车,不顾礼数的掀开。      看着空空的马车,方如卿的如玉的脸庞立刻变的紫青。      马夫看到他的举动,知道方如卿是误会了,立刻解释道:“三小姐现在还在围湖峰中断的瀑布下面,我们试了好几次,就是下不去,没办法我只好先回去报信……”      方如卿没听马夫说完,他听到程若惜在围湖峰的下面就已经沉下了脸,二话没说,就把自己的马车卸了,牵出马,什么也没说的就骑上了上去,向着围湖峰的方向急奔。      方如卿的马夫从没见过方如卿如此焦急的样子,连声吩咐都没有,居然在人行往来的大道上不顾一切的驾马急奔,一时间愣在当场,陪着被卸下的马车静立在人群中。      方如卿很少骑马,突然骑上马而且还是疾驶,这让他好几次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迎面的风雪打的他如玉的脸生疼。      可是,此刻他似乎什么都感觉不到,也没有考虑到任何事,也不管自己骑马不熟练,在进入围湖峰的地界之后,他选择了去往围湖峰中断下游的路。      那是甚少有人走的路,丛林木枝甚多,对骑术不精的方如卿来说,是个非常艰辛的路,可他没有管这些,他此刻一心只想着快点到断崖瀑布的下方,早点找到程若惜。      于是他驾着马不管自己被伸展的木枝荆刺刮伤,还是不熟练的骑马技术随时都让他有摔马的可能,他完全无视自己的一切,依旧勉强着自己驾着马在树林的小径里前行着。      在他听到瀑布的流水声时,他有些急了,不顾树木的障碍鞭马急行,马儿出于自我的防护,本能的抗拒,一个仰蹄嘶鸣就把他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雪依旧在下着,地上依旧被覆盖上了白色,也幸亏如此他身上的衣服才没有染上淤泥,不过他依旧狼狈,忍着摔落的疼痛好不容易从地面上爬起,马儿却已经跑了。      望着马儿跑远的方向,方如卿抚了抚被摔了时磕伤的掌心,转开视线,他看向前方有着瀑布流水声的方向,没有半点迟疑的快步向那个方向跑去。      方如卿一直都是个文人,做什么事讲究的都是有利有节有度,举止都是优雅从容的。      可此刻的他,在雪幕的林间奔跑,没有半点的优雅,反而因为木枝荆刺的阻碍,让他奔跑的步伐看着有些可笑。      方如卿此刻的心中,没有任何想法,只有找到程若惜这一件事,终于瀑布的流水声近在咫尺,他奋力的拨开荆刺,看到了瀑布。      望着瀑布上一个个被折断的小树,方如卿跑到瀑布的正下方,并没有看到程若惜的身影,这让他有些着急,下意识的顺着水流看向下游。   终于,在不远处看到一个身影被冲在岸边。   方如卿心下一惊,忙跑了过去,把湿淋淋的程若惜捞向岸边,压出她腹中的积水之后,望着程若惜依旧逼着眼睛,惨白的脸颊,她冰冷的体温让方如卿的心凉的发颤。   他逼着自己不准多想,把她轻轻的抱了起来,这里他曾陪着萧景闲来过一次,记得在这周围有个山洞。   望着急落的雪花,方如卿抱着程若惜快步的想那个山洞走去。   幸好,这个山洞离他们不是很远,方如卿快步的把程若惜放进山洞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脱掉程若惜身上的湿衣,在脱到程若惜最后的里衣的时候,他有些迟疑,可是看着毫无转醒迹象的程若惜,他又决绝的把它脱了。   当然,在脱她衣服之前,他先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了,外披垫在她的身下,外衣棉袍就先盖在她的身上。   把自己保暖的衣服全部都程若惜盖上之后,他仅穿着里衣到外面去捡干柴,幸好这里的荆刺很多,枯草下面还有没有被雪花湿润的干柴,方如卿撑着冻得发抖身体在寒风和冷雪中,快速的捡了一些。   回到洞中之后,他马上生火,等到生好火之后,方如卿才来得及细细查看程若惜的情况。   看着程若惜苍白的脸色,他本欲探查她的体温,可是已经冻僵的身体已经感觉不到任何温度,他试着唤醒她,可是一点成效都没有。   望着她好无血色的脸,还有那羸弱到几乎无所觉的气息,方如卿看着已经靠到足够近的火堆。   他心里知道,程若惜现在很危险,如果再找不回温度,她就会死。   想到他以前读过的一本游记,里面就有一章,说的就是在雪中遇难然后两人相互以体温取暖的事情。   他不是大夫,无法判断那本游记说的是不是真的?可眼下的他似乎也没其他办法救她。   望着呼吸越来越虚无的程若惜,方如卿似乎别无选择,他先在火堆旁把自己冻僵的身体恢复些温度,然后把自己的里衣脱掉,钻到程若惜的身边。   很神奇的,在这样冰冷的气候下身体应该是无法立刻升温的,可在遮盖的衣物下,他的肌肤在碰到程若惜的肌肤之时,他似乎被烫到似的,整个人立刻暖了起来。   有些迟疑的,方如卿把她抱进怀里,轻轻的摩擦着她的肌肤,他记得游记里说过,这样可以让人更加快速的找回体温。   他的这些举动似乎很有效果,与她紧贴的方如卿能感觉到她冰冷的身体正在慢慢的升温,这让方如卿心中大喜,把她搂的更紧,让她与他贴的更密。   方如卿这里全神贯注的在照顾程若惜。   外面却因为程若惜的落水消息炸开了锅。   程府知道程若惜落水的消息之后,柳氏就急晕过去了,程二爷带着一群人亲自到这里找程若惜。   可是到瀑布下面并没有看到程若惜的影子,反而在程若惜他们山洞相反的发现了方如卿的马,一群人猜测方如卿肯定已经找到了程若惜,以为他们就在马周围的什么地方。   结果他们找错了方向,一直到天黑都没有找到人影。   在快到亥时的时候,接到消息的沐逸朗才带着人匆匆赶来。   程二爷一直没有找到程若惜,本就心里焦急难安,看到沐逸朗匆匆来迟,心中不快,在车夫回家报信之后,他立马就派人给沐逸朗送了信。   结果沐逸朗居然陪着上官倩瑶到武信候府去了,下人跑到武信候府送信,结果他陪着上官倩瑶和穆雅馨兄妹跑到闲王府去做客去了。   武信候府,程若惜跟穆雅馨有交情,程家的人自然敢上门送信,可是闲王府就不一样了,那是皇家,程家自然不敢去造次,所以程家的人只能作罢,等到沐逸朗回来听到消息再来帮忙了。   只是没想到沐逸朗会这么晚才来,程二爷想到自己的女儿生死不明,沐逸朗却陪着高门千金来往与皇亲国戚的之间春风得意,就没法给沐逸朗好脸色。   但是理智也告诉他,这不关沐逸朗的事,所以他也隐忍着没有乱发脾气,只是差了一个下人把他们寻找的过程告诉他之后,他就带着一批人到另外一个方向继续寻找。 第90章 苏醒 皑皑白雪将黑夜的林间映照的雪亮,就算没有火把的照耀,在林间搜寻的人们也能看清周围的景色。      虽然视线的阻碍得以解决,可是寒风肆虐的大雪之中寻人也是件不容易的事情。      程二爷带的下人们,已经在这样恶略的气候中,寻找了好几个时辰,有些底子不好的,已经冷的打起哆嗦,冻僵的身体连迈步都十分困难。      寒风凌冽的林间加上大雪纷飞,他们找了那么久,可是就是没找到程若惜他们,要不是知道方如卿已经先来找程若惜了,程二爷都快死心了。      就因为有方如卿的先到,所以程二爷坚信,方如卿已经找到了程若惜,他要做的就是找到他们的藏身之所。      再这样的冷风的雪夜里,程若惜又落了水,方如卿找到她之后肯定会先带她到一个避风的地方生火取暖。      可是他们找到方如卿的马之后,在马的周围已经找了很多的山洞,可是却没有看到他们的身影。      程二爷关心则乱,没有想过马儿自己跑掉的可能,现在看着夜色越来越深,找寻的人饿越来越疲惫,静下心之后,他才想到,程若惜落水之后,肯定浑身湿透,以方如卿的心细肯定会就近找个避风的地方,先生火给程若惜取暖才是。      想到这里,程二爷暗骂了自己一声“糊涂。”然后把下人们都集结起来,重现回到瀑布的周围仔细查找。      为了更快的找到程若惜,程二爷也派了人,把沐逸朗带过来的人一起集结了过来,沐逸朗本人自然也是跟着一起过来了。      这里的周围其实一开始他们就已经派人查看过,只是那时候因为有人说看到了方如卿的马,所以才跑开,没有仔细查看。      现在重新回来,一些先前查看过这里的人,先排除了自己查看过的地方。      程若惜他们离这里本就不远,只是山洞的入口处有着荆刺遮掩,加上风雪的覆盖,茫茫的白色让寻找的人好几次过门而不得其入。      所以又找了好一会儿,一行人还是没能找到他们。      听着下人们的回复,程二爷的心越来越沉,沐逸朗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在最后一个回来的下人回复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心中的压抑,吼道:      “什么叫找不到?找,都给我去找,找不到,你们一个都别想回去。”      他抓住最后一个来回复的下人,对着他大吼着,吼完之后,粗鲁的推开下人,然后转头对着林间喊着:      “若惜,若惜…程若惜。”      他拼命的高喊着,似乎是在与高昂的寒风对立,哪怕他的声音被寒风卷去,他也没有打算停止,甚至用着更大的声音高喊回去。      下人们看到他这样,效仿的一起喊了起来。      程若惜他们本就在近处,外面齐声高喊的声音,穿过寒风传进了她所在的山洞之中。      长时间的照顾程若惜总算恢复了一些温度,方如卿为了减少程若惜与寒冰的地面接触,自己靠在山壁上,让程若惜依靠在他的胸膛。      看着身旁的火堆火苗越来越弱,方如卿露出担忧之色,情急之下捡的干柴不是很多,很显然已经被烧完了,这个火堆一灭,就表示他们就失去了火源。      这时想听到外面传进来的声音,让方如卿神色一震,可随即想到什么,他重新蹙起了眉头。      转头,他看向靠在他身上依旧没醒的程若惜,好看的眉蹙更深,想来一下,他柔声在她耳边唤道:“若惜……”      或许是他的声音实在太过悦耳轻柔,哪怕只是唤了一声,也引的人不自觉的想睁眼看看如此好听的声音是出自何人的嗓音。      看到程若惜如蝶翼的睫毛微微轻颤,他如玉的脸庞露出一丝欣喜,接着轻唤道:“若惜……”      程若惜觉得自己睡了很久,头像是被人狠狠的敲了一下,沉闷的疼,让她有些想吐。      下意识的伸出手轻抚自己的太阳穴,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芊芊玉臂和光滑的香肩因为这个举动暴露在空气中。      程若惜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耳边似乎听到外面有人在呼唤她,还没有清晰的思维只是下意识的向洞口看去。      她这一看,并没有看到洞口,入眼的却是自己的衣服,被枝干架起围着火堆摊开烘烤的画面。      看到原本贴身的衣物不在自己的身上,程若惜才一点一点的找回自己的记忆,想起她掉落瀑布的事情。      看着身上覆盖的男性衣物,程若惜似乎才察觉到身后肌肤相亲的温暖,她并没有回头,宽阔的胸膛,还有她刚醒时听到的熟悉声音,已经知道身后与她肌肤相亲的主人是谁了。      这样的认知让她心惊,沉疼的脑袋来不及梳理此刻的情形,她只是下意识的,出于女子本能的想立刻起身远离身后的热度。      可惜,她不是只有脑袋沉疼,动起来之后,才发现,她浑身无力,非但没有起身成功,还把自己身前掩盖的衣物晃了开来,她的一动冷风一下子侵蚀她的四肢百骸,似是一盆极冬的凉水从头淋下,刺激的她每个神经都竖立了起来。      竖立的神经,告诉她的第一件事就是,她此刻身无一物,而且还完全暴露在空气之中,她惊呼一声,立刻抓紧面前的男性长袍遮体。      “我无意冒犯,可如果我不这么做,你就会……”      方如卿看着程若惜惊慌的想起身远离,离开他胸膛的掩遮,她光滑的背部让身后的他一览无遗,望着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激动而颤抖不止的程若惜,他试图解释,可是当发现自己很难从她平滑优美的美背移开眼睛时,他觉得自己不管说什么都是借口。      没在说下去,他拿起滑落在一边的里衣,起身背过程若惜迅速的穿上。      离开温暖相依的肌肤,单薄的里衣显然抵御不了任何寒意,幸好旁边的火堆还有些火苗,让他不至于冷到牙齿打颤。      穿好里衣之后,他就尽可能没再看向程若惜,听着外面的呼唤声越来越近,他走到程若惜的衣物前,摸了摸烘烤的衣物,发现加厚的外衣和外披都没有干透,他好看的眉不自觉的皱了一下。      犹豫了一下,他把已经烘干的肚兜和里衣拿下来,眼角微稍向程若惜看了看,他用着后退的方式,缓缓的走到程若惜的身旁,背对着程若惜,把自己手中的衣物,递向程若惜说道:      “你刚落水不易再受寒,快点把衣服都穿上,你的外衣还没干透……”他顿了一下,听到外面的呼喊声愈来愈高,他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接着说道:      “虽然有些凉,一会儿你还是穿上吧,找我们的人就在外面,如果你衣衫不整,会有损你清誉。”      程若惜原本埋着头紧攥着面前的衣物,听到方如卿从头顶传下的话语,不自觉的抬头,当看到自己女儿家贴身的私密衣物就在方如卿的手中时,她的脸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羞涩,蹭的似是火烧般烫热。      伸出手,快速的将自己的衣物从方如卿的手中抽走。      “你……”程若惜看着方如卿的背影想说些什么?可刚开口,就发现自己浑身酸疼无力,喉咙也似被什么刮伤了一样,刺刺的疼痛着。      她皱了皱眉,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贴身衣物,听到外面越来越近的呼唤声,她决定省下力气先穿上衣物。      方如卿知道,其实程若惜现在的这个情况,应该是穿上他的衣物立刻保暖比较好,可一个女儿家跟一个男子在荒野的山洞之中独处,而且还穿着男子的衣物,这要是传出去,程若惜的名声就毁了。      程若惜自然明白方如卿的顾虑,虽然她现在对此时的情形非常的震惊,可是现下的状况没有给她细细梳理的时间。听着外面的声音越来越近,她只能撑起自己酸疼无力的身体穿衣。      可不知道是自己太过慌张,还是因为接触冷风的身体已经冻僵了?她使上了全力才穿上贴身的肚兜,当要穿贴身的里衣时,她连伸胳膊穿袖子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无力的倒向岩壁,原本她是想稍作休息的,可是岩壁的凸石割伤了她滑嫩的后背,让她下意识的轻呼一声。“啊~”      方如卿在听到程若惜落水的时候,就一直紧绷着神经,哪怕已经找到了她,哪怕她现在醒了,他紧绷的神经也没缓和过,所以当听到她的轻呼,方如卿完全忘了避嫌,快速的回头。      当看到程若惜冒着虚汗靠在岩壁上疼苦的揪着眉的时候,他不假思索的走到她的身边。      “磕伤了吗?”      望着方如卿穿着里衣已经冻得发青的俊颜,程若惜一瞬间的恍惚,她一直都知道方如卿的声音好听,可她不知道当方如卿用着担忧之色,软言出声的时候,他的声音会有着催化人心的作用。      “我没事。”      轻轻的避开方如卿抓住的手臂,移开视线,程若惜用着沙哑的声音干涩的说完,尴尬的转过头看向另一边。      当程若惜的手臂在自己的掌心移开的时候,方如卿才回神。      程若惜的里衣是丝质的锦缎,虽然不是薄到透明的那种面料,却是丝滑的让人不禁侧目,而且此刻的程若惜只是奋力的套上了袖口,衣襟并没有拉上,还有半面甚至还挂在她的肩下,香肩半露,绣牡丹的浅粉色肚兜,大刺刺的敞在外面,忖着她肌肤有种水嫩的白皙,让人忍不住想上去咬上一口。      原本冻到发青的俊颜,似乎猛然的升起了一股热度,抬目看向程若惜的侧颜,原本他是想出声解释的。      当他看见程若惜苍白的容颜似是爬上一抹隐隐的晕红的时候,他不知道为什么心中一暖,明明身穿单衣的他现在已经冻到肢体快到麻木的地步。      可当程若惜不再像以前那样拒他于千里之外,只是把他一般的男子青涩的回应着,只是仅仅这样,就让他的心莫名的喜悦。 第91章 醒来之后 山洞之中,方如卿和程若惜两人流淌着一种不知名的气氛。   山洞外,搜寻的人正在一边大喊,一边紧密的寻找着他们的下落。   寒风凌凌大雪纷飞,一个身体底子不好的下人,终于抵不住身体的寒冷,冻僵的脚步一个不慎就摔倒了地面。   还好,他是在人群的后面,并没有引起和大的骚动,旁边的人害怕主子怪罪,赶紧的把他拉起来。   摔倒的人在被拉起来的时候,发现前方荆刺丛中似乎有火光闪过,他心中一动,被拉起之后,他蠕动冻僵的嘴角,对着身边的人说道:   “那…那里……有……火光。”   他身边的人没怎么听清楚他冻僵的声音说了什么,不过他指的方向,还是能清楚看明白的。   找了这么久,总算找到了眉目,两人会心一笑,但是害怕空欢喜一场惹得主子不快,两人决定先拨开荆刺丛,查看里面是不是真的有人。   当拨开荆刺发现里面真的有个山洞,两人像是坚定了自己的猜测,相互看了一眼。  这时候他们应该先出声喊程若惜才对,可想到他们这一出声,就会招来很多人,到时候他们的头功就没了。   所以,他们很默契的轻声走向洞口,打算确定程若惜在里面之后,就去想程二爷和沐逸朗禀报。   只是他们想到,当他们走进洞口的时候,看到却是程若惜衣衫不整的坐在地上,身上还盖着一堆男人的衣服。   旁边的方如卿,单膝的跪在她的身边,正用着一种让男人都为之心醉的神情,看着程若惜的侧颜。   两人当场就被吓的赶紧轻声退了出去。   冻僵的那个,身体本就僵硬,这么一吓,再这么一逃,刚到洞门口就摔了出去。   虽然他被荆刺拉到生疼,可他也不敢吱声,生怕引起周围的注意。   虽然他痛苦的忍着,可这次他没刚才幸运,他摔出去的时候,正好就被不远处的人看见,同为下人,他平时的人缘看来不错,一个人注意到之后,周围的人也注意到了。   看到他摔得不轻,好几个人一下子就涌了上来,他暗暗的叫了一声不好。   身后的荆刺因为刚才他的一摔,已经完全被拉扯开来,里面的山洞已经被暴露在外。   所以当几个人靠近之后,很快的就发现了。   其中一个大嗓门还没走进就喊了开来,“这里有个山洞,里面好像还有火光。”   听到这样的消息,疲惫的搜寻之人,立刻振奋了精神,很快的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程二爷和沐逸朗。   沐逸朗听到这个消息,也不管程二爷跟的上还是跟不上,迈开脚步狂奔到洞口处。   想也没想的,他立刻就要闯进去。   那个冻僵的人还有他的同伴,苦涩的对望一眼,豁出去的站到沐逸朗面前拦住沐逸朗。   “你们这是做什么?”   沐逸朗看着面前拦着自己的两人皱紧了眉头,不悦的神色溢于言表,声音里又带着似要骤然而发的怒气。   两人看着要爆发怒气的沐逸朗,心中暗暗叫苦,同时偷偷的看向沐逸朗的身后,希望程二爷能快点到。   可程二爷并不是练家子,不似沐逸朗那般快速,离这里还有好长一段。   “让开!”   沐逸朗见两人不答话,心挂程若惜的安危,他的耐心也不是很足,事实上要不是看在他俩都是程家的人,他早就拔剑砍人了。   “沐二少爷……我家二小姐……她现在不方便见您……”   冻僵的那人本就已经说不清楚话了,现在顶着沐逸朗的怒气,更是连一个音都发不出来,旁边的同伴只好顶着沐逸朗的盛怒开口说话。   而沐逸朗倒是没有生气,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程若惜就在里面,这让他更加迫不及待的想进山洞了。   “你们已经进去了?她怎么样?为什么她不方便见我,是她告诉你们的吗?”   看着两人站在他的面前,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就是不回答他的问题,沐逸朗有种不祥的预感,不再等他们回答,奋力的推开他们,直直的向洞口闯去。   洞内,外面的嘈杂声,方如卿和程若惜已经隐约听到了一些。   无力的程若惜现在穿衣服已经来不及了,所以方如卿让她不要动,由他出去先打发掉那些人。   方如卿不知道会是沐逸朗独自先来。   走到洞口,看到绷着脸向洞内硬闯的沐逸朗,方如卿心道不妙。   如果程二爷跟着一起来,他做一些暗示,程二爷说不定还会跟着一起配合,最低限度的保住程若惜的名声。   可沐逸朗……方如卿虽然没有跟他深交,但对他还是有些了解的,如果他看到程若惜衣衫不整的跟一个男人独处在山洞之中,那么他会做出什么事来?可就难说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   方如卿还没想到说辞应对,沐逸朗在洞口处见到他,露出一脸狐疑和审视之色。   顿了一下,他似想到程二爷派人说过,方如卿已经先来找程若惜了。   想到这一点,他重新看向方如卿,发现方如卿只穿了淡薄的里衣。   他眯起眼睛,锐利的视线射向方如卿,冷声的问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方如卿开口,正要回答。   沐逸朗却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挥开他站在洞口的身影,极速的走进山洞,当看到程若惜衣衫不整的坐在地面上,身上还盖着男子的衣物,不用想那肯定是方如卿的。   不知道为什么脑海之中突然就联想到程若惜以前因为方如卿而要跟他退婚的事情,虽然理智告诉他,那是误会,而且已经解释清楚了。   可是当他看到她香肩半露的遮蔽在方如卿的衣物下,而方如卿也是单衣里衫,这样的情形,让沐逸朗气的发狂,他不管程若惜欲开口解释的声音。   极速的回身,走到洞口处,朝着方如卿的腹部猛然的一拳。   他是武将,拳头自然是又快又重,虽然方如卿看到他脸色不善的回身之时就有了防备,可他毕竟只是个文人,挨上的这拳还是让他白了脸色,可他逼着自己不让自己晕倒,抓着沐逸朗的衣襟,在沐逸朗的耳边低声说道:   “你理智一点,我和她什么都没发生,你这样闹,会毁了她的名声。”   沐逸朗气红了眼睛,根本就听不清他说的什么意思,只是愤怒的再给了他一拳,把他打向了山洞外,吼道:   “她的名声,不需要你这个外人来操心,她是我沐逸朗的女人,不管她跟你有没有什么?她都是我的女人,你只要给我离她远远的,如果再让我看到靠近她半分,我就杀了你。”   外面的下人围了一个圈,看到一直温润如玉的方如卿居然只穿着里衣被打了出来,再听到沐逸朗的话,就联想到山洞里的情形,联想之后,下人们的视线就暧昧了起来。   “那她的名声,我这个做爹的能不能操心?”   下人们窃窃细语了起来,赶到山洞前的程二爷看到穿着单衣躺在雪地里,已经疼到无法出声的方如卿,再看到下人们一个个暧昧的视线,再听到沐逸朗的话,已经猜出了大概。   他是程若惜的父亲,自然是偏帮着程若惜的,沐逸朗今天迟迟才来搜救程若惜,他心中本就不快。   此刻,原本他只要低调的处理这件事,程若惜的名声多少还是能保住一些的,可他居然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把方如卿打了出来,还喊着不着调的话,程若惜的名声现在算是彻底毁了。   越想越气,他沉声对着看戏的下人斥道:“都是死人啊?没看到方少爷躺在地上吗?还不快拉起来。”   原本看戏的下人,知道程二爷不悦,自然不敢再继续看戏,除了去扶起方如卿的俩个下人,其他的人低头的低头,噤声的噤声。   “谢谢你救了我女儿。”   方如卿被扶起之后,程二爷把自己身上的大氅脱下给他披上,真诚的感谢道。   被人扶着的方如卿,蠕动嘴角想说些什么的,可是腹部的疼痛让他无法发声,只能用眼神示意,让程二爷快点进去查看程若惜。   程二爷对方如卿受伤至此,居然还想着程若惜的这一点,嘴上虽然没说什么?可心里是非常感动的。   “程叔父,他对若惜不轨,还对她……”   程二爷对方如卿的礼遇,让站在一边的沐逸朗非常的不满,虽然还想继续揍方如卿,可程二爷的面前,他多少还是会收敛一些,所以只能出声泄愤,可他还没说完,程二爷就大声截断道:   “闭嘴,如卿他的才情与性情,在这京城谁人不知?今天要不是他先找到若惜,在这寒冬冷雪里,若惜恐怕都已经死了,他为了救若惜把自己的衣服脱了给若惜取暖,虽然对男女大防有碍,可生死关头,又怎能管得了那么许多?你不分青红皂白,就对他出言不逊还大打出手,是不是他为了男女大防,看着若惜活活冻死,你才满意?”   说完,程二爷狠狠的瞪了一眼沐逸朗,泄愤的甩了一下袖口,他才进入洞里。   因为搜寻的太晚,女子不如男子身体强健,所以程二爷并没有让丫鬟跟着,方玲早在天黑之时就回了程府,绿鹭留下找了一会儿,可身子不够强,程二爷把她留在马车里,打算找到程若惜之后,再让她过来伺候程若惜。   听到程若惜已经找到的时候,他已经派人去找绿鹭了,虽然等绿鹭来了之后把程若惜穿戴好,他再进去找程若惜才比较妥当,可是为人父母,当听到子女落难之后,还是想看一眼,确认安全才能放心。   程二爷独自走到洞口,看到火光,并没有走近,向着洞口试探的喊道:“若惜。”   “爹。”他得到的是带着哭腔沙哑的回音。   程二爷心中一揪,安慰道:“没事,有爹在。”   洞内的程若惜听到这句,含在眼中的泪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了下来。 第92章 回府   得到消息的绿鹭是跑着过来的,所以很快就到了山洞里。   有了绿鹭的帮助,程若惜很快的穿戴整齐。   有着绿鹭的搀扶,程若惜能勉强的走到了洞外,沐逸朗看她出来,第一个迎来上去,刚才程二爷的一番话,让他清醒过来。   他虽然性格有些冲动,但不蠢。   平复刚才猛然升起的怒气之后,他知道自己刚才干了一件蠢事,不管程若惜和方如卿在里面有没有发生什么,经过刚才他的这么一闹,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程若惜的名声算是毁了,而且还是毁在他的手里。   想到这里,刚靠近程若惜的脚步,不自觉的停下。   程若惜只是透着飞扬的白雪,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眼中的情绪是沐逸朗从来都没有看过的,不知为什么,他莫名的有些心慌。   他想开口询问她眼中的含义,可她却在下一刻移开了视线,视线的方向,是被他揍得无法站立的方如卿。   一向温文尔雅的儒雅公子,穿着里衣外面只披了一件大氅,被两人架在中间,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寒冷微微的轻颤着,完全没有一丝往日的儒雅温润,反而有些狼狈的可笑。   程若惜静立着看着这样的方如卿,并没有说什么,直到程二爷走到她身边,吩咐一行人尽快回府,她才缓缓的收回视线。   白色的夜似是就这样落下了帷幕。   当程若惜坐上马车昏沉沉回了府,之后似乎听到很多忙乱的吵杂声,再然后,她就一无所知了。   等到她完全清醒之后,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   绿鹭告诉她,她在马车上就已经发起了高烧,等到家之后,她已经烧的人事不清了。   幸好孙姨娘心细,知道她落水回来,肯定会身体不适,所以早就请了大夫在家中守候。   她是因为泡了水受了寒,所以发高烧也算正常,大夫在她还没回来前,就听说她落水的事情,早就熬好了相应的药,所以她一回来就得到了快速的救治,病情也很快的得到了控制。   问题是,被程二爷一起带回府的方如卿就没那么幸运了。   他本也受了寒,又被沐逸朗揍了那几下,折断了肋骨,他是个文雅的少爷何曾受过这等苦。   高烧与内伤相加,双重煎熬让他无法负荷,从昨晚回府之后,他至今未醒,大夫说如果再这样下去,他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听到这样的消息,程若惜理不清自己心中的情绪,唯一想到的就是立刻去看方如卿。   不管他和她上一世有着怎样的恩怨,这一世方如卿并没有害过她,甚至还处处帮助她。   她不能让他因为帮助她而出事。   不管绿鹭阻拦,她坚决的来到了养心院。   方如卿现在生死不明,程二爷已经休书给方家,程老夫人知道方如卿肋骨骨折是因为沐逸朗所致,原本就不喜欢沐逸朗的程老夫人二话没说,就对沐逸朗下了逐客令,并扬言一定会追究沐逸朗的责任。   程二爷心知这次是沐逸朗做的过火了,加上程若惜出事的时候沐逸朗迟迟才到,心里有疙瘩的程二爷也没有太维护他。   程若惜被绿鹭搀扶着走近方如卿以前住的后院木屋,自从知道养心院这里的这个小木屋是方如卿住的,她就极少再踏进这里了。   没想到这次踏入却是现在的情形。原本印象中郁葱淡雅的小屋,因为白雪覆盖显得清冷。   小屋里虽然有很多人,可却没有一人轻易发出声音。   程老夫人静默的坐在床头,看着脸色惨白毫无生气的方如卿,苍老的脸上似乎有着深深的担忧与心疼。   程若惜看不出她的担忧与心疼有几分真心?   她把目光看向躺在床上的方如卿,俊美的容颜惨白无色,可就算这样,他的病容也有一种让人无法形容的疼惜之美。   程若惜下意识的蹙紧眉头,看着闭着眼彷如已经没有气息的方如卿,她的心中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情绪。   “你怎么来了?”   小屋里因为程老夫人的不悦与担忧无人敢随意出声,可爱女心切的柳氏在看到程若惜的时候,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担心,慌张的走上前紧张询问。   无声的小屋,突然有人开口,很快的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听闻方如卿昏迷不醒,程大爷自然名正言顺的带着自己的两个女儿一起来探望。   或许是已经知道昨晚发生的事情吧?程若惜觉得程大爷那双被满脸横肉挤小的双眼,闪着某种意味不明的光。   程若莲在看到程若惜的那一刻就摆出轻视的样子,蠕动的嘴角似乎也说不出什么好话。   程若惜到想听听程若莲想说什么,可站在一边的程若玉阻拦了她。   “三小姐还病着,你怎么就把她带出来了?”   程若惜原本还想多看看房中其他人的反应,这时程二爷也从床边走了过来,看着虚弱的程若惜脸色不比躺在床上的方如卿好多少,他有些薄怒的瞪向绿鹭。   “我听说方表哥他昏迷不醒,所以想过来看看。”   程若惜赶在绿鹭下跪认错前,站到了程二爷的面前,无力的声音软软的解释着。   “胡闹!你方表哥昏迷不醒,我们就已经牵肠挂肚了,你刚醒不好好在床上养着,这么冷的天,如果加重病情可如何是好?”   昨晚程二爷了是被折腾了一夜,这边方如卿昏迷不醒高烧不退,那边程若惜也是高烧不减,在昏迷中还竟说胡话,沐逸朗迟迟不肯走,程老夫人知道详情之后,又容不下他,最后闹了好久,才把沐逸朗给送出去。   也不知道是那个多嘴的下人,只是短短的空隙 ,就把怎么找到程若惜的经过全部告诉了老夫人。   在知道方如卿与程若惜在山洞口衣衫不整的事情之后,老夫人就已经表态,说女子因以名节为先,既然已经与方如卿在山洞里不清不楚,那就代表她已经是方如卿的人了。   后来大夫说方如卿高烧不退,内骨折断,内伤加上高热很可能有生命危险,且方如卿在昏迷期间居然口口声声的喊着程若惜的名字。   程老夫人认定程若惜与方如卿有私情,觉得程若惜败坏了程家的门风,勾引了方如卿,还害的方如卿有生命之忧。   程二爷虽然极力解释,可看着生命垂危的方如卿,老夫人心中又怒又气,根本听不进去,甚至在程二爷之后,还自己写了书信 ,把方如卿卧床的前因后果全部告诉了方家。   程若惜现在过来,余怒未消的老夫人肯定不会给她好脸色。   程二爷看着虚弱的女儿,自然舍不得她受委屈,示意她身边的绿鹭把她带回去。   “若惜……咳咳咳 。”   程若惜不明白程二爷为什么那么不想她来这里,本想再说些什么,这时候听到床上的方如卿似乎在喊自己的名字,方如卿的声音一直都非常的悦耳的,哪怕是在生病时,他一开始叫的极柔,后面不知道为什么却突然紧张起来,喊的越来越大声,甚至因为太过激动而猛咳起来。   她自然不知道,方如卿在梦中,梦到自己和她还处在山洞之中,他一开始温柔的轻唤着她,可他不管怎么唤程若惜都没有睁眼,这让他不自觉的慌乱起来。   程若惜看不到方如卿的梦境,坐在床头的程老夫人自然也看不到。   程老夫人看着昏迷之中的方如卿猛咳起来,赶紧起身轻抚着他的胸口,等到方如卿稍微气息稍微缓和些,她才重新坐下,转身用着威严的老者姿态看向程若惜。   程若惜在上一世或许还会敬重她此时的威严之姿,可这一世,她除了对她的鄙视之外,就不会再有其他感想了。   老夫人见自己的威严,并没有撼动程若惜,转开视线,她对着身边的何妈妈说道:   “你带着下人都出去吧。”   何妈妈待在老夫人的身边虽不久,但对于老夫人的意图,她还是能猜到一些的,所以二话没说,默默的领命带着屋里的众下人离开了。   绿鹭在走之前有些犹豫,见程若惜并没有阻拦,她只能跟着走了。   长顺也是一步一回头,生怕他走了,就没有人提醒程若霖装病了似的。   不管怎么样,老夫人还是这个程家最高的长者,就连站在一边的程二爷都没有阻拦,家中的下人,哪敢不听命。   很快的下人们都走了出去,还带上了房门。   屋子里只剩下一群主子。 第93章 昏睡的方如卿  程若惜刚醒,身体有些轻飘飘的,不能久站,她原本想找着凳子坐下。      这时程老夫人站了起来,走到她面前,拉着她的手,把她拉到床边坐到床前的矮杌上。      程若惜不明白老夫人想做什么,她坐在床头,近距离看着昏迷的方如卿,这让她的心不自觉的沉重了几分。      老夫人站在她的身边,看到她略微加重的脸色,眼中滑过一抹诡光。      她把手搭在程若惜的肩膀上,与她一同看向床上的方如卿,眼中带着心疼与复杂的担忧,没有低头只是攥着佛串的手轻轻拍了一下程若惜,语重心长的说道:      “你是我的孙女,我从小疼到大的,如卿是我的侄孙,虽然不是在我身边长大,可我也是自小看着他长大,一直也非常疼爱,你们两个都是我疼爱的孩子。      昨日的事情,你爹虽然极力阻止下人不准外泄,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沐逸朗昨天也是在当场,还把如卿打的这般模样。      女子以名节为重,你已经名誉已毁,沐逸朗又是那般性格,先不管他现在如何想,你如果执意嫁给他,谁能保证他以后会做出什么事来?      万一他把昨日的事情大肆宣扬,你就算不想想你自己,你也要为程家的名声着想,再说,如卿现在这副摸样,也是因你而起,现在梦中喊的也是你的名字,我不知道你和如卿私下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分?你一个女儿家,我不想太折了你的颜面,可如卿现在这般,不管他醒来还是醒不来,你都要给方家一个说法。”      程若惜背对着柳氏,柳氏看不清她的表情,昨晚的时候,她对老夫人这么急于给程若惜“判刑”,心里就很不高兴了,现在程若惜刚醒,方如卿还没醒过来,老夫人又急着旧话重提,这让她更加的不满。      说什么“你一个女儿家,我不想太折了你的颜面”。虽然把下人都遣了出去,可屋里还有这么多人,程若惜她还有什么颜面可言?      柳氏一向爱子如命,特别是在程若惜病重未愈之时,她身为母亲自然更不愿意程若惜再受半点委屈,于是开口道:      “老夫人,现在还是想办法让表少爷醒过来才是最主要的,其他的事情都可以以后再说。”      老夫人半天没有等到程若惜的回应,正在发愁怎么接下后面想说的话,这时柳氏出声,正好给她接话的机会,她不悦的转身,对着柳氏怒言道:      “以后?方家那么多年,才养了这么一个入仕为官,前途无量的儿子,现在却因为我们程家的女儿,弄的生死未卜,你说以后?方家会等你的以后吗?他们同时在外受寒,昨夜一起高烧不退,今日若惜她醒了,可如卿还在床上昏迷不醒,这分明就是招了邪祟,若惜她要负起责任,冲喜驱邪。”   老夫人的最后一句,让屋中的人全都吃了一惊。   程二爷虽然平时一直都敬重她,可听到这句把女儿当成祭品冲喜,随便决定女儿后半生的发言,让他心生抵触,在老夫人面前从来都是谦言恭敬的他,这次不敢置信的提高了声量。   “母亲,这才过了一夜,现在说什么冲喜之说,也太过荒唐,而且若惜是有婚约在身的,不管沐家怎么看待昨晚的事,这么多年的婚约,不能我们程家说毁就毁了,也要与沐家商讨之后才……”   老夫人打断他,“不毁了?你难道还想跟沐家结亲不成,昨晚之事那么多人都看见了,如卿甚至还被打断了肋骨,你觉得昨晚的事,能隐瞒世人吗?就算沐家不计较把若惜娶了过去,一个身子不清不楚的程家女儿嫁为人妇,你觉得外面到时候会怎么传我们程家?”   柳氏听到折损女儿名节言论,激动的上前一步,“老夫人,你怎可如此说?若惜她是怎样的孩子,你从小看她长大也是知道的,表少爷的为人与德行也是众所周知,他们之间肯定是清清白白,你怎可用不清不楚之词来说若惜?”   老夫人轻哼声,“我只说了一句不清不楚,你就如此激动,那外面的闲言碎语你还能听得?我自然相信他们是清清白白的,可昨晚之事那么多人都看见了,你觉得他们也会相信他们是清清白白的吗?到时候风言风语一传出,何止是不清不楚之词,比这个难听百倍之词,都会一一砸在你宝贝女儿的身上。”   柳氏被她说的一噎,抿了抿唇,最后还是不甘心的想说些什么,孙姨娘走上去制止了她。   看到柳氏收声,孙姨娘软言的对老夫人说道:   “老夫人的话自然是有道理,可是这么极速的就决定若惜婚事,恐怕也不太好,沐家怎么说也是官家,不管他们对昨晚的事情怎么看,婚约本就两家的事,我们程家也不能单方面的就退婚,连招呼都不打一声。”   老夫人似是知道会有人说这番说辞,转动手中的佛珠,轻叹一声说道:   “你说的,我何尝没想过,沐家和我们程家一直交好,原本若惜嫁过去,不管是对若惜本人还是程家都是莫大的福分。   可昨晚的事情一出,即使沐家再大度,我们程家也不能再厚脸皮攀这门亲了,这也是为沐家的名声着想。   我这么焦急的替若惜决定婚事,一来也是有冲喜的意图,如卿现在变成这样,若惜有推不开的责任,她主动冲喜,也好给方家一个交代,也能稍微挽回一些名誉。   二来,沐家虽然是官家,可如卿现在也是有品级在身,昨晚的事情一传开来,不管是对沐逸朗还是对如卿,他们的前途势必会受到影响,这时候如果没有给方家一个说法,方家势必会找沐逸朗算账,后面的事情只会越闹越大,还不如由我们程家出面快刀斩乱麻,把事情最小化,这样也能让沐家少沾染些闲言碎语。”   老夫人说的头头是道,满屋的人,大部分都觉得老夫人说的也有道理。但是也有小部分人觉得不妥。   其中站在一边的程若霖似乎就并不是很赞同,本来他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是看着坐在床边一动不动的程若惜,他又打消了注意,他觉得程若惜这么老神在在,肯定有其他想法。   可他失望了,直到最后,程若惜都没反驳一句。   与他并排站着的方玲,其实这次主因还是因她而起,可她不管是对昏迷不醒的方如卿还是对被逼退婚的程若惜,都一副置身在外的样子,仿佛程若惜现在会变成这样跟她半点关系都没有,躺在床上的男子也并不是她的哥哥 ,只是与她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程大爷和他的两个女儿,虽然一直都想开口讽刺程若惜,但经过上次被赶之后,老夫人已经很明确的命他们不准再程二爷的面前再有任何挑衅的举动,所以他们也就只能乖乖站在一边看戏,不敢随便发声。 第94章 方父来京 方氏的算盘程若惜比谁都了解,她老早就像想把沐家的婚事给毁了,好把她和方如卿绑在一起,这样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情,程二爷都不能随意在提起遗嘱之事了。   只是程若惜没想到方氏会如此的急切,这才第二天,她不想着赶紧把方如卿救回来,居然第一件事就是想这个?   刚苏醒的身体不管是身体还是思维都非常的混乱,对于老夫人的话,她选择默默的听着,因为她知道,方氏的盘算肯定不会那么顺利。   方氏只想着怎么拿她的婚事绑住程二爷,她没想到她已经是嫁出方家的祖辈人物了,即使她是刚嫁出方家的年轻少妇,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别说她已经嫁出许久,就算新嫁出府,方府只要有当家主母,就轮不到她来盘算。   或许以前方家还会在乎程家的财富,对攀程家为亲有兴趣,现在方如卿的才华与前途别说是一个商家之女,如果他想,以他的相貌与才情,过不了几年,皇家之女他也是能配得的。   事实上,上一世方家临时毁约把她贬成为妾,给方如卿找的韩青竹就是一个高门之女,虽然不是什么显贵的身份,可韩家是儒家大家,学子遍天下,其中朝堂重臣里也有韩家的学子。   其他民间的有些名头的夫子,也有出自韩家门楣的。   韩家虽不喜攀附权贵,可韩家的名声与教化的学子在哪里,韩家的名声与威望就无法被人掩埋。  就因为韩家的名声卓著,不管韩家的男子还是女子,都是世人都想攀附的婚约对象。   毕竟有一个良好家教的子女,不管嫁过去还是娶回去肯定都是让人称羡的事情,何况只要攀上韩家,不管是在官场还是商场,凭着韩家名声和威望,就不会愁没有人脉帮忙更上一层。   方家的人不是傻子,方如卿的才华与名声也是享誉在外的,只要有人牵线,方如卿想攀亲,绝非难事。   比起程若惜这个商家之女,韩青竹肯定不止能给方家带来财富,也能帮助方如卿在官场上一马平川。   算一算日子,上一世方家好像就是在这个时候接触到的韩家,那时候,方家大可以直接跟程家悔婚的,因为那时程二爷已经被押入地牢,没人为程若惜撑腰。   可方家居然要求她做妾,程若惜不明白当时的方家是怎么想的,但是这一世,程若惜知道,只要程二爷和柳氏还在,她就不可能成为谁的妾。   所以在方氏突然发言说什么要为方如卿冲喜的时候,程若惜一点也不担心,因为她知道等到方家的人一来,绝对不会赞成方氏的提议。   程若惜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方如卿的身体,不管跟他上一世有什么恩怨,现在方如卿是因为她才会昏迷不醒,他一天不醒来,程若惜就自责一天。   另外,方如卿一直不醒来,她也担心方家的人一来会找沐逸朗的麻烦,毕竟方如卿现在昏迷不醒,大部分的原因,是因为被沐逸朗打断的那根肋骨。   程若惜默默听着方氏的话不做声,不代表待在一边的柳氏和程二爷也不会做声。   柳氏本就溺爱孩子,不管方氏的话是真的替程若惜着想还是算计程若惜,柳氏作为母亲决不允许自己女儿一辈子的幸福就被草率的下了决定。   程二爷对方氏再孝顺,也不会因为方氏的几句话,就把自己女儿的一生就这么定下来。   所以在程二爷和柳氏极力的反对下,最后以容后再议的方式结束了短暂的话题。   方氏知道程二爷和柳氏不会轻易的答应自己的决定,所以没有因为拒绝而生气或不满。   她默默的顺从了他们,因为她知道方家的人这两日就要到京城了。   说来也巧,知道方如卿被破格从六品升到五品留京兵部,方家就派了人在京城买了宅子,之所以方如卿和方玲没有住进去是因为宅子还没有整修好。   方老爷一直都是偏疼方如卿的,这次方如卿如此为方家挣脸面,他肯定要亲自到京城来为方如卿庆祝。   所以他在新年刚过之后就悄悄的乘上了来京的船只,到京也就在这两天,方氏瞒着程家这件事,还装模作样的写信给方家,为的就是让方老爷的到来打乱程家的准备。   结果也是如她所愿的,方老爷的到来真的打乱了方家的准备。   程二爷在休书给方家的时候,也休书给了沐家,沐逸朗性格冲动,他怕方老爷来找麻烦的时候,沐逸朗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还有程若惜和沐家的婚事,虽然程二爷相信,沐家的人应该都会相信程若惜的为人。   可是程若惜衣衫不整的与一个外男待在山洞里,是一件不争的事实,就像老夫人所说,就算沐家大度不计较,可人言可畏,沐家是官家,沐逸朗和沐逸清刚入仕为官,官场上无风别人都能掀出三尺浪来,何况还有把柄与外人闲说,这样的闲言碎语 ,先不说会不会影响到沐家的前途,就说程若惜和沐逸朗婚后能不能承受的住都是个问题。   他就这么一个女儿,他想的终归还是女儿的幸福,不管是方如卿还是沐逸朗,以他多年行商看尽人生百态的经验,他觉得程若惜都不能嫁给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   如果真想程若惜以后远离是非,最好的选择是把程若惜嫁的远远的,哪怕只是一个只能三餐温饱之家,如果那个男子可靠的话,程二爷觉得这都是程若惜最好的选择。   当然,他这样的想法,只是稍微想了想,他现在真正要想的是,怎么样才能把方如卿治好。   这都第三天了,方如卿虽然期间醒来过几次,除了第一次醒来时询问程若惜的情况外,候命清醒的时间都不是很长,高烧反复,而且因为肋骨疼痛,他的呼吸似乎也越来与困难,现在甚至还有恶化的倾向,听说昨晚还吐了血,这可不是好消息,万一方如卿有个好歹,沐逸朗自不必说,程若惜也难逃其咎,如果方家老爷是个蛮不讲理的,把事情闹得越来越大,到时候说不定整个程家都要卷进人命案子之中。   程二爷担忧着,一边祈祷着方如卿快点醒来,一边希望先到京城的是沐家的人,这样最起码还可以一起商量商量。   可他没想到,方家老爷会那么快就到了,难道方老爷老早就已经在来京的路上了吗?   程二爷无暇去想方老爷为什么会提前来京,他暗道不好,硬着头皮去迎接这个“讨债”的客人。   结果程二爷,并没有能见到方老爷,他走到门口的时候,方老爷呵止了程府的一个下人带着他已经去方如卿住的小木屋了。   等到程二爷后脚追过去的时候,小木屋已经被关的严严实实。   对于方老爷无视他这个主人,把程府当方宅的行径,程二爷并没有生气,而是深深的担忧,因为方老爷这样的性格,已经说明了,他并不是一个很理智的人。   幸好,程老夫人过来,方老爷让人开了门,程二爷顶着寒风在外面等了一会儿,见老夫人一时半会也不会出来,只能先施施然的走了回去。 第95章 方老爷来府   寒冬的风雪在小屋外肆虐,小屋内方老爷的脸色也堪比寒霜,方家的祖上是武师起家,虽然先祖也有跨马提刀的英雄,可方老爷一点也不喜欢那种武夫的莽勇。   方老爷幼时有被送到了武馆的经历,这份经历虽然让方老爷身体有性情都渲染上了武夫的豪气,可也因为这份经历他对武夫更是不喜,所以方老爷对自己的孩子都施行文教。   可不知道是不是血脉的关系,除了女儿,儿子们个个长得五大三粗,性格不是大大咧咧就是蛮横鲁莽。   就因为这样,方如卿那种温雅的气质,在他的眼中就珍贵了起来,哪怕他只是庶子,方老爷也是格外的培养他。   现在看到自己格外看中的儿子居然昏迷不醒的躺在床上,而且还是为了别人的事情受到不相干的牵连引起的,这让方老爷的暴脾气怒恶难抑。   不过他幸亏理智尚存,所以他才选择不见程二爷,以免自己的暴脾气发作,对程二爷动粗。   “什么?!那个丫头害的如卿这般模样,您还要那丫头做如卿的妻子,姑母您是不是老糊涂了。”   方老爷的暴脾气最终还是爆发了出来,虽然他一身儒家的衣着,可他生气起来的脸,半点也找不到儒雅的气息,加上他魁梧的身体和震怒的表情,让人感觉到的只是他一身蛮横的狠洌。   如果是别人看到他这副模样,胆小的应该都已经吓到腿软了,站在他对面的程老夫人半点胆怯之色都没有,也没有因为他不敬的话语而带不悦,她神色如常的转动手中佛珠,安抚道:   “你看看你,平时总是教导你孩子不准这样不准那样,看看,到你身上,你就这般毛躁了起来。”  程老夫人对方老爷还是有些了解的,知道他一直都很向往文人的儒雅。果然她这句话说完,方老爷就缓了缓脸色。   看到方老爷和缓了脸色,程老夫人停下转动佛珠的动作,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方如卿说道:   “你也不想想,如卿这个孩子是什么性子?用他的话说‘君子之交淡如水’,你何曾看见他对什么人什么事有过多的参与,这次他这般拼命,你觉得他是为了什么?”   程老夫人一脸慈爱的模样,话语中隐隐透着身为长辈的疼惜,这让刚才对她不敬的方老爷有些自责,冷静下来后,他才觉得自己刚才的态度太过失敬了,可让他坦然的道歉,他面子又有些下不来,于是他变扭生硬的问道:   “姑母,这话是何意?”   程老夫人转头看向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看的刚冷静下来的方老爷又要犯脾气的时候,她才缓缓启口。   “若惜…若惜…”   程老夫人还没有发声,这时躺在床上的方如卿先喊了出来,方老爷以为是他醒来,立刻靠近床边,当看到方如卿还是闭着眼睛没有清醒的迹象,他失望的短叹了一声。   在听清方如卿喊了什么的时候,他看了一眼程老夫人,他再无知,现在也明白程老夫人刚才的意思了。   明白之后,方老爷生气的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方如卿,不争气的斥道:   “糊涂,真是糊涂!那个丫头早有婚约在身,看上谁不好,非要看上一个有主的,我来的路上听到那些闲言碎语,以为只是外人添油加醋夸大其词,没想到一向明理懂事的他竟然会做出这种糊涂事。”   “你先别生气,如卿的性子,你这个做爹的难道不清楚吗?他自幼温和明理,那些越举的事情,他怎会去做?现在他是昏迷着,若是他醒来了,肯定会为若惜辟谣,就连自己挨打的事情,肯定也是不会追究分毫。”   程老夫人看着方老爷失望的样子,用着宽慰的口吻说完,见方老爷变了神色,接着说道:   “说来沐逸朗他也过分了一些,上次若惜那个丫头与他吵架差点丢掉了性命,起因好像也是与如卿有些关系,所以沐逸朗他对如卿一直都耿耿于怀,没想到,他这次会这般的不知分寸,把如卿弄的这般模样,唉,我这个姑祖母也是老了,没能力也没权利为我侄孙讨回公道,只能心疼他,自私的想成全了他的心意。”   程老夫人说的情真意切,慈爱的目光一直看着床上的方如卿,说道最后似乎双目之中都透出了水雾。   方老爷听到这里,立刻跳了起来,“什么?这么说,如卿现在这个模样,是那个沐逸朗故意为之,他分明是挟怨报复,他以为我们方家是好欺负的不成,我决不饶他。”   方老爷气红了眼,说着,就气势汹汹的想出去找沐逸朗算账。   程老夫人赶紧在后面拦着,“你这是要做什么?”   已经走到门口的方老爷,沉声回道:“到沐家算账。”   程老夫人站到门前挡住他去路,斥道:“沐家老爷为官多年,在官场上已经有一定的人脉,加上沐逸朗刚立功封官,我们方家现在也就如卿一人当官,现在他还是昏迷不醒,你去找沐家算账,怎么算账?告沐逸朗吗?在官场上你难道比沐家有人脉,再说,沐逸朗如果咬定如卿对若惜图谋不轨,若惜毕竟跟沐家有婚约,到时候也帮着沐逸朗说话,到时候如卿里子面子什么都没有了,你就算把官司打赢了,如卿的名声还在吗?以后他这个官还怎么当?”   听完程老夫人的话,方老爷火气上涌,吼道:“他们敢!我方家也是百年世家,老子就不信了,拼上我们方家百年的基业,他们沐家能讨到什么好,那个若惜如果敢跟着睁着眼说瞎话,老子替老天料理了她。”   老夫人冷哼道:“你就说气话吧,这样做你能得到什么好处?你也是一把年纪年龄的人了,怎么还跟个毛头小子似的,还是那么莽撞冒失。”   方老爷怒火难平,如果是别人现在对他说这些话,他现在肯定都“上手”了,可面前的是他的长辈,所以他只能隐忍下来,沉声说道:   “那以姑母是什么意思,就让我当个缩头乌龟自认倒霉吗?”   程老夫人见方老爷控制了自己的情绪,她也放缓语气,安抚的说道:   “谁让你自认倒霉了?如卿可是我侄孙,他现在这样子,难道我不比你心疼吗?就是心疼,所以我才说要把若惜嫁给他。”   见方老爷满脸愤怒,一副不认同的样子要反驳,程老夫人用眼神示意他继续听,见方老爷隐忍着没出声,她继续说道:   “你想想,如卿现在这样也是因为若惜那丫头,而且还惹了那么多的闲言碎语,让她嫁给如卿,一来,可以让她赔罪好生的照顾他,二来,这样一来外面那些的闲言碎语也会少一些,只会夸我们如卿明理负责,三来,沐逸朗他这样一来,什么也得不到,还失去了一个命定的妻子,正好给如卿解气,最主要的还是,我们如卿他喜欢若惜那丫头,你这个做爹的难道就不想看到自己的儿子高兴?”   程老夫人转动着手中的佛珠,一副慈爱的长辈架势,完全没觉得自己话语中,已经暴露了她内心的私欲。   方老爷到是没想那么多,他在意的仿佛是程老夫人最后的一句话,转头,他看向不远处躺在床上的方如卿,脸色的怒气已经消了一些。   “那丫头害的如卿这般模样,我不可能让她做如卿的妻子。”   程老夫人没想到,方老爷会如此决绝,急的她就想上前劝说。   方老爷抬手示意她,他还有话说,“不过,您说的对,沐逸朗那小子把如卿害成这样,还想像没事人一样娶美娇娘,他做梦,若惜那丫头,我不会让他做我们方家的儿媳,不过倒是可以让她做我们家如卿的小妾,这样如卿也算是随了心愿。”   程老夫人没想到方老爷会如此打算,吃了一惊,程若惜可是程二爷和柳氏的心头肉,他们怎么也不可能会把程若惜给人做妾,别说程二爷了,柳氏那里就不可能会同意。   “你这样的要求也实属过分了一些,如果她只是个庶女也就罢了,她可是被捧着长大的嫡女千金,你这样的要求真是过分了。”   程老夫人放缓口气,试图想跟方老爷讲理,她虽然不在意程若惜是做妻还是做妾,如果硬要说的话,想到他从前就是先给程老爷做的妾,她希望程若惜是去妾的,可是她知道,如果让程若惜去做妾,程二爷和柳氏肯定就不会轻易同意这门婚事。   为了自己的以后,她无论如何都想程若惜嫁入方家,这样程二爷以后万一想要把程老爷的遗嘱拿出来,他就要想想,嫁入方家的程若惜的日子会不会好过?   方老爷可不管她这些想法,只是哼了一声,沉声道;   “过分?我好端端的儿子,被惹了一身的闲话,还无端端的被人打断了肋骨,现在都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我过分?如卿他如果没事就罢了,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我就让他们看看什么叫过分。”   说完哼了一声,乘着程老夫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拉开了房门,气势汹汹的走了出去。 第96章 方老爷掉牙 方老爷气势汹汹的从程家走出去,原本是打算找人把方如卿从程家抬出去的。      没想到他刚出门,就迎上了来找程若惜的沐逸朗。      因为方如卿的事情,程二爷和柳氏都觉得沐逸朗暂时不要再来程府为好,所以就吩咐了下人,不让沐逸朗进府。      虽然下人们都说程若惜很好,可他不是亲眼看见就是无法放心,连连吃了好几个闭门羹的沐逸朗磨光了耐心,正要打算硬闯进去,正好与方老爷相撞。      幸好方老爷体格魁梧,不然被沐逸朗一撞,还真的会被撞飞。      方老爷心情本就不好,沐逸朗这一撞虽然没把他撞飞,可也撞得生疼,这让他本就不好的心情更加不愉。      沐逸朗心情自然也是不好的,看到方老爷脸色不善的样子,心中也是火气大增。      两方都是惹不起的主,站在两边的下人,不知该如何是好?      其中一个下人赶紧溜去求救了,一个胆大的下人留下,因为稍微多见了沐逸朗几面,妄图开口劝解。      谁知他刚开口唤了一句“沐二少爷。”旁边的方老爷就像是撞到了火桶似的,眼中都可以射出火焰。      他开口沉声问道:“沐二少爷?你是沐逸朗?”      沐逸朗见他口气不好,回答的口气也不是客气。“我就是。”      方老爷一听他承认,二话不说就像他心口挥去。      沐逸朗是在战场上历练过的,方老爷的拳头虽凶,可速度不够,他轻轻的就避过了。      这几天因为流言蜚语和方如卿的事情,他憋了一肚子的火,现在有人居然毫无理由的挑衅他,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反击回去。      他没有抽动手中的剑,赤手空拳的就向方老爷挥去。      方老爷虽然学过武,可是多年未练,加上也上了年纪,那能比的上沐逸朗的拳速和力道。      所以当程二爷匆匆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沐逸朗的拳头生生的砸到方老爷的脸上,程二爷仿佛还看到方老爷的一颗臼齿从嘴里飞了出来。      “住手。”在沐逸朗要挥出第二拳的时候,程二爷总算回神呵止,可即使是那样似乎也是晚了。      看着慢慢滑到在地的方老爷,程二爷知道这件事更麻烦了。      这么想的人不止是程二爷,在听到这件事之后的程若惜也是这么想。      方老爷虽然很少与程家的人来往,最多逢年过节时让自家的妻女过来给程老夫人请安问好。      可有上一世记忆的程若惜知道,方老爷是个非常较真的人,他如果缠上谁了,如果不分个胜负输赢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方家在祖辈是对朝廷有功的,要不是方老爷严令不准子女随意说道祖辈之事,相信他们凭着祖辈的英德名声,方如卿根本就不用考取什么功名,只要方老爷愿意打点一下,别说是方如卿,就算是他目不识丁的儿子,也能当上一官半职,而且前程似锦。      现在沐逸朗居然直接对上了方老爷,以方老爷的性子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程若惜依靠在床上,听到这件事本想下床去找柳氏打听打听情况的,没想到绿鹭却从外面走了进来,“小姐,大小姐和二小姐来看您了。”      程若惜本欲掀开被褥的手停顿了一下,重新放下被褥之后,她才开口说道:“请。”   程若莲无需人请,程若惜的“请”字刚说完,她就已经走到了床边。   “哟,这都几天了?还没下床呢?你都这样,也难怪方表哥到现在还昏昏沉沉的。”   跟在程若莲身后进来的程若玉,似乎觉得程若莲的话太过刺耳了,□□话道:   “我和二妹妹早就想来看你了,可祖母说你风寒未愈不宜见人,没想到你这么久还没好,我们没有打扰你休息吧?”   程若玉软言的说完,坐上绿鹭端上的凳子,仔细的看着程若惜的气色,似乎真的是十分的关心。   “让两位姐姐担心了,其实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是娘她不放心,非让我在床上多躺几天才安心。”   程若惜虽无心和她们纠缠,但场面话还是要应付。  “哎呀,你是好了,可方表哥现在却是生死未卜,方叔父现在也被打掉了一颗牙,现在就在客院里抓狂呢,刚刚我们还在外面听到,他吼着不把沐逸朗告到大牢就誓不罢休。”   程若莲坐到程若玉相近的地方,一点也不掩饰脸上的幸灾乐祸。   程若惜虽然已经习惯了她的这副样子,可是心情担忧之时,看到她这样的表情难免还是动了一些肝火,不想与她们多做纠缠,她原本打算找个理由打发她们,这时候一声东西落地的声响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向着发出声响的地方看去,跟在程若莲她们身后的何香和映月就在门口处,手中端着的锦盒大概是程若莲她们来探望的礼物吧?绿鹭走到映月的面前似乎打算接手礼物,可不知道是不是映月闪神了还是怎么了?绿鹭还没把手伸出去,她就把礼盒放开了,幸好礼盒里放的是人参,如果是易碎品现在估计已经碎成块了。   “映月,这是你第几次犯错了?不要以为要嫁给董妈妈的孙子,你就成主子了,再这样做事不用心,在你会阳城之前,我就先替董妈妈管教管教你。”   映月的脸色比不上以前的红润,甚至有些苍白憔悴,在程若惜的印象中,她做事从来是面面俱到的,但是听着程若莲的意思,她好像最近一直都在犯错,虽然知道因为什么,也知道她以后的结局,但当亲耳听到,亲眼见到,程若惜还是心惊了一下。   “奴婢知道错了,请二小姐恕罪。”   映月跪地求饶,可她的语气并没有太大的诚意,仿佛怎么样都无所谓了一样。   “好了,今天是来看三妹妹的,你如果要管教下人,也要等到回去再说。”   程若玉总是会适时的软言出声,既做了好人,又做了好事。   程若惜没有出声,用眼神示意绿鹭把映月扶了起来,站在一边的何香则机警的把掉落地面的人参放回锦盒里。   看到绿鹭重新接过锦盒,程若惜开口道;“你们都先下去吧,我和大姐姐和二姐姐有话要说。”   何香和映月看了程若玉和程若莲一眼,见她们没有异议,才跟着绿鹭一起应了“是”之后走了出去。   等到她们走出去之后,程若玉和程若莲重新看向程若惜。   “三妹妹有什么话要跟我们说?”   程若莲没有程若玉耐心,见程若惜迟迟没有开口,率先提问。   程若惜嗤笑一声,柔柔的说道:“应该是姐姐和我有话要说才是吧?方老爷的客院可是在迎宾阁的深处,姐姐都能听到他的吼声,不知道姐姐还听到了什么?”   见程若惜不屑的态度,程若莲忍不住的就像反唇相讥,这时程若玉又适时的□□话来,柔声说道:“三妹妹是误会了,二妹妹她没有其他意思。”   程若惜抬眼看了程若玉一眼,轻轻的一笑,也学着她柔柔说道:   “大姐姐是不是也误会了,我没有其他意思,我是真心的想知道姐姐们还听说了什么?我一直在这个屋里待着,我娘怕我担心,外面的消息她一句也不让绿鹭告诉我,现在正好二位姐姐来了,我当然要好好听听外面的事情了。”   她的口气里虽然带着讽刺,不过也有几分事实在里面,绿鹭因为她掉落瀑布的事情,被柳氏狠狠的惩罚了一顿,绿鹭现在不敢违背柳氏,程若惜也不想绿鹭为难,所以也一直没敢追问外面的事情,沐逸朗打了方老爷的事情还是外面两个二等丫鬟聊天,她才无意听到的。   程若玉没想到程若惜会用这么明显的讽刺态度跟她说话,稍微楞了一下。   程若莲则本就看不惯程若惜,外面因为她闹得沸沸扬扬的,她却安然自得躺在床上休养,如果这事情换在别人的身上,父母肯定第一个就先扒了她的皮,一个女子名声何其重要,那可是会连累族中姐妹的,没把她拉进去浸猪笼就已经很客气了,她凭什么还这么自在?   “程若惜你不要以为,你得父母宠爱,以为沐家给你做靠山,你就天不怕地不怕,我告诉你,方家也不是好惹的,你那个沐逸朗已经彻底惹怒了方叔父,方家的家世别人不清楚,你应该清楚,方叔父如果动真格的,沐家就算是官家,他也讨不了便宜,到时候就算告不倒沐家,也能让他们沐家丟官回乡。”   程若惜冷眼的看着程若莲站起,激动的话语透着怒气,她就像看笑话一样淡淡的看着,这让程若莲更加的生气,恨不得冲上前去给程若惜两个耳光,可她上次被挨了两个耳光,还被赶出了程府,吃了亏的她又不敢那么做,只能气愤的瞪眼。   “二妹妹坐下,有话好好说,那般激动做什么?”   幸好,程若玉适时的出声,有了台阶下的程若莲不甘愿的重新坐了下去,眼神中的狠瞪依旧。 第97章 真正意图 程若玉见她如此,对着程若惜歉意的说道:“三妹妹莫怪,你二姐姐一向都是这个脾气,其实她也没有恶意,只是最近的闲言碎语实在恼人,别说把你说的多难听了,就连我们都……”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但程若惜已经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难怪程若莲比平时还要浮躁 ,原来是因为她的事情,把她们的名声也牵连进去了。   程若惜依旧淡淡的看着她们,如果程如玉说这些是想得到她的愧疚,那她可就要失望了,她对她们可没什么觉得愧疚的。   程若玉见程若惜反应,略微顿了顿,然后故作善解人意的转开话题道:   “那些外人的闲言碎语,三妹妹也不要放在心上,二叔和二婶会帮你解决的,只是……”程若玉再次停顿了一下,似是欲言又止的样子。   不过这次她聪明的没指望程若惜搭话,略微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   “只是,方叔父他那个人比较较真,方表哥现在又病情反复,如果再这么拖下去 ,也不知道方叔父做出什么事情来,沐家怎么说也是官家,这又是在京城,如果方叔父闹开了,沐老爷的官声先不说,就说刚当上官的沐大少爷和沐二少爷,尤其是沐二少爷,他身处京城。个性又有些冲动,方叔父的性格也是有些冲动,如果让他们直接对上,这个后果恐怕难以想象。”  她说的事情都是程若惜现在所担忧的,可是这话由她说出来,不免让程若惜心生警惕。   “大姐姐说的正是我担心的,这些事都是因我而起,如果有什么办法能制止这些事情,我自当竭尽所能去阻止。”   她的话刚说完,坐在一边的程若莲眼睛一亮,似乎终于等到猎物上钩了一样,兴奋的似是站起赶紧收网,坐在她旁边的程若玉不着痕迹的按住了兴奋的程若莲,抓住她的手暗暗使了使力道。   程若惜当做没看见她们之间的互动,只是直直的看着程若玉,她倒是挺想知道,她们到底给她挖了什么坑?   见程若莲安分了下来,程若玉才把视线重新转向程若玉,她先为难的看了一眼程若惜,似是犹豫着要不要开口说接下来的话。  她身边的程若莲急的恨不得立刻跳出来替她说,要不是程若玉暗暗拉着她的衣角,估计她肯定会蹦起来抢先开口。   程若惜知道,程若玉不然程若莲开口,是怕程若莲一开口就把事情搞砸了,她贴心的为程若玉解围,在程若莲按耐不住之前,先开口说道:   “大姐姐有话不妨直说,如果真有办法能解除现在的困境,大姐姐指点之情我自然永生不忘。”   程若玉见程若惜开口了,暗暗松开拉着程若莲衣角的手,依旧欲言又止的说道:   “你我是姐妹,帮你是应当的,谈不上什么指点,其实……我们这次来也是祖母的意思。”   顿了顿,她仔细观察着程若惜的表情,见程若惜没有异样,她才继续说道:   “方叔父是祖母的子侄,对方叔父是十分了解的,方叔父刚来的时候,祖母就找他谈过话,祖母虽然极力劝解过方叔父,可是方叔父的脾气太过执拗,根本就不听,最后祖母说你自己愿意为方表哥冲喜祈福方叔父才稍稍的消了一些火气,也答应如果你的冲喜的管用的话,他也就不计较其他事情了,不过……”   程若玉见程若惜瞬间突变的脸色,有些不敢说接下来的话。   程若莲看到突变的脸色,心情仿佛陡然好了起来,笑着接下程若玉的话,语气甚至还带着悦耳的喜悦之音。   “不过,方叔父说,你只能给方表哥做小妾,不能做他的正妻。”   看着程若莲好心情的话语,程若惜清澈的水眸仿佛添上了一层薄冰,她没有大怒,甚至还露出了一丝微笑,只不过笑容并没有达到眼底。   “若惜不孝,还劳烦祖母为我忧心,请二位姐姐转告祖母,若惜一定会记住她的恩情,以后一定会好生孝敬的。”   程若玉和程若莲没想到程若惜会这么淡然的反应,俩人不自觉的互看一眼,程若莲似是觉得程若惜没有听清她们的话,想要再次开口。   程若惜抢先出声道:“我都糊涂了,两位姐姐在这里坐了许久,居然都没让人茶点伺候。”说着就朝着门外扬声喊道:“绿鹭,绿鹭,快奉些茶点过来。”   站在门外守候的绿鹭和映月等人,听到呼喊就明白是主子的谈话结束了,推开了房门三人一起走了进去。   程若玉见下人都进来了,有些话就不便再说了,她抢先在绿鹭领命前说道:   “我们也来了许久,就不再叨扰三妹妹休息了,改日我们再来看望三妹妹。”   程若玉说完就拉着程若莲一起起身,程若莲似乎还不想走,程若玉使了些力气,才把程若莲拉了起来。   程若惜自然事不会拉着她们,礼貌的寒暄了一下,就目送着她们走了。   她们走后,房间里就只剩下绿鹭和她两人。   “小姐,外面风雪未停,您风寒还未痊愈,还是不要要下床为好。”   绿鹭见程若惜掀被下床,赶紧把门关严实,然后跑到床边给她披上大氅,劝解着她重新回到床上。   程若惜没有听她的劝告,只是看了她一眼责怪的说道:“外面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你们居然还瞒着我,还说方表哥已经醒了,如果已经醒了,方老爷怎么还会在我们家大发雷霆。”   绿鹭见程若惜责怪,低下头喏喏的回道:“奴婢不敢欺瞒小姐,方少爷的确醒来过几回,不过…很快又会睡过去了,二夫人怕你操心,所以命我不准告知您详情。”   程若惜知道她的难处,也不追究,只是长叹了一声,说道:   “罢了,我也知道你们是为我好,其实说起来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我也没资格去怪谁。”   绿鹭听她这么说,抬起头,似是不赞同的开口唤道:“小姐……”   程若惜阻止她要说的话,抢先说道:“ 不管怎么样,我先去看看方表哥吧?”   不给绿鹭阻止的机会,她率先走向房门,绿鹭只能无奈的跟在身后一起走了。   已经立春了,可寒冬似是不想离开一般,风雪还是不断的肆虐着,绿鹭撑着伞,小心的不让冰雪沾染到程若惜的身上。   可程若惜却是不明白她的一片苦心,走的极快,让她一边要操心雪花会沾湿她的衣衫,还要操心她会不会滑倒。   幸好地上并没有结冰,程若惜除了身上沾染了一些雪花,一路平安无事。   到了养心院的小屋,绿鹭收起伞,赶紧把程若惜身上的雪花拍掉,看程若惜进了小屋之后,就顺手把门关了个严实。   小屋内长顺听到声响,向门口看去,见到是程若惜来了,吃了一惊,赶紧迎了上去。   “三小姐怎么来了?这天寒地冻的,三小姐的身子还没好全,要是再病了可如何是好?”   长顺在心中暗暗叫苦,程若霖因为要装病所以不能在这里久候,只能派他在这里守着,一向安静的养心院,突然人来人往。   他刚把二夫人、孙姨娘和大夫他们送走,就迎来表小姐,这表小姐还没走,这三小姐又来了。   这个三小姐病还没好全,而且外面已经传遍了她和方少爷的闲言碎语了,她不避嫌,还单独过来看望方少爷,她难道不怕外面又增话题吗?   长顺刚这么想,坐在床边的方玲,见到程若惜来了,起身开口道:   “三小姐真是情深义重,不惧人言,独自来看望我大哥,也不枉我大哥一片深情了,他在梦里可是一直在叫你的名字。”   在程若惜的印象中,方玲一直都很貌美惊人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的方玲站在那边,依旧是以前的那般白皙美丽的脸庞,却无法让程若惜再把她与美这个字搭上关系,果然是相由心生吗?   “若……惜……”   程若惜把视线放到躺在床上的方如卿身上,仿佛是为了印证方玲的话一般,他紧闭着双眼无意识的喊着她的名字。   前几日她来的时候,他正好醒来,她还记得他当时惨白着脸,睁眼看到她时安心的模样,经历一世撇去成见,她如果说她不懂那个眼神代表了什么,那她也太自欺欺人了。   她谁的话都没有搭理,屋里烧了炭火,把大氅脱下交给身后的绿鹭之后才慢慢的走进床边。   站到床边看着方如卿比前几日还要惨白的脸,程若惜的心情复杂,他现在的样子完全是因为她才造成的,心中原本是有些歉疚和牵挂的,可刚才与程若莲她们的谈话,让她不自觉又把那种牵挂和歉疚抹杀掉了。   想这一世,她还是无法逃避上一世的轮回,她的心中就不无法自抑的怨恨他。 第98章 方玲的汤 矛盾的心情让她暗暗长叹一声,撇开视线,她看向床头上那碗还剩一半的黑鱼汤,不自觉的皱起眉头,转头看向身边的方玲,她问道:      “这是你准备的?”      方玲静静的看着程若惜的一举一动,没想到程若惜对她发问,而且还是询问汤的事情,似是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愣在一边并没有回答。      这时站在后边的长顺,替方玲回答道:      “表小姐希望方少爷早点好起来,天天都会炖一些骨头或者鱼汤之类给方少爷,为了怕二夫人她们挂怀,她都是在没人的时候悄悄过来的,也不让奴才告诉旁人,其实这些事,交给我们这些下人来办就行了。”      长顺的话语中带着对方玲的赞赏,其实他愿意帮方玲隐瞒估计也是看在方玲对方如卿的一片兄妹之情上,可是他不知道,他的隐瞒根本不是成全她的一片兄妹之情,而是被她利用了而已。      程若惜看着方玲的目光暗了暗,方玲似乎也不在意自己的意图暴露,坦然的看着程若惜。      看着方玲有恃无恐的样子,程若惜知道方玲肯定早就想好了推托之词,虽然现在说已经有些晚了,可为了点醒长顺,她还是开口道:      “刚刚骨折是不宜大补的,这样只会加重病情,只有等到调养了一段时日,才能慢慢进补,大夫肯定有过交代,所以我娘才没有弄那些进补的汤来给方表哥,表小姐关心则乱也就罢了,长顺你怎么还这般粗心。”   程若惜知道这些,是因为上一世照顾过内骨受伤的沐逸朗,听到大夫说过。      长顺虽然大多时间都是看顾这里,可总有离开的时候,其他的时间都是交由另外一个二等奴才看护的,只是程若霖不放心,才会让他多看顾这里,很不幸的,大夫交代食谱禁忌的时候,他就不在,所以他不知道。      而且,方玲和方如卿是亲兄妹,他想方玲肯定是不会害方如卿的,自然就没做他想,没想到他竟好心做了坏事。      长顺吓得跪地辩解道:“三小姐,这……小的不知道这件事,如果小的知道,小的就是死也不敢让表小姐给方少爷喝这些补汤的,小的……”      看了看置身事外的方玲,程若惜只是想点醒长顺而已,长顺毕竟是程若霖的人,她不想他为了方玲这种人太难看,所以开口道:      “行了,喝都已经喝了,现在追究也没什么用,我也不是责怪你,只是要你记住以后做好自己的本分,三哥哥相信你,才让你过来照看方表哥,方表哥的饮食我娘和孙姨娘肯定已经叮嘱过厨房,你就不要在操心了,以后多注意点就行了。”      程若惜没把话说透,长顺既然能帮忙程若霖隐瞒装病的事情,自然也不是傻的,他看了看程若惜,在看了看旁边置身事外的方玲,立刻就明白了什么,低下头,他诚恳的回道:“是。”      程若惜见他一点就透满意的点了点头,抬了抬手示意他站起来之后,她重新回头看向床上的方如卿。      “咳咳……”      方如卿一直都有轻微的轻咳,这几日似乎有加重的趋势,有时候会突然的猛咳起来,而他的咳嗽会牵动的骨折的肋骨,就像现在这样,他止不住的咳着,下意识的用手扶向疼痛处,惨白的脸布上了汗珠,不知是因为呼吸困难还是因为疼痛,惨白的脸爬上了不自然的红色,站在旁边的程若惜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掰开他抚胸口住的手。      或许是因为疼痛,他需要找个支撑的地方,程若惜刚把他放在胸口处的手拿开,他就不自觉的握住了程若惜的手,程若惜还来不及吃惊方如卿掌心的热度,紧握的力道立刻让程若惜生疼。      站在后面的绿鹭和长顺担忧的看着她,她摇了摇头表示没事,一直等到方如卿猛咳结束,她才试图从方如卿的掌心抽回。      虽然停止了咳嗽,可是方如卿的疼苦似乎还没有结束,握着程若惜的手力道没有半分减轻,反而加重,让程若惜疼的不禁拧眉。      长顺见程若惜有些吃不消,只好越举的向前,用力的掰开了方如卿的掌心。      程若惜抽出手,白嫩的手已经被攥的失了血色,也失去了知觉,绿鹭上前来查看她的手,她却制止了,看着方如卿异常疼苦的样子,她有很不好的预感,正要开口让长顺去请大夫,这时候方如卿在疼苦挣扎之后,吐出一口血来。      程若惜被吓到了,长顺和绿鹭自然也是吓得不轻,就连一向冷眼旁观的方玲也没有了那份冷静,房间的众人被眼前突然的一幕吓得失去了声音,直到良久之后才有人想起去找大夫。      长顺慌慌张张的匆匆去寻找大夫,他那样的表情似乎预示着方如卿的生死一样,闻声而来的程府的人密压压的把小屋挤满了。   大夫说人多不利于房间的通风,程二爷拿出当家之主的身份,命令了一些人离开小屋,其中包括程若惜。   小屋内,现在除了大夫、程二爷、程老夫人、和方老爷之外,就只剩下一直在养心院伺候的长顺了。   “大夫,我儿子他怎么样?”   大夫刚给方如卿把完脉,方老爷就迫不及待的上前询问,程二爷和程老夫人也紧张的向前凑了凑。   大夫看着脸上挂彩的方老爷,犹豫了一下才说道:   “令公子……内伤体热,气血淤积,加之高烧不减,恐怕……”   “恐怕什么?你这个庸医你要敢说出我儿子恐怕不行的话,我就把你弄死。”   方老爷见大夫吞吞吐吐,而且说得话极像他嫡子临死之时说得话,这让他无法接受,他的嫡子就是让他白发人送的黑发人,他对他嫡子平时不怎么待见,他死的时候都能挖了他心口上的一块肉,方如卿这个儿子可是他最喜欢的,这让他怎么接受?   他抓住大夫的衣领,魁梧的身体加上愤怒,让他很轻易的就把大夫提了起来,挂彩的脸加上愤怒的表情,让他看上去一个发疯杀人的怪物。   离开地面的大夫本就吓得不轻,在看到他这样的表情,吓得魂飞魄散,连他原本只想说“恐怕要下猛药才能抑制病情”的这句话,都给忘到天边去了。   程二爷看方老爷情绪激动知道说话他肯定听不进去,之后示意长顺一起把方老爷抱住,两人协同掰开方老爷提着大夫的双手,才把大夫从他手上救了下来。   接触到地面的大夫就像受惊的小兔一样,立刻远离方老爷三米开外。   看着远离的大夫,方老爷就像是看着仇人一样,一边挣扎程二爷他们的围困,一边对着大夫吼道:   “你这个庸医,你给我滚,别让老子看见你,滚!!!。”   被唤作庸医的大夫,完全忘了自己是一个人人称羡千金难求的太医,也不管自己是不是被贬低了,本就被方老爷吓得魂飞魄散,听到方老爷让他滚,就像是如蒙大赦一样打开房门就混溜溜的跑了。  去而复返的程若惜,正好迎面看到大夫灰溜溜逃跑的情形,她想上前去询问怎么回事?可是太医就像后边有鬼在追他似的,脚步不停的就向着门外冲。   程若惜心中疑惑,他是萧景闲借穆雅馨之名,派来给她治病的,方如卿和沐逸朗这两个新进的文官武将,因为一个女子大打出手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朝野,按平时朝廷应该会派人介入才对,可现在正是皇子们焦灼夺嫡的时候,下边的官员有其他更要紧的事情要做。   方如卿和沐逸朗两边也没有谁站出来证实这件事,所以朝廷就默认方如卿的昏迷只是个意外,虽然如此,萧景闲也不敢正大光明的给方如卿派太医,他害怕方如卿没死在病情之下,就死在了夺嫡的漩涡之中,所以他只能假借穆雅馨与程若惜交好之名,指派个太医给程若惜看病,顺便看看方如卿。   既然他是个太医,何以如此仓皇逃跑?这让程若惜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也为自己去而复返的决定感到庆幸。 第99章 方老爷的纠缠   “我儿子活不成,沐逸朗那个小子也别想活!”   程若惜刚跨进小屋外,就听到方老爷愤怒的嘶喊声。   “方老爷,你冷静一些……”   程二爷在屋里似乎想安抚方老爷,不过成效似乎不大,反而有火山焦油的趋势。   “冷静?你让老子怎么冷静,说起来这件事还是你那个宝贝女儿引起的,你那个女儿呢?把她叫过来,让她和沐逸朗那个小子给我到这里来,如果如卿有个三长两短,叫他们两个立马给我陪葬。”   方老爷显然是气红了眼,话语中根本就没有理性可言,跟在身后的绿鹭听到方老爷的话,担心的拉了拉程若惜的衣角,似乎想让程若惜立刻离开,程若惜安抚的对她笑笑,径直的走到小屋门口。   正当程若惜要开门的时候,长顺在里面惊叫了起来,“不好了,方少爷又吐血了。”   听到这句的时候就像是听到了某种咒语似的,程若惜搭在门上的手,停在那里仿佛被定住了似的。   屋里的人似乎也没有响动,过来一会儿,似乎才反应过来,方老爷悲恸的唤了一声“我的儿子。”   然后静止的声音突然炸响,屋里的人似是扭打纠缠在一起。   “碰碰碰~”的声响此起彼落,程老夫似乎也被殃及,听她喊道:“快拦住他,他现在出去肯定会出事。”   程老夫人的声音似乎夹着闷声的疼痛。   “放开我,放开我,不拿沐逸朗的命来给我儿子陪葬,我就不姓方。”   程若惜打开房门看的就是,程二爷协同长顺一起拉着想要蹿出房门找沐逸朗算账的方老爷,程老夫人似乎也在他们制止的时候被殃及,撞到在桌角上。   听到房门被打开,房中的人都看向门口,在看到是程若惜之后,程二爷邹起眉头,斥道:   “我不是让你回屋吗?怎么又出来了,绿鹭把你家小姐给我带回去。”   程二爷一边对着程若惜喊着,一边更加抓紧方老爷,生怕他手一松。方老爷就会冲到程若惜的面前对程若惜不利。   方老爷看到程若惜就像看到其中一个仇人,“不准走,如卿没醒来,你那都不能去,不只是你,沐逸朗那个小子呢?把他也给我叫过来,你们俩个都要给我儿子陪葬。”他一边说,一边就要向程若惜的面前冲,要不是程二爷和长顺给拉的紧,相信早就已经冲到程若惜的面前了。   听到方老爷的话,看到方老爷青筋暴裂的太阳穴,程若惜心头一颤,难道方如卿真的……   她不敢往下想,生怕自己的预感成真,她不顾方老爷就在床边不远,立刻跑上前去,方如卿的脸色依旧惨白,因为再次吐血嘴角的鲜血印在了被头上,鲜红的血色与他惨白的脸成为鲜明的对比,仿佛他是咽气很久的死人。   程若惜颤抖着手,探向他的鼻息,当微弱的气息吹拂在她的皮肤上时,她像是花掉所以的力气似的瘫坐到了床边。   知道方如卿还活着,程若惜放下了心,没管方老爷在旁的嘶吼,她定了定神,对绿鹭吩咐道:   “快去把京城最好的大夫找来。”   绿鹭先前就已经被方老爷吓得失了魂,进来之后又看到方如卿半死不活的样子,早就被吓傻了,楞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然后连“是”都忘了回答,就奔出门外找大夫了。   程二爷没想到,程若惜没害怕方老爷的恐吓,还淡定的命人找大夫,虽然吃惊程若惜的沉稳,不过作为父亲,他还是不喜欢程若惜在这里遭受恐吓,于是他命令道:   “这里没你的事,快回你的屋去。”   程若惜听到程二爷的话站起身,不过她并没有想门口走去,而是走到方老爷面前,她这样的举动吓得程二爷和长顺把方老爷向后拉了拉。   程若惜看到程二爷他们的举动,知道程二爷是怕方老爷会伤害到她,她抬眼看向程二爷,轻轻的开口道:   “爹,没事的,你们把方叔父放开吧,方叔父他是个聪明人,他知道如果他现在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方家就完了,再怎么样沐家也是官宦之家,方家就算是有祖阴之德,如果他对逸朗哥哥做出什么事来,沐叔叔肯定也会倾尽所有,让方家付出代价的。”   程二爷没想到程若惜会说这种话,楞了一下,正想开口说些什么,这时候被拉住的方老爷低低笑道:   “呵呵呵,你以为你这么说老子就会怕,沐逸朗不分青红皂白把我儿子打成这副模样,难道他还有理了?当官怎么了?我就不信 ,我还告不了他了。”   程若惜将视线转向方老爷,眼中没有半丝的畏惧或者其他感情,只是淡淡的回道:   “告?您怎么告?如果我跟外面说,我跟方表哥确有私情,那个山洞是我先前和方表哥私会的地方,所以方表哥才会第一个找到我,那日逸朗哥识破我和他的□□,气急才会打了方表哥,您去告,您觉得您能告的赢吗?再说逸朗哥只是打断了方表哥的肋骨,并不致命,方表哥之所以会成为现在这样,是因为高烧反复加之咳嗽所致,真要说起来,方表哥这样完全是因为我导致的,您要找人算账,第一个找我才对。”   屋中的人完全被程若惜这样不顾女儿矜持的话语惊住了,程二爷和长顺已经惊呆在一旁,程老夫人则捂着被撞伤的侧腰,站在一边静静的审视着程若惜,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方老爷则是被气的青筋暴烈,半响才开口骂道:   “不要脸,一个女儿家连这种恬不知羞的话 ,你都能说出来,你还有羞耻心吗?”   程若惜完全不在意方老爷辱骂,依旧淡淡的看着他,说道:   “我就是因为有羞耻心,所以才不想连累他人,方表哥现在这样,本就是我一人之过,您为何非要拉上沐家呢?您要人给方表哥陪葬,我一个人就够了。”顿了顿,她的眼中闪耀着决绝,   “方叔父,您原先不是和祖母商议让我给方表哥冲喜吗?我愿意,即使是做妾,我也愿意,如果冲喜成功了,皆大欢喜,我希望您不要再去追究任何事情,如果冲喜没有成功 ,我答应您,我给方表哥陪葬,但您也要答应我,不许找沐家或者我父母任何麻烦。”   程若惜此话一处,让屋里全部的人都震惊了,程二爷缓了好一会儿才听出,程若惜是拿自己的命和下半辈子来赌啊!   “你在胡说些什么?你父母高堂尚在,身家性命婚姻之事,岂能容你私自决定,养你这么大,你的孝义礼节学到哪儿去了?”   程二爷震惊的都忘了要拉住方老爷了,换成他激动的走到程若惜面前,怒斥着。   程若惜扑通跪地,对着程二爷磕了一个响头,才抬起头说道:   “爹,女儿不孝,没有在您们膝下承欢,反而处处替您们添忧,今日之事,完全是因为女儿所起,女儿不能连累他人,更不能牵连父母,女儿知道这样的私自决定伤透了您和娘的心,可女儿真的别无选择,请爹成全。”   说完,她再次磕了下去,磕的又响又重。   程二爷看着决绝的程若惜,仿佛眼前的不是他女儿一样,让他陌生的有些心惊。   站在一旁的方老爷也被她这样的决绝的震撼到了,一个深闺的女子,居然对自己的生命和后半生下这么大的赌注,如果她没有选择就算了,可她明明可以躲在父母身后,不管这些事情,她却决绝的选择站出来承担责任,别说女子,就算是男子也很难做出这样的决定。   虽然方老爷还是处在盛怒之中,但是他不得不承认,程若惜这种敢作敢当的作风,他还是挺欣赏的。   程二爷已经被程若惜震惊说不出话来,他蠕动了半天的嘴角,也不知道开口说什么?   这时旁边的程老夫人走上前来,她微按着自己的撞伤处,忍着疼,弯下腰把跪在地上的程若惜拉起来。   慈爱的给她整了整衣裙,看着程若惜的脸轻叹了一声,“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你放心,祖母一定成全你的心意,不管如卿后面如何,我绝对不会让谁动你一根汗毛,你到了方家以后,如果有人给你半点委屈,祖母就算拼了我的这条老命也会找他去算账。”   程老夫人说的情真意切,算是变相的把这件事敲定了下来,程二爷在旁边想出言阻止,却被她故意的漠视避开了。 第100章 注定   她转头看向方老爷,端出姑母的架子,说道:      “你也不要太过分了,如卿现在又不是已经死了,你这是在闹什么?别忘了,我再怎么说也是你的姑母,你这般无礼,是在打谁的脸?你有时间在这儿闹腾,还不如快回去布置一下喜堂,找个吉利的时辰给如卿冲喜,再晚了,如卿可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方老爷被程若惜刚才那么一闹,情绪已经平复了大半,冷静下来之后,也知道现在就算把沐逸朗抓来,他不能耐沐逸朗如何?      他看了看躺在床上气若浮虚的方如卿,冲喜?现在说不定是条出路,他想了想,看着程若惜说道:      “看在你身为女子敢做敢当的份上,我信你一次,如果如卿真的被你冲喜冲好了,我绝对不会追究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如果如卿有个三长两短…既然你把所有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那你说出的话就要做到,不然你也别怪我言而无信。”      说完,他哼了一声,一甩衣袖,打开房门走了出去,程老夫人知道,他是去置办礼堂去了,见到自己目的达到,程老夫人眼神不着痕迹的闪了闪。      方老爷走后,绿鹭不一会儿就带着大夫走了进来,程二爷已经没有心情去管方如卿如何了,他的整个心都被程若惜打乱了。      乘着大夫给把脉的空档,程二爷把程若惜带出了养心院,等到了柳氏的朝阳院,程二爷把程若惜刚才的事情告诉了柳氏之后,柳氏差点就昏倒在地。      程若惜紧张的把她搀扶到软塌上,撑着一丝意识的柳氏抓着程若惜的手,仿佛还是不敢相信事实的问道:      “你告诉娘,是谁逼你的?是你祖母吗?”柳氏已经顾不得程二爷在旁,也不顾不得程二爷会不会误会她在诋毁老夫人,她此刻只是一心的想为自己的女儿讨公道。      看到柳氏这样,程若惜不免湿润了眼睛,但她却忍着没让自己的眼泪流下,而是挤出笑容说道:      “娘,没谁逼我,方表哥的事情确实是因我而起,如果任方叔父牵扯沐家,那沐叔叔清明的官声势必会蒙上污点,还有逸清哥哥和逸朗哥哥的前途也会受到阻碍,我不能让他毁了沐家。”      听到程若惜的话,就像被判了死刑一样,柳氏的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的砸到程若惜的手上,疼的她似是被尖锤开凿一样的钻心。      “我的傻女儿,那可是你的一辈子啊!你怎么能轻易的下决定呢?那些事情都不是你该考虑的事情,你有爹你有娘,那些都是你爹和你娘该操心的。”      说完,她忍不住的失声痛哭,惹的程若惜的眼泪差点就掉了下来。      努力的眨了眨眼,程若惜靠到柳氏的身上,轻轻的安抚道:      “娘,您想的太严重了,方表哥的伤势没有那么严重,相信只要冲一下喜,立刻就会好起来,您不是一直很喜欢方表哥的吗?他的为人您和爹都很清楚,我嫁给他是不会受什么委屈的。”      柳氏没有因为她的安抚而收敛眼泪,依旧心疼不改的说道:      “那如果你方表哥就此一睡不醒了呢?你真的打算给他陪葬?就算你方表哥醒来,你也就是只是个妾,你一个被捧在掌心里长大的千金小姐,凭什么要给人冲喜,居然还是一个妾的名分,他方家也欺人太甚了,不,我死也不会同意。”      说着,她用手绢抹干自己的眼泪,挣扎着就要起身,程若惜见她若此,慌张的制止道:“娘,您要做什么?”      “他方家之所以这么横,不就是因为有一块先皇御赐的英雄匾吗?还有一个远嫁塞外的王妃,都已经是祖辈的事了,我就不信,沐家、柳家和程家连在一起还怕一个方家不成。”      说着又要挣扎的起身,程若惜赶紧把她按回到软塌上,      “娘,这又不是打架,不是人多就能赢的,这一次是逸朗哥他鲁莽了,如果方表哥真有什么事?方老爷真的动真格追究,逸朗哥难辞其咎,再说,我的名声以毁,是不可能再嫁给逸朗哥了,就算不嫁给方表哥,我以后也是无人会娶了,一个丢了名声的女子,有人要就很不错了,名分不名分已经不是我们能强求的。”      柳氏不认同的抓住程若惜的手说道:“不管外面怎么说你,你都是个清清白白的女孩子,我不准你这么作践自己,没人娶你那也是别人没眼光,我和爹养你一辈子。”      程若惜再次湿润了眼睛,勉强的挤出笑容,撒娇道:      “我知道娘和爹是世上对我最好的人,可是我不想你们因为女儿被人指指点点,再说,我不是已经讲过了吗?方表哥不会有事的,他人品好,才识好,女儿嫁给他,既可以堵住悠悠众口,也可以给女儿挣来个好姻缘,至于名分,现在方老爷对我怨气颇深,他不能接受我成为方表哥的妻子,这也是情理之中,等到方表哥好了,以后扶为正妻,应该也不会是难事,反正现在方表哥身边也没有其他人,你们就不要太过操心了。”      柳氏和程二爷听着程若惜说的话,倒是觉得有几分道理,程二爷比柳氏想的深一些,他觉得程若惜说的对,程若惜因为跟方如卿在山洞中独处的事情,已经被外人传的沸沸扬扬,即使沐家不介意,程若惜也没有脸面嫁给沐家了。      嫁给方如卿倒是个好的选择,既可以平息方老爷的怒气,又可以堵住外面的悠悠众口,而且方如卿的人品性情程二爷是信的过的,他相信程若惜嫁给他绝不会受到委屈,而且以方如卿的才学,以后的前程自是不必说,程若惜肯定也不吃苦。      程二爷想到这里,刚才郁结的心,稍微舒缓了一些,可他转念一想,方如卿生死未卜,他刚舒缓的心,又重新阴郁了起来。      柳氏虽然没有程二爷想的那么深,可也想到了方如卿生死未卜的事情,眼泪又不自觉的哗哗的流了下来。      程二爷见柳氏看着程若惜就忍不住流眼泪,害怕柳氏太过哀愁伤了身体,于是就把程若惜支了出去。      等到程若惜走后,程二爷坐到柳氏身边,安慰道:      “你先不要伤心,说不定就像若惜讲的那样,一切都会好起来。”      柳氏依到程二爷的怀里,低低的泣诉道:“你就别安慰我了,我的女儿,我还不了解?她根本就是把自己的命搭上去了,为了安慰我,才会说那些好听的话的。”      程二爷轻拍着柳氏,短叹一声道:“不管她是不是安慰你,她说的话还是有些道理,现在最主要的还是如卿的身体,如果他没事,这一切就能好转。”      柳氏直起身,看着程二爷,急切的问道:      “不是又请了一个大夫吗?那个大夫怎么说?如卿,他有没有性命之忧?”      程二爷回道:“我急着把若惜带回来,只是让长顺等大夫走后来给我禀报,我走之时大夫还在给如卿把脉。”      柳氏听了,急着就从软塌上起身,拿了一件外披披上就朝着门口走去,程二爷不用问也知道她是想去询问方如卿的病情,所以就任由着她开门出去。      “奴才见过夫人。”来回禀的长顺正要敲门,柳氏就打开了房门,长顺赶紧低下头行礼。      柳氏那还管得了那些虚礼,看到是长顺,没等长顺抬头,就急着问道:      “那个大夫怎么说?”      柳氏的问题又急又快,刚抬起头的长顺一时没反应过来柳氏问的是什么?      这时候,正好程二爷站到了柳氏的身后,他才反应过来的道:      “启禀二爷,那个大夫说,方少爷暂时并没有性命之忧,只是需要下猛药诊治,不过猛药伤身,以后会有什么后遗症,他就不敢确定了,老夫人已经做主,让大夫开方子了,老夫人还说,刚才方少爷还奄奄一息,在三小姐决定冲喜之后,立刻起死回生,说三小姐是有福之人,希望二爷和夫人,立刻着手准备三小姐的嫁娶之事,也好让方少爷早日康复。”      长顺说道后面有些心虚,生怕碰到了程二爷和柳氏的怒火,可他作为下人,主子让传话,他不敢隐瞒。      程二爷和柳氏听到方如卿没有性命之忧,哪怕是暂时的,也让他们安心了不少,再听到老夫人的命令时,俩人各怀心思的沉默着。 第101章 出嫁  昨日的皑皑的白雪,迎来了今日的旭日阳光,程若惜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透窗而入的光辉夹着白雪的冷度铺洒在自己的眼前。      自己身上的火色红衣映照在镜面里,再感觉到心中的冰冷温度,她扯开嘴角看着镜中的自己。      今日是她嫁入方家的日子,因为时间仓促,孙姨娘连夜托京中的闺蜜才找来这么一件红衣,火色的红衣有着异域的风味,孙姨娘给她梳了一个与这件衣服相衬的发髻。      一缕缕的编制的麻花辫盘在头顶,一个浮夸却精致夺目的樱花色步摇插在发饰的正中,两边由小碎花的坠簪点缀,耳环是灯笼型的耳坠,晶莹的沁红色与发饰与相应,让程若惜整个人都晶莹剔透。      加上程若惜弯弯的眉总是在笑着,让她仿佛就是个精致的瓷偶一样,美的不似真人。      “娘,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你怎么总是眉头深锁的?”      程若惜自始至终都在笑着,可镜中的柳氏却总是眉头紧锁着,总算梳完装的程若惜转身看向身后的柳氏,有些不赞同的问道。      柳氏看着梳妆完毕,美似是仙子的女儿,眼泪忍不住又在眼中打转,她没想到老夫人说立刻着手准备,来的如此快,只是隔了一晚,她的女儿就要出嫁了,她都还没想好这样对程若惜到底是好是坏?方家的人就派人来说,今天是良辰吉日,是个嫁娶冲喜的好日子,连考虑的时间都没给她,就要在今天迎娶她的女儿。      而且还是以妾礼的方式,没有大红花轿,只有一定沾了红色的轿顶代替,没有十里红妆礼仗吹送,没有红衣怒马的新郎相迎,没有,什么都没有。      迎接程若惜的只有清冷的小轿,一路静悄悄的寒风,最多跨入方家大门,一串象征喜庆的炮竹放完,把她迎接新房,这样的迎亲礼就结束了,别说喜宴,就连拜堂都没有。      柳氏心中酸楚难抑,自己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儿就这样卑微的嫁人为妾了,她这个娘,心里就像被人挖了一个一个大口子,又空又疼。      看着眼泪不不止的柳氏,给程若惜梳好妆的孙姨娘也上前劝说道:“二夫人,今天是若惜大喜的日子,您就别太伤心了,您这样,只会叫若惜小姐心里更难受。”      可她劝说的话没有让柳氏止住眼泪,反而让柳氏哭的更凶,因为她比谁都知道,程若惜的心里现在肯定比谁都苦,可是她却从头到尾的笑着,连半丝伤心的表情都不愿表现出来,这让柳氏更加的心疼。      看到柳氏这样程若惜无法再维持笑容,心口的苦涩一点点的扩大,虽然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可是身临其境,她还是无法控制心中无奈与酸楚。      其实相比上一世而言,她此刻应该称得上幸福了,上一世她嫁给方如卿的时候,程二爷还在牢房之中,柳氏受不住打击病在床榻,她别说红衣梳妆了,就连一个送别的人都没有,而且到了方家,还有一个毁了容的方玲处处挤兑她。      现在最起码,亲人都还是好好的,就算嫁人方家,她依然还是有依靠,绝不会被人轻易欺负。      上一世,她嫁给方如卿的时候,方如卿已经成亲了,在京城置办的是高门大院,她是被抬进后门进去的。      现在,方如卿还没成亲,在京城买的是一个幽静的小院,只有一个正门,虽然有一个后门,可是因为屋门窄且通往的是后院灶房,新娘如果沾染污尘会不吉利,所以她这个小妾能堂堂正正的走正门,虽然很讽刺,不过这也算是个安慰了。      在父母及亲人的苦涩相送下,程若惜钻入小轿,伴着阳光下的冷风,在喧嚣的街道中缓缓的向方如卿的住所走去。      方如卿昨天喝完药,似乎稳定了一些,因为要冲喜,方老爷命人用厚厚的铺褥把方如卿搬到了京城里的方宅。      程若惜不知道婚期如此的赶,是真的是算士推算的吉时?还是老夫人暗自盘算的结果?      对程若惜来说,快一点也好,最起码这样可以暂时瞒过沐逸朗。      想起沐逸朗,程若惜闭了闭眼,她原本以为这一世她可以弥补他,可没想到就算她经历了一世,提前知道了些事情,她还是无法改变命运的洪流,最后她还是走回了老路,看来她和他真的是注定无缘。      “小姐,我们到了。”      颠簸的小轿停下,外面传来的是映月的声音,或许是不甘自己的命运无法改变吧?她在老夫人面前把映月要了过来。      老夫人为了程若惜能顺利加入方家,这样的小事自然是不会多加阻拦,很爽快的就应允了,毕竟家里的丫鬟众多,要指给一个给董妈妈的孙子,对她来说也就是动动嘴的事。      程若惜顶着盖头,搭上映月伸过来的手缓缓的走出小轿,绿鹭跟在身后,在她跨上门槛之时把她过长的裙摆提起,以免她被绊到。      程若惜跨过门槛进入大门,就像进入她命运的另一头,不管哪里等待她的是什么?她已经下定决心,绝不会让人再操控她的命运,老夫人如果以为一切都会如她所想,那她可就要失望了。      “哔哩啪啦~”在她踏进大门的那一刻,一串炮竹声,预示着她婚礼的结束。      被映月和绿鹭领进新房的程若惜自己掀开了盖头,进入了这个房门,她以后的身份就是一个小妾,这里是方家,不会有人容忍她,体恤她,宠溺她。      作为一个妾,而且还是一个冲喜的妾,方家的下人们,自然不会把她放在眼里。      进入房间之后,屋里屋外,除了她们主仆三人还有躺在喜床上的方如卿,就再也看不见其他人了。      “小姐……”      绿鹭显然很不高兴方家对程若惜的冷落,忍不住想开口替程若惜抱屈。      映月看出绿鹭的意图,抢在绿鹭前面说道:      “小姐,折腾这么久,您也乏了吧?要不要奴婢先去厨房给你打点热水来洗洗脸?”      程若惜把她的举动看在眼里,映月一直都是个聪慧心细的姑娘,她知道现在不管抱怨什么?除了让人心里难受之外,什么用处都没有,还不如自己行动起来,不去指望谁。      她没急着回答映月,先是走到方如卿的床边看了看,望着依旧还是惨白之色的方如卿,她坐到床沿,顿了顿,才转头看向映月,说道:      “你去厨房的时候,顺便把药罐拿来,告诉他们,以后他的药就在我们屋煎。”      映月没想到程若惜刚进屋就揽活,稍微楞了一下,不过想想程若惜嫁过来就是冲喜的,为的就是希望方如卿早点好起来,药在这里熬,以便掌握熬药的时间,保证药效发挥,这样方如卿喝了也能好的快些。      想通之后,映月爽快的应了“是。”然后就走出去了。      看着映月走出去之后,她转头对绿鹭说道:“你来帮我把这些头饰都拆了吧。”      绿鹭轻声的应了声“是”然后就走到梳妆台前先做准备。      程若惜打算从床沿起身走过去,这时候,方如卿却轻咳了起来,准备起身的程若惜只能重新坐下去,有些担心的看着方如卿。      他不能有任何事,他如果有个三长两短,先不说方家会做出什么反应,就说朝廷肯定也会追究的,他怎么说也是个官,而且还跟萧景闲私交甚好,万一要追究起来,到时候沐逸朗可真就万劫不复了。      程若惜担忧的为他轻轻顺气,生怕他又会吐出一口鲜血来。      幸好,他这次只是轻轻的咳了几下,并没有先前的那般激烈,而且似乎有转醒的迹象。      程若惜看着他轻颤的睫毛,用手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如果他在体温正常下转醒,是不是就代表他现在醒来,后面也会稳定的醒来呢?程若惜有些期待的等待着。      当方如卿微微睁眼,看到的是程若惜关心他的举动,还有他睁眼时的喜悦。      模糊的视线渐渐转清,当看到程若惜一身的红衣,精致的妆容似是美丽的新娘,方如卿认定了,他是在梦里。      因为如果是现实,程若惜绝不可能穿着一身嫁衣在他的床前,也不会这么关心他,她对她永远是避之唯恐不及的。      方如卿苦涩的一笑,让他惨白的容颜看的让人心疼,既然是在梦里,他就少了礼节的束缚,他伸出手抚上程若惜樱粉薄施的脸颊。      程若惜没想到他会这么做,下意识的想向后退,但是想到她已经是他的妾,他有那个权利触碰,忍住后退的冲动,她微微向前倾,闭上眼睛让他更容易碰到自己。      方如卿消瘦的指间,轻柔的抚在她的脸上,闭上眼睛的她,没有看到方如卿的表情,她只觉得方如卿就似在抚摸一件一丝易碎品,生怕他稍稍用力,就会让她立刻粉碎成碎末一样,轻柔的让她有些瘙痒的感觉。      “美娇娘,梦中藏,风华绝代,一世唯双,卿可愿携手看尽星月朝阳?”   耳边传来他的声音,长期的昏迷,似是让他的声音添上一丝沙哑,但那一丝沙哑,并没有给他好听的声音折损多少,甚至还给他增添了几分睡梦之中的虚幻。   程若惜睁开眼睛,她觉得自己仿佛真的幻听了一般,有些疑惑的看着方如卿。   望着程若惜的明亮眼眸,方如卿不知为什么笑了?收回手,他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惨白的俊颜挂着一丝似是在做着美梦的笑容,再次缓缓的睡去。 第102章 醒来   方老爷知道了程若惜要在自己屋里熬药给方如卿的事情,并没有阻止。      既然得到了方老爷的默认,那熬药的事情既然就顺理成章的成了程若惜的事情。      等到药罐拿到她们的时候,绿鹭和映月以为熬药的事情是她们来做,没想到程若惜竟然是要亲手熬。      映月和绿鹭不知道为什么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为什么放着好好的丫鬟不用,非要自己动手。      两人虽然劝阻过程若惜,可程若惜的意志坚定,似乎不容反驳,两人只好在旁边默默的看着了。      两人以为程若惜应该是一时兴起,等到她连火都看不好的时候,就会把熬药的事情重新交给她们。      谁知道,她们俩看到的是,程若惜非常麻利和熟练的熬药,那动作和技巧,似乎熬药颇有一番心得的样子,这让她们俩不明又惊又疑。      她们当然不知道程若惜在上一世的时候,因为方玲毁了容,经常会讨一些养颜的方子回来服用,那时方玲为了作践她,故意就把熬药的事情交给了她,而且对火候和温度,方玲的要求特别高,只要有一点差别,她就会想法子刁难她。      程若惜为了让自己好过一些,自然在火候和温度的把控上非常上心。      有了上一世的经验,程若惜自问,如果是熬药的话,在这里还真的没人比她更在行。      为了方如卿能早点好起来,程若惜不介意费心照顾他。      也不知道是冲喜的做法显灵了?还是程若惜熬的药见效了?在程若惜嫁给方如卿第二天的傍晚,方如卿的病情稳定了,而且他还微微转醒了。      看着,再次转醒的方如卿,程若惜坐在床边心情是有些复杂的,她当然希望他醒过来,不管她和她上一世有什么恩怨,她从来都没想过让他去死。      更何况他这次生病还是因为自己,可是他醒过来之后,她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和心情去面对他,她现在已经是他的妾,女子三从四德的思想,在小的时候就被人刻在骨子里。      可让她对他殷勤小意百依百顺,她自问,她似乎做不到。      在她纠结间,方如卿已经睁开了眼睛,程若惜不知道自己是有什么表情在看他,只听到自己低低的问了一句,“你醒了?”声音之中,有她自己都能听得出的僵硬。      方如卿在长期的沉睡中刚醒,似乎一时有些弄不清状况,他睁开眼呆呆的看了程若惜好一会儿,“咳……”直到他轻咳一声牵疼了折断的肋骨,才回过神。      他把视线从程若惜的身上移开,打量房中的环境,这个房子买了之后,在修葺的时候,他来看过几次,所以有些印象。      认出是他选的宅院,他抬眼看着红色暖帐还有自己身上的盖得鸳鸯被,再次看向床边的程若惜,他轻蹙眉头,欲起身说话。      “大夫说你肋骨还没愈合前,最好不要随意乱动。”      看方如卿要起身,程若惜紧张的赶紧按住他,以免他牵动到肋骨。      看到程若惜担心的举动,方如卿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什么划过,然后轻声的说道:“我没事,扶我起来靠着。”      程若惜看他似乎非要起身的样子,也没再劝阻,示意身边的映月帮忙,一起把他扶了起来,害怕他直坐会让骨折的肋骨受力,就在他的身后放了好几个靠垫,让他斜靠着。      坐起来的方如卿,看到屋中的墙上或是家具上贴着红纸剪的喜字,床对面的梳妆台上放着胭脂水粉,预示着已经有女主人住进这里。      旁边镂空的小窗,开着一个小缝,他透出小缝看到外面已经夕阳西下,收回视线,她看向程若惜和站在一边的映月。      按说这个时分,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不应该还在一个男子的卧房里,而且周围除了一个丫鬟还没有他人陪伴,这如果让有心人看见了肯定会影响她的闺誉。      以程若惜的教养,方如卿相信她不会不知道这些忌讳,可程若惜没走,待在他的房中,而且不避讳的坐在他的床沿。      他根据屋中的情形和程若惜的反应已经隐隐猜到了什么?      程若惜见方如卿盯着自己看,却不开口说话,她先移开视线,把放在床头的汤药端过来,凑到他的面前说道:“你醒了刚好,把这药喝了吧?”      程若惜细心的吹了吹勺中的汤药,递到他的嘴边。      方如卿没有张口,依旧呆呆的看着她。      见他不张口程若惜也不勉强,她把汤药交给身边的映月,停顿了一下,才看着方如卿说道:      “我刚才已经吩咐绿鹭,去喊方老爷了,他应该一会儿就到。”      说完,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从床沿起身。      见她起身,以为她要离开。一直没有反应的方如卿,下意识的拉住了她的手。      “唔~”或许是行动太过快速,牵动了受伤肋骨,让他闷哼了一声。      “你不要乱动,会牵动肋骨的,好不容易醒过来,你可别又昏过去了。”      程若惜吓得赶紧重新坐下,仔细的查看他,生怕他这一动,又恶化了病情。      方如卿害怕自己再不说话,程若惜就真的会离开,想了一下,他问道:“我睡了多久,怎么到了这里?你又怎么会在这里?”      程若惜听到他的问题,眼神微暗,收回查看他伤势的举动,她抬头定定的看着方如卿,眼神中有方如卿看不懂的情绪。   “如卿!”   就在程若惜似乎要开口回话的时候,方老爷冲了进来,看到靠在床边清醒的方如卿,他喜形于色,洪亮的嗓门因为愉悦而提高了声量。   “你总算醒了,可担心死爹了。”   方老爷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床边,程若惜自觉的起身让位。   看到回来复命的绿鹭旁边还站着跟过来的方玲,她微微的施礼,算是打了招呼。   既然方老爷来了,肯定会有很多话要跟方如卿说,程若惜正好想出去透透气,所以就想以到厨房为方如卿准备吃食为由偷偷溜开。   谁知道她刚走到门边,身后的方玲故意提高了声音,喊道:“大嫂这是要去哪儿?大哥刚醒您应该好好的身旁服侍才是,怎能随意走开。”   方玲故意在大嫂的音上提高了音量,这引来方如卿的注意。   程若惜不懂她想干嘛?如果故意想羞辱她,她是不是也来的太晚了?   转过身,她看向方玲高深莫测的脸,轻答道:“方……少爷他刚醒,我……奴妾想去厨房准备些吃食来,奴妾只是个妾,担不起小姐的这声大嫂。”   程若惜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方如卿,夫君,她肯定是不愿意的喊的,可是再叫他方表哥也很奇怪,只能叫少爷了,虽然已经有了心里准备,可是当意识到身份称谓都不一样的时候,程若惜心里难免还是有些芥蒂,见方玲没在说话,她没多做停留的离开了房间。   映月见绿鹭跟着程若惜走了,她是这个房间唯一的丫鬟了,如果她再跟着出去,似乎有些不妥,只能默默的留下了。   “咳……她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妾?到底是怎么回事?”   程若惜走后方如卿似乎被惊到了,虽然心中已经有所猜测,可是听到之后他还是不免震惊,他不敢相信的看着床边的方老爷,急切的想要得到答案。   看到方如卿激动的表情,方玲的眼中闪过一丝愉悦,她缓缓的走到床边,清丽的容颜没有太多的情绪,见方老爷只顾着安抚方如卿的身体,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提方老爷回道:   “你被沐逸朗打断了肋骨,一直昏迷不醒,爹他气不过,誓要找沐家麻烦,她为了让爹消气,就自愿给你做妾冲喜,说起来她也是有情有义,为了沐逸朗,她把你照顾的无微不至,生怕你有个万一,爹就会把沐逸朗怎么样了似的。”   听到方玲说的话,站在角落的映月皱紧了眉头,她这话说的,好像说明程若惜嫁给方如卿就是为了沐逸朗,就算这是事实,可作为妹妹如果真为哥哥着想的话,这种话就不应该说吧?   果然,听到方玲的话,方如卿愣一下,刚刚苏醒,却依旧清亮的眼眸暗淡了下来。   映月看着方如卿的变化,有些微程若惜和他将来担心了起来。 第103章 第一晚的相处 等到程若惜从厨房拿了来些流食回来,方老爷见程若惜亲手伺候方如卿吃完,暗暗的点了点头,才满意的带着方玲一起走了。      他们走后,天也渐渐黑了下来,映月和绿鹭两个忙碌了起来,掌灯的掌灯,打热水的大热水。      程若惜被两个丫鬟伺候梳洗之后,散下了头发,换上了一件藕红色的里衣。      虽然这是她平时都会做的事情,但今天她却有些别扭,缓缓的走出屏风,她看向躺在床上看向她的方如卿。      局促的走到床边,接过映月她们准备好的热毛巾,弯身轻轻的给方如卿擦拭脸颊。      方如卿看着程若惜认真的做着自己的本分,完全处于义务的表情没有半丝的感情,悠悠的问道:“你现在是不是恨透了我?”      程若惜为他擦脸的手一顿,看了他一眼,直起身,把手中的毛巾交给映月。      映月接过毛巾,看了一眼端着热水的绿鹭,机警的给她使了一个颜色,绿鹭一开始还没明白,当看到映月转身的时候,她才明白,那是让她和她出去的意思。      耿直的她偷偷的看了一眼程若惜,见程若惜完全她没看她,犹豫了一下,在看到已经走到门口的映月时,最后还是选择跟着走了出去。      房门关起的声音响起好久之后,程若惜才缓缓的坐到床边凳子上,她直直的看着方如卿,动了动嘴角,可却发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说她恨?撇开上一世的事情不谈,这一世的他目前没有做出任何愧对她的事情,那日在山洞的事情,她读过的一本游记上面说过,在身体失温的时候,两人肌肤相亲互相取暖是救人最好的方法,方如卿如果当时不那么做,估计她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所以,她没有资格恨他。      说不恨?想到上一世的种种,她虽然没有恨他入骨的程度,但却也不想再与他有任何瓜葛,而且不管是天意还是意外,她现在也算是被半强迫的嫁给他的,要说对他没有怨,那也是不可能。      尤其他还是跟老夫人一个姓,现在她嫁入了方家,以后想把老夫人和二房完全脱离,将会更加艰难,这让她不免又对方如卿又怨怼了几分。      虽然知道她的怨怼对方如卿不合理,可是她就是无法控制自己。      方如卿见她久久不说话,把她的沉默当做默认,惨白的俊颜苦涩的一笑。      是啊,她怎会不恨?好好的清誉,被他一个轻薄的举动,弄的荡然无存,现在估计大街小巷都在传着她的闲话。      明明是被捧在手心里娇宠着长大的大小姐,却因为方家的威胁,别无选择的嫁给别人冲喜,而且还是个妾的名分,单单这份屈辱,估计她永远都不会原谅他。      方如卿看着她,在她没有半丝情绪的眼眸中,似乎认识到这个事实,而这样的事实是他现在所无法承受的,他默默的闭上双眼。      程若惜看着他轻轻合起的双眼,虽然觉得应该开口说些什么?可是蠕动半天的嘴角,依旧找不到该说的词汇,最终她只能呆呆的坐在一旁。      ——————      沉默的夜过去,迎来的是明媚的早晨,程若惜睡在床尾靠墙处的软塌上,大红的被褥把她整个包围在里面,要不是她的小脸露在外面,还真找不到她人在哪里。      床上的方如卿,因为身体不适早早的醒来了,应该是早晨寒气重,就算他躺在被窝里,还是不自觉的想要咳嗽。      可是他却极力的忍着,不是因为他怕牵疼肋骨,而是怕吵醒程若惜。      就因为忍的太过,最后轻咳转成了猛咳,终于还是控制不住的咳出声来。“咳咳……”      程若惜本就浅眠,他一咳,她立刻就醒了,听到他咳得厉害,她连披件外衣都来不及,掀开被褥下了软塌,就奔到方如卿的面前,小心的给他顺气,看他躺着似乎喘不了气的样子,她向门外喊道:      “映月,绿鹭你们进来。”      她一喊,两个丫鬟就仿佛在门外等了很久似的,争相走了进来。      看到她们,程若惜立马吩咐道:“快来帮忙,把他扶起来。”      两个丫鬟不敢怠慢,赶紧听从命令跑到床边,小心的把方如卿扶了起来,程若惜坐在床沿,让方如卿靠在自己的身上,一边给他在后背顺气,一边指着不远处煨着的药罐说道:      “把药拿出来。”      映月把药罐里的药倒进一边的碗里,小心的端给程若惜。      程若惜见方如卿咳得没那般厉害了,接过药碗,舀了一勺吹了吹送到方如卿的嘴边。      方如卿没有开口喝药,他缓过了气,对着站在一边的绿鹭说道:      “给你家小姐外披拿来。”      他这话一出,程若惜才发现自己蓬头垢面,衣衫不整的就来照顾他来,因为听他咳的厉害,以为他的病情又加重了,所以她慌得完全忘了自己。      而两个丫鬟,也被方如卿的猛咳,和程若惜紧张的态度给吓住了,完全忽略了程若惜的事情,现在被方如卿说出来,两个丫鬟自责的互看了一眼,被点名的绿鹭赶紧在衣箱里拿了件最后的外披出来给程若惜披上。      等到程若惜披上外衣,程若惜重新给方如卿喂药,可方如卿依然不肯开口喝。程若惜放下汤勺不解的看着他。      “现在早上天寒,你还是回到被窝里去,喂药的事情你让她们来就行了。”      方如卿虚弱的把话说完,支撑着身体离开程若惜的肩头。      映月见他这样赶紧拿来靠垫过来,让他靠在床头上。      然后接过程若惜的药碗,说道:“姑爷说的对,早上天寒,小姐还是赶紧回被窝重新焐着吧?喂药的事奴婢来就可以了。”      程若惜听到映月唤的那声姑爷,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看了看已经被拿走的药碗,既然方如卿不用她喂,那她也不用在这里自讨没趣,站起身,她没重新回到被窝里,而是吩咐旁边的绿鹭给她穿衣梳洗。      等到程若惜穿衣梳洗好之后,方如卿的药也喝完了,映月从来是个聪明伶俐的人,喂完方如卿药之后,就自动的做好本分,帮着方如卿也梳洗好了。      程若惜和方如卿既然都梳洗好了,绿鹭和映月就去厨房拿早膳了。      方如卿看着绿鹭和映月一起走了出去,过来好一会儿,两人才一起走了回来,手里拎着两份食盒。      映月拎着那个食盒一看就很精致,里面的虽然是清汤小菜,但是一眼就能看出是用心做的。      绿鹭领的食盒一看就很普通,里面装的也是普通的清粥小菜,本来早上吃些清粥小菜倒也没什么。可是这清粥小菜做的也太马虎了,那碗粥如果说是粥也太过干稠了,一看就很难下咽,那个小菜一看就是没有腌好发黑的咸菜,不管是样子还是那股怪味都让人受不了。      绿鹭把清粥小菜端到圆桌上,程若惜坐在一边,等着绿鹭把筷子递给她。      映月把那个精致的食盒端到方如卿的床边,先拿出里面用心做的清汤,舀了一勺递到方如卿的嘴边,见方如卿不张嘴,以为方如卿是先汤太清淡了,她说道:      “大夫特意吩咐了,您在前期不易大补,所以厨房才把汤特意做的清淡了一些,到后面您稍微好些,您想吃什么?厨房到时候再给您做。”      说完,她重新把汤递到他的嘴边,谁知道方如卿还是张嘴,映月有些没辙了,收回汤勺,她顺着方如卿的视线看向程若惜。      这边程若惜坐在圆桌前,正等着绿鹭给她递筷子,可是程若惜等了半天,绿鹭就像舍不得筷子似的,就是不把筷子递给她。      绿鹭看着面前稠到化不开的小粥,还有怪味道的咸菜,不赞同唤道:“小姐……”      程若惜知道她要说什么?因为她嫁过来的时候,方老爷就默许家里的下人们无视她,厨房自然顺着主子的意思,不会给她好脸色看。也是摆明了告诉她,她是个妾,别想像个正经主子一样对他们指手画脚。      深宅大院的戏码和手段,来来回回就那几样,在上一世她因为方玲的欺压,别说干稠的稀饭了,就连馊掉发霉的饭菜都吃过了,现在这个对她根本就不算什么。      不过她也不会任由这些下人看轻她,经过一世,这样的闲气她可不会再受,等到方如卿身体好一些,她会把新账老账一块跟他们算清楚,让他们知道什么叫主从尊卑。      起身,她拿过绿鹭手中的筷子,重新坐下去,在绿鹭欲要阻止的眼神里,她面色不改的吃了一口干稠的小粥。      “砰~”当她要伸筷子夹面前的咸菜是,方如卿把映月手上的汤碗挥到在地,映月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吓得低头跪地。      “你去把厨房的人都给我找来。”低下头的映月,看不见方如卿的表情,不过,他的声音倒是没有火气。      疑惑的映月缓缓抬起头,看方如卿脸上真的没有半丝怒气,虽然放下了心,可是心中却生气了疑惑,既然没有生气,为什么好端端的要挥开她手中的汤碗?      虽然疑惑,她作为丫鬟也不敢质疑,见他没有生气,赶紧的从地上爬起,领命去厨房找人了。 第104章 称谓  程若惜也不明白方如卿为什么突然糟蹋粮食,她放下碗筷,缓缓的走到床边,看了一眼地面破碎的碗勺,迟疑的问道:   “怎么了?是厨房做的不合你心意吗?”   方如卿靠在软枕上只是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她。   看绿鹭清扫着地面,程若惜让出位子,挤到床沿,看着方如卿,安抚的说道:   “你刚醒,身体的状况还没有稳定,不易情绪过度,如果你有什么不满的,可以告诉我…奴妾,奴妾自当替你分忧。”   程若惜不希望他刚转醒就因为一些小事又陷入昏迷,她之所以容忍那些下人无视,就是想等到他身体好转些才去解决,不然,万一他的身体又反反复复,她做的一切可就都白做了。   听到程若惜说的话,方如卿深深的看她一眼,似是无奈的说道:   “不要再自称奴妾……”   程若惜没想到他要说的是这个,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就想说:“可我就是个妾。”   但她没说出口,看到他又咳了起来,她不想刺激他,她选择了沉默。   绿鹭已经把地面收拾干净了,见程若惜不说话,她默默的站到了一边乖巧的低着头。   “姑爷,人都带到了。”   映月从外面走了进来,领着四个人走到床前,施礼之后默默退到一边。   程若惜看着四个并排站好要给方如卿见礼,默默的站到床尾去。      四个人并排跪地给方如卿磕头,一个四五十岁略显臃肿的老妇,第一个抬头,恭敬的询问。   “见过少爷!不知道少爷找我等有何事吩咐?”   其中一个粗使丫鬟偷偷的抬头张望着,方如卿的名声响彻全朝,只要是未出嫁的姑娘,无不把他当做是梦中夫婿,她虽然是丫鬟可她也是个女子。   所以听到方如卿去了一个冲喜的小妾,心里也不免嫉妒。她想只是个冲喜的小妾,谁都能当,为什么她就没那么好命呢?因为这样想所以对程若惜就更加的鄙视,私心也不想让她好过。   今天早膳就是她给程若惜做的,她故意把稀饭熬的很干,故意挑那些腌坏的老咸菜给她吃。   方如卿轻咳了一声,没有急着让他们起身,他淡淡的看了跪在地面的四人,语气平和的问道:   “今天少夫人的早膳是谁做的?”   站在床尾的程若惜听他说“少夫人”的时候抬眼看向他,似是不明白他为什么错用了称谓,她只是妾,怎么也称不上夫人的名头。   方如卿似是没看到程若惜的疑惑视线,他依旧看着跪在地上的四人,静静的等着答案。   下面的四人,默默的互相看看,其中一个憨厚的汉子和一个淡薄的少年,似是都比较单纯,默默的看向他们旁边的粗使丫头。   方如卿从他们的眼神中找到答案,看向粗使丫头问道:“是你做的?”   他的眼神很平静,略带沙哑的好听声音,似是带着魅惑,粗使丫鬟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你一会儿去账房领取这几日的工钱,就回去吧。”   方如卿依旧没有半点的火气,说话的语气依旧那样温和,可是说出的话,让跪在地面的四人都吃了一惊,他们都没想到,只是因为没有把程若惜的早膳没有做好,方如卿居然二话不说的就要赶人,这让他们对心里忐忑了起来,为了没有尽心服侍程若惜而忐忑。   尤其是那个粗使的丫鬟,立刻就慌了,激动的求道:   “少爷,奴婢知道错了,奴婢改,奴婢再也不敢了,以后一定会尽心尽力的服侍少夫人的,奴婢要是被赶出去,奴婢就活不了了,求少爷开恩啊~”   她是刚被买进府的,现在方如卿把她赶出去,她肯定又要回到牙行,重新被人买卖,先不说后面买她会不会是好主子,就说在牙行等待的日子,那也不是人能过的,她不要,她死也不要回去。   想到这里,她拼命的磕着头,头都快磕出血了。   方如卿见她这样,稍稍动了恻隐之心,他看了看站在床尾的程若惜,见程若惜没有要出来的求情的意思,他转头对着站在一边的映月说道:   “把她拉出去。”   映月应了声“是”,然后就示意站在旁边的绿鹭一起来帮忙把粗使丫鬟强行拉了出去。   “少爷,饶了奴婢吧,奴婢错了,奴婢错了。”   粗使的丫鬟力道很大,绿鹭和映月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她架出去,可她依旧不死心的回头嘶喊着,希望方如卿能回心转意。   程若惜听着粗使丫鬟的喊叫声,她不是没有动恻隐之心,可她只要想到和妈妈跟何香的前车之鉴,她就把那点恻隐之心给剜杀了。   “你们都下去吧。”   方如卿自始至终都没有半点火气的模样,仿佛刚才他只是训了一个人,然后让人出去反省了似的,淡然的表情似是没发生任何事。   他这样的态度,让跪在地上的三人,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喜怒不形于色的主子,那可比脾气暴躁的主子难伺候多了,而且看他这个意思,以后如果有人再伺候程若惜不利,那他们随时就是下一个粗使丫鬟。   三人领命的默默起身,想起进屋的时候,没有给程若惜见礼,臃肿的老妇带头,向着程若惜微微屈礼,恭敬的说道:   “少夫人,不知少夫人平时都喜好些什么吃食?差人告诉老奴,老奴定当尽心尽力的去做。”   程若惜被这突然增加的存在感,感到好笑,她淡淡的看着老妇,并没与开口,只是略微点了点头。   老妇人见她不愿意搭话,很识趣没在多说,带着后面的两人,又向她施了一礼,然后就走了。   不得不说,方如卿这样一来,程若惜的日子是好过了不少,老妇一走,没多久就让人重新送来了早膳,里面的花样多了很多,而且做得都十分精致和用心。   而且后面,绿鹭和映月都不用再自己去厨房拿东西了,都是厨房里的人自己派人送过来的。   方家的下人也因为粗使丫鬟的事,没人再敢漠视程若惜,管理这里的管家,也闻讯而来,战战兢兢的向程若惜赔罪,而且还带来粗使丫头让她挑。   虽然受到主子该有的待遇,程若惜应该高兴,可是她却高兴不起来。   方如卿这样做不就像在跟她说,他在给她撑腰吗?被他保护的感觉,让她心情很复杂。   不过她也没复杂很久,因为有一件事,让她真正的高兴起来,三日回门的日子到了,她可以回家了,这让她很高兴。   方如卿的身体还是很虚弱,是不能陪她回去的,而且她只是个妾,也没那个资格让他陪她回去,对于独自一人回去,她一点都不沮丧。   高高兴兴的自己置办了回家探亲的礼物,方如卿在旁边看到,也差了人置办了一些,所以那天回去,程若惜一个人回去也不算太寒酸。 第105章 回娘家 要回家了,程若惜起了一个大早,太阳还没有出头的时候,她已经到了家门口。      柳氏和孙姨娘她们已经在门外等候了,程若惜刚下轿,柳氏眼泪就不受控制的迎了上去。      程若惜见柳氏这样,心里也一阵泛酸,可最后还是忍住了,跟着孙姨娘一起哄着柳氏。      进了程府,程若惜先给坐在正堂的老夫人和程二爷见了礼,程大爷和程若玉、程若莲也来了,看着他们的笑容,程若惜知道他们来是看笑话的,他们以为她成了妾之后,会自卑自哀,她偏偏就笑容满面。      知道他们不安好心,程若惜也不怎么打理他们,就跟着粘着她的程若辰还有坐在她旁边的程若霖讲话。      可她不搭理他们,不代表他们就会乖乖的坐在一边不惹事,尤其是程若莲,要不是家长在侧,估计现在恨不得跑到程若惜的面前,使劲的讥讽她。      不过就算家长在侧,她依旧还是按捺不住,看着坐在对面的程若惜,淡妆轻抹,鲜衣着装的小妇人模样,笑的没有一丝忧愁,她就很不爽,找了空档,搭话道:      “听说方表哥他已经醒了,怎么没陪三妹妹回来呢?啊,我忘了,三妹妹是个冲喜的小妾,是没资格让夫君相陪的,恐怕今天能回门,都已经是个格外的恩惠了。”      她的话一处,原本相聚的喜庆气氛,立刻就降到了冰点,柳氏稍稍舒张的眉,又重新拧了起来。      程若惜看到柳氏低沉的表情,心中一疼,有些不愤的看向程若莲。   程若莲似乎对她的表情非常满意,没有看到老夫人制止她的眼神,她继续说道:   “三妹妹,做人的小妾日子不好过吧?不过幸好你嫁的是方家,如果有什么委屈,可要记得告诉祖母,方表哥是祖母侄孙,只要祖母发话,方表哥还是会看在祖母的面上,对你宽容一些的。”      程若惜知道她想干什么,但她就是不让她如愿,她要看她生气看她不开心,她就非要不在乎和淡然给她看。   “二姐姐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我也是祖母孙女,相信祖母她老人家不用我说,也会为我打算好的,可二姐姐的意思,好像我不跟祖母说,那我在方家受不受委屈,祖母就不管了似的。”   “你……”   程若莲没想到她的话完全刺激不到程若惜,而且还被她堵得没话说,只能气的干瞪眼。   坐在上面的老夫人怕程若莲一激动又说出什么没分寸的话来,制止道:   “好了,你三妹妹今天回门,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她嫁的是你方表哥,你方表哥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吗?他怎会让你三妹妹受委屈?”   说完,也不给程若莲反驳,她转头看向程若惜,慈爱的说道:   “如卿现在已经醒了,等他身体好些了,你们小两口在一起回来,给你爹娘磕头。”   程若惜腼腆的笑了笑,回道:“是。”   坐在左上侧的柳氏听到程若莲说的话,落在了心里,她知道问程若惜问不出实话,看向站在程若惜旁边的绿鹭,发现映月不在,她疑惑的向绿鹭问道:   “怎么映月没跟你们一起回来?”   绿鹭看到柳氏问话,站上前,微微行了一礼,起身恭敬的回道:   “方老爷他……”   “绿鹭!”   绿鹭刚说了四个字,坐在一边的程若惜就知道这实诚的丫头,肯定要把方老爷不让她回门的事情说了出来,于是赶紧出声阻止。   可是她这一阻止,在场的明眼人,都知道她有事隐瞒了。   程若惜看着神色各异的脸,掩饰的对柳氏笑着解释道:   “方……夫君他身体不好,我回家探亲,不放心他身边没人,映月她一直都很细心,我就把她留在方家代替我照顾他了。”   想起映月,她就想到方老爷以方如卿身体未愈,她不能出门的理由,不让她回门的事情,最后还是方如卿亲自开口方老爷才松了口,为了安抚方老爷,她才把映月留了下来,虽然她现在顺利回门了,可是害的她又担了方如卿的情,想起来就有些郁闷。   “哎呦~看不出三妹妹对方表哥还真是情深义重啊,就离开那么一会儿都不放心,还要找个自己的贴身丫鬟照顾着,方表哥家难道都没下人了?”   很显然程若惜的解释,在场的人都不怎么信服,程若莲更是不信,看她着急不让绿鹭说话的样子,就知道她有事瞒着,而她瞒着的事情,应该就是在方家过的不好的事情,这让她倒是很愉悦,不过看着程若惜还在装着笑的样子,就是不爽,忍不住又讽刺了一下。   老夫人这次到没有阻止程若莲,她处心积虑的把程若惜嫁到方家为的就是以程若惜的幸福来钳制二房。   如果程若惜在方家的日子不好过,她倒是巴不得,因为这样,程二爷和柳氏就要来求她在方家面前给程若惜出头撑腰。   程若惜把老夫人的那点心思都看在眼里,在心中嗤笑了一声,正打算开口打破她的幻想,这时候孙姨娘站出来打了圆场。   “三小姐和方少爷鹣鲽情深是好事,三小姐回来也有些时辰,估计也饿了,饭菜都准备好了,再不吃可就凉了。”   听孙姨娘这么说众人就把注意力转到吃饭上,开始陆续的起身入席。   有程大爷一家在,不管什么好吃的都会让人消化不良。   程若惜没吃多少,柳氏也没吃多少,等到离席后,柳氏就把她带到了朝阳院,母女两关了房门说起了贴心话。   “你老实告诉娘,你在方家有没有受委屈?”   只有母女两,柳氏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又认真的询问着程若惜。   程若惜半跪在地面上抱着柳氏的腰,撒娇的说道:   “娘,我没受委屈,方表哥他是什么样的人,您又不是不知道?他不会给我委屈受的,您都不知道,昨天厨房有个下人没把我的早膳做好,方表哥就把那个人赶了出去。”   “真的?”   柳氏坐在椅子上,看着低头靠在怀里的程若惜,她看不清她的表情,虽然她说的事挺让她这个娘放心的,最起码这表示方如卿很疼她,可是为什么程若惜的口气一点都没有被疼爱的喜悦呢?   “真的,女儿是什么时候骗过娘?不信您可以去问绿鹭。”   程若惜抬起头,柳氏看到她真诚的视线。   柳氏看她不似说谎,心里稍稍宽慰了一些,可是想到程若惜的身份,她还是愁眉不展的说道:   “虽然你方表哥疼你,可终究是个妾。”想了想,她继续说道:   “既然你方表哥现在已经醒了,那方老爷的火气应该也消了吧?你怎么说也是我们程家正房嫡出的小姐,哪有做小妾的道理?先前你方表哥生死未卜,方老爷怨你,不想让你当他的妻,我们看你赎罪心切,就没跟他纠缠,可现在你方表哥既然已经醒了,他们方家不会一直都让你当个妾吧?”   程若惜没想到柳氏会这么快考虑这个问题,微微一愣,她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不过她跟柳氏想的完全相反。   她对方如卿心里一直有芥蒂,从没想过要成为方如卿的妻子,她现在是个小妾,不用进方家的族谱,死了也不会进方家的祖坟,就结果而言,她跟方如卿最后还是毫无关系的俩人,这样的关系程若惜很满意。   虽然她满意 ,可她的家人似乎并不赞同,程若惜站起身,坐到柳氏的身边,认真的开解道:   “娘,方表哥他现在才刚醒,身体还很不稳定,大夫特别交代,一定要好好调养,不能让他劳神费力,他身体还没好全,方老爷那能那么容易消气,关于我的事情,还是等一段时间再说吧,他好不容易醒过来,万一因为我的事情跟方老爷起冲突,刺激到就不好了。”   听到程若惜说的,柳氏狐疑的看了一眼程若惜,似乎不明白程若惜为什么对自己的事情这么不上心,虽然狐疑,但程若惜说的也有些道理,反正方如卿身边也没其他人,柳氏想了想,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同意道:   “好,反正你方表哥身边现在就你一个,这个事情我们就等到他身体好些再说。”   说完,她看了一眼程若惜,抬头看了一眼梳妆柜的方向,指着关闭的抽屉说道:   “你去把里面的东西拿过来。”   程若惜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狐疑的看了柳氏一眼,没开口询问,乖乖的站起身,走过去打开抽屉,里面有一个雕刻精致的楠木盒,程若惜把它拿来出来,走回到柳氏的身边。   她递给柳氏,柳氏没有接,对着她说道:“你把它打开。” 第106章 嫁妆 程若惜打开楠木盒,里面放着的是地契和铺面房产,她吃惊的看向柳氏。   “你嫁的太突然,我们都没来的及给你置办嫁妆,给你打造的首饰和还有衣服,还在赶制,过几天在给你送过去,这些地契和铺面都是娘留给你的嫁妆,你爹他心疼你,又给你加了些 。”   程若惜把里面的地契和铺面房产都拿了出来,就像柳氏说的,好多都是柳氏以前的嫁妆,柳氏把自己的嫁妆全部都给了她,然后还有程家的几个铺面,其中最让程若惜吃惊的就是京城里的一间铺面。   那可是程家和柳家合作的轻云缎和轻云绣缎的铺面,可是现下最赚钱的,那可是日进斗金啊!   “娘这个?”   程若惜有些疑惑的把这个铺面拿出来给柳氏,不明白为什么柳家和程家合作的铺面也成了她的嫁妆。   柳氏接过铺面产契,说道:   “你舅舅因为我们把你匆匆嫁掉的事情,发了好大通脾气,直骂我们糊涂,说不该让你受这份委屈,你舅母也心疼你,为了弥补你,就把轻云缎和轻云绣缎的铺子交给你了。”   看着程若惜想开口拒绝,柳氏继续说道:“你也不要觉得负担,轻云缎和轻云绣缎现在卖的大好,你舅舅和你爹想把它弄的别处卖,京城这个铺面现在已经稳定了,他们本来就没怎么管了,现在交给你正好,他们可以专心的去管新铺面的事情了。”   说完,她把产契重新交到程若惜的手上,看着程若惜还是觉得为难的样子,安慰道:   “你就安心收下吧,这也是我和你爹还有你舅舅、舅母的一片心意,婆家不比娘家,如卿那孩子的脾气,我们都是知道的,相信他不会给你委屈受,可是方家又不是他一个人能做主的,深宅大院里是非本就多,你又是以冲喜的身份进到方家的,势力的人太多,你身上有些银钱傍身,总会好些。”   说来说去还是害怕她受委屈,程若惜心里一紧,把手上的楠木盒放到一边,走到柳氏的面前半蹲下来趴到柳氏的腿上,轻轻的唤了声“娘”。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她心中的感激和感动,她只能轻唤一声,然后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柳氏爱怜的轻抚着程若惜的头,依旧不放心的交代道:   “关于这些产业,你也不用太操心,每个铺子的管事和工人都是我和你爹精挑细选的,都很牢靠,你只要费些心思收收账就行,总觉得你还小,在家的时候,有些事都还没来得及教你,你爹怕你一下子接受这么多东西,手忙脚乱理不清,就让于总管帮着你料理,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去找他。”   程若惜听到这里,似乎想到什么,抬起头来,问道:   “爹他把于总管送给我了?”   柳氏睨了她一眼,点了点她的额头,“刚说觉得你还小,立马就不让人省心了,怎么嫁人了说话还没个分寸?什么叫把于总管送给你了?于总管是帮你爹打理生意的总管,你爹生意上的事大多都仪仗他帮忙分忧了 ,你爹从没把他当成下人,你可别乱说话,让人叫了舌根去,指不定传成什么样了?”   见程若惜抿了抿嘴,一副知错的样子,柳氏才继续说道:“你爹那么仪仗于总管,怎么可能把他交给你,你爹只是让于总管先帮你看着,后面你熟悉上手了,于总管就不会再管你了。”   程若惜听明白柳氏的意思了,清亮的眼眸似乎想到什么,一道明光快速闪过,在柳氏没发现前又恢复了原样。   母女两在房间里又继续说了一些话,过了一会儿程若辰窜了进来,姐弟两从小到大就没离开过彼此,程若惜突然消失了几天,他不怎么习惯,现在程若惜回来了,就非常黏程若惜。   所以到程若惜要回方家的时候,程若惜都没有机会再跟柳氏独处了。   但程若惜快走的时候,柳氏还是想法子把程若辰支开了。   等到再次独处的时候,柳氏非常的犹豫,似乎考虑再三之后,她才开口告诉她。   沐逸朗的母亲秦芸娘来京城了,程若惜吃了一惊,虽然秦氏来京城并不奇怪,可是来的这么快就有些让人吃惊了。   程二爷写信给沐家时候,也就是在前几日的事情,算算日子,秦氏最多也就是在动身来京的路上才对,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柳氏告诉她,说秦氏在到京之前,写过信给程家,而且信面还有她和沐逸朗的定情信物以及婚书。   柳氏说,先前不告诉她是不想让她忧心,现在告诉她是因为沐逸朗那边应该瞒不了多久,她不想等到沐逸朗找到她的时候,她还一头雾水 。   程若惜再次吃了一惊,沐家与程家一直交好,虽然她声誉有损,但是以她对沐家的了解,沐家不会这么急于撇清关系,连人没到就递了解除婚约的书信。   柳氏告诉她,沐家书信中注明了原因,说是因为明郡王亲自写了书信差人送到了沐老爷的手中,书信里明确表明了,沐逸朗一定要对上官倩瑶负责并娶她为妻,信里明郡王把上官倩瑶为沐逸朗受伤的事情也说了 。   而且也放了狠话,如果让他发现沐逸朗为其他女子辜负上官倩瑶,那么他会亲自上京,为上官倩瑶主持公道。   对方是王公贵族,而且是沐逸朗欠了别人,而且在京中不顾世俗礼俗还跟上官倩瑶独处同一屋檐下,正好又赶上程若惜清誉被损,对方本就势大,而且还占理,沐老爷觉得如果让明郡王搅进来掺和,还不如当机立断的把婚约解除了。   这样最起码,程若惜不会再被明郡王的人盯着。   听到这里,程若惜才明白,为什么她和方如卿的流言蜚语会那么快传遍京城,原来这里面也有明郡王的推波助澜。   柳氏还说,她和程二爷之所以这么轻易的让她做妾冲喜,也是为了杜绝后患,毕竟明郡王在外的名声不是很好,谁知道他为了给妹妹铲除后患,会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听到这些的程若惜,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心中的感受,她唯一在心里清晰知道的事情是,她和沐逸朗还真的是注定有缘无分。   在家中亲人的相送下,程若惜踏上了回方家的路途。   等到进到了方家 ,程若惜收拾好心情,看着手中捧的楠木盒子,既然这一世,她已经没哟什么姻缘可言,那么保护家人的事情她就一定要做好。 第107章 秦氏来京 夜晚的京城总是灯火辉煌,沐秦氏刚到京城不久,就找了一间雅致的酒肆,与自己的二儿子相聚。      “娘,你这是在做什么?你来京城难道不是为了我和若惜的事情吗?怎么还有闲情来这里吃饭?”      看着秦氏慢吞吞秀气的夹着小菜吃,沐逸朗终于耐不住性子抱怨起来,他因为那天打了方老爷,已经被程二爷勒令不准靠近程家一步。      他自知理亏也憋了几天没再去程家,可是他的耐心也到了极限,从那天找到程若惜之后,他就没再看到过程若惜了。      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京城的闲言碎语传的越来越难听,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受的住?想想,那天他也有些后悔,他不应该当那么多人面,去打方如卿。      他那么一打,没想到会把方如卿打的骨折,他本就与程若惜独自相处洞中,经过这么一打,外面的闲言碎语就更盛。      可是后悔归后悔,但是想到程若惜那日肌肤外露,方如卿与她在山洞中待上数时辰,他就控制不住的想把方如卿暴打一顿。      看着沐逸朗变换的表情,秦氏放下筷子,睨了他一眼,语气责怪道:“娘长途爬涉来到京城,让你陪娘吃个晚膳,你都坐不住了?”      沐逸朗知道秦氏是故意这么说的,解释道:“娘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不放心若惜。已经好几日不见她了,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秦氏看着沐逸朗对程若惜溢于言表的牵挂,暗暗叹了一声,说道:      “现在担心有什么用?她的清誉以损,你如果那天不那么冲动,不把事情弄得那么大,说不定还能挽回,现在已成定局,你再担心也是枉然。”      沐逸朗听到秦氏说的话,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他激动的问道:      “娘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做枉然?不管外面传了什么,若惜她的品性你应该是知道的,她肯定不会做出失德的事情来,那日要不是方如卿乘人之危……”      秦氏见沐逸朗越说越激动,打断道:“乘人之危?那日要不是方如卿第一个找到若惜,若惜现在说不定都已经死了,好,就算是方如卿乘人之危,那我问你,当时你在哪里?若惜她是你未过门的妻子,她遇险的时候你在干什么?”      沐逸朗被她问的一噎,激动的情绪瞬间降温。      秦氏见他不说话了,继续说道:      “自小我是怎么教导你的?女孩子的清誉何其之重,你要懂得避嫌,可你呢?居然还和上官姑娘独处在一个屋檐下?若惜她和方公子也就是在山洞里避难了几个时辰,你就气到发狂,把方公子打到骨折,那你在与别的姑娘朝朝暮暮,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若惜的感受?有没有想过外面是怎么传言你和上官姑娘的?”      沐逸朗急辨道:“倩瑶她不一样,哪里的地域不一样,没有我们这边的男女之别的礼俗。”      秦氏气结道:“可你待的地方不是西北,是京城,这里我们在意男女之别世俗之见,就算我们不说男女之别,那你应该也知道身份有别吧?你明明知道上官姑娘是明郡王的妹妹,也知道上官姑娘对你有意,可你却还是不知道保持距离,你口口声声的若惜,我想知道这时候你把若惜到底放在了哪里?”      沐逸朗无可反驳,耐心已尽,攥紧拳头克制着问道:      “娘,你到底要说什么?”      秦氏缓了缓情绪,看了一眼沐逸朗,过了良久才慢慢的开口说道:      “我已经和你爹决定把你和若惜的毁约解除了。”      沐逸朗看着秦氏,似是没听见秦氏的话一样,呆呆的坐在她的对面。      秦氏见他这样,把自己的语气放的更缓,说道:      “程家也同意了,若惜她也已经嫁给方如卿了。”      沐逸朗一动不动,听着秦氏的话,他就如一个被定住的木桩。      等了良久,他都没有动,秦氏有些担心的唤道:“朗儿。”      “娘,你刚才说什么?你说若惜她怎么了?”      对秦氏的呼唤起来反应,沐逸朗总算动了一下,他不敢置信的看着秦氏,仿佛他刚才听到了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情。      看着沐逸朗反常的样子,秦氏小心的再次开口道:“若惜她为了给一直昏迷不醒的方公子冲喜,已经在前几日嫁给方公子为妾了。”   沐逸朗不可置信的站起身,无法相信的对秦氏说道:   “娘你开玩笑是不是?若惜她前几日刚受了风寒,还在家里养病,短短几日怎么可能就嫁给方如卿了?”   秦氏知道他一时无法接受,可这时候她不能心软,只能硬气心肠说道:   “娘从阳城大老远的来到京城,难道就为了跟你开玩笑吗?——方公子被你打的骨折,加上染上风寒,总是昏迷不醒,方老爷来到京城就是为了给他讨说法的,可你到好,事情还没平息,你又把方老爷打了,若惜她为了平息方老爷的怒气,自降身份,甘愿冲喜为妾,今日就是她三日回门的日子。”   见秦氏说的有模有样,沐逸朗还是不敢相信,可是心中的不安加重,他脸色大变的就朝着门外跑去。   幸好秦氏了解他的性子,早在门口安排了几个下人阻止了他。   “放开我,放开我!”   他就想脱缰的猛兽,死命的想挥开制止他的下人。   秦氏走了过去,狠狠的给他一个耳光,瞪着他说道:   “你要去哪儿?又要跑到若惜哪儿闹吗?你不想想,若惜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是谁害的?是你!是你,你知道吗?是你,如果不是你做事总是这么莽莽撞撞不知道顾忌,若惜她一个堂堂千金,何故要自降身份,成为一个贱妾,事到如今你还不知道反省?你到底要把她害到什么地步,你才甘心?”   沐逸朗安静了,制止他的人放开了他,他没有刚才的狂暴,只是定定的看着秦氏,英气的双眼,仿佛在无助的询问,“是我的错吗?”   秦氏心中一疼,把他拥到怀里,外面的下人把门关了起来,房中又只剩下他们母子两。   秦氏轻拍着沐逸朗的后背,轻叹一声道:“你和若惜都是好孩子,可惜有缘无分。”   秦氏以为沐逸朗冷静下来认清事实了,可如果她抬眼看向沐逸朗的双眼,他就会发现沐逸朗英气的双目暗涌着不知名的光。 第108章 学习   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一晃眼程若惜从程家回来已经好几日了,方如卿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好转起来,现在还能偶然起身散步了。      程若惜见他身体现在已经稳定了,提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些。      方老爷似乎也放下心来,他这次来,本就没打算久留,因为祖上的关系,他们方家在塞外也有产业,方老爷这次来京只是想在去塞外前,来看看方如卿,要不是碰到方如卿出事,他早就离开了。      现在见方如卿的身体已经稳定了,塞外的生意不能再拖,所以在千叮呤万嘱咐程若惜一定要好好照顾方如卿之后,他就离开了京城。      当然,在离开之前,他们父子也长谈了一番,至于他们谈话的内容,程若惜就不太清楚了。      只知道,等方老爷从房间离开之后,方如卿的脸色并不是很好看。      程若惜并不关系,所以也没有过问,因为她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      柳氏给她的嫁妆,因为大多都是需要经营的产业,所以她不得不学着熟悉。      既然方如卿的身体已经大好,那她也要分些精力做她该做的事情了。      她很勤勉,也很用心,每天把方如卿伺候好之后,她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全都放在学习管理产业上。      于管家就因为这样,长长被她传召,于管家虽然很欣赏她的认真和聪慧,可是看她那么急于求成的心态实在太过伤身,开口劝了好几次,程若惜虽然嘴上应承,可是半夜时分,方如卿还是能看到她秉烛伏案的样子。      方如卿也出口劝过几次,结果程若惜曲解他的意思,以不打扰他休息为借口,搬到了书房。      后面方如卿在房中除了用膳和用药的时候能见到程若惜外,其他的时间程若惜全部都是待在了书房里。      就像现在,程若惜伺候着方如卿吃完早膳用完药之后,没管方如卿欲言又止的神色,就走出了房中,映月看在眼里,默默的担心着。      程若惜嫁进来也有些时日,虽说方如卿身上有伤,两人不能圆房也是情理之中,可是他们毕竟是一对,方如卿一开始病重的时候,程若惜还会嘘寒问暖,询问病情。      方如卿现在慢慢好转,程若惜却不管不问起来,虽然平常的吃穿用度,她作为嫁为人妇的自觉,还是会恭恭敬敬的完成,但是她却把心给关了起来,不管方如卿怎么软言相哄,她总是一副不冷不淡的态度。      映月感恩程若惜的恩情,自是希望程若惜是好的,可是程若惜在这么下去,方如卿再好的耐心肯定也会被磨光了,而且她没日没夜的学习管理铺面产业,对身体伤害也是极大。      可她再担心,终究是个奴婢,也说上话,想了想,她只能绿鹭一起商讨。      绿鹭是个实诚本分的,虽然也饿担心程若惜,可是以她的脑子,自然也想不出好主意,最后两人一起苦思冥想,结果还是映月想出了办法。      看着走进书房,一心又放在学习上的程若惜,映月和绿鹭相互传递了一个眼神,又映月先开口道:      “小姐,明日是大万佛寺渡空大师坐禅讲法的日子,我们不去凑凑热闹吗?”      程若惜没在桌案上的文案上抬头,似是不感兴趣的回道:      “我现在连这些账本都没摸透,哪还有时间去听佛法?”      映月见程若惜搭话了,没在意她的拒绝,继续说道: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些账本和铺面的事情不是还有于管家帮忙看着吗?您都熬了还几个晚上了,再这样下去身体也吃不消,要是二夫人知道又该心疼了。”      程若惜以为她又要劝自己休息,没再搭话,依旧还是头也不抬的看账本。      映月见她不答话,给了绿鹭一个眼神,绿鹭的会意的说道:      “是啊小姐,您再这么下去,身体万一弄垮了,二夫人肯定会怪罪我们的,再说,明天是渡空大师一年一次坐禅讲法的日子,二夫人笃信佛法,渡空大师佛法高深,二夫人肯定也会去聆听佛法的。”      程若惜听到这里,手上翻开页面的动作顿了一下。      映月见机说道:“就是啊,如果明天我们也去大万佛寺,说不定还能遇到二夫人呢?”      程若惜被这一句说动了,放下手中的账本,想了想,离开程府虽然时间并不是很长,可是在陌生的环境中,每到寂静无人之时,难免还是会想念家人,相信柳氏他们肯定也很想念自己。      如果明天去万佛寺能与他们相见,她当然是想去的,可是……程若惜想到,她以嫁为人妇,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她现在如果想做什么的话,必须要得到方如卿的同意,想到这里,她就有些犯难了。      映月看着沉默的程若惜,似乎看出她在想什么似的,向前一步的游说道:      “万佛寺香火鼎盛,听说祈福非常的灵验,姑……方少爷现在也已经大好,正好可以一起到万佛寺请个安康的许愿符,说不定回来之后,没几天就能健步如飞了。”      程若惜不愿意她们叫方如卿姑爷,她说,她只是个妾,称不上方如卿为姑爷,所以映月和绿鹭都没敢再叫,对于她们突然改了称呼,方如卿只是深深的看了一眼程若惜,也没说什么,结果她们就只能唤方如卿为方少爷。      听着映月说完,程若惜沉思了一会儿,依然没搭话,只是拿起账本重新看了起来。      映月和绿鹭看不明白程若惜的意思只能互相看了一眼,默默的站在一边,不敢再开口了。      如果有要学的东西,时间似就不够用了,学了一天,程若惜觉得自己才看了一点,天又黑。      虽然不想管方如卿,但是她已经嫁了进来,该尽的本分,她还是要做。      揉了揉酸涩的眼角,她抬眼看了一眼外面的暗沉的夜晚,转头看着身边的绿鹭问道:      “晚膳都已经准备好了吗?”      绿鹭恭敬的回道:“映月已经去做准备了,现在应该已经准备好了。”      程若惜点了点头,起身绕过书桌,向着方如卿的房间走去,对,现在那个新房就是方如卿的房间,因为她除了照看他的三餐饮食之外,没事绝不踏入那个房间,在方老爷走后不久,她也已经把睡床安排在书房中,这样也可以方便她学习。      书房和他的房间相聚不是很远,只是跨过一个天井就能到了。      还没进门就看到圆桌上,摆满了菜肴,方如卿不喜浮华,所以没什么山珍海味大都是清淡或是精致的菜肴。      程若惜走进门去,看到方如卿已经坐在桌边等她。      他一身的宽衣素袍,或许是刚从床上起身,发带隆起的发有些凌乱,如果是别人是这副摸样应该会显得邋遢,可换成他,却让人觉得,随性不羁,加上他身体羸弱的样子,还给他添加了几分脆弱的颓态,让人不由得心生怜惜。      程若惜收回打量的眼神,挥开脑海中不该有的想法,缓缓的坐到他对面,把映月盛好的汤碗双手递给他。      他无声的接过,看着碗里的骨头汤,他似几不可闻的皱了一下眉头,似是犹豫了一下 ,然后遂不及防的一饮而尽。   心细的映月把他细微的动作都看在眼里,猜想他大概是喝腻了,程若惜为了想让他肋骨早日长好,在大夫说可以大补的时候,就每顿给方如卿喝鱼汤或者骨头汤之类的汤食,再好的东西吃多了都会腻,何况每顿都吃,换做谁,谁都受不了。   映月时看出了方如卿的疼苦,可坐在对面的程若惜没发现,见方如卿把汤一饮而尽,以为是他胃口好,又添了一碗递给他。   方如卿接过汤,直直的看着程若惜,要不是她的眼神清明,他都要觉得她是不是在变向的报复他?   被方如卿直直的看着程若惜不懂自己做错了什么?不解的回望着方如卿,看到她回望的视线 ,方如卿认命的把碗里的汤再次一饮而尽。   幸好程若惜这次没再给他添汤,她给他添了一些饭,夹了一些小菜,方如卿像是躲过了大刑了似的,松了好大一口气。   映月看在眼里,莫名的想笑,而她也笑了出来,虽然极轻微,但还是被程若惜发现了,她虽然不明白她在笑什么,依旧斥责的看了她一眼,映月立马低下头,不敢再笑了。   吃过饭之后,方如卿都会在院子里转转,大夫说这样有益于他的身体康复,所以程若惜没有反对,而且还会陪同在侧。   虽然入春了,夜晚还是非常的寒冷 ,程若惜给他披了一件保暖的外披,才和他一起出屋。   就想往常一样,程若惜和方如卿在前面并排的走着,中间总会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绿鹭和映月在后面默默的跟着,看着前面相对无言的两人暗自着急又担心。 第109章 方家主母来京 两人默默的走着,夜晚的月色洒在他们中间,划出一道冷冷的影子。      无声的夜似乎特别漫长,两人虽然才出来了一会儿,可彼此间压抑的沉默气息,让他们觉得已经出来了很久。      两人似乎都受不了这样的压抑气氛,没走多久,就又缓缓的回房了。      程若惜看着方如卿走近屋,自己却没进去。      隔着房门,她疏离的说道:“我书房里还有事情,就先回去了。”      她这话一出,站在她身后的映月有些着急了,白天的时候说了明天去万佛寺的事情,她以为就算程若惜嘴上不说,知道有可能会见到柳氏他们,程若惜肯定会跟方如卿说的。      所以她布置晚膳的时候,在程若惜没到之前,把这件事告诉了方如卿,方如卿听了似乎很期待,也很高兴,那个样子,似乎只要程若惜说出来,他绝对会答应,而且会非常高兴陪同在侧。      可没想到程若惜到最后,都没开口说出一句,这让映月有些着急,毕竟他们总是这个相处模式,如果明天两人一同出门,说不定能有所改变呢,就算改变不了什么,但也应该能稍稍和缓他们之间的气氛吧?      映月看向方如卿,程若惜既然不说,那方如卿开口说也是一样,她相信只要以能见到柳氏为饵,程若惜肯定不会拒绝。      结果映月失望了,方如卿听到程若惜说完之后,清朗的眼眸几不可闻的稍稍暗淡下来,然后似是带着一抹失望的笑道:“不要太晚,早点休息。”      程若惜点了点头,不带半丝留恋的转身,方如卿见她如此也没再说话,轻轻的合起了房门。      徒留映月跟在程若惜的身后,为他们干着急。      其实映月不用太失望,因为不管程若惜昨晚有没有开口,他们第二天都不可能去万佛寺。      第二天一大早,程若惜洗漱完毕,伺候完方如卿早膳和药之后,程若惜都没来得及回书房,门房的下人就来通报说,夫人和大小姐来了。      听到消息的方如卿和程若惜同时一愣,毫无心理准备的他们不自觉的同时蹙眉。      程若惜蹙眉是因为预感这时候方家主母突然来京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      方如卿考取功名为的就是离开方家,远离方家主母,她这么这么突然到访,方如卿心中隐隐有不详的预感。      两人各怀着心思来到大厅,没进大门,就看见一个身着艳丽的贵妇坐在高堂之上,旁边同样穿着华丽艳服的少女,看着两人眉宇间相似的倨傲神情,不用费心猜,也能看出两人是母女。      程若惜跟在方如卿的身后,缓缓的踏进前厅,跟着他一起跪在厅中,给方家主母李氏请安。      李氏坐在高堂之上,等到方如卿磕完头,才慢慢的开口说道:“身子不是还没好吗?快起来吧。”      程若惜跪在方如卿的后面,见他起身有些吃力,没多想就起身去扶他。      她刚把方如卿扶起来,李氏的女儿方莹莹,从头到尾的把程若惜打量了一番,高傲的开口道:      “这就是如卿哥哥新纳的小妾?怎么这么不懂规矩?主母让你起身了吗?”      听到这话,程若惜欲重新跪下对李氏请罪,方如卿却阻止了她,他对着李氏作揖道:      “她也是关心我的身体,才失了礼数,还请母亲海涵。”      没想打方如卿会有这样的举动,让李氏和方莹莹都略微吃了一惊,在她们的印象中,方如卿是不管这些小事的,她们都还没开口要处置她呢,他就急着护上了,就连他的亲妹妹方玲,他都没这么庇护过,这不禁让方莹莹和李氏多看了几眼程若惜。      其实,她们是认识程若惜的,因为程老夫人的关系,程家和方家素有来往,虽然程若惜是程家二房,但每次去看望程老夫人的时候,总会有那么几次相遇的时候。      方莹莹之所以故意那么说,也是想给程若惜一个下马威,毕竟程若惜是程家二房嫡出的小姐,如果一开始没有镇住她,谁知道她会不会忘记自己在方家的身份?在她们面前耍大小姐威风。      只是她们没想到方如卿会这么维护她,这让她们不免多看了几眼程若惜。      不得不说程若惜长的很美,不过不是那种惊艳的美,而是那种淡淡的,微微的,仿佛轻午在风中的花瓣,你如果不在意,你不会看见她,可一旦发现她,你就不想移开视线。      李氏看了程若惜良久才从她的身上移开视线,缓缓的笑起来,对着方如卿说道:      “既然她是关心你的身体,我又怎会怪她。”      方如卿听她这么说,心下一松,回道:“多谢母亲。”      看着方如卿直起身,拉着程若惜站到一边,李氏关爱的说道:      “收到你姑祖母的信,我和莹莹紧赶慢赶才赶到了京城,现在看你气色不错,我这心也算放下了。”      方如卿向前一步,愧疚的回道:“如卿不孝,让母亲担心了。”      李氏笑了笑,说道:“幸好你爹提前进京,我才没那么焦急。”顿了顿,她看了一眼程若惜,,依旧含着笑继续说道:      “在来的路上,我已经收到你爹的信,他说他把亲事的事情已经告诉你了?”      方如卿下意识的一僵,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身边的程若惜,见程若惜无动于衷,方如卿垂下视线,恭敬的回道:      “我已经拒绝了。”      李氏一直含笑的脸,陡然不笑了,威严的说道:      “胡闹,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是你能拒绝的?”      方如卿跪地决绝的恳求道:“三千弱水我只取一瓢饮,我身边既已有人,何必再误他人。”      在李氏说婚事的时候,程若惜就已经知道,他们说的是谁了,看来就算再经一世,有些事情还是跟历史一样,该发生的依旧会发生。      程若惜早有心理准备,一点也不吃惊,唯一让程若惜吃惊的是,方如卿居然隐瞒了这件事,而且现在居然还下跪说出这样的话来,这让她一时真不知道该拿什么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所以她只能愣愣的站在一边,就那样看着方如卿。      愣住的不只有她,还有李氏以及李氏边上的方莹莹,她们虽然谈不上多了解方如卿,可方如卿在她们印象中,他遇到什么事,总是风淡云轻的,特别是在李氏面前,不管李氏要他做什么,他从不热络也不会冷淡,只是很平谈的顺从或婉拒。      这是第一次,她们见到方如卿这般积极的行为,虽然是恳求的姿态,但语气和气势已经表明了决绝的抗拒,这一切完全只是因为“那个已有的人”。      李氏从没见方如卿如此,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了,如果太强硬,方如卿虽然看着脾气温和,可是他要是倔起来,别说她是个养母了,就算是他亲生母亲复活站到他面前求他,估计都不会改变他的决定。      但如果松口,那韩家可是门生可是遍布天下,朝中市井都有韩家门生的影子,她好不容易搭上线,找人说上了亲。      方如卿的名声在外,韩家似也有意,而且正好韩青竹陪同母亲来京城听渡空大师传教,她都已经安排好过些日子带方如卿去与韩家姑娘见面,现在方如卿来这一出,叫她如何是好?      “见过母亲,莹姐姐。”      就在李氏愁的眉毛都快打结的时候,方玲不知何时进入了大厅,恭敬的给她们行礼。      听到方玲的声音,李氏才从纠结的思绪里回神,她看了一眼跪地不起的方如卿,不悦的轻哼了一声,但她也不想把她方如卿的关系搞得太僵,正好方玲跪在旁边,于是她特地提高音量说道:      “都起来吧。”      她这个“都”字,是给方如卿台阶下,意思她不会答应方如卿的请求,但暂时也不会去逼他,这已经是她最大的让步了。      方如卿何其聪慧,自然立刻会意,他也知道李氏不会轻易答应他的请求,他之所以这么做,只是为了表明他的态度而已,当然他的态度不一定会有人领情。      他跟着方玲一起起身,看向离他不远的程若惜,见她回避他的视线,他眼帘微殓并没有说什么。      “咳咳……”不知道是不是心中苦涩,老早就已经好的咳嗽,不知道为什么又跑了回来。      移开视线的程若惜听到方如卿咳嗽的声音,立刻又重新看向方如卿,她紧张的走到方如卿身边,为方如卿顺气。      看着方如卿为了减轻震疼按着肋骨处,程若惜一边轻拍着他的背部一边想着是不是昨晚散步受了寒?大夫说过,他这肋骨没长好,咳嗽最影响病情,所以一定要注意保暖,免得感染风寒,没想到还是受凉了。      害怕他刚好的身体,又有变化,程若惜紧张的对门外站着的映月和绿鹭喊道:“快去请大夫。”      方莹莹看着程若惜越过主母和她这个小姐去下令,正要开口训斥她。   李氏却抢先开口,略显担忧的对方如卿说道:“怎么又咳起来了,不是说已经大好了吗?”没等方如卿回答,她转头对程若惜说道:“快把他送回房,好生照顾。”   程若惜乖乖的领命,扶着方如卿就回了房。 第110章 方家主母的心意   等他们走后,站在李氏边上的方莹莹不满的开口道:      “娘,你看看她那个样子,哪有半点小妾的自觉?比我这个大小姐还大小姐呢。”      方莹莹其实长的很可爱,娇小玲珑的身材,配上圆嘟嘟的脸颊,撅起嘴来就像讨不到糖吃的小孩,要不是她的那双眼睛太过刻薄阴沉,应该是个非常讨喜的姑娘。      李氏知道这个女儿趾高气昂惯了,见不得身份卑贱的人直起腰板说话,她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把她拉到自己面前,认真的说道:      “她本来就是个大小姐。”见她要不依的反驳,李氏再次拍了拍她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道:      “你呀,都快嫁人了,怎么还是不懂轻重呢?她是谁?她是程家二房的大小姐,就算她是小妾,她能跟一般小妾一样吗?你别没事去找她晦气,一些小事,能不要去计较就别计较。”      方莹莹抽回自己的手,不满的反驳道:“她是大小姐怎么了?她到我们家来她就是个小妾,妾就要有个妾的样子,你看看她刚才,没自称为妾就算了,还无视我和您,我们这些正主都还没说话呢,她倒好,居然擅自下令。”顿了顿,她替李氏不值的说道:      “就是因为她,害的娘的苦心全都白费了,过些时日便是要与韩姑娘见面的日子,可您看如卿哥哥刚才哪样,他还会去吗?也不知道被她下了什么迷昏汤?如卿哥哥居然一副非她不娶的样子。”      李氏明白方莹莹说的,想到这个问题,其实她也犯难,看方如卿刚才那决绝的样子,想让他去赴约,肯定是不可能的。      “其实让如卿哥哥赴约也不难。”      李氏这边听着女儿的话,在暗自头疼着,这时候站在一边一直被人无视的方玲,□□话来。      听到她说的话,方莹莹转身看向她,李氏也一起看向她,只见她向前几步重新说道:      “其实让如卿哥哥去赴约不难,只是……”      方莹莹一向轻视方玲这个庶出之女,看着她把话半截,有些不悦,口气倨傲的命令道:      “只是什么?有话就说。”      看着方莹莹倨傲的样子,方玲谦卑的低下头,喏喏的回道:      “只是这要程若惜帮忙。”      方莹莹一听,觉得方玲是在耍她们,三步并作两步,就走到方玲面前,给了方玲一个耳光,气道:      “你把我们当傻子啊?程若惜她都恨不得自己做正妻,怎么还会去帮如卿哥哥跟别人的成亲?”      方玲扶着自己挨打的脸颊,其实刚才方莹莹要打她的时候,她要躲的话也是可以躲开的,可是她不能躲,因为如果她躲了,方莹莹后面会想方设法的加倍折辱她,这些年被方莹莹欺压的经验,已经让她习惯了这样的对待。      习惯的不只是她,就连坐在高堂上的李氏,还有周围的下人都习惯了。      没人因为她这个庶小姐挨打而有半分的情绪,一切都好似应该的一样,再自然不过了。      方玲挨打之后,还要恭敬的向方莹莹赔罪,谦卑的说道:      “莹姐姐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如卿哥哥他对程若惜的心意,刚才你和母亲也看见了,可是程若惜对如卿哥哥却不是那样的感情,她的心里依旧装着沐逸朗,她会嫁给如卿哥哥也是怕爹找沐逸朗麻烦,才不得已同意的,不然她一个嫡出小姐怎么会甘愿与人为妾,而且她嫁给如卿哥哥之后,一直都没和如卿哥哥同房,最近甚至还搬到书房去住了。”      方莹莹一听,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狐疑的看着方玲,问道:“你说如卿哥哥是单相思?”      见方玲点了点头,她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李氏,跑回李氏面前说道:      “娘,如卿哥哥居然会单相思!温文尔雅、才华横溢、样貌不凡的如卿哥哥居然会单相思?”方莹莹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然后想到什么的认真说道:“娘,那个程若惜肯定给如卿哥哥下蛊了。”      看到李氏的一记横眼,方莹莹见了不服的噘嘴道:      “那如果不是这样,那个程若惜怎会有那个能耐?让一直云淡风轻的如卿哥哥对她另眼相待。”      李氏依旧横了她一眼,没理她,转头向方玲问道:      “就算程若惜对如卿无意,你又怎能保证她会帮忙?”      方玲回道:“正因为她对如卿哥哥无意,如卿哥哥对她就特别上心,直接让如卿哥哥去赴约相看,如卿哥哥肯定不肯,但是那日我们瞒着哥哥把程若惜先约到那个地方,哥哥必定会跟随前往,母亲为哥哥说的亲事,相信人品家世定当都是顶好的,说不定如卿哥哥见到那姑娘,就会回心转意,了解母亲的苦心了。”      李氏听完她说的话,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似是要把她盯穿一样,过了好久才收回盯紧的视线,扯开嘴角,浅浅笑道:      “你倒是个懂事的,你哥哥要是有你这么省心,我也就放心了。”      方玲低下头,乖巧的应承道:“如卿哥哥他只是一时糊涂,过不了多久,他就会理解您的苦心。”      李氏笑了笑,说道:“希望如此。”然后话锋一转,说道:“既然你这个主意是你出的,那到那天就看你的了。”      方玲没有迟疑的应了声“是”。      李氏满意的点了点头,抬眼看了一眼远处一支刚发芽的桃花,在雀鸟停驻之后掉落到地面,然后跟随轻风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      方如卿的房中,程若惜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摆到了“棋盘上”。      她把方如卿扶到床上,看着一直轻咳不断的方如卿,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这样,这让她非常的忧心。      绿鹭去请大夫了,映月则看着方如卿一直在咳嗽,到了一杯水递给程若惜。“小姐。”      程若惜听到呼唤,转头看到她手中的水,接过杯盏,很自然递到方如卿的嘴边。      方如卿看着这个只要他身体不好就会温柔体贴的女人,虽然知道很幼稚,但是不免还是想,如果自己的身体一直不好,那就太好了,因为这样她就不会再拒他于千里。      在心里苦笑了一下,抿了几口她递过来的水,等到她把杯盏拿走,他抬眼看到她因忧心忡忡而皱紧的眉头。      方如卿下意识的想为她抚平,而当他的指间碰到她的眉梢时,他才发现这样的举动有多亲密。      程若惜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举动,微微的楞了一下,看着他清若朗星的眼眸满含深情的望着她,想到刚才他才大厅的话,程若惜有些莫名的慌张,垂下视线,她有些不敢看他。      她不知道她这样的举动,就似怀春少女在心仪的男子面前露出的低柔羞怯,引得男子心神荡漾。      方如卿原本要放下的手,看着她这幅模样,没在放下去,而是沿着她的眉梢,轻轻的滑过她的眼角、脸颊、然后停驻在她粉润的樱唇上。      方如卿知道这样的自己孟浪了,也唐突了她,可是他却像是着了魔一样,依旧没有收手的意思,指间感受到她的浅浅呼吸,他能感受到她每个呼吸的急促和紧张,能这样近距离的感受到她,他觉得很满足,他舍不得离开。      映月在接过杯盏的时候,老早就远离了床边,她本来是张望着等大夫来的,现在透过敞开的屏风看到床边的情形,她在心里纠结,要不要退出去把门带好。      “小姐,大夫来了。”      映月正这么想着,门外绿鹭带着大夫,还没走到门前,就喊了起来。      方如卿听到声音,似乎才从魔咒中醒来,像是被刺到了似的快速收回手,他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的指尖,他看了一眼低着头不知道什么表情的程若惜,他想开口说话。      程若惜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见大夫已经走进屋内,她起身把凳子让给大夫,她则走到远处背对着方如卿坐下。      在大夫后面走进来的绿鹭,不明白程若惜为什么要坐的那么远?正狐疑的想上前询问,却被映月一把拉住。      绿鹭一脸莫名的被拉到床边,她是个本分的丫头,知道映月比她机灵,虽然不明白,也没多问,乖乖的站在床边等候大夫的吩咐。      不过奇怪,方如卿刚刚不是咳嗽不止吗?怎么大夫一来就一声都不咳了?绿鹭悄悄的看向依靠在床上的方如卿。      他的脸色还是略显苍白,不过胜在他长了一副好皮相,就算病着也是那么悦目,尤其那双温润明亮的眼睛,即使病着也是烁亮的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程若惜嫁给方如卿为妾的时候,绿鹭怨过方如卿,她为程若惜不值,可自从方如卿醒来,看到方如卿对待程若惜的种种,她对方如卿的那点怨怼就被冲散了。      比如方如卿现在,他伸出手给大夫把脉,而他的视线却没有一刻从程若惜的身上移开,看着程若惜纹丝不动的背影,他那双温润明亮的眼睛,就失色了好几分。      在这几日的相处里,绿鹭相信如果程若惜如果现在转身,给他一个眼神,他眼中的色彩立马就能恢复,如果程若惜对他一笑,绿鹭觉得让他双眼睛肯定把冰川都化了。      如果说一开始绿鹭为程若惜不值,现在绿鹭应该是比较同情方如卿,不是她背主忘恩,而是每次看到程若惜总是故意拉开距离的时候,方如卿那隐忍失落的样子,实在是让人太心疼了。      她作为程若惜的丫鬟当然喜欢程若惜过的幸福,所以她更加不明白,既然程若惜已经是方如卿的人了,为什么就不能好好接受方如卿的好意,然后两人好好的过日子呢?      看着坐在远处依旧没有转身的程若惜,绿鹭想或许是她太笨了吧?这个问题估计她一辈子都不会想明白。       第111章 大夫人 大夫看过方如卿,诊断的结果是;说可能是在早上天寒去大厅的路上兜了风,只是短暂的咳嗽并无大碍。   听到这么说,程若惜就放心了,没再到床边去看方如卿,直接送走大夫之后,她就回书房待着了。   李氏来了,她只是个小妾,没有权利去管理府中事宜,所以她也只能安静的待着。   这样也好,她就有更多时间可以做自己的事情。   对此,她很庆幸,但是她身边的两个丫鬟就没她这份心情了,个个愁眉苦脸的替她忧心,还为她出谋划策,程若惜当然没有理她们,她们也就只能干巴巴的瞪眼了。   晌午过后,于管家居然来了,程若惜有些奇怪,于管家帮忙程二爷打理生意,平时不忙到傍晚根本就看不见他的影子,今天怎么会来这么早?   看到踏门而入的于管家,程若惜从书案前起身,走上门前迎接道:“于叔,今天这么早?”   在没外人的时候,一向随意跟程若惜讲话的于总管,今天没搭腔,只是勉强的笑笑。   程若惜看他这样,知道他今天来这么早肯定不是只是教她事务那么简单。她给旁边的映月使了个眼色,映月是个玲珑的,立刻会意的拉着绿鹭站到了门外,顺手带上了房门。   于总管见房中只剩下他们两人,他没卖关子,立刻开口跟程若惜说道:   “你交代的事情,我已经办妥了,你要找的人,我已经帮你安排在云秀坊里了。”顿了顿,他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程若惜继续道:   “就如你猜测的,大夫人一家来京城了,其中包括大少爷和二少爷。”   就像于管家说的,她老早就已经猜到大房一家都会来京城,方如卿病重,方家主母肯定会来京,方玲也在京城,程若海要说亲事肯定要过来。   程大爷过年都没有回去,一定是在看到程二爷在京城的生意做的不错,加上他年前的时候还接触到程二爷一些生意伙伴,从来都想分一杯羹的程大爷自然不会轻易离开。   尹氏向来不放心程大爷独自在外,加上要给程若海说亲,她当然会正大光明的把大房一家全都带进京城来,所以这个猜测一点也不难,听到这个消息,她也不会吃惊,让她吃惊的倒是于管家的行动力。   一开始她找于管家帮忙的时候,他还犹豫不决,她说了一句,他不帮忙她就找别人,结果他就应承下来了,似是被逼着才应承的,程若惜还以为他会再考虑考虑再去做哪些事情,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办好了。   看着程若惜听大夫人他们来京,一点反应也没有,于管家有些担心起来说道:   “你想好了?他们平时是素行不端,可他们毕竟姓程,你这么做,万一让你爹知道了,他那边……”   于管家没有说下去,他知道程若惜明白的他的意思。   程若惜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也明白他的担心,可她在掉入瀑布的时候,就已经在心中默默决定了,她如果大难不死,对付程家的大房的事情,她绝不会再温吞手软消极以待了。   “于叔,你放心我自有分寸,再说,我做哪些也不过就是预防之策而已,他们如果行的端做的正,也不就不会有什么损失。”   于管家虽还想说些什么,但是看她心意已决,也就不再说了,叹了一口气,他话锋一转,关心的说道:   “大夫人来京,老夫人做主,明天在程府给他们接风洗尘,二少爷是得罪你被程二爷赶出去的,老夫人招你明天回府,她让二少爷当着程二爷的面给你赔罪。”   看程若惜冷笑了一声,于管家虽然在阳城的时候觉得她有些变了,但当时他也就想她可能是因为大病一场,死里逃生让她懂事了些,多想了一些,但他没想到,她变得不止是一些。   想到他第一天来教她怎么管理店面的时候,她说的想法和计划,要不是他是看着她长大的,他都要怀疑她是不是真的只有十几岁。   虽然他一直都看不惯大房,作为局外人,他也能看出程老夫人对程二爷并无亲情。   感念程二爷的知遇之恩,他其实应该劝着程二爷把程老爷的遗嘱拿出来才是。   可程二爷是个重情之人,并不是那么好相劝,程若惜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她不相劝,而是设套子让大房那边露出本性。   她的计划很缜密,缜密的仿佛她刚从娘胎里出来就在计划这件事。   他不明白,老夫人虽然偏心大房,但是她表面的功夫做的不错,在程若惜还没生病之前,程若惜就跟程二爷一样,对老夫人敬重万分的。   怎么她一病之后,现在居然想方设法的把老夫人和大房从程家赶出去。   甚至不惜冒险,想到她的计划,于总管再次不自觉的皱眉,他不知道他帮她到底是错还是对?   ——————   既然听到老夫人的召唤,程若惜就没有不回家的理由,禀报李氏以后,她带着绿鹭和映月回了程府。   方如卿本想跟着一起去,可程若惜自从方如卿对她做了唐突的举动之后,程若惜就一直躲着他,而且,他身体还没有复原,也不易走动,所以就被拒绝了。  本来李氏也应该陪同程若惜一起去程府的,可听说程老夫人招到回去的原因,李氏觉得人多会折了程若江的面子,想了想也就没跟着一起了。   只让程若惜带话给程老夫说:改日再去看她老人家。   结果就还是程若惜一个人回来,不过这次多带了一个映月而已。   这次没人在门口迎接她,程老夫人在正堂高坐,家里的小辈们齐聚,当然都要服侍在侧。   程若惜进入大厅,柳氏还是忍不住的心情激动的第一个站起身相迎到门口,程若辰也跟在她身后,比柳氏还要激动的抱住了程若惜的腿。   多日不见,看到亲人,程若惜心里是高兴的,摸了摸程若辰的头,然后抬头看向柳氏笑盈盈的喊了一声“娘”。   柳氏把她从头看到尾,见她没有消减,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老夫人在高堂之上,她这个小辈自然不能少了礼数,磕头请安自然是要的。   给她请过安之后,其他在坐的长辈礼节也是不能少,还有站在一边的程若莲他们,虽然不待见,但该有的礼数,她只能一一做到。   一番礼数下来之后,已经过了良久,老夫人记得把她召回来的目的,也不啰嗦,等她见完礼,就指着站在一边的程若江给她赔罪。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夫人允了好处给程若江?程若惜看着他一点也排斥的走到自己面前,双手作揖,诚恳的道:   “三妹妹,那日是二哥哥糊涂了,不该在你面前使鞭子,望三妹妹原谅。”   虽然他的态度很诚恳,可把她特意叫回来,老夫人说的赔罪,就是让他这么简简单单的口头道歉,程若惜有些想笑,她不知道这个道歉有什么价值可言?   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程二爷,见他无奈又复杂的表情,程若惜知道,他虽然余怒未消,可有老夫人在,他不便也不会多说什么?   程若惜不想让父亲为难,反正有老夫人撑腰,程若江这个道歉,她受也得受,不受也得受,不想节外生枝弄的都不高兴,程若惜轻轻的笑了笑,软言的对程若江说道:   “那日我也有错,我不知道二哥哥那么喜欢血燕,下次舅舅如果再送来,我一定留一些给二哥哥。”   程若江见她原谅他了,把作揖的肥手放下,直起身,说道:   “就是啊,下次有什么好东西,一定可别忘了我,我也是你哥哥,而且比你三哥哥大,你有什么东西也应该先送给我才对。”   他这话一说,坐在高堂的老夫人,就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程二爷和柳氏则憋着气,不想多说的移开视线。   程大爷一家只是挑了挑眉,并没有说什么,倒是尹氏出来打圆场说道:   “哎呀,本就是兄妹,有些口角很正常,现在说开了,就别再去想了。”顿了顿,她从头到尾打量了程若惜一番,语带劝慰的说道:   “你跟你二哥哥是兄妹,有些事,误会说开了也就没事了,可你现在已经嫁人了,虽然是嫁到方家,你祖母能帮你担待的,就帮你担待了,可有些礼节你自己得要注意,在这里都是自家人,你自称“我 ”也就算了,在方家可不能再这样,方家的主母已经来京了,为的就是给如卿定一门亲事,等到如卿这个亲定了,如卿就有了正妻,方家主母说不定还能看在你祖母的份上原谅的礼数不周,可如卿的妻子,就不会有那个胸襟了。”   程若惜知道尹氏这样的说的目的就是为了羞辱她,也是为了不让程家二房好过。   程若惜虽然并不在意,但是程二爷和柳氏却变了脸色,柳氏还激动了站了起来。   “什么?!如卿要定亲?他怎么可以?”   尹氏非常满意柳氏一脸菜色的表情,但是面上却安抚的说道:   “你这话说的,他怎么不可以?他早就到了说亲的年龄,定亲那不是顺理成章的吗?” 第112章 大房的意图 柳氏被这个消息震得有些发蒙,她着急的向老夫人求救,说道:      “老夫人,你要为若惜做主,若惜她不能一辈子都是个小妾啊,前面那是因为方老爷盛怒难挡,若惜为了如卿能早日好转,所以才不得已先以小妾的身份去冲喜,可现在如卿已经有所好转,方家没有理由再让若惜以妾的身份待下去啊。”      坐在高堂上的老夫人,似乎也非常的心疼犯难,皱起眉头为难道:      “你说的我都明白,若惜是我的孙女,我当然也不希望她一辈子寄人篱下,可……可不管若惜是在什么情况下嫁到方家做小妾的,她当时都是自己自愿的,现在方家要去与别家说亲,于理也不无不可,我这……在方家面前也不好说话啊。”      柳氏听这老夫人的意思,似是不想管,脸色更加的发青,要不是程若惜眼疾手快的上前扶住,她差点就晕了过去。      跟在身后的映月边帮着柳氏顺气,边安慰道:“二夫人莫急,方少爷他已经拒绝了亲事,说这一辈子就要我们家小姐一人。”      听映月这么说,在场的人又有人变色了,本来看好戏的脸,瞬间拉了下来,不敢相信的互相对视着。      柳氏也变色了,菜色的脸,听到这句话,就像抓到救命稻草似的,瞬间恢复了些血色,抓过映月问道:      “真的?如卿真那么说?”      映月也不管柳氏把她抓的生疼,用力的点点头,肯定的说道:      “是真的,昨日方少爷当着方夫人的面非常坚决的拒绝掉的,他说,三千弱水我只取一瓢饮,我身边既以有人,何必再误他人。”      柳氏听了,在她的印象中,方如卿一直都是知礼守节的,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应该比谁都懂,她有些不确定映月说的是不是真的了?      看到柳氏不相信的表情,映月接着说道:“小姐是个知礼的人,成为方家的妾,她早就改称自己为”奴妾“了,可是方少爷不许,小姐原不想答应,但害怕惹方少爷不顺心,所以才依了的。”      柳氏听到这里倒是有些信了,程若惜也是知书达理的人,像这种自称的小事,她相信她不会犯错,除非有特殊原因,她看向程若惜,希望她开口证实映月说的是真的。      程若惜看着柳氏期盼的眼神,心里有丝怨怼映月,虽然她把这些事情说出来,可以剜杀掉大房看好戏的心情,也可以让柳氏他们放心。      但现在让她承认这些都是真的,仿佛就是在肯定方如卿对她的情谊似的,这让她心里下意识的排斥,可如果不承认……她看着柳氏希冀的视线,她没办法让柳氏太过忧心,最后只能默默的点了点头。      见程若惜点头,柳氏脸色总算和缓过来了,脸上担忧虽犹在,但明显宽慰了不少。      一直站在旁边的程若莲,不愿意相信以方如卿的性格,会为了程若惜会做那些事,她就是不希望程若惜好过,于是站出来反驳道:      “方表哥是什么人,我们都很清楚,从来都是风淡云轻的性子,有多少女子痴迷与他,他淡淡一笑拒绝了。我不是要贬低三妹妹,可三妹妹有何德何能?能让方表哥改了性子?我知道,你们是想婶婶宽心,但是这样的谎言说出来,万一被人揭穿了,到时候只会更难看。”      程若惜老早就看透了大房的人都是什么品性,不想在这上面纠结,毕竟她相不相信,她半点也不在乎。      她是不在乎,可身边的映月却要跑出来正名,她向前一步,恭敬的对程若莲说道:      “二小姐,奴婢句句属实不敢撒谎,当时方家的下人还有方家的两位小姐都在场,如若二小姐不信,见到二位表小姐就可以证实,三小姐自称的事情,方老爷在的时候,方少爷就已经放话了,这件事方老爷也是知道的。”      程若莲本以为程若惜她们会心虚,没想到映月这个死丫头还跑出来言之凿凿,气的她差点又要发脾气,幸亏身边的程若玉拉了拉她,她才压下了脾气没在做声。      见气氛又要紧张起来,程老夫把手中佛珠放到桌案上,威严的开口说道:      “好了,如卿对若惜如此情深义重,那是若惜的福气。”顿了一下,她看向程若惜,训诫道:“若惜你身为程家儿女,要知道分寸,不能自持如卿看重,就失了规矩。”      程若惜听到老夫人的教诲虽然心中不以为然,面上自当谦卑受教,老夫人看她态度恭敬,满意的“嗯”了一声,然后看着柳氏说道:      “如卿定亲的事情,如卿既然已经出面拒绝,我们就且看看方家到底怎么说,如果到时候方家真的会委屈若惜,我这个老太婆肯定不会答应。”      老夫人语气坚定,仿佛刚才说不好在方家面前说话的人是另外一个似的,看着她前后明显不一的态度,程若惜真的越来越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前一世就一点也没看出来?      她转头看向程二爷,见程二爷因为老夫人的话,略带宽慰的表情,她在心中低叹,看来如果不把眼前的假象血淋淋的撕下来,被蒙蔽的双眼就永远也看不到真实。      虽然老夫人这么说,可柳氏依旧不放心,她恨不得现在立刻跑到方家,把程若惜的问题给解决了。      老夫人自然是看出来了,也不给她纠结这件事的时间,转头对程二爷说道:      “若惜的事情现在不急于一时,以后可以慢慢商讨,倒是若江这孩子,书院他是回不去了,现在也只能学着做生意,他先前一直就待在京城,正好你在京城也有些产业,你这个二叔正好可以教教他,说起做生意,你可别你大哥强多了,把他交给你,我着老婆子也比较放心。”      她这话一出,程家二房的人就升起了各样的心思来,就连程二爷心里也都不舒服了起来,虽然他没多想,但听到方家要与其他的女子结亲,想到程若惜的一辈子都只是个低人一等的妾,他这个做父亲的心情自然就不好受。      可是这个时候,老夫人居然只是把程若惜的事情轻飘飘的带过,然后还让他把一度赶回去的程若江再带到身边,程二爷再孝顺,心里也不免抵触。      想都没想,他起身作揖道:“母亲妙赞了,大哥这些年能把自己手下的产业打理的井井有条红红火火,就见其经营手段过人,相比之下我自愧不如,现在是春分时节,农田、茶桑、播种采集各方都需要调度分配,加上各地的铺面经营,要不是有一个于总管帮我一起打点,我早就心力交瘁了,即使现在有于总管帮忙,我也还是忙的分身乏术,若江是我子侄,母亲开口让我教,我这个叔父也自当义不容辞,可我怕抽不出太多空闲来教他,到时候还耽误了他,那就有负母亲和大哥之望了。”      程二爷这是明显的托词,他没有明确的拒绝,但是也撇清了关系,程若江什么样的性子,在京城这些年,他比谁都了解,是蠢材还是人才不明自喻,如果老夫人非要把他交给他,他虽然没办法拒绝,但也不保证会把他教好。      老夫人和程家大房的人自然也能听出他口中意思,程大爷明显的拉下脸来,要不是老夫人坐在一边,估计他又要冲出去跟程二爷杠上了。      老夫人没想到,程二爷对程家大房芥蒂已经如此之深,连由她开口,他竟然也有心抗拒。      苍老却精明的双目一丝微光闪过,她拿起桌案上的佛珠,默默的转动起来,就在她要开口说话的时候,程若江先蹦了出来。      “祖母,既然二叔繁忙,我也不好去烦劳二叔,我还是跟我大哥和父亲学习吧?”      程若江在京城那些年,在程府为所欲为,最顾忌的就是程二爷,现在老夫人突然要把他交到他顾忌的人手上,自然是不愿意的,见程二爷有意推辞,他当然要站出来赶紧附和。      老夫人听到他这话,不悦的狠狠瞪了他一眼,说道:      “你在京城多年学无所成,但对京城的地域风貌应是非常熟悉,所以你爹想给你置办个铺面在京城经营,可你爹还有你大哥对京城并不熟悉,你二叔在京城已有根基,所以我才会和你爹商量,把你交给你二叔管教。”      这话虽然是对程若江说的,可是程若惜知道,她话中的意思是已经认定了程二爷,哪怕程二爷说没时间,也一定要把他交给程二爷。 第113章 程若惜的邀请 程若惜从头到尾都在盯着老夫人,所以刚才老夫人那一闪而逝的精光,被她确确实实的看个正着。      程二爷一向对她百依百顺,可自从程二爷对大房心存了芥蒂,对老夫人的要求就没再那么的顺从了,老夫人本就怕程二爷有异心,现在见程二爷这副摸样,她肯定也是坐不住了,不然也不会在当口,这么急于安排程若江到程二爷身边。      程若惜能猜出程老夫的打算,上一世她识人不清,这一世她可不会糊涂,既然她要算计,那就让她好好算计,于是,她上前一步,对着老夫人柔柔的开口说道:      “祖母莫要动气,二哥哥也是体恤我爹才那么说的,祖母的一片苦心二哥哥怎会不明白,不过就像我爹说的,他那么繁忙,就算有心要教二哥哥,他也抽不出那个时间。”顿了顿,她笑着说道:      “要不这样吧?我最近在跟于总管学习铺面经营,二哥哥如果不嫌弃可以跟我一起学习,于总管一直都帮我爹打理生意,他的经验和手段,相信祖母和大伯父也能放心,我是个女子不便频繁外出,二哥哥倒是可以在我不便时,帮我看管铺面。”      她话一出,老夫人立刻露出狐疑之色,似是在猜测她的用意。      程二爷和柳氏则不赞同的拧眉,尤其是程二爷,他是极度不赞同的,程若惜本就不懂经营,程若江又是个打滑胡混的,他要是去给程若惜看铺面,那程若惜多少个嫁妆也是经不起的。      想到这里,他觉得还是把程若江接手到自己身边保险些,于是他向前一步,正打算改口愿意接手程若江。      可老夫人并没有给他机会,先开口说道:      “这样也好,于总管是你爹一手教出来的,他的能力我们程家的人都清楚,你二哥哥交给他,我也放心,也正好可以帮衬着你。”      虽然老夫人说的帮衬,并不是和程若惜想的是同一个意思,不过程若惜在心里很赞同她所说,“帮衬”程若江肯定会帮衬她,不过怎么帮衬那得她说了算。      程若惜笑了笑,乖巧的回道:“多谢祖母成全。”      老夫人也跟着慈爱的笑了笑,“怎么叫是我成全?应该是祖母谢谢你,让我放下心中一块大石。”顿了顿,她看向程若江说道:      “还不快谢谢你三妹妹,以后你这个哥哥可要好好的帮着她打理铺面。”      只要不是在程二爷手下,程若江自然是乐意有借口再留在京城胡天海地的,所以立马高兴的向程若惜道了谢。      就这样程若江的事情就这么确定了下来。      各自寒暄了一会儿之后,下人们准备好膳食,一大家子各怀着心思吃完饭之后,就各回各处了。      程若惜在临走之前,自然是被柳氏拉到房中私语了一番,她最担心的还是方如卿要与别人定亲的事情。      程若惜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不敢告诉柳氏,她不在乎方如卿结不结亲,自己也不想做方如卿的妻子,所以也就只能说几句安慰之词。      等到回方府之后,程若惜先去李氏哪里请了安之后就回到了书房中,一直到晚上都没出来。      所以她不知道,在她回程府的时候,萧景闲来过方府找过方如卿。      自从元宵节那天的行刺之后,皇子间的暗斗更加凶猛,萧景闲的母妃娴妃娘娘也被暗害多次,幸好娴妃娘娘聪慧好几次都险险避过了。      萧景闲也避了很多次,表明了很多次,他对皇位没兴趣,可是暗害却依旧继续,而且每次都是直取性命,这让萧景闲明白了,这场战争他避无可避。      萧景闲一直都把方如卿当做最好的聆听着,这次他来找方如卿,一是来倒苦水的,二是来看望方如卿,三是来告诉他,他已经参与夺嫡之争了,方如卿和他私交甚好,虽然并没有实权,可也是个人才,他也是来提心他小心,以免方如卿与他亲近,而被人要挟或加害了。      四是来关心他娶亲之事的,萧景闲既然已经参与夺嫡,那他就要开始谋划,既然方如卿与他私交甚好,那么方如卿自动的就被纳入到他的势力之下,听说方家要与韩家结亲,娴妃娘娘让他过来劝方如卿一定要同意这门婚事。      韩家的学子遍天下,有韩家这一帮势力,对萧景闲的夺嫡之势有绝对的助益。      当然以萧景闲对方如卿的了解,方如卿应该会拒绝他的要求,之所以还会提出来,是娴妃娘娘百般要求他才提的。      结果不出萧景闲所料,方如卿拒绝了,不过拒绝的原因不是萧景闲想的,是不想参与皇家争斗,而是因为程若惜。      萧景闲一开始就看出方如卿对程若惜有意,只是没想到方如卿对程若惜已经情深至此。      反正一开始他就没打算为难方如卿,不管方如卿以什么样的理由拒绝,萧景闲都会接受拒绝的结果,所以萧景闲最后也没多说什么,在程若惜回来之前,他就先离开了。      萧景闲进宫之后,就把这样的结果告诉了娴妃娘娘。      娴妃娘娘听到来龙去脉,并没有说什么,见萧景闲不想方如卿为难,她也认同了。      这让萧景闲有些狐疑,以他对娴妃娘娘的了解,她应该不会这么轻易放弃方如卿这门婚事才对,怎么这么轻易的认同了?      娴妃娘娘看出他的狐疑,说道:“方如卿是个有才之人,你以后登上皇位,少不了他的辅佐,为君者要懂得笼络人心,恩威并施才能御下,你施恩与他,我这个做母妃的又怎会扯你后腿?”      萧景闲听了这话稍稍释怀,虽然心里还是觉得娴妃娘娘太过轻易放过方如卿有点反常,但并没有看出什么,所以就没再深想。      他不知道,等他走后,娴妃娘娘立马召来了侍从,第一道命令就是,调查程若惜。      当然身为程若惜本人,她也不知道此时的自己已经入了娴妃娘娘的法眼,她还在为自己的计划费心费力,完全不知道一场无形的风暴正向她袭来。      回到方府已经几天,程若江既然要和程若惜一起学习铺面管理,当然会在于总管来方家的时候一起跟过来。      程若江一直都不是个好学生,不管是学习诗词,还是学习账本,他从来不会上心。      每次于总管来教他们的时候,程若江一直都是离书案远远的,不是在睡觉,就是坐在一边假意听讲实则在发呆。      于总管本就不待见他,所以从来都不管他。      倒是程若惜见他如此无聊,从书案中抬头关心的问道:      “二哥哥是累了吗?”      坐在案下的程若江都快睡着了,听到程若惜喊他,稍微震了震了精神,无趣的回道:      “当然累了,跟老夫子念经似的,吵得头昏,我是来学习怎么做生意的,不去店铺,天天跑到书房里看些账本文案,又不是在学堂,难不成还要做文章不成?”      站在一边的于总管听他这么说,虽然程若江暗喻的是他,但他也不生气,只是凉凉的想,幸好不是做你的老夫子,要不然有多少血也不够吐的。      程若惜听出他是不耐学这些书面东西,说道:      “二哥哥说的对,总是这么在书房里学这些书面的东西,也太局限了。”说完,她看了看门外,见外面天色还早,说道:“现在也还早,要不我们去铺面看看吧?”      程若江一听不用在学习书面的文字,马上来精神,立刻起身,回应道:“好啊。”      于管家复杂的看了一眼程若惜,并没有说话。      程若江跟程若惜一起和于总管学做生意的事情,李氏是知道的,所以程若惜找个人告知就行,可以不用禀报直接外出查看铺面。      外面的太阳已经西斜,程若惜 一人坐了一辆马车,程若江和于管家同坐一辆,两辆马车从方家出发拐了了几个街道,一直到护城河的西面,才缓缓停下来。   绿鹭掀开车帘,映月把她从车上扶下来,程若惜抬头看向淡雅的木制匾额上写着“韵秀坊”三个大字。   在刚拿到嫁妆时,她到这里来看过几回,所以进去之后,掌柜的立刻就把他们相迎到程若惜先前来的会客间里。   韵秀坊的前厅是买卖轻云缎和轻云绣缎的场所,现在临近傍晚,客人并不多,程若惜站在二楼的会客间开了一个小缝,观察着下面的情况。   这时候楼下正好一个身穿青色绣海棠花的女子走了进来,虽然那个女子带着帷帽,在远处看不清容貌,但程若惜总觉得有些熟悉。   “你怎么在这儿?”   就在程若惜想仔细看清那个女子样貌的时候,程若江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转头看去,原来是掌管让杨福送来了茶水,程若江先前好像就认识杨福,在这里看见他似乎有些吃惊。   程若惜收回观察那女子的视线,转身走到程若江的身边,看着程若江问道:   “二哥哥认识他?”   程若江坐在圆桌前,看着杨福把杯盏放到自己的面前,依旧奇怪的看着他,没回答程若惜的问题,他似更希望杨福先回答他的问题。   程若惜见他没回答,也不恼,缓缓坐下,端起杨福递过来的杯盏,看着里面的茶烟袅袅。 第114章 杂物间   杨福把最后一杯茶放到于管家的面前之后,才看向程若江恭敬的回道:      “回二少爷的话,小的是不久前于管家调过来帮忙的,没想到今日能在这里见到二少爷,是小的福分。”      杨福二十来岁的模样,长得干干净净的,衣着很是利索,讲话虽奉承,给人的感觉却很诚恳,一看就是个讨喜的伙计。      可程若江似乎并不怎么待见他,似乎他出现在这里让他有些尴尬一样,刚进来的好心情顿时就没了,看了他一眼,闷闷的喝了一口茶,他却忘了这是刚沏的,喝到嘴边就被烫的赶紧放下。      这让他心情更差了,再次不耐的看了一眼杨福,他猛地站起身,对着于总管说道:“我改日再来学,我想到还有其他事,就先走了。”      说完也不等于总管说话,就走了出去。      程若惜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杨福,杨福心领神会的立刻就追了出去,听他一边追还一边喊“二少爷,二少爷……”      程若江就像是没听到一样完全没停脚的意思,杨福也不气馁,一直在后面追着。      听着杨福的声音越来越远,想必已经追出门外了吧?程若惜看着杯盏中的烟雾,微微的笑了。      坐在一边的于管家有些担心的看向她,似乎想说些什么,“三小姐……”      程若惜打断了他,温和的说道:“于叔有事要忙,就去忙吧。这里我大体也都熟悉了,一会儿我到后院的绣阁看看就会回去。”      被打断的于管家知道程若惜心意已决,轻叹了声也不再多说,起身就走了。      等到他们走了之后,程若惜放下手中的杯盏也走下楼去,看了一圈人影,没有找到刚才那青衣戴帷帽的女子,程若惜也没执著,转身询问了些掌柜铺面的情况。      见她问话,掌柜的当然不敢怠慢一一都答了,“轻云缎一直卖都很好,轻云绣缎现在来定的人也很多,现在很多客人都喜欢指定花纹,绣娘们现在赶赶工还能应付,只是日后这些指定多了,绣娘怕就忙不过来了。”      轻云缎,只是纯色的布匹,薄和滑是它的卖点,很多人喜欢买回去做成内衫或纱绫。      轻云绣缎,是在轻云缎上绣好柳家绣样的布匹,是轻云缎将近两倍的价钱,原以为卖的不会很多,没想到卖的也很好。      而且还有很多客人看了轻云绣缎之后,就想拿自己喜欢的花样来指定绣上去,程二爷与柳复见这样也不无不可,于是就在前厅的后面盖了一座绣阁,专门为那些指定花样的客人刺绣,不过指定花样的价钱比轻云绣缎更高。      没想到,这么高的价钱还有那么多人来买,看来她要跟舅舅多要几个绣娘过来了。      程若惜听了掌柜的话,在心里这么盘算着。      “小姐……”见程若惜点点头就要离开,掌柜犹豫的叫了她一声。      程若惜不解的看着掌柜,不明白他叫了她之后,为什么又不说话了。      “有什么话,你大可直说。”      程若惜以为是关于铺面的事,她温和的开口,示意掌柜不管他说了什么,她都不会随意发脾气。      掌柜犹豫再三,看了看旁边没有人,才小声的说道:“沐二少爷,他不知道在何处知道您接手了这个铺面,已经来过好几次询问您的事情了,小的不敢不回答,就实话实话的告诉他,您很少来这里。”      说完,他似乎等着程若惜惩罚一样,微微低下头,向后退了一步。      程若惜突然听到沐逸朗的事情,心中猛的被击了一下,不过她很快恢复了镇定,看着似是犯了错的掌柜,依旧温和说道:      “没事,你做的对,下次如果他再来,你还是这么跟他说,反正你说的也是事实。”      掌柜听程若惜这样说,心里松了一口气,应了一声“是”然后就下去做事去了。      掌柜的走后,程若惜像是丢了魂一样在站在原地沉思着,跟在她身后的映月和绿鹭相互看了一眼,映月先开口道:      “小姐,您还要到绣阁去吗?还是直接回府?”      听到映月的声音,程若惜才猛然回神似的,她看了一眼映月,想了想,说道:“你先去外面把马车准备好,我和绿鹭进去看一下,一会儿就出来。”      映月欣然领命,绿鹭则乖乖的跟在她的身后,穿过前厅进入后院的绣阁。      绣阁在后院里正院的二楼,左右两个厢房,分别放着丝线和布匹,程若惜看了一眼左侧的厢房,她突然想到自己好久都没有碰针线了,在嫁到方府之后,她就被各种事情绑着,从程府带过去的针线都不知道放到什么地方去了?      她用惯了柳家特制的丝线,别家的用不惯,想了想,她让绿鹭去那个丝线的房间带点针线回去。      她则上楼去看绣娘们的情形,可她刚踏上楼梯,就被强有力的力道拉了下去,惊的的她想大叫出声,却被一个炽热的大掌捂住了嘴巴,程若惜急的拼命挣扎,却被捂住嘴腾空抱起。      程若惜吓得花容失色,以为歹人是要绑架她,挣扎的更加拼命,幸好歹人并没有把她绑远,而是在楼梯转角处的杂物房里把她放了下来。      程若惜脚刚着地,歹人就松开了她的嘴巴,她刚想叫,歹人的声音传了下来。      “你为什么要嫁给方如卿?”      听到熟悉的声音,程若惜停止了挣扎的举动,浑身一僵。      “你说,你为什么要嫁给方如卿?!”      或许是因为她半天都没有反应,惹怒了他,他把背对着她的程若惜粗鲁的拉扯过来,让她与他对视。      程若惜看着沐逸朗带着愤怒的眼神,他似乎憔悴了不少,一直修剪得以的面貌,此刻浅浅的胡茬散开在周围,让他看上去有些颓废。      “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明明知道我不会在乎外面那些闲言碎语,也不怕那个方老爷找我麻烦,你明明都知道,为什么还要嫁给方如卿,而且还是个小妾,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      沐逸朗看着闭口不言的程若惜,抓着她的臂膀,摇晃着她,似乎这要她就会开口回答一样,他摇晃的更加粗鲁。      可是不管沐逸朗怎么摇晃她,她只是沉默着,依旧不开口,这让他更加的愤怒,抓着她臂膀的手恨不得嵌进她骨肉,瞪视她的眼眸,犹如发狂的猛兽,直到看到她因为疼痛而泛白的脸,他才稍稍恢复了些理智,把他从自己的遏制中推开。      他推的很粗鲁也很用力,程若惜不受控制的撞到了老旧的绣架上,因为她的猛冲,让绣架跟着她一起倒下了地面,发出很大的倒地声。      看着被撞到在地的程若惜,沐逸朗淡漠的看着,冷冷的似是要杀了她一样的语气缓缓而出,      “其实你早就喜欢方如卿是不是?不然你怎么会那么轻易的就选择嫁给了他?而且还是个小妾。那日你们在山洞中就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了吧?什么搭救、什么迫不得已全都是骗人的,你们两个都男女早就在一起勾搭成奸,然后还一副被逼无奈的样子让别人可怜,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贱人。”      沐逸朗紧攥着双拳,泛红的双目像是挣扎的猛兽,他来不是想说这些的,可是看到闭口不言的程若惜,他就愤怒的不可抑制,他明明不想这样的。      虽然他不愿意,可是母亲已经做主让他与上官倩瑶定亲了,明郡王派了一个副将过来保护上官倩瑶,实则是在监视他,他原本想去方家或者程家去找她的,可母亲说,那样会害死她。      所以他只能忍耐着,在母亲那里无意中得知,这个韵秀坊已经被程家做为嫁妆送给了她,所以他才会甩开那个副将,来这里找她,终于在今天被他等到了,可她冷静淡漠的态度却快把他逼疯了。      其实程若惜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冷静,她之所以不言不语,也是因为他的出现太过突然,而她也想不到该用什么言语回答他。      在他选择嫁给方如卿的时候,她很冷静,不管是当时的情形,还是以后的形势,程家、方家、沐家、甚至上官家,她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就因为这样她才选择嫁给方如卿。      就算是现在,她也依旧觉得嫁给方如卿是将事态化小的最好选择。      她的这份冷静。选择时的决绝,依旧背叛了沐逸朗,因为这表示,她没有爱过他。      或许是因为上一世死了的心还没有复活吧,她对他会有愧疚,会想补偿,如果可以她可以用命去换取他的幸福,可是她却做不到那种生死相依不离不弃的爱慕之情。      就因为这样,她无法回答他,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问题。 第115章 闪过的身影   看着就算是被羞辱也依旧不开口的程若惜,沐逸朗快步的走到上前,把她粗鲁的从地面拉起,用一只手扳过她的下巴,让她与自己对视。      他伸出食指轻轻摩擦着她樱粉的唇畔,这让她警惕的抬眼看他,看到她有反应,他邪戾一笑弯身把自己的脸几乎快贴上她的,“这里,他是不是已经尝过了?”      他的热气喷在她的脸上,而让她脸颊发热的确是他侮辱性的话语和举动,她怒目瞪向他,他却不以为杵,下一刻弯身贴向她的嘴唇。      程若惜虽有防范,但她的力气更不无法撼动他,结果她只能奋力的偏头,才险险避过他的吻。     沐逸朗见她如此挣扎,征服的欲望更盛,加重俘获她下颚的手,强迫她与他正视,没再给她防抗的机会,弯身又向她的水润袭去。      “不要……”      避无可避的程若惜只能开口阻止,但沐逸朗根本不听。      就在他们的唇畔快要相碰之时,有个人推开了房门,“有人吗?”      听到有人的声音,沐逸朗一顿,松开了对程若惜的劫持,程若惜见机立刻拉开了与他的距离,可惜她的身后囤满了杂物,她拉开的最大距离也只有一步之远。      “对……对不起,我听到声音,所以……”      门口站着的是程若惜刚才看到的青衣绣海棠的女子,依旧带着帷帽,虽还是看不清容貌,但此刻从她的声音里能听出她的慌张,程若惜知道她是误会了。      在楼梯下的杂物间,一般不去看没人发现,所以只要不发出太大的声音,在这里私会倒是个隐秘的好地方,而她刚进来的时候,沐逸朗与她的距离极近,在她的角度,她看到的应该是一对小情人在互相温存吧?      程若惜想开口与她解释,可这时她的丫鬟似乎在外面找她。      “小姐,小姐……”她听到呼唤,不知所措的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像是逃一样慌张的跑开了。      在她转身的时候,帷帽的轻纱轻轻扬起,虽然只有一瞬间,她的容貌暴露在轻纱之下,让程若惜看清她的容颜。      “韩青竹!”程若惜在心中微微吃惊,她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她,而且还是在这种情况下。      “你认识她?”沐逸朗看程若惜一直盯着刚才女子跑开的方向,而且还吃惊莫名的样子,似乎是认识的。      程若惜没有回答,只是从他的身边绕过打算离开。      沐逸朗再次被她漠视的态度激怒,粗鲁的抓住她的臂膀。      就在沐逸朗要开口之时,程若惜抢先开口,冷冷的道:“你如果不想我死,就放开我。”      沐逸朗见她居然拿死相挟,嗤笑一声,松开她,讽刺的说道:   “真是贞洁烈女,怎么?怕他误会,怕别人传出去,他把你休了?”   程若惜知道他的脾气,在愤怒中的他,如果不好好跟他说清楚,她肯定不会放她走,轻叹了一声,她认真的看向沐逸朗,缓缓的说道:   “逸朗哥,我现在已经嫁人了,这是事实无法改变,不管我是以什么理由选择的方如卿,现在已经成了定局,我的名声本就不好,父母为此受累我已经不孝了,如果再传出我有失妇德的传言,我可以已死明志,可我的爹娘呢?他们该怎么办?”   见沐逸朗表情有所松动,程若惜继续说道:   “逸朗哥,我求你,不管是为了我还是为你了自己,还有我们的家人,我求你不要再来找我了,上官姑娘她对你全心全意,你和她姻缘已定,就应该好好对她,我和你……只能说有缘无分。”   说完,她闭了闭眼,轻叹一声,转身再次离开。   可她才走了两步又被沐逸朗抓住了手腕,“有缘无分?你和我自小定亲,从小一起长大,你和我说,我们有缘无分?我不信,我……   沐逸朗无法认同程若惜的说辞,他激动的想要反驳,想要挽回,可就在他说道一半时,却被外面绿鹭的声音打断了。   “小姐,小姐……”   绿鹭应该就在楼梯处,可是杂物间虽然在脚下,但一般人都不会关注,所以绿鹭也没发现,只是在外面寻找着程若惜的踪影。   杂物间的俩人,听着她的喊叫声越来越急,似乎下一刻再找不到人,就要唤人来寻找一样。   沐逸朗想到,程若惜刚才的那句“如果不想我死就放开我”的话,他知道如果绿鹭找来人,看到他和她独处杂物间,外面肯定又会掀起一层风浪,而这样的风浪身为女子的程若惜是承受不起的。   他看着她,深深的看着她,他不想放手,他想带她远离,可是就算冲动如他,他也明白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最后他只能无声的放手。   程若惜没有回头,也没有停步,就那样缓缓的离开了房间,立刻了他的视线。   在程若惜踏出门栏的那一刻,他们都知道,他和她之间已经划了一道鸿沟,在世俗与家庭的阻拦下,他们永远也无法跨越。   ——————   傍晚的夕阳沉下,夜幕降临,沐逸朗在自己的卧房里端着酒坛畅饮,喝完一坛又一坛,直到把自己身边的就都喝完之后,依旧不知足的寻要。   跟在他身边的小六见他已经意识不清,可还是吵要不止,只能悄悄的去找秦氏禀报。   可他没还没到秦氏入住的院子,就先碰到了正要去找沐逸朗的上官倩瑶。   秦氏来京之后,就新置办了一处宅院,现在他们住的宅院,比沐逸朗先前住的要大上很多,这让腿脚不便的上官倩瑶很是不满意。   但就算她不满意,她也不敢在秦氏这个未来婆母面前表露半分,所以就只能默默的接受了,现在见小六这么晚了还要去找秦氏,她这个未来儿媳妇自然不想让他去打扰她。   逼着小六说明原因,才知道今天沐逸朗出去那么久,甚至摆脱刘副将的眼线,原来是去找程若惜了,而且看着情形他们似乎聊的并不愉快。   让郝嬷嬷把她搀扶到沐逸朗的房间,看着沐逸朗趴在桌子上抓着空掉的酒坛,喊着程若惜的名字,上官倩瑶不悦的上前拿掉酒坛,一边试图推醒他,一边不满的喊道:   “你就那么忘不掉她吗?她已经嫁人了,我现在才是你的未婚妻子。”   或许是她的推搡有效吧?一直闭着眼睛的沐逸朗睁开了眼睛,似乎因为晕醉而看不清事物,他眯了眯眼睛,口吃不清的问道:“是谁推我?”   上官倩瑶气结,揪着他的衣领,把他拉进让他看清自己容貌,“我是上官倩瑶。”   身边的郝嬷嬷害怕她用力牵动了腿伤,赶紧的扶在她的身后。   “上官…倩瑶?”沐逸朗依旧半眯着眼睛,似是还是看不清事物,努力了半响,才想起上官倩瑶是谁似的,不高兴的推开她,说道:   “上官倩瑶,都是因为她,才惹的若惜不高兴,才会让她嫁给了方如卿,你让她滚,我一辈子都不想见到她。”   上官倩瑶因为腿上有伤,沐逸朗平时就算在生气,也不会粗鲁相向,没想到他会推她,要不是郝嬷嬷在后边搀扶着,估计她现在都被推到在地。   而且,他居然还说他一辈子都不想见到她,这让一向高傲的上官倩瑶气的发抖,虽有腿伤在身,她依旧管不住自己的怒火,重新回到沐逸朗的身边,抓着沐逸朗怒道:   “沐逸朗!你这个混蛋,你给我醒醒,你给我把话说清楚,她嫁人管我什么事,你凭什么记在我头上,还说一辈子不想见我,我欠你什么了?”   她因为激动,用双手晃动着沐逸朗,这让她腿伤使力吃疼,还没沐逸朗反应 ,她先倒到桌边泛起了冷汗来。   身边的郝嬷嬷见她这样,想她扶到一边坐下来,可她就是不肯,于是只能劝解道:   “小姐,您消消气,逸朗少爷只是喝醉了,说胡话呢,您何必跟他置气,有什么话咱明天再说。”   上官倩瑶的脾气本来就不好,从小到大就没人敢忤逆她,她觉得喜欢上沐逸朗之后对沐逸朗已经再三容忍了,可是他却还是不把她放在眼里,这让她的自尊受不了。   她知道郝嬷嬷是为她好,每次出来都是打圆场,但是这次,她不想忍了,人都说酒后吐真言,她倒要看看,沐逸朗酒后都会说些什么?   “郝嬷嬷,你先出去,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准进来。”   既然打定了主意,那第一件事就是把郝嬷嬷支开,因为只要郝嬷嬷在,沐逸朗一说出什么出格的话,郝嬷嬷肯定会想法子阻止,或者拉着她离开,她不想再这样。   “小姐……”郝嬷嬷当然不想离开。   “出去!”一向对郝嬷嬷敬重有加的她,不得不拿出主子的架势来命令。   郝嬷嬷既然是从小看她长大的,当然就知道她的脾气,看她的样子也是不容反驳,最后也只能领命出去了。 第116章 失去自尊的爱情   看到郝嬷嬷出去带好了房门,上官倩瑶直直的盯着晕醉中的沐逸朗,怨怼的问道:      “你说,我哪一点比不上她,论起家世容貌我哪一点比她差?我除了比她认识你晚了一些,我哪一点输她?为了你,我等于废了半条腿,为了你,我不顾大哥的反对,执意非要与你来京,为了你,我放弃我的高傲,我的尊严,努力的学习做一个好妻子好儿媳,你却对她心心恋恋?她都已经嫁人了,你居然还是放不下,沐逸朗,你告诉我,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她越说,越觉得自己卑微,看着依旧迷迷瞪瞪的沐逸朗,忍不住想把他推醒,让他告诉她一个答案,结果她却因为腿不着力,整个人扑到了他身上,而沐逸朗也晕醉没有坐稳,两个人连同板凳一起滚到了地面。      或许是因为疼痛,沐逸朗一直半眯的眼睛睁开了,晕了一会儿,他努力的睁大眼睛查看周围,借着烛火看到滚落在脚下的木凳,他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然后侧头看向他怀中的上官倩瑶,努力的睁大眼睛他像是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上官倩瑶没有发现他反常的眼神,她此刻因为牵动腿伤而疼的揪紧了眉头。      “不要皱眉,很疼吗?”      上官倩瑶还在为腿伤忍耐着,这时候沐逸朗的大掌抚上她的脸颊,温柔的口气是她所没有听到过的,这让她忘记了疼痛,愣愣的看着他。      沐逸朗见她舒缓了脸色,愣愣的看着他,宠溺的对她笑了笑,依旧温柔的摩擦着她的脸颊,然后真诚的说道:      “不要生我的气了,都是我的错,我保证只要你和在一起,我以后再也不乱发脾气了,好吗?”      上官倩瑶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她从没想过沐逸朗会用这种态度这种语气和她说话,一时仿佛就在梦里一样,她从不是个软弱的人,可是眼泪却莫名的从她眼眶滑出。      “不要哭。”看到她的眼泪。沐逸朗仿佛心都碎了,侧身轻吻她的眼角。      他这样的举动太过温柔,温柔的让上官倩瑶无法言语,眼泪更凶的掉落下来。      “不要哭,不要哭……”看着她越掉越凶的眼泪,沐逸朗心疼的不能自已,一遍一遍的吻向她的眼睛,然后滑向她柔软的唇瓣。      上官倩瑶从没想过沐逸朗会这么待她,心中狂喜,她没有中原女子的含蓄,在沐逸朗接触到她的唇瓣之时,她倾身加重了这个吻。      沐逸朗似是没想到她如此热情,虽然稍稍的迟疑一下,可是在她的热情下,也投入了这个吻。      两个痴缠的身影在摇曳的烛火下相互索取,沐逸朗的大手从她的前襟一直滑向她腰间的束带。      在腰间的束带松开时,上官倩瑶知道下一刻等待她的是什么?可是她不在意,她本就打定主意嫁给他,早一些给他和晚一些给他,对她来说没有区别。      两人从炽热交缠的吻中稍离,上官倩瑶似是害怕这是一场梦,一遍一遍的呼唤着沐逸朗。      没有束带的束缚,上官倩瑶白皙的锁骨还有青紫色的小肚兜露露在外,看到她衣衫淡薄,似乎才发现他们此刻还在地面,他起身把上官倩瑶抱到几步之遥的床上。      他跟着上床,放下床纱,迫不及待的又再次吻向她,而她也依旧激烈的回应,他一边不舍离开的唇瓣,一边粗喘气解开了自己的衣衫。      或许是害怕她冷,盖上被褥他才粗鲁的把她的衣衫全数褪去丢到了床下。      她平时再强势终究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女子,在他进入她的那一刻,她还是忍不住疼痛的拧紧了眉。      沐逸朗看着她这般模样,用吻一点一点的撒在她的眉梢上。      “我没事,我现在好幸福。”      看到沐逸朗对她的温柔,她即便是疼,心里也被也被一股化不开的甜蜜替换,她此刻真的快被幸福填满了。      听到她这么说,沐逸朗爱怜的贴上她的脸颊,在她耳边说道:      “真的吗?我也好幸福,我终于得到你了若惜,再也没任何人把我们分开了。”      从云端掉到了地狱,此刻就是上官倩瑶的写照,“若惜”两个字粉碎了所有甜蜜与幸福,身上的疼痛全数袭来,她分不清疼在哪里,只觉得自己好像被谁生生碾碎了一样,不管心还是身体她找不到一丝完整。      “若惜…若惜…”      沐逸朗依旧把身下的人,当成了程若惜的影子,温柔的耳边厮磨,轻柔的一遍遍的唤着她。      疼,以不足以形容上官倩瑶此时的心情,她看着这个温柔的仿佛不认识的男子,自尊与高傲被他粉碎一尽,她愤怒,她悲痛,她终于忍无可忍的捶打着他,愤怒的呐喊道:      “沐逸朗!你是混蛋,你是混蛋……”      可是悲哀的,她的捶打和挣扎在沐逸朗的控制下,没有半点威胁与影响,他依旧把她当成程若惜,以为她是因为他把她弄疼了才会发脾气,他更加温柔的对她,呼唤她的语气也更加的小心翼翼。      “若惜,若惜……”      听到他呼唤的名字,就像是在她的心上一遍遍插刀一样,疼的她连流泪的力气都没有。      最后她失去了所有的知觉,在暗夜的烛火中,承受着沐逸朗带给她的冰冷地狱。      ————      同样是夜,对有些人是窒息到无法呼吸的黑暗,但对有些人那是灯火辉煌的璀璨。      京城中央的一处就酒楼里,灯烛交错间美酒佳肴前,程若江坐在雅间的首座,美人软香在怀,笑音语语在耳。      杨福坐在下座陪着笑,负责打赏伺候。      傍晚时分程若江还避他如蛇蝎,现在看来他的打点安排,领程若江很满意,不在避着他,反而还非常满意的对他说道:      “没看出来,你还是个会办事的?以前小瞧你了。”      说完吃了身边右侧女子递过来的小菜,喝了一口左侧女子递过来的小酒,哈哈哈的满意大笑出声。      杨福坐在下座,同样端着笑,奉承的说道:      “能为二少爷办事是小的荣幸,现在小的被于总管安排在韵秀坊办事,以后小的还望二少爷多多提携。”      程若江一听原来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事,虽然这很正常,不过他似乎求错了人?双手依旧没有离开左右两侧的柳腰,他看着杨福带着幸灾乐祸的语气说道:      “我就说你怎么追我追的那般紧,原来是为了这事,恐怕你要失望了,我是来跟于总管来学做生意的,韵秀坊我也待不了多久,也管不了啥事,看来你今天这马屁是拍错地了。”      说完好似在看笑话一样,他对着杨福落井下石的呵呵呵笑了起来。身旁的两个女子,为了让他欢快,也掩着嘴一起笑着。      被嘲笑的杨福一定也没被嘲笑打击,他依旧笑着,还是用奉承的口气说道:      “二少爷自谦了,这次因为三小姐下嫁方家,二爷心疼她才把韵秀坊送给她做为补偿,谁不知道三小姐是个深闺女子,根本不懂生意之道,二爷既然同意让您来帮三小姐,还不是因为信任二少爷,有意让二少爷以后都帮忙看管,毕竟做生意女子始终不如男子,而且您还是他的嫡亲子侄,他当然放心把他好不容易做出来的韵秀坊交给您来看管。”      程若江心情好,听着他说的好像有几分道理,还真的愿意相信了,不在嘲笑,他稍微正了正脸色,说道:      “你真这么想?”      杨福诚恳的回道:“当然了,您想想,如果二爷不信你,怎会让你踏足三小姐的店面,于总管是二爷的得力助手,如果不是想把韵秀坊交给您看管,二爷大可让于总管看管到底即可,何必还让你也一起过去帮忙?”      程若江几杯美酒下肚,脑袋晕陶陶的,听着杨福的话越听越有道理,突然想到什么?他松开放在杨柳细腰的双手,弯身前倾双眼一亮的看向杨福,“就是说韵秀坊以后我也能做主,里面的银子我也能拿一份?”      程大爷虽然也有自己的产业,可是那毕竟是程二爷给的,而且程大爷的经营手段一直都不如程二爷,大房也就沾着程二爷的光被人看做富贵人家,其实离开程二爷他们大房也就是个有几个银钱的一般商户。      程大爷先前会想着和尹家合作,把轻云缎和轻云绣缎偷到外面去卖,也是因为是嫉妒程二爷这些缎子值钱,想多赚些银子,毕竟这两个缎子在京城小有名气,而且卖的价钱非常可观,如果能自己卖,那短短的时间,就可以赚足他们大房一年都赚不到的银钱。      现在他可以亲手碰触这两种缎子,即使是分成,那他是不是代他能赚到到程大爷都赚不到的钱?想到这里,他发亮的眼神带着期待,希望杨福能给他肯定的答案。 第117章 棋局 杨福看着满眼期待的程若江,心想果真就与三小姐想的一样,很轻易的就上钩了。      他在程二爷手下,本来只是一个普通的伙计,后来得于总管赏识,见他八面玲珑能说会道,就把掉到他身边历练,虽然于总管什么都没说,但他知道,于总管有让他接班的意思。      为了感激于总管的赏识,他兢兢业业的跟着于总管四处奔波学习事物,去年年中的时候,于总管因为事物缠身,跟着程二爷有其他事要忙碌,就让他单独到京城查账。      查完帐,程二爷不在,就去程府的孙姨娘哪儿禀报,在去程府的半路,他遇到被人殴打的程若江,虽然与程若江见面不多,但是他肥胖的身材,还有他总嚷着自己的姓氏,他还是认出了他。      虽为伙计,但程家大房和二房那些事,多多少少还是听到一些,本不想管他,但是想到程二爷与于总管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了,万一他有个什么,会给程二爷他们添乱,想了想还是笑着上去帮着给他解困了。      原来程若江不好好的在学堂学习,居然时不时的跑出去勾搭人家女子,能跟他勾搭的女子自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一开始把他的那点银子骗走之后,见他后面没有银子还占她便宜,她定然不饶,就找人来打他要钱,还扬言要去程府要钱。      他看着要的银钱不多,就大事化小的替他付了钱,把他就来出来。      程若江当时狼狈又感激的千恩万谢,谁知到程家之后,知道他只是程家的伙计,立马就换了脸色,一副还怪罪他救晚了的表情。      程二爷当时正好回府,听到这事,完全没有给他半分颜面,当着他这个伙计的面,狠狠的训斥了他一顿,自从那次之后,程若江见他就像见到瘟神时的躲着他。      他倒是不在意,反正他是为二房办事,程若江待不待见他,他都无所谓。      要不是于总管说三小姐找他,让他帮忙下饵掉这个程若江,估计他这辈子都不会跟他再有交集。      想到三小姐的吩咐,他谄媚的一笑,回道:“那是自然,二爷一向都是豁达之人,对我们这些手下之人,他都不曾吝啬,您是他的子侄,又怎会亏待了您,再说您是帮三小姐,三小姐是个知书达理的,知道您的辛苦,她也不能亏了您不是?再说……”      他看了看程若江身边两个艳丽女子,顿住没再说。      程若江见他欲言又止,知道他是有向外人不能道之词,虽然舍不得,还是把两个女子支出去了。      见到两个女子出去之后,杨福起身坐到程若江的旁边,看到房门已经关严,才转头对程若江小声的说道:      “再说,轻云缎和轻云绣缎那每一匹的价值都是普通布匹的好几倍,更不要说那些被定制的轻云绣缎了,您如果偶尔自己卖出几匹,就算三小姐不给您银子,您也不用愁银子的事情。”      程若江听他神秘的说完,油光满面的脸,因为刚才的酒气熏红的发亮,想到以后能不受拘束的花银子,他两眼的光芒更盛,可是他对生意也是一窍不通,听杨福说自己卖银子,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于是为难的看着杨福问道:      “韵秀坊不是有掌柜的吗?我怎么把缎子拿出来自己卖?”      看着他利欲熏心的脸,杨福的眼神闪了闪,端着一脸奸笑的样子,小声的说道:      “二少爷糊涂了?您是程家二少爷,掌柜的到时候不也是要听您的吗?”      程若江还没完全糊涂,听他这么说,并没有打消疑虑,接着说道:      “可我毕竟不是正主子,掌柜应该只听命于三妹妹才是,我说的,他会听?”      杨福,再次压下声音,回道:“二少爷糊涂,三小姐毕竟是女子,现在刚嫁与人为妇,方家看在程老夫人的份上,能容许她偶尔出来查看铺面已经是开恩了,怎会容她经常抛头露面,三小姐既然不能常去铺面,那您不就是最大?到时您说话,掌柜怎敢不听,而且二少爷拿缎子的时候,一次性不要拿太多,掌柜他也发现不了,就算发现了,他也不敢随意质疑您。”      程若江听到这里,仔细想了想,不懂生意的他,想不出其中有什么漏洞,只觉得很有道理,而且还很可行,想到白花花的银子像流水一样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他赞赏的看了一眼杨福,拍了拍他的肩膀,大有有福同享之意,说道:   “你放心,我要是发达了,绝少不了你好处。”   杨福立马谄媚的回道:“能为二少爷鞍前马后是杨福的福气,多谢二少爷提携。”   程若江仿佛已经拿到钱了似的,高兴笑的合不拢嘴,然后心情愉悦的把走出去的两个艳丽女子又招了回来,继续他的声色犬马。   杨福是个识趣的,既然已经达到了目的,他就不再打扰程若江的雅兴,默默的退了出去。   ——————   第二天,程若江再来程若惜书房的时候,极力的要求去铺面实践,死也不要再学账面和书案的文件了。   于总管自是极力反对的,说要双管齐下才能管好生意,可程若江就是不肯,最后程若惜站出来调解,于总管才勉强的同意。   得到同意的程若江,当然高兴的立马就去韵秀坊掌舵了 ,一开始于总管还跟着,后面因为总管实在太忙,一边要给程二爷办事,一边还要教程若惜学习账本和事物,实在无暇顾他,最后只能让韵秀坊掌柜帮忙看着他。   程若江是什么人?连孙姨娘都不放在眼里的人,他会听一个掌柜的话才有鬼,于总管怎么说也是程二爷的二把手,他不敢随意得罪,但一个掌柜,他绝不会放在眼里。   等于总管一走,他立马就摆出二少爷身份来,压着掌柜,掌柜根本就不能多说一句。   加上杨福还在从中掺和,很快的掌柜的便就由着他了。   程若江看到掌柜的态度和目前的情形,果真就如杨福那天所说,他能在这里独大,心下 一喜,就迫不及待的按杨福那天所说先偷偷的带出一匹轻云缎自己外卖。   他听从杨福的建议,来到一个繁华的路段,摊开手中的轻云缎,说是买多转让,谁知道立马就有人来询问,不到半刻的时间,他就拿了一锭银子。   点了点手中银子的重量,他满意的笑眯了眼睛 ,银子好赚,他花的一点也不心疼,转眼就去喝花酒去了。   跟在他身后的杨福,偷偷的看着他的举动,也是满意的一笑,悄悄的没入人群,回去将这件事告诉了于总管。   旁晚时分,于总管就把这件事告诉了程若惜,程若惜当然对程若江的这种行为非常满意。   看到程若惜因为自己的计划顺利进行而高兴,于总管没有跟着她一起高兴。   程若惜以为他又在担忧,依旧想往常那样安慰了他几句。   可这次于总管并没有像平时那样,在她安慰之后就默默的离开,而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程若惜知道他肯定是有其他话要说,于是追问他怎么了?   在追问下,于总管才慢慢的迟疑说出,一直不肯成亲的沐逸朗,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同意成亲了,而且婚期就在下个月。   程若惜听到这个消息没有多想,她以为是那天她的话让沐逸朗想通了,虽然心中有遗憾,可见到沐逸朗找回了自己的生活,程若惜心中倒有些释然了。   可于总管和映月他们却没有这么想,他们都以为程若惜表面装着没事,其实心里无法释怀,个个对她的态度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她会触景伤情似的,一切关于成亲的词汇或是沐逸朗的事情,他们在她面前都小心翼翼的避开。   程若惜看在眼里,虽有心跟他们解释,可是奈何他们就是不信,也就随他们了。   其实担心的她还有一人,只是一直忙碌而又特意避开的程若惜无法发现而已。      春天的夜晚虽然伴着幽幽的花香,可寒风也不离左右,方如卿站在书房外的桃花树下,披着一件青墨色的外氅,迎着夜风远远的望着书房里专注着伏案学习的倩影。   因为隔着小窗的糊纸,他看不清她的容颜,但是朦胧的身影专注的样子,似是清晰的传递到他的眼前,这让他不免心疼。   他不知道,她的忙碌是因为真的忙碌?还是以忙碌来逃避自己不愿面对的事情。   他只知道 ,如果没有他的出现,没有他那日的轻薄之举,她此刻应该还在程家在父母的宠爱下,幸福的等待着自己嫁入沐家。      她和沐逸朗还有沐家的事情,他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以沐逸朗对她的感情,以沐家视她为己出的情分,她嫁到沐家肯定会很幸福。   可是这一切,却因为他而改变了 ,是他逼着她如此忙碌的,想到这里他不免低下了视线,沐逸朗现在成亲了,她原本的位置就那样被人夺走了,他想倾尽所有去补偿她,可是他知道,他的一切都不是她想要的。   世人都夸大才高八斗,聪明绝顶,他到希望自己笨一些,有一些事太过聪明清楚,那也是一种疼。 第118章 方玲的邀约 程若惜在书案前认真的查看着账本还有一些材料进出明细,似乎并不知道已经到了入夜时分。      她不知道,并不代表她身后的两个丫头不知道,两人看着程若惜认真的样子,知道她又要熬到很晚才能入睡了。      映月看了看抬头看了看时间,知道这个时分,厨房应该要送宵夜过来了,她看了一眼程若惜,然后悄悄的走到门口,轻轻的打开门,就如她猜测的那样,厨房的粗实丫鬟已经端着宵夜在门外等着了。      绿鹭也悄悄的走到了门边,看到粗实的丫鬟端来了宵夜,就顺手接了过来,粗实的丫鬟见宵夜已经被领走,也没出声,无声的给她们行个礼,就默默退下了。      少了粗实丫鬟遮挡视线,门口斜下角的身影,立刻就跃到她们的眼帘。      今夜有些阴沉,没有月光也没有星星,斜下角的桃花树虽有朵朵粉色的包蕾显出,可在暗淡的夜空下展现不出任何色彩。      但是此刻它的枝干下站着一位翩翩美公子,他一身素白的家居长衫,外披了一件青墨色的大氅,黑色的发有一根发带拢在身后,露出他俊秀的五官。      明明是黑夜,明明他只是随意的穿着,随意的站在那里,可哪里就成了一道风景。      寒风袭来,他似乎有些微恙,他微微握拳稍稍掩口,极轻的咳了几声,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在寒风里站着的他做起来,不知道为什么莫名的让人心疼。      或许是两个丫鬟知道他不是第一天站在哪里了吧?所以就尤为的心疼,两人相互无言的看了一眼,绿鹭似是看不下去了,端着宵夜转身走了进去。      映月则实在不忍心的踏出了屋外,走到他的面前微微施下一礼,恭敬中带着劝慰说道:      “方少爷,您身体还没好全,这夜凉风寒的,万一您的身体再有个什么?要是被小姐知道,奴婢瞒着你天天来这里的事情,奴婢会被小姐打死的,您还是早些回去吧?”      方如卿知道她的顾虑,看了她一眼问道:“你家小姐最近睡得好吗?天天这么晚,身体还吃得消吗?宵夜都吃了吗?”      映月一一的答道:“小姐虽睡得晚,但胜在睡得熟,精神很好。您每日让人送来的宵夜,小姐也一点都不剩的吃完了,她以为是我们准备的,还夸过我和绿鹭心思巧妙,宵夜花样繁多,不油不腻,让她每次都胃口大开,生怕自己再吃下去变成了胖子。”      听到最后一句,方如卿极轻的笑了笑,即使在黑夜中,映月也在他眼中看到那一抹一闪而逝的宠溺,虽然是一闪而逝,可那样的笑容真的闪耀,明亮的让人不禁为他心疼,因为他的那抹宠溺,正是他所宠溺之人避之唯恐不及的。      “好好照顾她,不要告诉她,我的事情。”      听到程若惜一切安好,他似乎放心了,也没再多留,远望了一眼远处的朦胧倩影,他转身缓缓的离开了。      映月看着他远去的萧条背影,心里似是被堵住了一样难受,她不明白,程若惜既然嫁给了他,为什么又不肯接受他,明明只要她向前踏一步,那么不管是她还是方如卿,两人都可以拥有人人称羡的幸福,可是她却偏偏疏远他,让她和他都沉浸在不可逾越的伤痛距离里。      她差点被迫嫁给一个神志不清的傻子,是程若惜救了她,明明她以前还为大房跟她对立过,可程若惜却不计前嫌在大房的手里拯救了她,那份感激之情,她无法言表,只能用自己的忠心回报,所以让程若惜幸福似乎是她的责任,看到现在程若惜的样子,她不觉得程若惜现在幸福。      而方如卿,她相信,他一定能给程若惜幸福,所以她在心中默默决定,不管使用什么手段,一定要让程若惜接纳方如卿。      夜有时候是很短暂的,在程若惜专注于账本时,外界的一些其他事情也在悄然发生。      今天的天气似乎很不错,李氏似乎看在她是程家女儿的面上,对她非常宽容,晨昏定省的事情,她基本上都给程若惜免了,只说以后她只要对方如卿的正妻去做就行。      所以程若惜一般都不用起的太早,自从那天她避开方如卿之后,就再也没有亲近他,方如卿好像也不强求,也从未找过她。      让绿鹭和映月打听他的身体状况,说是在一点点的好转,这让她更加放心,而且方如卿既然不找她,她也觉得既然方如卿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他们之间保持一定的距离比较好,不管是对他还是对她都是最好的选择。      而李氏似乎对他们之间的距离也很满意,她没有勉强程若惜去伺候或者接近方如卿,反而还有淡淡的默认和放纵。      李氏的心思,程若惜当然明白,她希望方如卿娶韩家的女子,那么她和方如卿距离越远,那她的希望就会越近,她当然乐见其成。      程若惜不管她想什么,只要不来打扰她,她们想怎么做,韩家与方家的亲事成不成,她都没兴趣。      只是最近这两天,方玲的举动有些反常,她一直都安安静静就似空气一样的在府里待着,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一直来找她,非要邀她去京城里一处桃林园去赏桃花。      虽然不知道方玲有什么打算,程若惜直觉没什么好事,已经拒绝了她很多次,可是她就像是缠上了她一样,一副她不答应,她就誓不罢休的模样,程若惜架不住她三天两头来打扰,最后还是答应了。      让映月和绿鹭为自己梳妆好,她看了一眼外面的好天气,还真的是赏花看景的好日子。      由映月把她扶上马车,看到方玲坐在马车之中,两人独处马车的情形,不免让她想起上次一同同乘马车之后,命运突变的事情。      不知道这一次,跟她马车是不是又会发生命运的转折?程若惜默默的在心中腹议着,为自己心里想法感到好笑。      马车起步,桃林园在城郊西面,有两条道可到,方玲选了一条正好路过韵秀坊的道,程若惜在心中想着回来时正好可以下去看看,谁知方玲却先开口让马夫停车,程若惜有些狐疑的看向她。      方玲不解不缓解释道:“早就听说程家和柳家做出来的,轻云缎和轻云绣缎精致非凡世间少有,现在正好路过,自然要下车见识一番,岂有错过之礼。”      说完她就率先下了车,也不等程若惜一道,自己就先跨进了韵秀坊的大门。      程若惜不知道她在玩什么把戏,明明是她非要去欣赏桃花林的,现在却突然停车要去看轻云缎什么的,这理由也太牵强,轻云缎和轻云绣缎刚出来之际,程二爷因为老夫人的关系,送了好几匹给方家,别人对这两匹缎子有兴趣,她还能理解,可方玲像似没见过一般,急于欣赏也太奇怪了。      而且就算想看,一般来说,不是应该等到赏完花回来的时候再看吗?也不用把大好的赏花时间,用在这随时都能见到的布匹身上吧?      程若惜虽然疑惑,可方玲已经进去了,她就算质疑,也只能跟着一起进去。      现在是早晨,店里并没有什么客人,掌柜的见她们去,亲自把他们带到二楼的会客厅。      大概是听到他们来,在绣阁里的程若江带着杨福一起赶了过来。      或许是因为心虚,他看到掌柜的在程若惜面前说话,以为是掌柜的在程若惜面前告他的状,刚进门,他都还没和程若惜还有方玲打招呼,就把掌柜的打发出去了。      程若惜看在眼里,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      看着掌柜出去,程若江才转头来跟程若惜寒暄,“三妹妹今天怎么这么早?现在店里都还没来人呢。”     程若惜淡笑着回道: “我是陪方玲小姐去桃林园赏景的,正好路过所以就进来看看。”   程若江听她怎么说,似乎暗暗的松了一口气,放松之后 ,他像是才看见程若惜旁边的方玲,“哦,现在这个时节看花赏景倒是正好。”   受到方莹莹的影响,程若江对方玲并不是很热络,加上程老夫人和尹氏的教导,他把庶子和庶女看的都很低。   先前因为方玲的美貌,他端着赏玩的心态,对她还有几分颜色,现在因为程若海要迎娶她,想到一个庶女变成了自己的大嫂,他心里就膈应,要不是看程若惜站在她旁边,估计他都不会去瞧上方玲一眼。   方玲认识程若江也不是一两天,对他自然有些了解,但今天她有事求他帮忙,所以她一反前面的淡漠疏离,先端起笑,走到程若江身边说道:   “听说二表哥在韵秀坊里帮忙打理生意,莹姐姐一直都想过来看看,可是一直不得空,听说我们今天去桃林园赏花会经过这里,莹姐姐就命我带个信给二表哥。”说着她从袖口抽出一张纸条,交到程若江的手上。继续说道:   “莹姐姐打算买一些轻云缎送人,所以让你帮她准备好,这上面写的是她要的件数和颜色。”   听她说完,程若江有些狐疑的打开手中纸条,上面写着“绊住程若惜”。 第119章 拖延   程若江看到纸条之后明显的露出狐疑之色,方玲虽然站在他的面前,妄图遮蔽他暴露的神色。      站在身后的程若惜还是清清楚楚的看在了眼里,而且站在程若江身边的杨福,也暗暗的给她使了眼色。      程若惜一一看在眼里,却依旧摆出什么也不知道的表情站在一边,等着他们下一步的举动。      “咳,你告诉莹表妹,我会帮她准备好的,让她放心。”      程若江狐疑之色尽收,平复了自己的神色之后,淡淡的看了一眼方玲说完,把纸条塞进自己的袖口,低眸思考了一下,然后抬眼看向程若惜,说道:      “三妹妹来了正好,我本来打算一会儿去找你,现在倒是省事了。”      程若惜很是配合的狐疑问道:      “二哥哥这是何意?是发什么事了吗?      程若江回道:“就是韵秀坊的事,前两天有个绣娘,我就说了她几句,她居然忤逆我,说她是柳家的绣娘,只听命与柳家或者三小姐,我一气之下要把她赶出去,可是掌柜的却把于总管找来,我这气还没出,于总管反而把我训了一顿,怎么我也是个主子,居然连个小小的绣娘都能给我气受,三妹妹我可是你哥哥,你可不能再偏帮了。”      程若惜听完,有些为难的蹙眉,缓步走到他的身边,迟疑的说道:      “二哥哥是在帮我打理铺面,我自然是不能让二哥哥受这份委屈的,可是于总管已经出面了,我再去找那个绣娘……”      顿了顿,她为难的瞥了一眼程若江,然后低头继续道:“我刚接手这些产业,根基不稳,现在还在于总管手下学习,如果太强硬,我爹还有我舅舅哪儿,我也不好交代。”      听程若惜把程二爷和柳复抬了出来,程若江有些犯难了起来,他这不过是拖延的借口,绣娘的事早在杨福的劝慰下放下了,现在提出来不过是想拖住程若惜而已,可现在程若惜说的合情合理的,他这个借口也继续不下去啊。      看着程若江犯难一副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的样子,方玲上前一步,清冷的语气,稍稍带了一丝气愤,说道:      “二表哥怎么说也是个主子,那绣娘怎可那般的无礼放肆?再这样下去,以后二表哥在这里还有何威信可言?要是我来处理,就算不惩治那绣娘,也要好好训斥她一番,不让她知道二表哥是个主子,谁知道她以后还会不会冒犯。”      程若江听到方玲这么说,立马会意的接话道:      “方玲表妹说的对,三妹妹你就算不能惩治那个绣娘,也帮我好好的训斥那个绣娘,不给她点颜色,说不定她还会爬到我头上来。”      他们既然都这么说了,程若惜自然就没有拒绝的理由,当然就听从他们的建议,去绣阁去找那个冒犯了程若江的绣娘训话了。      不过程若江和方玲似乎并打算陪同,说是那个绣娘毕竟是柳家的人,让她太过丢失颜面不太好,所以就让杨福陪同她去绣阁,他们表兄妹则留下商讨方莹莹要准备的那几件轻云缎的事情。      对他们的借口,程若惜非常的配合,反正她正好也有事要私下问杨福,这样还免去她要私下相见的麻烦。      刚跨过院廊,杨福见四下无人,立刻撤下脸上谄媚奉承的小人脸,正色的提问道:“三小姐,方玲小姐和二少爷明显的是想绊住您,您这么配合,不是正好如他们所想吗?”      程若惜用眼神示意绿鹭和映月注意四周,看两个丫鬟立刻站到两边警惕四周,她才看向杨福。   因为先前听过孙姨娘夸过杨福,而且程二爷和于总管似乎也很重用他,所以在计划设套的时候,她就想到了他,经过一番打探,知道杨福不仅是个八面玲珑心思缜密之人,为人也非常的重情重义。   听说,就因为他八面玲珑心思缜密,得到一个富家之女的青睐,那个富家之女家境富有,且家中只有她一个独女,如果娶了她,那家中产业财富既然也就是女婿继承。   可杨福却没有同意,依然娶了与他早就定亲的贫寒之女,且娶了她之后没有半点后悔不甘,对她百般疼爱,后来因为得到于总管赏识,家中银钱渐宽,他长得不错又会说话,加上家中殷实,一些貌美姣好的女子自愿为妾,可他依然没有同意,对他的妻子始终如一。   这样不会轻易被名利和美色左右的人,世间不多,程若惜相信他值得信任。   事实上,杨福也用行动证明,他是值得信任的,他听从她的吩咐,首先得到了程若江的信任,然后怂恿着程若江的私欲,让程若江一点点的掉入她的陷进。   程若惜为自己的能找到他而感到庆幸,也很感激他的忠心付出,所以对他说话,她都带了一份敬意。   “他们既然想拖住我,我不配合,又怎么知道他们要玩什么把戏?”   杨福迟疑了一下:“可是……”   程若惜知道他担忧什么,微笑的打断道:“他们今天的目的应该不是我,不然也不会把我拖延在这里。”   杨福想了想,似乎认同了程若惜的话,担忧的神色稍缓,看了看四周,向程若惜靠近一步,低声说道:   “因为前几次的成功,二少爷现在更加的肆无忌惮,掌柜因为布匹缺少,已经向于总管上报了好几次,于总管暂时压住了,可是久而久之,二爷和柳爷哪儿肯定会听到风声,到时候您的计划会受到影响,小的觉得是不是把计划也告诉掌柜的?”   见程若惜摇了摇头,他以为是程若惜不信任掌柜,想开口为掌柜说话。   程若惜看出他的意图,抢先说道:“我不是不信任掌柜,就是因为信任他,所以才要瞒着他。”   看到杨福不解的眼神,她轻轻的笑了笑,缓缓的向不远处的杨桃树走去,在走到杨桃树边,她抚上一片绿叶,说道:   “你前几日,不是让于总管带信告诉我,二少爷想李代桃僵,用假的布匹来换真的轻云缎和轻云绣缎去卖吗?”   跟在身后的杨福,不明白她怎么突然说这个,虽然狐疑,却依旧恭敬的答道:   “因为掌柜总是会查到布匹减少,二少爷怕自己动作太大,引起二爷或者柳爷的注意,所以就像用外面的次等布匹冒充轻云缎,看轻云绣缎卖的价格,他也曾询问我能不能用外面的布匹绣上柳家的刺绣去卖,二少爷这两个想法如果做得太过,都很可能会让您万劫不复,小的不敢太过怂恿,所以迟迟借口未答,等您示下。”   程若惜松开抚摸的绿叶,转身看向他,笑的说道:   “你鼓励他去做,不过,你让他一定要瞒住老夫人,等到第一批假的轻云缎卖出去,你告诉掌柜的,让他放话出去,就说我们韵秀坊卖的都是正品,假一赔十。”   杨福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程若惜,她这是在挖坑给自己跳,“假一赔十”那是多大的数目?以程若江的贪心,不可能只会混入一点点假货,程若惜到时真的按假一赔十赔偿,那就算把程家二房全部家当赔上都不够填的。   杨福看着眼前婉约似水却坚强缜密的女子,这么大的赌注,他有些迟疑了,他不知道该不该帮她,他得于总管赏识,二爷又待他不薄,万一程若惜把坑挖的太过,把自己也搭进去,他到时有何颜面再见于总管与程二爷?   程若惜看到他眼中的迟疑,笑意不改的继续说道:“你放心,杀军一千自伤八百这种事,我是不会去做的。”   在第一次见到程若惜的时候,程若惜不符合身份及年龄的成熟内敛,他当时就感觉到了,现在突然被她明亮的眼神看透思绪,依旧还是让他略微窘迫的低下头。   听到程若惜这么说,他刚才不安的心,稍稍定了一些,看来她是经过了缜密的计划才做出了决定,也是,如果不是已经缜密的计划过,她也不会找他来演戏 ,也不会给程若江一点点的下套了。   看出心思变化,程若惜似是为了让他心安,也似自言私语的继续说道:“对付他们,当然要想好后路,这次一定要一击即中。” 第120章 桃林园 早晨,温和的阳光暖暖打在方府的小院中,方如卿静静的坐在桃花树下,轻风微过一片粉色桃花落在他眼前。      “她现在应该已经置身在桃林间,看这桃花漫天吧?不知道看到美景,她现在有没有露出笑颜?”看着掉落在石台上的花瓣,方如卿在心中默默的想着,自从嫁给他之后,就很少展开笑颜的那个人。      “少爷,玲小姐回来了。”      方如卿正在想象着程若惜在一片桃林之中,展现笑颜的样子,一个被他派去关注程若惜的丫鬟来向他禀报道。      “只有方玲一人?”      在短暂的回神之后,他立刻听出她禀报重点。      丫鬟低首,恭敬回道:“是,只有玲小姐一人,听玲小姐身边的丫鬟说,玲小姐突然身体不适,所以就折返回府了。”      方如卿拉了了自己的外袍,眉头轻蹙,问道:“少夫人呢?”      丫鬟依旧恭敬的答道:“听玲小姐身边的丫鬟说,玲小姐不愿意扫少夫人的兴,请少夫人独自去桃林园了,少夫人见玲小姐并没有大碍,所以也没有拒绝。”      方如卿听完,顿了一下,并未说什么,只是打了一个手势,让丫鬟默默的退下了。      等丫鬟走后,他起身,抬头看向树顶的樱红桃花,清澈如溪流的眼眸似乎在思索什么?      远处侍奉他的琴书见他起身,赶紧走到他身边等着指示。      “夫人和莹小姐是什么时候出府的?”      搬到这个新宅之后,方家新添了很多下人,程若惜在他身体越来越好之后,就给他挑了一个贴身伺候的长随,琴书就是她选中的人。      不可否认,程若惜很有看人的眼光,知道方如卿喜欢使用什么样的人,不浮不躁,话不多沉稳心细的琴书,方如卿用起来很满意,就先现在他不需要他在身边伺候时,他会自动站远,他需要身边有人时,他就会默默靠近,他问话时,他不会发问,不会好奇,只会简练的回答。      “回少爷,夫人和莹小姐是在少夫人她们前一刻出府的。”      方如卿收回抬头仰望桃花的视线,似是无奈的低叹了一声,踌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的开口道:“准备马车。”      琴书立刻领命去办了。      不一会儿,方如卿就在门前看到了马车,上了马车,方如卿说了一句:“去桃林园,”马夫就驾着马车急奔了起来。      方如卿的马夫选择的是另一条通往桃林园的路,因为马车的颠簸,方如卿还没有好全的肋骨隐隐的作痛起来。      为了快点到达桃林园,方如卿没有出声,任车夫快速驱赶着马车。      他隐忍的很好,等到桃林园时,身边的琴书也没有发现他的一样。      等到下了马车,或许是他松懈了神经,也有可能因为他隐忍太过,脸色渐渐泛白起来。      琴书当然发现了异样,他没想到给马车的坐垫加厚了那么多,依然还是颠簸到方如卿,脸色一变他立刻请罪想扶方如卿到附近的地方歇息。      方如卿没有怪罪他的意思,眺望者远方漫天的桃粉色,他想起他在小万佛寺与程若惜相遇时的情形,那时的他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被她不符合年纪的忧郁和柔美吸引了视线,没想到最后的最后,他完全被她俘获,现在对她牵肠挂肚。      没有听从琴书的提议,他披了见外披,慢慢的走进桃林寻找令他牵挂的身影。      桃林园在西郊的山林空地间,桃花盛开之时,文人雅士喜欢在这里相聚探讨诗词歌赋。      方如卿踏入园林就能看见三两的文人聚在一起,或吟诗、或写字、或书画……      越往里走,人越多了起来,方如卿忽视肋骨处隐隐的疼,一路寻找着熟悉的身影,越到深处他越是担忧。      李氏和方莹莹一大早就出了门,方玲又借故让她一人来着桃林园,这让他不免有些多想,虽然知道李氏顾忌程家应该不会太为难程若惜,可是他依旧担心。      桃林深深,方如卿无暇欣赏美景,他急于找到程若惜,却让他隐忍过度,不自觉的轻咳起来。      看到方如卿咳嗽脸色又苍白了几分,琴书无法在默默认同,大着胆子苦苦请求,还把程若惜搬了出来。      方如卿不愿在这人多的地方惹人侧目,最后拗不过他的苦苦哀求,只能不甘愿的在一棵桃花树下的石墩上坐下歇息。      琴书则带着其他下人代替方如卿在这桃花林里去找程若惜了。      春风袭来,朵朵的桃花在风的吹抚下,一片片的柔柔飘下,坐在桃花树下的方如卿,面若冠玉,黑发被一根青翠的玉簪束起,散下的发丝随着风轻轻的摇荡,一身白色镶深蓝嵌边的外袍很好的衬托出他儒雅之气,略微苍白的脸色,并不影响他俊美的容颜。      春天,太阳高照,很多人因为热而把外披脱下,而他似是因为身体不好,墨白色的外披依旧搭在他的身上,轻风拂过,引得他略微的咳嗽几声,宽大的外披轻动,显示出他的消瘦,让人不免为他担忧心疼。      他一直都是引人侧目的,此刻有桃花衬景,那自然更是引人注目,尤其在附近那些赏桃花的女子,现在眼中已经没有桃花半点颜色,只有在花瓣飞舞的桃花树下俊美儒雅的他。      幸好女子受礼教约束都很矜持,不然方如卿肯定不得安宁,就像此刻站在不远处的一个丫鬟,她此刻就在为自家身旁的小姐打抱不平,恨不得把方如卿立马抢了去做小姐的姑爷。      “小姐你看,京城青年才俊随处可见,你干嘛委屈自己,要去见那个未娶妻先纳妾的好色之徒?”      丫鬟十三四岁的模样,一身碧衣,衣料和头饰虽简单却很精致,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得宠的大丫鬟,或许就因为得宠,所以说话才这般的随意。      她身边站着的身着墨绿色戴帷帽的女子,应该就是她口中的小姐,听到她说的话,隔着帷帽睨了她一眼。      “看来就像母亲说的,我对你太过放纵了,说话这般的不知分寸,方公子才华出众名满天下,未娶妻先纳妾也是因为性命垂危之时,家中长辈为了冲喜才不得已而为之,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好色之徒了?”      虽然听出自家主子语气的责怪,但丫鬟一点也不以为意,反而撇了撇嘴,反驳道:      “什么冲喜啊?京城中传的那些流言蜚语,可没说只有冲喜那么简单,方家就看你和夫人天性善良不愿想他人之恶,就找这种借口解释。小姐你可不能轻易相信,这可是你一辈子的终身大事。”      韩青竹见丫鬟不听她的训诫,反而来给主子说教,连她的母亲都捎上了,正要开口好好教育一番,正好母亲就在身后出现了。      “水露,你现在是越来越没规矩了,主子的事情也是你能插嘴的?”      韩家主母关氏约四十不到的样子,穿的端庄典雅,虽然开口训斥,但知道水露是为了自家女儿好,所以语气中倒是没有那么严厉。      就算关氏语气不是很严厉,水露敢和韩青竹反驳,可不敢跟她反驳,只敢喏喏的唤了一声“夫人”然后乖乖的站在一边。      看到上一刻还义愤填膺言之凿凿,下一刻就乖巧懂事默默无声的水露,韩青竹好笑的摇了摇头,然后才看向关氏施了一礼唤道:“母亲。”      关氏看自家女儿礼仪得体,满意的点点头,笑着说道:“我和方夫人已经谈了许久,刚才听方家下人来报,说方公子已经来了,母亲是来提醒你,让你做个心理准备。”      看到自己女儿不自在的神情,关氏知道,她这不自在中,有羞涩有紧张,估计还有些不愿吧?      本来以方如卿的才学配韩青竹,两人可谓天造地设,谁知来京城却听到那么多的闲言碎语,别说韩青竹心里有疙瘩,她的心里也有疙瘩,就因为这样所以她才一直拖到现在才同意和方家见面。      要不是事先答应了见面,估计她现在都已经离京回家了,韩家书本网注重承诺信誉,所以她也只能带着韩青竹来了。      看着女儿紧张的神色,关氏拉起她的手,安慰道:“不要想太多,只是见面而已。”   韩青竹点了点头,转眼看了看坐在不远处桃花树下的方如卿,见他依旧坐在哪里似在等待着什么人,神情专注,俊美儒雅的脸庞是满满的担忧牵挂。   他是让人忍不住侧目的男子,加上他这样的表情,很多女子都会忍不住猜测腹议,想着他的等的是不是他心上的女子,也换幻想自己就是他所等之人。   也会猜想被这样这样的男子等,那个女子该是有着什么样的才情和美貌?   顺着韩青竹的视线,关氏也发现了方如卿,她已为人母,且是当家主母,自然不会像其他女子那样以外貌评价和判断一个人。   以她的阅历,她能看出方如卿气质不凡才华卓著,也能看出方如卿那眼中为情所困的迷茫。   世间痴情男子不多,而且是样貌才学都是极品的男子,这让关氏都不免猜测,他所属之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 第121章 初见   春风徐徐,就在韩青竹母女都在观察方如卿时,发现方如卿的随从回来了,那随从似乎跟他说了什么?他先是露出失望之色,然后不自觉的轻轻蹙眉。   再然后,他遂不及防的向韩家母女的方向看来。   关氏自是阅历深厚不为所动,韩青竹则像个被人当场抓到的偷窥小贼,心中慌乱,脸色大变,幸好她带着帷帽,不然此刻她陡然变红的脸还有慌张的神色,肯定会引人侧目。   桃花处处,方如卿似清泉流水的眼眸直直的撞进韩青竹的心坎里,她此刻心跳加速,呼吸不稳,她不知道此刻的自己是因为被突然发现人慌张,还是因为其他。   为了自己的心跳还有自己的呼吸,她知道,她应该移开视线的,可是方如卿的眼眸就像有魔力一样,让她定在哪里无法移动。   看他居然起身向她走来,她的心似乎都要跳到了嗓子眼,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会这样?她想逃,可是身体就是动不了,她觉得自己的呼吸越来越急,似乎下一刻就会缺氧窒息。   “韩夫人,韩姑娘,让你们久等了。”   幸好这时一道声音打破了魔咒解救了她,似是躲藏似的转身,她带着紧张的表情看向方夫人带着她的女儿方莹莹向她们走来。   幸好有帷帽的掩遮,她在方夫人和方莹莹走进之前,平复了自己的心跳,扯开一抹牵强的笑,向她们微微施礼。   方莹莹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自然也是带着帷帽,同时小辈,她在韩青竹施礼之后,微微还礼,起身之后,看到已经走到他们近处的方如卿,欢快的唤了一声:“如卿哥哥,你怎么才来?”   听到方莹莹的呼唤,方如卿的身影已经走到了他们面前,只见他施了一礼,唤道:“母亲,莹妹妹。”   韩青竹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他,没想到他就是方如卿?刚平复的心疼再次急跳了起来,这次不仅仅是因为紧张,心底某种似乎带着莫名的喜悦。   李氏看了一眼方如卿,笑着为他介绍道:“这位是韩夫人,这是她的女儿韩青竹韩姑娘。”   随着李氏的指引,方如卿看向身侧的妇人和身穿墨绿色戴帷帽的妙龄女子,他看了李氏一眼,迟疑了一下,才侧身微笑的对着关氏和韩青竹作揖道:“韩夫人,韩姑娘。”   方如卿长得极好,声音犹如润玉击响,加上他儒雅淡笑,在这桃花漫天之中,让人仿佛置身于画中久久无法回神,特别是韩青竹,她甚至闪神的都忘了回礼。   要不是关氏出声提醒,估计她一时半会还是无法回神。   窘迫的回神之后,韩青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她从不曾如此失态,有着低的不能再低的声音呼了一声“方公子”之后,她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   在场的人把韩青竹的举动默默的看在眼里,李氏自然是高兴的,可关氏却是有些担心,方莹莹肯定是站在李氏一边想方如卿和韩青竹能走到一起。   而刚才骂方如卿是个色徒的水露,没想到眼前这个人就是方如卿本人,吃惊过后,她为自家的小姐狂喜,恨不得马上就让韩青竹点头同意,让方如卿成为方家姑爷,完全忘了她在京城里听到的闲言碎语了。   得到李氏的暗示,方莹莹凑到韩青竹旁边,亲昵的挽起韩青竹的胳膊,“青竹姐姐,我娘和韩夫人刚才聊的很投机,要不我们和如卿哥哥去桃林深处看风景吧?留下我娘和韩夫人可以好好聊聊。”   韩青竹自然是知道她的意图,可是作为女儿家,她的矜持不允许她随便做决定,她求救的看向关氏。   “也好,刚才我和方夫人聊的正尽兴,你们年轻人随处逛逛,就不要在意我们了。”   关氏看到自家女儿就算隔着纬纱也无法遮蔽的动心之色,又怎会违背了她的意愿,顺着方莹莹的话就表示同意了。   见关氏认同了,李氏也顺水推舟的对方如卿说道:“如卿,这里人多,你妹妹和韩姑娘都是女子,你可要照看仔细了,不要让别人冲撞了。”   方如卿来这里只是为找程若惜,既然琴书找了一圈只看到李氏她们,就说明程若惜没来这里,那他也就没有再待在这里的理由。   轻咳了一声,他作揖对李氏说道:“母亲,我……”   李氏当然猜到方如卿不会乖乖就范,使了一个眼色给方莹莹,方莹莹立马会意,立刻从韩青竹的身边,跑到方如卿的身边 ,打断了他的拒绝之词,高声欢快的决定道:   “如卿哥哥,我们走吧,马上人就更多了,我刚才来的时候,发现里面有一处桃花开的特别艳丽,再不去就会被人占了。”   一边说着,一边不容方如卿拒绝的硬拉着他往里走。   方如卿被逼无奈只能任方莹莹拉着往里走,既然他们走了,韩青竹自然是默默的跟在身后。   “小姐,没想到他就是方如卿唉,难怪外面把他都夸到了天上去,今日一见果然名副其实。”   跟在身侧的水露语带兴奋的对韩青竹低低的说着。   韩青竹则睨了她一眼,低声说道:“刚才是谁说什么好色之徒的?”   水露不依的撅了噘嘴,道:“我又不知道原来本人是这个样子,一看他就是风度翩翩的正人君子,刚才那么多妙龄女子在他周围张望,他连个一个眼神都没回,这种人怎么会是色徒?看来外面传的那些流言蜚语估计都是被他的那个小妾连累的。”   韩青竹不赞同的道:“不知详情,就不要随意臆测,刚才你误会了方公子,现在你是不是又要误会他人了?”   水露努了努嘴,似乎还要反驳,这时看到走在前面的方莹莹向她们走来,只好闭嘴,默默的站到重新站到韩青竹的身后。   方莹莹折返到韩青竹身边,略带亲热的搀着韩青竹的胳膊,指着前面一片桃花林说道:   “青竹姐姐,你看前面那些桃花是不是比其他的漂亮。”   韩青竹听她所言,抬头看向前方,见前面一片粉色茂密,是比外面那些桃花看的好一些,微微点头表示赞同。   得到韩青竹的赞同,方莹莹高兴的拉着她走到方如卿的面前,拦住似是不想止步的方如卿,说道:   “如卿哥哥,你看,这里的阳光好,桃花也开的好,我们就在这里赏花吧?”   方如卿微微浅笑,轻声应了一声“好”然后走到一棵茂密的桃花树下,真的静静赏起花来。   方莹莹虽然为方如卿如此配合而松了一口气,可是看着方如卿这般的不解风情,心中也泛起难了,她看了一眼身旁的韩青竹,干干的笑了两声,然后说道:   “如卿哥哥身旁的桃花树开的真好,青竹姐姐我们也过去。”说着就拉着韩青竹凑到方如卿身边站着。   韩青竹被她如此明显撮合举动弄的非常尴尬,幸好有帷帽遮掩,不然她绯红的脸肯定无所遁形。   看了一眼专注赏花的方如卿,她更觉得窘迫,作为女儿家的矜持,她没办法离方如卿这么近,下意识的想拉开距离,却被站在身后的水露悄悄阻止。   水露不着痕迹的抓着想拉开距离的韩青竹,然后端着别有寓意的笑说道:“小姐,这棵树上的桃花开的真好。”   “就是啊,如卿哥哥眼光一直都比别人好,他看中的自然都是最好的。”方莹莹见水露如此机灵,也赶紧附和出声。   韩青竹被她们这一弄,再想拉开距离就有些突兀了,只好默默的站在离方如卿一步之遥的地方,一起抬头看着茂密的桃花。   方莹莹见韩青竹没在避嫌,方如卿也没说话,默默的看了水露一眼,然后悄悄的把其他下人支远了一些,她自己也站远了一点。   水露是个机灵的,当然知道方莹莹的用心,不用别人交代,她自然也默默的站远了一些。 第122章 只为寻你 因为程若江的纠缠,程若惜还是被耽搁了一段时间,甩开程若江之后,她原本是打算会方府的。   但是听掌柜的说,方玲在她进绣阁之后就立刻回了方府,她想了想,方玲费劲心思把她从方府带出来,然后把她绊在这里,为的应该不是阻止她回府,那么她的目的应该就是不让她去桃林园。   虽然不清楚方玲到底在弄什么把戏?程若惜还是决定去桃林园去看看。   等到到桃林园之后,她在园中的远处,就看见李氏在和一个雍容端庄的夫人相谈甚欢。   李氏和方莹莹在她和方玲前一刻出门,没想到来的就是桃林园,程若惜心下生疑,在李氏的周围没看见方莹莹,这让她更疑惑。   为了解开自己的疑虑,她没惊动李氏,悄悄的在园中寻找方莹莹的身影。   当她在园林深处的一角看见方莹莹时,她的疑惑就全部解开了。   现在已是小晌午,明媚的阳光铺洒在粉色的桃林见,不远处方如卿方如卿一身墨白色的外披随风微微轻荡,如玉的雕刻的完美俊颜轻轻扬起,他极为专注的抬头赏景。   而他旁边一位穿墨绿色长裙的女子,虽然带着帷帽,从她的身形与仪态中依旧能看出正值妙龄。   事实上,程若惜在站在离她们稍远处的水露时,她就已经知道方如卿身边站着的就是韩青竹。   微分袭来,韩青竹并排与方如卿站着,一起抬眼赏景,在朵朵粉蕊中,两人沐浴在阳光下,画面很很自然,也很唯美。   在上一世时,程若惜也见过方如卿与韩青竹并站而立佳人相依的样子。   那时的她心里羡慕过,也希冀过,她当时似乎在心中也许过愿,不求和方如卿相濡以沫,只求相敬如宾即可。   那时的她向命运低头,只是在心中卑微的渴望着,结果 换来的是命运的嘲讽和笑话,所以在方如卿说要把她转送给沐逸朗时,她没有哭,没有闹,很坦然的接受了。   “小姐,这其中恐怕有误会……”映月看着程若惜默默的看着,方如卿与别的女子在桃花树下并立赏景,以为程若惜是伤心了,以她所见,方如卿绝不对不会放下程若惜,对其他女子有意,所以有些担心的想替方如卿解释。   听到映月的声音,程若惜从上一世的回忆中回神,她看了映月一眼,没有让映月说完,就转身离开。   “小姐……”看着转身离去的程若惜,映月有些着急,她害怕经过这么一出,程若惜就更难接受方如卿了,可程若惜根本不理她的呼唤,不带一丝迟疑的转身远离,她这个丫鬟也只能乖乖的跟上。   “小姐!”在追上程若惜之前,她故意提高了音量,大喊了一声。   这惹的程若惜回头睨了她一眼,她只好低下头乖乖闭嘴。   见她闭嘴,程若惜继续提步离开,她不想惊动方如卿他们,她不想牵扯上不必要的麻烦。   她不知道自己这个想法在映月高声喊她的时候就夭折了,因为一直都在心中猜测程若惜人在何处的方如卿,已经听到了映月的那声“小姐。”   转过头寻声望去,方如卿看到的正好就是程若惜远离的背影,没有多想,他下意识的就追了上去,就连佳人在侧他都忘了。   韩青竹还在努力平复自己紧张的情绪,突然听到喊了一句“若惜”就擦身而去,她有些不知所以然的看向方如卿追身而去的方向。   虽然她和方如卿才第一次相见,可是方如卿的气质与谈吐,给人的感觉就是那种温稳持重的人,她没想到他会这么急躁,甚至还使了礼数。   韩青竹看着远处的一抹倩丽背影,在看向方如卿不顾自己形象,疾步追寻的步子,她听不到方莹莹近声询问的声音,也看不到水露不解的表情,她呆呆望着,一时心中涌出难以言喻之感。   ——————   方如卿追着程若惜的背影,可是程若惜不知道是没有听到还是故意无视,不管方如卿怎么追,程若惜都没有停步的意思。   没有痊愈的方如卿最后终于熬不过身体的抗议,停步急咳了起来,跟在身后的琴书不忍的想开口相劝,可是作为下人他并没有开口的立场,只能默默的站在他身后为他顺气。   方如卿推开他的照顾,比起自己的身体,他现在更在乎程若惜的身影,把琴书推开之后,他轻咳着寻找着程若惜的身影,发现原本在前方的程若惜已经没有了踪影,他有一瞬间的焦急,急着提步去寻,一阵猛咳又突然降至。   “咳咳咳……”咳得太凶,方如卿下意识的抚上自己疼痛的肋骨,在平复了自己的气息之后,他再次看向前方消失的身影。   冷静下来的他控制着轻咳了几声,隐隐露出苦笑,清若溪水流光的眼眸也暗沉了下来。   “你身体不好,不应该太过劳动的。”听到熟悉的声音,暗沉的眼眸悠然转亮,他抬起头看向站在左侧桃花树下的身影,因为已经嫁为人妇,出门没有像其他未出阁的女子那般一定要戴上帷帽,她来的急,所以帷帽并没有戴,这让方如卿更加能看清她在桃花纷飞下的容颜。   程若惜看着方如卿明显惊讶与欣喜的表情,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刚才在他晃神的时候,她躲到左侧的桃花丛,已经甩开了他,可是看到他站在花林间的空地处,就像被遗弃的孤独之人,在原地轻咳,黯然远望,她就无法无动于衷,想到自己是他的小妾,照顾他是她的责任,最后还是走了出来。   既然已经站了出来,她认命的走到他的身边,本想伸手将他因为跑动而松散的外披系紧,却被他突然抓住了伸过去的手。   “我来只为寻你。”程若惜听到他好听的声音伴着花香中的暖风传入她的耳中,手上的热度是他大掌转出来的暖意,看着他真情外露的眼神。她看懂了,他是在解释,向她解释他并没有与其他女子有所牵扯。   他的眼神太过温柔赤诚,让她不自觉的想避开视线,可是她却发现自己并没有避开,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在想什么?她看着他,无比认真的看着他。   她发现,不管上一世还是这一世,方如卿此刻的表情与眼神都是任何人都没有见过的,或许就是因为这样她才没有移开 视线吧?   阳光暖照,春风徐徐,桃花纷纷,她与他站在桃花飞舞的桃林间,各自怀着自己的情绪,相互凝望着,忘却了时间,忘却了地点,眼中只有彼此。   “如卿哥哥”直到追随而来的方莹莹出声高喊,两人仿佛才从自己的世界中清醒。   程若惜先不自在的移开视线,方如卿随后才依依不舍的转开视线,转身看向追随而来的方莹莹还有韩青竹等人。   看到方如卿转身看向自己,方莹莹不满的走到方如卿面前,略带抱怨的问道:“如卿哥哥,你怎么突然就走开了?”   问完之后,她才发现方如卿身后的程若惜似的,没等方如卿回答,直接对着程若惜嫌弃的说道:“你怎么也来了?”   程若惜看到她的态度觉得有些好笑,她要与方玲今天要来这里的事情,全府上下都知道,她们擅自当成把她当成钓方如卿的饵,没有半丝愧疚就算了,现在见到她,居然理直气壮还一脸嫌弃,一副还怨她坏事的表情。   “她今天要与方玲来这里赏景,你和母亲不是早前就知道吗?”没等程若惜开口,方如卿眼眸微光一闪,温和的语调虽没有半丝情绪,可是方莹莹却能感觉到他的不悦。   知道方如卿不高兴了,方莹莹知道以方如卿的聪慧,肯定已经看出来她和李氏利用程若惜给他下套的事情。   虽然她一直都很轻视庶出,可是方如卿得天独厚,自小她就不敢轻视他,长大之后的方如卿温文尔雅才华横溢,做了他妹妹之后,更是荣光递增,所以她对方如卿一直都很敬畏的,现在见他生气,她不敢再蛮横,只能放下姿态,一脸委屈的开口解释。   “我……”可是开口之后,她发现在方如卿不管说什么都是借口,“我”了半天也找不出好的推托之词。   “方公子突然离开是有什么急事吗?”幸好这时候韩青竹开口,方莹莹感激的看了她一眼,怕方如卿揪着刚才的话题不放,她机警的跑回韩青竹的身边站着。   听到韩青竹说话,方如卿才把视线转到她的身上,想到自己刚才没有解释就突然立刻,他双手作揖对着韩青竹致歉道:“刚才失礼了,扫了韩姑娘雅兴,如卿在此致歉。”   韩青竹见他如此,赶紧还了一礼,说道:“方公子言重了,我只是见方公子行色匆匆,担心方公子是因我而误了时间。”   方如卿直起身,歉意道:“劳姑娘忧心了,其实我并无它事,只是突感身体不适,正好遇到若惜,就想与她一起回府歇息而已。” 第123章 回娘家 方如卿在说“若惜”之时侧身看了她一眼,韩青竹跟着她的视线,也一起看向程若惜。      既然被直接点名,而韩青竹也看向了她,程若惜就不能再默默的站着了,她向前一步,对着韩青竹微微行礼,大方的道:“奴妾,见过韩姑娘。”      方如卿虽然不让她自称为妾,她在私下或者某些熟人面前是可以这么做,但在外面她不能失了程家的家教,所以她还是用奴妾自称。      方如卿听到她的自称,极不可微的蹙了一下眉头,不想她再那么轻呼自己,方如卿在韩青竹没有回应程若惜前,轻咳了几声,离辞道:      “韩姑娘,外面风大,恕我身体还未痊愈,就先行回府了。”      韩青竹还没有回应,旁边的方莹莹先急了起来,“如卿哥哥……”      方如卿没让她说完,极淡漠的打断道:“转告母亲,我身体不适,就不向她当面请辞了。”      说完他又轻咳了几声,程若惜见他总是咳嗽,离的极近的她,习惯性的为他轻抚后背为他顺气。      方如卿感觉到她的温柔,浅浅的笑了,眼眸中是化不开的依恋,这让程若惜不自觉的想逃身离开,方如卿没有给她机会,见她要拉开距离,他拉住了她的手,没有理她轻微挣扎,拉着她的手,没有半丝迟疑的带着她离开了桃林园。      看着远去的背影,方莹莹在原地气的跺脚,“这个程若惜真是阴魂不散,明明不喜欢如卿哥哥,还霸着如卿哥哥不放。”      站在韩青竹后面的水露,在见到方如卿对着一个女子,用着那双含情的眸子,一心依恋的表情的时候,就一直震惊在一旁。      现在看着他们离开,听到方莹莹的话之后,她才回神看向韩青竹,见韩青竹愣在一边,依旧还是没有回神,她有些担心的在她耳边唤了一声,“小姐。”      似是听到水露的呼唤才回神的韩青竹,并没有理会水露,而是带着不解与不可置信的看向方莹莹,问道:      “刚才那位姑娘自称奴妾,可就是传言中方公子的冲喜小妾?”      方莹莹还在未没留住方如卿而气闷,而没留住方如卿的原因就是程若惜,所以听到有人问程若惜,她带着不满发泄道:      “她就是那个冲喜小妾,明明是个妾却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你都不知道,她在家的时候,仗着如卿哥哥的宠爱,就就把自己当成一家主母,嚣张的不得了,这就算了,我如卿哥哥对她那么好,她居然一点也不知道珍惜,到现在心里还在牵挂着另一个男人,一点也不懂什么叫恪守妇道,到现在还跟如卿哥哥分房而居。”      说完,她跑向韩青竹,抓住她的胳膊恳求的说道:“青竹姐姐,也就只有能配的上如卿哥哥,如卿哥哥现在被她迷得七荤八素,根本就分不清好坏,现在只有像青竹姐姐这么好的女子,才能让如卿哥哥幡然醒悟了。”      韩青竹听到方莹莹的话,更加确信程若惜就是那天在韵秀坊见到的女子,她一开始看到程若惜的时候,就隐隐觉得眼熟了,等到完全想起来的时候,已经震惊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她才在方如卿要走的时候,一直都没反应过来。      现在得到方莹莹的证实,在联想到程若惜那日与那个男子紧紧相偎缠缠绵绵的身影,再想到刚才方如卿满眼的柔情依恋,韩青竹第一次心生愤满,她深深为方如卿的痴情不值。      她自幼熟读女诫,在她的骨子里,她觉得一个女子应以从一而终为荣,不管程若惜是在什么情况下嫁给方如卿的,既然已嫁为人妇,就应该恪守妇道,恭顺夫君孝敬公婆。      程若惜不但没有这样,反而背着夫君做出不齿之事,而且从刚才方如卿的举动来看,他对她可为是痴心一片,可程若惜居然不懂珍惜,方如卿的才学样貌样样出挑,对她还那般宠爱,她居然还背着他跟一个外男如此那般,这让韩青竹更为他不值,也对程若惜的印象差到了极点。      ——————————      在那天桃林园相聚之后,韩家传来了消息,似是愿与方家结亲,这让李氏既高兴又犯愁,高兴的是要跟门生满天下的韩家结亲了,以后方家的前途更有保障。      愁的是,方如卿摆明了态度,就是不愿,不管是妻是妾他此生身边唯一的女人只有程若惜一人。      犯愁的不只是李氏一人,跟着犯愁的还有映月,她听到韩家有与方家结亲的意愿,心里急的跟蚂蚁似的,生怕方如卿顶不住压力同意了婚事,想方设法的想让程若惜出面去坚定方如卿的决心。      可是程若惜却就像没事人一样,一天天的都在忙碌铺面和账本的事情。      映月急的实在没辙,想到上一次回程府,柳氏要让方如卿抬程若惜为妻的态度。      程若惜再不上心,柳氏只要出口,程若惜也只能跟随柳氏意愿,想了想,映月就在程若惜耳边撺掇着程若惜带方如卿回程府省亲。      程若惜突然听到映月的提议,到没多想映月的用意,只是觉得,方如卿现在已经大好,不管自己怎么想,在柳氏和程二爷的眼中,方如卿都是程家的女婿,自从嫁给方如卿之后,方如卿一直都没去过程家,柳氏和程二爷心中应该也会有其他想法。      程若惜自然不愿意让父母忧心,想了想,她接受了映月的提议,当天就去找了方如卿。      在那日方如卿的突兀之举之后,程若惜已经好久没踏进方如卿的小院了,所以当程若惜命人来通知午时来陪他用餐,方如卿的眼中缓过一抹疑惑之色,不过虽疑惑,他还是高兴的。      他特意命人做了程若惜平时喜爱的菜色,早早的就在房中摆好了等她。      等到程若惜到的时候,一切均已安排妥当,无事可做的她,默默的坐到了方如卿的对面。      正值午时,房中光亮鲜明,不知如何开口的程若惜,先像以前一样给方如卿盛了一碗汤,方如卿默默的接下,轻喝了一口。      见方如卿喝下汤,程若惜看着映月催促的眼神,迟疑了良久最终开口到:“最近可再咳嗽?肋骨还会隐隐作痛吗?”      方如卿放下汤碗,看了她一眼,顿了一下才开口回道:“大夫说因为后期用药过猛,以后应该会留有轻咳的毛病,不过并无大碍,已经养了这么久,只要不吃力,肋骨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      程若惜回看了他一眼,又迅速的移开视线,顿了顿,然后才说道:      “我明日打算回家看望父母,不知你是否有空陪我一起?”      方如卿没想到程若惜会邀他回娘家,虽然他和程若惜已经成亲,而且有着程老夫人的这层关系,陪她会娘家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可是由程若惜特意提出,方如卿有种自己被肯定的感觉,虽然知道自己不应该因为这点小事而开怀,可他依旧还是藏不住眼眸间的喜悦,极轻的笑了起来。 第124章 家人的关切   方如卿的答案很明显,所以第二天的一大早,不用程若惜费心,方如卿已经安排好了一切,程若惜只要默默的跟他同乘一辆马车向着程府前行就可。      到了程府的大门口,方如卿扮演好一个夫君的角色,先下马车,在马车下伸出手等着依扶。      看着方如卿伸出来的手,程若惜没有迟疑的将自己的手伸进他的掌心,因为柳氏和孙姨娘她们就在大门口处看着他们。      而柳氏看着方如卿他们小夫妻和睦相协的样子,也确实满意。      程若惜之所以突然提出要回来,也是不想程家大房的人来掺和,所以程家今日的小团聚非常的温馨和睦。      在给老夫人请过安之后,方如卿跟程二爷聊了一会儿,然后就去养心院找程若霖了。      程若惜则被柳氏和孙姨娘留在房中,说起了私房话。      见柳氏把程若辰支开,把丫鬟们全都遣了出去,关上房门只留下孙姨娘她们三人在房中,程若惜看着紧张的柳氏,狐疑的开口问道:“娘,是出了什么事吗?”   柳氏坐在圆桌的上座,看了一眼坐在程若惜对面的孙姨娘,与她交换了一个眼色,孙姨娘会意的开口道:   “听说方姑爷他已经见过韩家的姑娘了?”   孙姨娘一向是个爽快人,对自己亲近的人,更是不会拐弯抹角,所以她一开口,就直入主题。   程若惜被她问的一愣,看了一眼担忧的柳氏,她极淡的笑了笑,说道:   “是见过了,不过那日方……夫君他不知情,那日他是为了寻我,才会偶遇韩姑娘,他的初衷一直没变,你们不要担心。”   孙姨娘不赞同的道:“偶遇?哪有那么巧合的偶遇,姑爷的人品我们自然是信的,可是方夫人那日也在哪里,这个偶遇恐怕就是蓄意的吧?”   柳氏附和的道:“是啊,方夫人早就有意让如卿迎娶韩家姑娘,现在韩家已经放话愿与方家结亲,你婆婆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前些时候,你说如卿病中不易忧虑 ,我们也没逼他,可现在如卿已经大好,你抬为正妻的事情不能再拖了。”   听到柳氏口气中的急迫,程若惜为难了起来,她对付程家的计划就快要完成,在完成之前,她不想节外生枝,所以一些事,能平息的,她自然想平息下来,等到程家大房和老夫人跟他们脱离关系之后,她会把自己的想法还有自己想的后路都全数告诉柳氏他们,可现在明显不是时候。   看程若惜不做声,孙姨娘以为她是不想给方如卿添烦忧,开口劝道:   “你娘说的对,这件事不能再拖了,你还不知道吧?莹表小姐她带着大小姐和二小姐与韩姑娘交好,韩夫人见大小姐温婉顺从与世无争甚是欢喜,有意把大小姐说给韩大少爷,老夫人知道之后别说为你说话,现在反而反过来在撮合方家和韩家的亲事,她的意思既然无法改变方老爷和方夫人的想法,还不如这样亲上加亲,这样你就算屈于韩姑娘之下,也不会受到委屈。”   听孙姨娘所说,程若惜吃惊了一下,韩家居然看上了程若玉,以她上一世的记忆,记得韩大少爷前面说过一门亲,可是就在快要娶亲之时,新娘因为一场大病而香消玉殒,虽然并没有娶进门,韩大少爷依旧为了那姑娘守了三年的节,所以韩大少爷才至今没有娶亲的。   没想到程若玉竟然会入了韩夫人的眼,上一世的程若玉嫁给了谁?程若惜在脑中回想,才发现她嫁的就是韩家。   因为在程如玉说亲的时候,她已经在方府受尽了方玲的折辱,加上心系牢狱中的程二爷,她根本就无心外物。   在程若玉要嫁韩家的时候,她被方如卿转送给了沐逸朗,而且听说自己一直喜欢的孙姨娘,因为病重不治,她当时浑浑噩噩恍恍惚惚的,心死悲凉更是无心外物,所以程若玉说亲和嫁人,她都没太打听,只知道她嫁的很好。   那时的自己虽然没有太打听程若玉所嫁何人,但是把程若玉当成好姐姐的她,在听到她嫁的很好,生活的也很好时,心中还为她高兴了一番。   现在想想,那时的她真是蠢到无以加复,孙姨娘病重之时,刚送到将军府的她还没有被完全禁锢,在听到孙姨娘病重无钱医治之时,她把自己能筹到的银钱全部交给了程若玉,希望她这个唯一信任的好姐姐能帮她转交给孙姨娘他们。   没想到,孙姨娘最后还是病重而死,孙姨娘只是劳累过度外加风寒,所以才会病倒,只要歇个几天好好调理调理应该就能没事。   她让程若玉转交的银子虽不多,但让一家人歇上个把月还是没问题的,当时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送了银子还是没能救活孙姨娘。   现在重生一世,她想到过往种种,她可以确信,程若玉绝对没有把她的银子交给孙姨娘,想到这里程若惜就恨不得回到过去,狠狠的抽上自己几个耳光。   柳氏和孙姨娘见程若惜脸色突变,相互看了一眼,以为是孙姨娘说老夫人不帮她说话而心寒了,柳氏放缓了口气,询问道:“若惜,你怎么了?”   听到柳氏担忧的询问,程若惜才默默松开自己紧攥的双手,暗暗的深吸一口气,她看了一眼对面用着关爱眼神看着她的孙姨娘,她在心中发誓,她一定要为上一世的孙姨娘报仇,绝不会让程若玉顺风顺水的嫁到韩家。   “我没事,我只是在想,祖母这么做,就不怕让爹寒心吗?夫君他已经表明立场不会与韩家结亲,祖母是方老爷的姑母,以我们程家的家世,她在方老爷面前说说话,我为正妻的事情自然会更顺利一些,祖母这么临阵倒戈,我也有些心寒啊~”   程若惜淡淡的说完,其实她心中倒是挺满意老夫人的原形毕露,因为这样,到时候程二爷的心就会少伤一些。   听到程若惜的话,柳氏沉默了一下,然后才迟疑的说道:“你爹他当然对老夫人此举不满,不过她总是你爹孝顺的母亲,你爹只当她是一时糊涂。”   程若惜心中嗤笑了一声,一时糊涂?她会糊涂?她那么精于算计,怎会糊涂?不过,这一世那么长,她是该糊涂一回了,而她会让她为自己的糊涂付出代价。   孙姨娘知道老夫人此举寒了程家二房所有的心,但是她是长辈,只要程二爷不说,他们就没有质疑的资格,于是她转开话题,说道:   “老夫人的态度我们先不说,姑爷哪里既然是站在我们这边的,那我们一会儿是不是应该找姑爷谈谈此事?”   柳氏自然是表示赞同,程若惜则摇了摇头,说道:   “这件事还是我私下和他说吧,由你们去说,好像在逼迫他一样,再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他都已经忤逆了父母表明了态度,你们去说也无法再改变什么,我私下和他说,也能看看他有没有应对之策?”   柳氏和孙姨娘听她这么一说,倒是觉得有理,想了想然后认同了,只是柳氏比较忧心,要程若惜问过之后,立马要派人告知与她,程若惜欣然同意了。   ——————   这边女子间的私房话说完,那边男子间也在说着同样的话题。   养心院内,因为只有方如卿在,程若霖不用再装病,看着真正有伤在身的方如卿,他嘲笑了一番,方如卿自然没有理他,坐在木屋的圆桌前,喝着他喜爱的竹叶青。   这次因为他大病一场,因为服药他已经好久没喝茶了,稍微转好之后,他知道程若惜不喜竹叶青所以也没再喝,今日突然喝到久未的竹叶青,他倒有些怀恋起来。   程若霖在旁边傻笑了半天,见方如卿淡然的品茶根本就没理会他,悻悻然的收起笑容,喝了一口茶,正色道:   “怎么样?跟我三妹妹相处的还不错吧?”   听到程若霖所问,方如卿收起品茶的兴致,放下杯盏,几不可闻的轻叹了一声,轻咳了几下,才说道:   “你那日应该极力阻止她,她嫁给我并不开心。”   程若霖看了一眼他暗淡的神色,轻叹了一声说道:“其实我也是有私心,你跟我相处多年,我的病也是你拜托闲公子找人为我医治好的,对你既有感激之情,也有兄弟之谊,知道你喜欢三妹妹,你的人品学识,我相信也不会辱了三妹妹,三妹妹嫁与你也是顺应形势,如果换成旁人,我自然会拼命阻拦,可是对象是你,我想来想去也想不到阻拦的理由,因为我知道,你绝不会让她受屈的。”   方如卿苦笑一声,说道:“她要的不是我,就算再不屈她,她也不会开心。”   程若霖沉默了一下,然后才抬头说道:“男女之情我不是很懂,不过我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沐逸朗在搭上明郡王妹妹之时,就已经让他和三妹妹之间有了阻力,加上三妹妹清誉有损,即便三妹妹嫁到沐家,我相信只要明郡王的妹妹不放弃,三妹妹就永远没有幸福可言,倒不如嫁给你,我相信以你的聪慧和品性绝不会弄出后院着火的事情。”   听到程若霖最后一句的玩笑之语,方如卿轻笑了声,说道:“你这是在暗示我韩家之事?是说如果我答应了韩家的婚事,就断送了我与她的后路?”   程若霖嘿嘿的笑了两声,喝了一口茶,答道:“以你的聪明还需我暗示?恐怕在三妹妹的这件事上,你比谁都想的多吧?” 第125章 回家途中   与家人相处的时间总是很短暂,方如卿虽然体谅程若惜的心情,特地延迟了回方府的时间,可时间的流逝谁也无法阻拦,最终他们在夕阳下沉之时依旧还是踏上了回途。      两人在车厢里默默无言,程若惜在脑海中回想着今日柳氏她们的话,一边在考虑着怎么让程若玉那个表面与世无争,实则心计深沉的女人,得到她该得到的结局。      不管怎么样,她绝不允许程若玉还像上一世那般,借着韩世的名望和庇佑,带着程家大房和老夫人过上名利双收的日子。      记得上一世,她再听到程若玉的消息时,她已经被沐逸朗禁锢在后院了,沐逸朗的禁锢很决绝,尤其是关于程家的一切,他一句也不准下人传到她的耳中,可是程若玉的消息还是传到她的耳里。      那是因为,后院的丫鬟和妇人们羡慕极了程若玉,就算有严令,她们依旧忍不住私下交流向往之词。      她是隐隐约约听到议论,具体内容虽然不清楚,不过听闻程如玉嫁给韩家之后,因为温良贤淑恭顺德孝,很得韩家人的喜爱,韩家人极为尊重她,看在她的面子上,只要是程家的事,韩家都会极力的帮忙。      就因为这样,程家在这之后顺风顺水,本来在程二爷哪里得来的财产就已经富家一方了,有了韩家的助力,程家大房一脉最后可谓是富家天下。      名满天下的婆家,富家天下的娘家,又深受婆家和娘家宠爱,程若玉可谓是天下女子的向往,所以人人称羡那就是最自然的事情。      可怜上一世她不明就里,也为程若玉的幸福人生而高兴,她上一世到底是有多蠢?程若玉若真是如她所表现的那般温顺贤良,那她在嫁给韩家之后,完全有能力帮助受冤入狱的程二爷和落魄在外的柳氏他们。      现在想想,那时候程若玉的嫁妆中,就有柳氏原本留给她的嫁妆,程若惜闭上眼睛,一想到过去自己又多心盲眼瞎,她就悔恨的想吐血。      或许是她表现的悔恨太明显,坐在她对面的方如卿,有些担心的问道:“怎么了?”      睁开眼睛,程若惜看向方如卿略带担忧的双眸,收敛心神,她重振了神色,脸上浮上淡淡的忧郁,回道:“今日,我娘她们向我询问了……关于你和韩姑娘的事情。”      似是没想到程若惜突然说这个,他深深的看了程若惜好一会儿,然后在缓缓的开口道:“那你怎么说?”      程若惜迟疑了一下,她此刻的回答表明了她后面的态度,也会影响到她后面的计划,可是想到要利用方如卿,她又有些不敢确定。      看着迟迟不回答的程若惜,方如卿以为她是不愿跟他聊自己的想法,眼神微暗,他轻声笑了一下,然后似要开口说话,在他开口之时,马车突然猛地一阵颠簸,外面的马夫和丫鬟惊叫而起。      “什么人?!”      “有贼人,快保护小姐和方少爷。”      程若惜还没明白发生什么,突然的颠簸让没坐稳的她滑向方如卿,害怕会碰到方如卿还没有长好的肋骨,她奋力的想侧身避开,可是颠簸的车厢没有给她支撑点。      而且方如卿在看她跌跌撞撞会摔倒的样子,完全不顾及自己的身体,双手一拉就把她拦在自己的怀中紧紧护住。      “有贼啊,救命啊……”      颠簸的马车没停,听到外面刀剑和惊叫声,应该是贼人亮出了刀刃,下人们又惊又怕,似是边逃窜边求救。      因为回府的时间有些晚了,马夫选择了这么一段小巷抄近道,没想到这个小巷会蹿出贼人,马夫没敢停车,驾着马车想从小巷里蹿出去求救,可是有一个贼人武功似乎不错,他没纠缠那些逃窜的下人,直直的追着马车,在跳上马车之后,就把马夫踢了下去。      掀开车帘,程若惜和方如卿就看见一个蒙面的贼人持着刀,毫不犹豫的向程若惜的肩膀刺去。      程若惜坐在方如卿的怀中,颠簸的马车让她和他连维持平衡都非常困难,在看到有刀指向她的时候,她连侧身躲避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刀刃指向自己。      这时,方如卿不知道哪来的力道,抱着程若惜一个转身,他用自己的背,为程若惜挡下了刀刃。      “唔~”听到方如卿闷哼一声,看到他背部流出来的血液,程若惜想到自己上一世临终之际就是死在车厢之中。      她好不容易重生一世,该做的事情都还没做,在老夫人和大房一家没有被祛除之前,她决不能命丧此处,想到这里,她扒下自己头上的银簪,推开方如卿,站起身,看着贼人的颈脖发起狠的就刺了过去。      那贼人似乎因为伤到了方如卿而楞住了,没想到程若惜一个女子会发狠,他似乎再次又楞一下。      程若惜毕竟是女子,不像贼人有武功在身,在颠簸的马车上,根本就无从着力,在她没有刺向贼人的颈脖处时,她一个踉跄直直的撞向贼人举着的刀刃,要不是贼人回神,赶紧避开了锋刃,估计程若惜现在已经香消玉殒了。      不过贼人还是避晚了一步,最后还是划伤了程若惜的左手臂。      “若惜!”看到程若惜受伤,方如卿紧张的呼唤,忍着背痛他奋力的起身,在颠簸的车厢里把程若惜再次拉到了自己的怀中,夺过程若惜手中的发簪指向贼人,他一直如玉温润般的眼神,此刻是彷如冷夜里的锥冰,让人见之胆寒。      不知道贼人是畏惧了方如卿冷寒的视线?还是因为马车已经蹿出了小巷?贼人在下一刻毫不犹豫的跳下马车,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      没有了打斗,受惊的马儿冷静了下来,在驶入人群时,自动的停下了脚步。      一场突入起来的危机就这样解除了,可得救了的程若惜和方如卿并没有觉得庆幸,甚至在心中隐隐觉得这场无妄之灾只是个引子。      “你没事吧?”程若惜没有再去多想,发现自己还在方如卿的怀中,她转身稍微拉开些缝隙,查看方如卿的情况。      “我没事,你怎么样?”方如卿皱紧眉头忍着背部的疼痛,他比较关心程若惜手臂上的伤口。      “怎么会没事?你的背……”避开方如卿查看她伤势的手,她侧身看向他背部,被刀刃划下的长长的血口。      方如卿见她蹙眉担忧,心上一暖,似乎背也没那么痛了,正要开口说话,这时候发现车帘下有一块黄色的腰牌。   看到方如卿异样的视线,程若惜 也看见了车帘下躺着的腰牌,,没多想,她先弯身捡了起来。   黄色的腰牌正面刻着了“宮”字,反面上刻着的是栩栩如生祥瑞之鸟,虽然看着并不贵重,但是上面的雕刻还有腰牌的雕刻,一看就是精雕细琢的,而且那个“宮”字就让腰牌的出处一目了然了。   程若惜看着那个“宮”字,眼皮急跳起来,这是皇宫里出宫通行的腰牌,“皇宫”!程若惜第一个想到就是娴妃娘娘,这一世她跟皇宫唯一能搭上关系的,就是因为丹药之事牵扯上的娴妃娘娘,难道娴妃娘娘怀疑她跟下毒害她之人有关系,过了这么久之后,她不放心还是决定要对她铲草除根?   程若惜有些慌张起来,想到刚才那个贼人每一刀的目标都是指向她,程若惜更加确定了心中猜测,确定之后,她想到就是娴妃娘娘会不会对她家人动手?   想到这里,她就想返回程府确定情况。   方如卿看到腰牌也是猜到了娴妃娘娘,不过他想的和程若惜却不是同一件事,看着程若惜急于掀开车帘下车,他知道,她是误会了,拉住了她,他忍着牵疼的背说道:   “程府没事,那人的目标是我。”   程若惜狐疑的看向他,刚才那人明明刀刀都指向她,为什么他说,那人的目标是他?   看出她的疑惑,他欲要开口解释,这时外面的人群,因为突然闯入的马车迟迟不动而慢慢聚拢,而绿鹭和映月她们带着一群冲散的下人,也追着马车的行迹找到了他们。   程若惜的疑问只能压后再说,两人身上都有伤,尤其方如卿的背部看着伤痕不浅,所以他们只能选择快些回府医治。 第126章 腰牌 明亮的烛火照耀在繁华的后宫之中,娴妃娘娘雍容的坐在金丝楠木的花雕靠椅上,看着跪在地面低着头的男子。      她端起桌几上精致的雕花瓷杯,揭开杯盖,抚了抚烟蕴,优雅的喝上一口之后重新放回桌面,说道:“既然是方如卿自己挺身受伤,那也怨不得你。”      低下的男子,听她这么一说,感激的更加低下自己的头。      “本宫无意夺人性命,这一次只是给他提个醒而已,既然要唯闲儿所用,那他就要有作为臣子的自觉,经过这次行刺,他也应该明白自己该怎么做。”      雍容的音调有着志在必得掌控一切的高傲,她看向远方,眼中是萧景闲登上高位齐声高呼的盛世之景。      在皇宫后院的女子,每个人都应该知道自己的目标和后路,娴妃是受宠的妃子,而皇宫之中女子成千,想受宠与君前而安然长存,没有自己的手段和筹谋,那是不可能的。      萧景闲的性子,娴妃比谁都清楚,让他去给别人背后捅刀拉结势力,他是千万个不肯的,所以作为母亲,她会悄悄的为他筹谋好一切。      皇宫中的灯火很明亮,跪在地上的男子从始至终都没有抬一次头,他知道在皇宫之中,不该看的,不该瞧的,不该明白的,都不要妄图去打探,如果想活的久一些,就该默默的听从指令,然后默默退场。      ——————      方府之人听到方如卿他们被贼人所伤,全府上下一阵忙碌,李氏带着方莹莹一起去看望方如卿,一直等到大夫走后,李氏才带着方莹莹离开。      等到一阵忙碌之后,夜以深沉,程若惜坐在床边看着因为背伤而不能依靠的方如卿。      “趴下吧?这样才不会那么疼。”      方如卿再次为她受伤,程若惜就算再怎么铁石心肠,心中也会有所愧疚,看到方如卿因为失血而苍白的脸色,她忍不住开口提议。      方如卿裹着伤布坐在床上,听到程若惜的关心,他看着程若惜,顿了一下才说道:“没事。”      见程若惜还想劝说,他率先开口道:“今天你是受我所累,才会受此惊吓,这伤也是该我所受。”      话中的意思似是看穿程若惜了歉疚,俊秀的脸上有着淡淡的落寞。      听到他说出在马车上同样的话,这让程若惜不免奇怪道:“你是什么意思?今天那个贼人刀刀都是指向我,你如果不是维护我,他根本就不会伤你,可你为什么说,我是受你所累?”      方如卿没有急着回答她,抬头看了一眼站在一旁随侍在侧的映月和绿鹭,程若惜明白他的意思,也给旁边的两人使了一个眼色。      两人会意,默默的走出门外带上了房门,方如卿听到关门之后,也没急着开口,借着烛火的光辉,看了程若惜良久之后,才慢慢的开口道:      “你似乎认出那个腰牌是宫中之物?”      见程若惜没有否认,他又开口说道:      “你也猜出那个贼人应该是娴妃娘娘所派?”      见程若惜依旧没有否认,他轻微的笑了一下,才继续说道:      “我跟你的猜测相同,不过跟你猜测的原因不一样,你以为娴妃娘娘找人来,是因为上次丹药之事出来纰漏,所以她才派人对你斩草除根。”      看到程若惜认同的表情,他摇了摇头,否认道:“今日那贼人并无杀意,目的只是伤你而已,而且丹药之事,闲公子并没有将始末告知娴妃娘娘,只是说穆姑娘发现自己的庶妹和姨娘有疑,才会查药。”      听到方如卿所说,程若惜想了想贼人刺杀他们时的情形,就像方如卿所说,那贼人是并无杀意,而且既然跟丹药没关系,那娴妃娘娘为什么突然会盯上她这个商人之女,这让她不免奇怪的看向方如卿。      看到程若惜的疑惑,方如卿不急不缓的慢慢说道:      “我前些日子在养病期间,闲公子过来看过我,他听从娴妃娘娘的建议,让我迎娶韩姑娘。”      方如卿在说最后一句的时候,说的极慢,他盯着程若惜的每一丝变化,他不知道自己期待程若惜什么的反应,他只是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程若惜听到他所说,有些愣住了,突然的信息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听到程若玉要与韩家结亲,她正想要阻止,没想到娴妃娘娘□□脚来加快这件事的速度。      韩夫人这次来京,为的就是给韩青竹说亲,遇到方如卿未娶妻先纳妾的事情,她或许犹豫过,应该也想打道回府。      但韩青竹应该是愿意的,所以她才继续留在京城,在这期间她看中了程若玉。      因为遇到方如卿不愿意,李氏应该是想了措辞拖住了她。      如果这门亲事没有成功,韩夫人考虑韩青竹的心情,应该暂时不会提及程若玉的事情。      可方如卿一旦松口,这门亲事顺利成章,韩夫人肯定立马派人来说程若玉与韩家公子的婚事。      上一世她与沐逸朗因为误会而退婚,这一世她因为名声和压力与沐逸朗再次退婚,依旧成了方如卿的小妾。      这一世,她虽然改变了一些事情,可没想到自己的路途跟上一世并无太大差别,这是不是表示,程家二房在后面的某些事情中,依旧走上了被抢夺而衰败的老路?      不,她绝不允许!程若玉外表与世无争,可是她绝对是大房中人最有心计的,万一让她跟韩家结亲,以她的心机,如果大房想设计二房,她肯定会帮着大房打击二房,到时候二房肯定又会跟上一世一样,被侵吞家产然后被除族。      方如卿如果娶了韩青竹,就算她计划成功,把程大爷和老夫人赶了出去,可只要有老夫人在,已经得到韩夫人青眼的程若玉,就能靠着老夫人与方家的关系,利用韩青竹嫁入韩家。      到时候,一旦她攀上了韩家,虚伪的老夫人和贪得无厌的程家大房,又总会放着韩家的势力不用,到时候他们万一想出什么辙来抢夺二房的家产,那时候二房一家说不定又会走上上一世的老路?      不行,重生一世,她不能让这样的事再次发生!      方如卿看不到她的心思转折,只见她呆呆的不吭声,以为她对这件事并不上心,略微苦笑了一下之后,他开口说道:      “娴妃娘娘位高权重,我知道你没为我之妻的想法,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我……”      程若惜伸手捂住了方如卿的嘴,程若惜知道他要说什么,他说的她也都懂,如果没有程若玉的事情,方如卿要娶韩青竹,她或许根本不在意,但是现在有程若玉的事情,她没办法无动于衷。      轻柔的柔夷就在唇边,方如卿没有说出最后的一句话,他看着程若惜,虽然知道自己不该期待,可他依旧带上了期待的情绪,如清泉流水的眼眸在烛火摇曳的房中,就像黑夜里闪动的流星,灼的程若惜下意识的就像躲避。      害怕自己的伪装会被方如卿识破,她起身轻轻的依靠在方如卿的胸前,刻意忽视胸膛前的急速心跳,低着头,她柔柔的说道:      “我不是铁石心肠之人,你的心,我怎会不懂?我……我只是过不去自己心中的那道坎,我从小就与逸朗哥定亲,他自小就护我疼我,可就因为我多说了几次你的名字,他总是对我恶言相向,害的我还大病了一场,后来虽然你救了我,可我的清誉就那么毁了,还成为了你的小妾,我毕竟是自幼在父母关爱下长大的大小姐,我的自尊也受不了,我虽然装着一直不在意,可我心中依然还是怨气的。”      方如卿看着倚在怀中的女子,听着她低低的话语,他一直以为自己冷静淡漠的人,这时候他才知道,他没有自己想的那么淡然,感受到女子的幽香,看到女子仿佛是表露心迹的话语,他的心和一直清晰的大脑,跟着自己的心跳一起混乱了。      他有些不敢置信的想抬手抓住怀中的女子,可是他又怕自己再梦似的,怕他这一碰,女子就又变成那个据他千里的人。      抬起的手,迟迟不敢触碰,可怀中的女子实在太美好了,就算是梦,他还是忍不住触碰的冲动。      最后他轻轻的搭在她的肩上,女子削窄的肩很淡薄,淡薄的让人怜惜,他稍稍加重了力道,看着女子的发顶,好听的声音带着紧张,缓缓的开口道:      “你的意思,是我想的那样吗?你……接受了我?”      程若惜顿了一下,轻轻的点了一下头,然后轻柔的低声唤了一声“夫君。”      程若惜或许在柳氏面前唤方如卿为夫君过,可是在方如卿面前从未这么唤过,所以当程若惜唤出这个称谓的时候,方如卿的楞了一下,俊秀的脸,虽然还是苍白,可是他的笑容足以点亮任何色彩,他笑了,笑的很轻,可是很满足。      加重手中的力道,要不是怕弄疼她,他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的骨子里,来确定这份真实。 第127章 互通心意?  两人心意互通之后,程若惜自然搬回了他们原先的新房与方如卿同住,方如卿旧伤未愈新伤又增,程若惜当然要好好的照顾他。      因为方如卿身上有伤,程若惜当然还是睡在原先的软塌上,方如卿心疼,怕屈了程若惜,就让人搬进来一张小床。      这张小床其实方如卿老早就让人准备了,可是那时候程若惜还没等方如卿让人搬进来,她就搬到书房睡了。      现在又重新派上用场,方如卿很满意,望着离自己不远处的睡美人,他趴在床沿笑的就如晨曦的阳光,让人心之迷醉。      程若惜微微转醒应上的就是这样的眸光,她微微一愣,想到昨晚种种,她才反应过了来,似是为了掩饰羞涩,她拉高被褥,遮住自己的眉眼。      方如卿因为她的这个举动笑的更加温暖照人了。      透过晨光,方如卿看着不愿意从被褥里抬头的女子,轻柔的问道:“睡得好吗?”      程若惜知道自己不可能躲一辈子,最后还是慢慢的探出头来,看着美男侧卧的方如卿,有些局促的点了点头。      然后起身,披上外衣穿上鞋子,走到方如卿的身边,看了一眼方如卿半藏在被褥里的背部,关心的问道:“昨晚有没有觉得疼痛?”      方如卿拉住她的手,轻笑的回道:“不疼,有了某人的一句话,什么疼痛我都感觉不到。”看了一眼她手臂上的伤,他问道:“你疼吗?”      程若惜顺势坐到床沿,知道方如卿前面一句指的是什么,她略微含羞的低下头,抿了抿嘴唇,没敢开口回话,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疼,事实上他和她昨日伤的都不重,方如卿是因为伤到了背,容易牵动,所以才严重些,而她伤在手臂,只要不是太大的拉动,她也是感觉不到疼的。   她看了一眼方如卿,现在的气氛,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迟疑了好久之后,她开口道:      “你该上药了,我让映月把你的药膏拿来。”      说完她也没等方如卿同意,就喊道:“映月,绿鹭”。      两个丫鬟在就在门外等候了,她这么一喊两人很快的应声进门。      绿鹭手上已经端来了洗漱的水盆,映月时负责管方如卿的膏药和绷带的。      进屋之后麻利的,拿着绷带和膏药走到床边,就要给方如卿换药。      “我来吧。”看着映月要为方如卿换药,她拿过药膏和绷带说道。      这引得映月和绿鹭都不免惊奇的看向她。      程若惜没管她们惊奇的视线,她看了一眼趴着的方如卿,把手中的绷带和药品先放在一边,笨拙生涩的为方如卿宽衣。      方如卿默默的配合着,不发一语,只是他的视线从没一刻在她身上移开过,看着她因为第一次见到男子的肌肤而脸红,他极轻微的扯开了嘴角。      站在旁边的绿鹭和映月,为他们一夜之间的气氛突变,深深不解,看着他们之间流淌的浓情之意,两人相看一眼,嘴角上也都爬上了笑意。      程若惜费了一番功夫总算为方如卿重新包扎好,然后自己梳洗好之后,扶着方如卿一起到桌前用起了早膳。      程若惜像往常一样,盛了一碗汤给他,可每次都默默接过然后喝掉的方如卿,这一次没有接。      这让程若惜不免有些奇怪的看向他,望了一眼往常的鱼汤,她不解的问道:      “怎么了?今日的汤跟以前有什么不同吗?”      方如卿看着她,为难的答道:“就是因为跟往常相同,我才更喝不下去。”      程若惜看着他皱起眉头,为难的看着她,眼中有着似是祈求的视线。      听到他说的话,程若惜才想到以前柳氏经常让她和补药的事情,方如卿这个汤估计跟她喝补药一样,恐怕老早就快喝吐了。      想到这里,程若惜喃喃的收回手中的汤,抿了抿唇,抬眼看向他,说道:“是我粗心了。”想了想,她不解的问道:“那你以前为什么一直都不说?”      方如卿看着她把汤收回,如蒙大赦般放松了表情,听到她的问题,他看着她,低低的说道:“我怕你不高兴。”      听到他这么说,程若惜又有些局促起来,移开视线,有些闷闷的问道:“那现在就不怕我不高兴了?”      方如卿伸出手,抓住她放在桌上的柔夷,让人迷醉的双眼带着笑,好听的声音轻轻激荡,“你会不高兴吗?”      程若惜不知道他是问,她被抓住手不高兴?还是听到他不想喝汤而不高兴?不管他问的是那个,他知道她都很难回答。      看到两旁的映月和绿鹭促狭的视线,她轻轻的抽回自己的手,拿起筷子为他夹了一口小菜放到碗里。   方如卿看着略带羞涩的表情,享受着这种新婚燕尔的气氛,人说人逢喜事精神爽,方如卿旧伤未愈又添新上,可是他此刻却觉得自己的身体比什么时候都更为轻松,就连一直都为之常见的旭日晨光都比往日的明亮温暖些。   两人吃过早膳,程若惜本欲扶着方如卿去床上休息,可方如卿说,外面春光明媚,非要去外面坐着,程若惜知道他是在床上躺久了,所以也没多加阻拦,劝阻他如果坚持不住就躺回床上休息。   方如卿自然应了,于是两人就来到门口的小院中,在桃花树下的石桌前坐下。   今天天气不错,阳光明媚暖风徐徐,程若惜让人准备了茶点放在石桌上,因为方如卿和他都在喝药,程若惜怕茶叶会影响药性,就把自己准备的花茶泡来喝。   在桃花树下和花茶吃点心,特别自己心爱的人就在对面,方如卿苍白的脸色在阳光的照射下,慢慢的爬上一丝血色,他本就儒雅俊秀,带着病中的红润之色在桃花飘舞的树下,那样的俊美与柔弱相加,让人很难移开视线,尤其在他对面的程若惜更加无法移开视线。   方如卿并没有发现她的痴迷,而是轻轻的回望她,眼眸中更是化不开的柔情,让程若惜 更是掉进在迷醉的漩涡里。   旁边的绿鹭和映月看见两人默默凝望,相互看了一眼,暗自都为程若惜高兴,也都自觉的静默,不打扰两人的眉目传情。   可是她们不打扰,站在远处一直待命的琴书就没那么会看气氛了,听到通报,他跑到方如卿的面前禀报道:   “少爷,两位你表小姐还有韩姑娘,听闻你昨日遭遇贼人,都过来看您了。”   听到通报方如卿才移开视线,程若惜也从美男入景的画面中回神,暗自在心中狠狠的鄙视了自己一番,听到琴书所说的韩姑娘,她立刻收敛心神。   想到自己的目的,她抬眼看向方如卿,带着不安的表情故意问道:“韩姑娘?”   方如卿看到她的不安,伸出手,程若惜会意的伸出手放进他的掌心,感受到手中的柔夷,他对她笑了笑说道:   “既然你我心意相通,那我们之间就不会有第二人。”   “可是……”程若惜要的就是方如卿这句话,可是对付方家和韩家,方如卿如果执拗加上程家和柳家的帮衬,方如卿不娶韩青竹是可以的,可是有娴妃娘娘的加入,那局面就不一样了。   方如卿知道程若惜的顾忌,没让她说完,他加重握住她的力道表示自己的决心,说道:“只要你愿意站在我身边,我不会让任何人推开你,或者夹在我们之间。”   程若惜知道,以方如卿谋略,他说出这种话,肯定在心中已经有对策,她回握他的手,对他笑了笑表示她相信他。   两人在眼眸间专递话语,那边程若玉、程若莲带着韩青竹来到了小院,她们没走近,在远处就看见他们两人在桃花树下携手相牵,互相凝望的场景。   韩青竹身后的水露有些担心的看了一眼韩青竹,见韩青竹受伤的神色,她满含愤恨的瞪了一眼程若惜。   她自幼就侍奉韩青竹,与韩青竹情同姐妹,所以她身为丫鬟却依旧敢在韩青竹面前放肆,就因为她和韩青竹感情深厚,所以韩青竹什么事情都会告诉她,包括那天韩青竹在韵秀坊看见程若惜与人私通的事情。   听闻韩青竹所说,她更加确定,方如卿外面的那些闲言碎语都是受程若惜所累,而且更加觉得程若惜配不上方如卿,只有韩青竹这样的才女才能配的上方如卿这个名满天下的才子。   一同前来的程若玉和程若莲也为方如卿和程若惜如此美好的画面给惊住了,她们没想到,那日映月在程家面前说的都是真的?   原来方如卿真的是对程若惜痴心一片,看着方如卿那样柔情的眼神,两人自幼就与方如卿相识,从来没见过他这样的眼神。   一同前来的还有方莹莹与方玲,俩人作为方家的主人,家中来女客,自然要来陪同,她们是自幼与方如卿一起长大的,对方如卿的这一面,她们也是从未见过。   受程若莲影响,方莹莹自小就不喜欢程若惜,现在程若惜嫁到方家为妾,本来还以为她可以好好整治她,可是李氏就是不准她随意和程若惜接触,也不准她找程若惜麻烦,说什么程若惜虽为妾,可是家世在哪里,如果得罪了她,程家和柳家那边不好交代。 第128章 韩青竹来府 方莹莹已经忍了程若惜好久了,今日让程若玉和程若莲邀韩青竹前来,就是为了撮合韩青竹和方如卿,可她倒好,人还没走近呢,她就蛊惑方如卿演这么出浓情蜜意的戏码。      方莹莹堵着一口气,快韩青竹她们一步的走到方如卿和程若惜的面前,看着程若惜高傲的说道:   “家中有客来,你一个小妾,不知道身份低贱吗?还不快滚回去。”   她这句话说完,韩青竹她们正好也走到了他们的面前,听到程若惜被折辱,程若莲眼中藏不住的快意。   程若惜听道方莹莹的话,也看到程若莲的表情,她没气也没恼,打算起身顺从的回屋,方如卿却拉着她的手不让。   看到方如卿的态度,她没说话,乖乖的坐在一边任他拉着手,也不说话。   方莹莹看着她不动,脾气上来的她,想弯身去掰开他们相牵的手,把程若惜赶回去,却在没动手之前,被方如卿直视的视线制止。   方如卿的眼中没有半丝怒火或不满,他只是淡淡看着她,可是方莹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敢试探方如卿的脾气,闷闷的跺了一脚,她开口不满的说道:   “如卿哥哥,你平时的礼节都去哪儿了?青竹姐姐她们听闻你受伤来看你,你不起身迎客,还当众拉着一个小妾的手不放,传出去,你就不怕别人说你吗?”   方如卿听她说完 ,似是为方莹莹根本就没给他起身相迎的机会而轻叹了一声,松开程若惜的手缓缓起身,程若惜体贴的起身搀扶,方莹莹看着程若惜那么自然去搀扶方如卿的样子,眼中又添了一丝不满,可是在方如卿面前,她又不敢太放肆,所以抿了抿嘴,只能忍了。   方如卿没再去看方莹莹的神色,他起身看向程若玉她们,因为背上有伤,他只是微微额首示意,然后歉意的道:   “劳若玉、若莲表妹挂心了,我昨日只是受了小伤而已,没想到还惊动了韩姑娘,真是折煞如卿了。”   方如卿口中对韩青竹的疏离,任谁都听的出来,就因为听得出来,所以韩青竹几不可闻的变了变脸色。   今日的她因为是到府上做客,又有女眷陪同,所以并没有戴帷帽,喜爱莲花的她,今日穿的是湖蓝色绣青莲的长裙,珠钗轻插,鹅眉轻扫的她有一种书香之家的才情与风韵。   这样的气质,让她即使站在美艳的方玲身侧,也不会埋没风采。   程若惜还记得上一世,韩青竹和方如卿在凉亭深处,一同题诗作画的情景。   方如卿有才,韩青竹出自书本网,夫妻两人虽然没有浓情蜜意你侬我侬的地步,但也是做到了相敬如宾夫唱妇随的和谐。   如果除开其他事情不谈,程若惜其实也想过上那种生活,不求丈夫有多爱自己,只求两人能平平静静清谈如水的相携一生。   或许在上一世,她的小女人情怀全数被抹尽了吧 ?她对爱情没有什么向往,追求的只是平静。   那么轻易的放弃了沐逸朗,估计也是因为她的心没有那份渴望的爱,对沐逸朗她想补偿,撇开上一世他对她的禁锢,他对她的情,她相信都是真的。   正因为这样,她重活一世,才会想弥补那份爱,可是事与愿违,最后他和她依旧错过。   这一世,她主要目的就是驱除老夫人还有大房一家,还给自己在乎的家人一个没有威胁的未来。   这件事做完之后,如果没有和方如卿牵扯,她估计应该会听从柳氏他们的意愿,嫁给一个秉性不错的男人平淡的相伴一生。   牵扯了方如卿,她原本想把自己要做的事情做完之后,就遁入空门,诵经礼佛,以谢佛祖给她重生一次的机会。   可就在自己目标就要达成之时,突然蹦出了程若玉的亲事,这让她不得不重新盘算。   “三妹妹……”   程若惜在沉思之时,众人已经寒暄完毕,可是程若惜依旧没有回神,程如玉看着方莹莹随时爆发的脾气,害怕她会出口训斥程若惜似的,上前一步抬手在程若惜眼前晃了晃,轻声唤了一声。   看到程若玉晃动的手,程若惜才回神,看了一眼方如卿和一群人狐疑的神色,她轻轻抚上自己受伤的手臂,愧疚的说道:   “不知道是不是药效发作,伤口突然刺疼,一时晃神了,失礼之处,还望勿怪。”   说着她松开搀扶着方如卿的说,向后退一步,就要向韩青竹她们行礼请罪。   方如卿一听到她说伤口刺疼,忘记了自己的背伤,阻止她要行礼的举动,紧张的查看她手臂的伤处。   “你不要乱动,我没事。”看着方如卿牵疼了背伤,却还是忍着要查看她的手臂,程若惜赶紧攥住他的双手,让他不要乱动。   “怎么会没事?你都刺疼到失神了。”方如卿被她抓住了双手,不能查看她的手臂,只能皱紧眉头,对着站在远处待命的琴书喊道:“快去找大夫来。”   琴书二话没说领命去了,看着琴书走远,他回头重新看向程若惜,见程若惜神色并不是太疼苦,可是依旧不放心的开口说道:“你先回屋躺着,一会儿大夫来,让她给你好好看看。”   说着就想拉着她回屋,程若惜制止的道:“真没那么严重,只是刺疼了一下而已,大夫不是说了吗?外敷之药总会有些刺疼和不适的,这是常情。”   程若莲看着这个在家中受尽宠爱的程若惜,做了小妾之后,依旧被人捧在手心里疼着,不免泛起了酸意,看方如卿似还是不放心的要说些什么 ,她抢先的开口,语气讽刺的道:   “三妹妹自小就娇弱,一会儿大夫来,还是看看吧?问问能不能把三妹妹娇弱的身子给彻底治好,省的以后方表哥要时常担心了。”   听出程若莲口中的讽刺,程若惜就当没听出来一样,松开握着方如卿的手,她看向程若莲带着笑,温柔有礼的说道:   “多谢二姐姐操心,是夫君他太小题大做了,我真的不碍,身体也没那么娇弱。”   程若莲被堵的说不出话来,说了一个“你”字之后,只能干瞪眼,最后只能泄气的轻哼一声撇开视线。   原本对程若惜就有误会的韩青竹,看着程如惜的一举一动,韩青竹也是聪慧之人,自然看出来,外表柔柔弱弱的程若惜并不像她的表像那样娇柔。   在她还没靠近前,就见一袭浅粉素衣坐在一身浅白色长衫的方如卿身边,两人双眸深情互望,那样的画面真的很美。   如果不是那天遇到程若惜与一个男人私会,韩青竹相信自己一定会他们之间的感情羡慕不已,也不会插足到他们其中。   君子不夺人所爱的道理,虽然她不是君子,可是自幼的耳濡目染,她比谁都明白。   方如卿的才情学识名满天下,看着他对程若惜的一举一动,眼中那抹化不开的柔情,任谁都看的出来,他是真心以对。   可越是这样,韩青竹就越为方如卿不值,虽然她不想随便议论别人是非,可程若惜犯了女子贞德的大忌,她觉得还是要把那日看到情形告诉方如卿才是。   想到这事关程若惜的声誉,让太多外人知道并不恰当,她看了一眼石桌上的花茶,然后开口说道:   “听若玉姐姐说过,若惜姑娘比较喜爱花茶,看着这桌上的花茶精致悦目,还有缕缕香气溢出,果真是让人喜爱呢。”   程若惜顺着她的视线,看向桌面的茶盏,笑了笑,客气的说道:   “这也是别人所赠,韩姑娘若喜欢,我……奴妾哪里还有一些,如若韩姑娘不嫌弃,奴妾让人沏来,让韩姑娘品评。”   韩青竹见程若惜自称奴妾的时候,方如卿几不可闻的轻蹙了眉头,心中一种不知名的情绪滑过,她掩饰的笑笑,也客气的说道:“品评不敢,只怕会让若惜姑娘割爱了。”   程若惜有礼的回道:“韩姑娘言重了,奴妾也只是借花献佛而已。”说完,她就吩咐映月和绿鹭重新泡茶去了。   既然要和茶,小院里的石桌肯定是坐不下的,原本程若玉提议众人去客厅,可方如卿却以大夫一会儿要过来,不让程若惜离得太远。   程若惜明白,方如卿是害怕有方莹莹和程若莲在,他又因为背伤不能陪同,怕他在看不见的地方,她们俩欺负她。   既然方如卿发话了,众人只好在小院里加上了几个杌子,等到映月和绿鹭把茶端上了之后,众人围着石桌慢慢的品起茶来。   方如卿因为背伤,不易久坐,告罪了一声,就先回屋躺下了。   一桌子的女人,方玲在方莹莹面前就像个丫鬟,一声都不敢啃,程若玉虽然偶尔会说上两句,但说的极少。   方莹莹和程若莲见方如卿回屋了,虽然不敢太折辱程若惜,但像这种让程若惜站着给她们沏茶的事情,她们还是敢做的。   只是站着倒茶沏水而已,程若惜觉得这身为主家应有的待客之道,到没觉得受辱,而且靠着她们坐着,她还不自在呢,所以她到挺满愿意站着的。   方莹莹和程若莲看着神色自然的倒茶沏水,全无受辱之色,她们两个到是憋起气来,故意的无视她,还故意当着她的面夸韩青竹,而后还说些小妾卑贱云云。   程若惜默默的听着全然不在意,俩人看着一点也不为所动的她,气的都快吐血,本想做些大动作来折辱她,可是方如卿就在不远的房中,她们又不敢,所以只能干生气。 第129章 韩青竹的意图 众人围在石桌前,各怀着各自的心思,品着口中的花茶。   等到喝过大半之后,方如卿让人请来的大夫来了,见程若惜就在外面,琴书直接把大夫带到她的面前,程若惜原本想推辞的,可大夫来都来了,就这么打发走也不太好,所以只能乖乖坐到是桌前给大夫把脉。   在她坐下去的时候,她眼角的余光看到的是,水露暗暗的扯了扯方莹莹的衣袖,然后似乎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   原本要跟着程若莲讽刺她的方莹莹,立马转换了态度,走到程若惜面前,遮住程若惜的视线,然后擅自把程若惜说的刺疼,夸大了好几倍,非让大夫好好把脉。   说完,她还制止程若莲的抗议,把程若莲也拉到她的面前,完全遮住了她看向房门的视线。   程若莲被她拉的莫名其妙,不过她和方莹莹一直交好,知道她肯定在盘算什么,所以就闭嘴没在讽刺程若惜,反而跟着方莹莹一起,让大夫好好的为她看伤。   两人这么明显的反常,只要不是傻子,谁都能看的出来,一直不啃气的方玲还有话语极少的程若玉自然都能看出来。   就连映月和迟钝的绿鹭,也都瞧出了异样来,不过每个人度不动声色的默默看着,没有一个人提出疑问。。   当大夫聚精会神的为程若惜把脉的时候,众人安静了下来,每个人都似 把视线聚集在大夫身上。   不一会儿,就见水露上前了几步,挤到程若惜的视线前,而韩青竹则默默的后退,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走向了房门。   机灵的映月第一个看见了,她看了一眼程若惜,发现程若惜似也发现了,而且还一副不愿意阻止的样子。   映月领会了程若惜的意思,虽然不愿,但也只能乖乖的站在一边,就当什么也没发现的目不斜视。   这边韩青竹避开众人,进到了屋内,程若惜和方如卿都是喜静之人,屋中除非有必要,一般的时候是不会留下人伺候的。   所以韩青竹进屋并没有碰到其他人,带着紧张的心,她走近被屏风隔开的卧室。在还没看到卧室摆设前,透过半开的屏风,她就看到了斜卧在软塌上的方如卿。   方如卿一身浅白的长衣,俊美的容颜带着略微的惨白,用手斜抵在自己的侧额,那双清泉滴水的眼眸此刻微微合起,长长的睫毛犹如蝶翼轻轻微颤。   透窗而入的微光洒在她的身上,跟他添上一丝薄薄的光晕,韩青竹从没见过这样淡雅却俊美到不似人间之物的人。   她又一次的痴了,思绪和呼吸就那样被夺走了。   “若惜?”似是察觉到有人,方如卿合起的双眼,微微睁开,他以为会是程若惜,没想到看到的是韩青竹,眼中滑过一抹疑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让人看见会惹起闲话,他立刻起身坐直,将自己的衣服整平。   透过窗户看到程若惜正在被诊治,他看了一眼韩青竹,然后欲朗声把琴书喊进来。   韩青竹看到他的意图,站在屏风外,她隔着稍远的距离对方如卿行了一礼,先开口说道:“我知道是我唐突了,我只是有几句话想告诉公子,我知道此举有背后说人长短的小人之嫌,可……我不想方公子痴情错付而不自知。”   方如卿听到她的话,知道她要说的肯定与程若惜有关,并没有接话,他用眼神请韩青竹继续说下去。   韩青竹得到首肯,毫不保留的把当日在韵秀坊遇到程若惜和另外一个男子的事情,全数告诉了方如卿。   说完之后,她看着方如卿,有些担心的看着他,她怕他会接受不了程若惜的背叛,看着听完之后的方如卿久久不语,她欲要开口安慰几句。   谁知道,方如卿却轻声的先开口说道:“多谢韩姑娘告知。”顿了一下,他接着说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恐会影响姑娘清誉,韩姑娘还是快点出去吧。”   看着面上并无异色的方如卿,韩青竹不确定方如卿刚才到底有没有听到她的话?   她有些犹豫的还想说些什么,这时外面的大夫好像已经给程若惜把好脉配好药了,水露故意大声说话,给她警示。   就像方如卿说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就算外面又再多人,传出去对她女儿家的名誉总归不好,她只好行了一礼,匆匆的转身出屋了。   等到她出屋的时候,正好是众人起身相送大夫,她也快速的站到人群,似是刚才没有离开过,一起开口送大夫。   大夫走后,每人都象征性的说些康复之词,由韩青竹带头,称不叨扰他们养病为由,告退了。   韩青竹一走,跟她一起来的方莹莹她们也跟着一起走了,瞬间小院又安静了下来。   映月看着消失在院门的韩青竹,不满的说道:“那个韩姑娘还是书香世家,怎么没看来,原来这般的不要脸。”说完,她看向程若惜,不解的问道:“小姐,您刚才为什么不阻止她?”   程若惜看了映月一眼,她知道映月时误会了韩青竹了,她以为韩青竹制造空档,去找方如卿,是为了勾搭方如卿。   但在上一世就了解韩青竹的她,知道韩青竹不是那种人,即使她喜欢上了方如卿,她也不会去使这种有损韩家门风的法子去接近方如卿。   她之所以会这么做,程若惜也能猜出,她是为了哪一桩,她隔着朦胧的窗户向屋中看去,因为角度的关系,她看不见方如卿所在的软塌。   收回视线,她低叹一声,为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一桩桩事情,还有这没完没了的算计,她真心觉得好累,人活一世想要个平静为什么就那么难?   留下绿鹭和映月在门外守候,她一个人慢慢的走进房中,穿过屏风,方如卿斜靠在软塌上,进她进来,笑了笑,眼中还是那种化不开的柔情。   看着方如卿没有的表情,程若惜心下疑惑,但也没有表现出来,回了他一个笑容,她坐到软塌边的小床上,说道:“韩姑娘她们见你在休息,就没来打扰,刚才都已经走了。”   方如卿依旧笑了笑,表示知道了,然后伸出一直手臂,程若惜知道,那是让她坐过去,没有迟疑,她起身坐了过去。   见她坐到了身侧,方如卿起身坐直,把她抱在怀中,把自己的脸埋向她的颈脖处,似是在吸取她的香气,他轻轻的用他的鼻尖,轻擦着她颈脖柔嫩的肌肤。   程若惜被他这么突然亲昵的举动弄的不知所措,虽然极力的让自己放松,让自己镇定,可是他的气息太近,每呼出一次,她都感觉自己颈脖的肌肤被烫到了一般让她下意识的屏住呼吸。   “你好香!”他的鼻尖一点点从她的颈脖蹭到她的耳后,然后他好听的声音带着程若惜惊慌的情/欲,在她耳边低喃。   不管是上一世还这一世,程若惜从没见过方如卿这般如此,这让毫无防备的她惊跳了一下,下意识挣开了他的怀抱。   或许她的举动太过突然,这让背上有伤的方如卿遂不及防的拉疼了背部,挣开他的怀抱,已经站起身的程若惜,看到他疼苦的拧紧眉头,知道自己的动作太大了,慌张的又坐回他的身边,关心的问道:   “对不起,我忘了你还有伤,怎么样?是不是伤口裂开了?”   说着就想去看他的后背,方如卿却没向她那么做,而是拉住她的手,缓了缓自己疼痛的神色,说道:“没事,是我自作自受。”   程若惜听出方如卿口中的别有寓意,她说道:“刚才,我只是被吓到了,我……”   方如卿知道她要解释什么,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是我唐突了。”   看程若惜似乎还要解释,他又接着说道:“你放心,我现在有伤在身,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说完把程若惜重新揽入怀中,这次他把自己的脸埋在她的肩上,没再有其他的举动。   程若惜看不见后面方如卿的表情,只能乖乖的坐着,任方如卿埋在自己的肩上休息。   一室的春光明媚,原本还明亮耀眼,不知道为什么?因为他们俩的沉默,那柔柔的晨光增添了几分淡淡的孤寂的清冷。 第130章 辞官 程若惜遇贼的事情原本是打算隐瞒程府的,可是因为昨日程若玉她们的到来,最后这个消息还是传到了柳氏他们的耳中。      柳氏本就是紧张的性子,听到程若惜和方如卿在回家的途中遇到贼人,而且还双双受伤了,在得到消息的当天就赶来方府看望他们。      当然大包小包的补品也是没少带,而且还吩咐映月和绿鹭一定要每天给他们进补。      爱操心的她,害怕程若惜他们还会遭贼,甚至越过李氏想添几个护院给他们,幸好程若惜好说歹说的劝住了。      柳氏虽然听到他们遇贼很担心,但是到方府之后,看到程若惜和方如卿两人和睦相亲的样子,心中也算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对方如卿也更加有信心,觉得方如卿肯定不会屈了程若惜。      这让她对方如卿和韩家的婚事,稍微宽心了一些,她相信只要方如卿不松口,方老爷和李氏就没办法逼方如卿,加上程家和柳家再施加些压力,程若惜转为正妻的事情,应该不会太久了。      这样想着的柳氏,在程若惜和方如卿的陪伴下,在方府愉快的度过了一天。      等到送走柳氏之后,程若惜旁敲侧击的想询问方如卿,关于韩家的婚事,他到底有什么应对之策?      可方如卿,不管程若惜怎么问,他都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我已经有了对策,你不要操心。”      程若惜相信方如卿的智慧,他说有对策,那就是已经有了对策,他既然不想告诉她,那她也就不再追问。      她还有自己需要做的事情,韩家的婚事,暂时怎么样都不能成,不然让程若玉顺利攀上了韩家,那她以后就算把程家大房驱除了,攀上韩家的程家大房,以后有什么样的造化,谁又能知道?      她不能给程家大房翻身的机会,不然以程家大房的贪得无厌和程老夫人的虚伪,后面程家二房依旧得不到安宁。      想到这里,又去了几次韵秀坊,暗中交代杨福加快脚步,怂恿程若江更加‘啃食’韵秀坊。      当然,为了不让程若江误会她是去查账的,她每次去的时候待的都不久,这让想找机会告状的掌柜,每次都与程若惜失之交臂。      程若惜把掌柜的举动看在眼里,就像柳氏所说的,交给她的产业里,帮忙打理的人,都是程二爷和柳复他们精心挑选的,他们的忠心,让程若惜稍稍欣慰,最起码她看到这世界上还是有忠诚之人的。      想到忠诚两个字,程若惜就想到了自己,重生一世之后,她好像每天都活在伪装里,对自己的亲人尚且如此,对外面的人,她更是如此。      想到方如卿,她心中又复杂了起来,不管上一世有什么恩怨?这一世方如卿从未负过她,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拿着上一世的积怨来找这一世的方如卿算账?      或许是利用了他的感情心中有愧吧?她不自觉的为方如卿前世的种种开脱。      比如,他迎娶韩青竹,而把她变为了妾,如果冷静下来分析,方如卿上一世对她别说并无情谊,就算他对她有情。      那时候的程家二房已经被除族流放,程二爷还被戴罪关在牢狱之中,而方如卿才华横溢、官途顺遂,又是世家之子,他和她已经是云泥之别,方家怎么可能让方如卿继续娶她?为了躲避与罪人之女有所牵扯,如果她是方家老爷,别说给她妾的名分,就连方家的大门都别想进。      现在想想,上一世虽然方家受尽折辱,可是基本上都是方玲在折磨她,其他好像就没人找过她的麻烦。      如果那时,方玲没有在程家被董妈妈的孙子毁容的话,想必她已经嫁人了,而她在方家,估计除了无人问津,生活应该是很平静的吧?      程若惜越想越乱,不想再想下去,她逃避似的,把精力放在该如何阻止程若玉和韩家的婚事上。      那日韩青竹她们走之后,她和方如卿之间的气氛,就说不来的诡异,两人见面虽然还是一副心意相通的样子,可是他们中间,却总有一种无形的东西卡在哪里,这让程若惜窒息,也让她想逃避,虽然没有搬回书房睡,但她白天大部分的时间,还是以要学习账本为由躲在书房。      她这一躲,就好几日过去了,方如卿的后背已经痊愈,而没几天迎来的就是沐逸朗成亲的日子。      在沐逸朗成亲的当天,程若惜没来的及感伤,也没来的及纠结,因为她听到一个足以震动方府上下的消息,那就是方如卿辞官了。      因为前些日子,她白天都是躲着方如卿的,所以方如卿什么时候,递的辞官贴?什么时候辞的官,她都不清楚。      不只是她不清楚,全府上下就没一个人知道,要不是闲公子特地跑到方府来询问,方家的人估计到现在都还蒙在骨子里。      “不管如何,我是不会同意你辞官的,你放心,你担心的我不会再让他发生了。”      程若惜站在屋外,听着闲公子在门口处说出这样的言辞,说完,他踏出门外,抬头看了一眼门外站着她,并没有说什么,然后扭头没再停留的走了。      李氏刚才听到方如卿辞官的消息,已经气息不稳的回了房,方莹莹为了照顾她,也跟着回去了。      其他站在这里的下人,程若惜已经把他们打发走了,只留了绿鹭、映月和琴书站在外面。      见闲公子带着人走了,程若惜让他们三个在外面守着,她独自一人默默的走进了房中。      房中方如卿坐在圆桌前,很清闲的喝着杯中的花茶,看到她进来,他轻轻一笑,顺手给她到了一杯茶,然后说道:      “这茶真的香气怡人,难怪你那么喜欢。”      程若惜默默的坐到她的对面,端起他给倒得花茶,轻抿了一口,她看了他一眼,说道:      “我没想到,你的对策,居然是辞官?”      方如卿放下手中的杯盏,看向她,说道:“我对仕途本就不执著,会进京赶考,也只是顺从父亲的意愿而已,原来我也以为,如果入仕,就可以做一些,以前自己不能做的事情,可入仕之后才发现,官途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自由,尤其现在还牵扯到了皇家之争,为了自己,为了你,为了方家,辞官是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他似在谈论天气的口气,说着她的决定,说完,他还云淡风轻的笑笑,重新端起自己面前的花茶喝了起来。      程若惜看着他,她知道,他说的,“为了自己,为了你,为了方家”其实最重要的应该是那句“为了你”。      上一世,方如卿没有辞官,娶了韩青竹,后来凭着他的才华和皇上的信任,在朝堂之上荣居高位。      这一世,如果没有她,他的官途应该还是那般的一帆风顺。      程若惜突然有些自责,“如果没有我,你会辞官吗?”      看到她殷切的视线,方如卿放下杯盏,顿了一下,然后笑道:“我说会,你信吗?”      程若惜当然不信,方如卿或许对官途真的并不向往,可是他身为男子,身为方家嫡子,方老爷对他的寄望在哪里,他的责任在哪里,功成名就是他的责任,不然他也不会入仕为官。      如果没有特别的理由,他又怎会把自己努力得到的结果,亲手摧毁。      再说,方如卿不管以什么理由辞官,程若惜都不希望,那个理由是自己,想了想,她说道:“我们应该还有其他的办法?刚才闲公子他不是说……”      知道她要说什么,方如卿笑着摇了摇头,打断她说道:“娴妃娘娘一开始就知道闲公子的态度,可是她背着闲公子依旧还是那么做了,你觉得这次闲公子再去说,娴妃娘娘就会轻易的改变主意?娴妃娘娘是皇上得宠多年的妃子,除了因为娴妃娘家势大之外,她的聪慧和手段也是离不开的,明着应承暗着施压的手段,她应该就有千万种。”      程若惜听到他说的话,不得不说,她是认同的,望着心意已决的方如卿,她抿了抿唇,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能低低的说了一句,“为了我,你不值得。”      方如卿听到,只是轻笑了一下,看着她,认真的说道:“值不值得?这样本人做决定。”      程若惜咬下嘴唇,她觉得自己不能这样,仅仅只是利用方如卿,而让他改变了自己的命运,想了想,她决定还是坦诚道:“其实我……”      “你心里很难受是不是?”方如卿再一次的打断了她的话。      程若惜以为,方如卿说的是方如卿因她而辞官难过,虽然她是有些难过,不过她要说的不是这个,所以她重新说道:“我要说的是……”      “今日是沐逸朗成亲的日子。”方如卿再次打断了,而这次,却惹来了程若惜的疑惑视线。      她不明白,为什么他突然要说这句。      看到她的疑惑,方如卿殓下视线,苦笑了一下说道:“你跟他……毕竟是青梅竹马,自小定亲,今天是他成亲的日子,你心中若有苦涩,实属常情,算起来我是始作俑者之一,如果,你心里不舒服,不需要太压抑。”      程若惜看着他,要说沐逸朗今日成亲,她没有感觉那肯定是骗人的,可是现在她的面前是他,而她要说的也是关于,他和她之间的问题,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把沐逸朗拉入他们的话题、。      心中莫名的添上一丝怒气,可是她并没有发作,而是强压下来,说道:“我和逸朗哥已经过去了,今日是他成亲的日子,我自当是为他高兴的。”      虽然她尽量的放低了声调,可是语气里怨气还是,让人真真切切的听出来了。      方如卿以为她语气里的怨气,是对他的恨,眼神微暗,他端起茶杯的手不自觉的使力紧握,默默的喝了一口茶,刚才还被他夸赞的花茶,现在再入口,他嘴中留下的只有苦涩。      话题被莫名其妙的中断,程若惜最后也没跟方如卿说出个所以然。 第131章 风波 对各怀心思的两人,夜晚降临的特别快,今夜注定是个无眠之夜。      不管是对他们俩,还是今日风光嫁娶的那一对新人,还是方府深院里的一对母女。      知道方如卿要辞官,李氏差点晕倒在地,即使经过了一段时间的小息,她现在依旧心中郁结。      她自己有一个亲生的儿子,可他终日胡天海地,不得方老爷喜欢,那时候她就要费尽心机的给儿子善后,还要想办法帮他讨方老爷欢心。      她费了那么多的心思,谁知却大病一场,就这么去了。      作为后宅的女人,她不能沉静在伤疼之中,因为没有了儿子的依靠,即使她是当家主母,后面她的人生,也不会太光鲜。      方如卿是方老爷一直喜欢的儿子,她挑上他,以为才华横溢的方如卿,除了不会跟她太亲近之外,她后面的人生应该不用再许操心了。      事实上,方如卿一直就没让她操过心,就因为这样他们之间才一直都无法亲近,她也不强求。      只要方如卿愿意入仕,她相信方如卿以后的前途,定然无量,而她这个母亲,即使不是他生母,却依旧能沾的光,不管在外面,还是在后宅,她这个当家主母的权威肯定也不会遭受侵犯。      原本,她以为让方如卿娶了韩青竹,方如卿的官途肯定能一路平坦,而她说不定还能被请封诰命。      可现在方如卿居然要辞官,这让李氏怎么能接受?这件事万一传到老家,再传到方老爷耳里。      方如卿得方老爷喜欢,就是因为众多子女中,方如卿最为有才出众,而且知礼守节。      如果知道方如卿突然会不顾方老爷的希冀,就擅自辞官。      爱之深责之切,那时候以方老爷的脾气,说不定会把方如卿赶出方府,那样的后果,她不知道方如卿能不能受的住,反正她这个一直高人一头的当家主母,绝对受不住。      “娘,你好些吗?”      方莹莹看着靠在床头,发呆的李氏,脸上挂着担心。      在知道方如卿要辞官之后,李氏就一直没吃下去饭,现在已经是巳时,方莹莹有些担忧的命人,熬了点小粥端给她。      看到女儿关切的眼神,李氏眼中慢慢的恢复了些光亮,心想果然还是亲生的好,虽然方莹莹平时比较骄纵,但是见她身体不适,她还是很乖巧孝顺的。      不想抚了她的孝心,接过方莹莹手中的粥碗,她一点点的喝完。      方莹莹看着喝下了粥,心中担忧稍减了一些,把碗交给身后的丫鬟,交代他们出去之后,方莹莹不满的撅起嘴,对李氏说道:      “我就说过吧,那个程若惜就是个祸根,我要出手□□她,您还不肯,您看现在,如卿哥哥被他迷得,以前那么知礼尽孝的一个人,现在连辞官这么大的事,连跟您商量都不商量,连理由都没说一下。”      李氏坐直身子,听到女儿说的话,她轻哼一声接道:“理由还用说吗?他为的不就是不想跟韩家结亲吗?他那日就已经说了,他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可我们还是拉着他和韩家结亲,他知道,让我们打消主意难,所以就弄出这么一出,他以为只要不做官,韩家那样的大家,就不会看上他。”      方莹莹没深想方如卿为什么辞官,听到李氏这么说,她睁大双眼,又惊又气的说道:      “什么?您是说,如卿哥哥辞官是为了程若惜,他糊涂了,就为一个程若惜,他把大好的前程,就这么断送了?这件事要是被爹知道,不打死他才怪,那个程若惜到底给她吃了什么?他怎么那么糊涂?”      “你如卿哥哥是什么人,他那么聪慧,怎会让你爹知道这件事情?”      方莹莹上一刻还在惊讶愤怒,下一刻听李氏这么一句,立马糊涂了起来,“娘,您什么意思?”      李氏重新依靠到床头,看着方莹莹说道:“你如卿哥哥是在逼我,婚姻之事父母之命,你爹那个脾气,认准一件事就很难改变,可是你爹现在远在塞外,只要我点头同意,让程若惜成为他的妻子,到时候程家和柳家施压,你爹也是个重诺之人,我既然点头,那就代表了方家,等你爹回来之时,就算再怎么生我的气,可也不会出尔反尔的反悔,你如卿哥哥不但逼我同意他和程若惜,甚至还要我替他出头。”      不明就里的李氏想到的可能,也就只能是这个理由了,不然方如卿突然要辞官的事情,她就算想破头,她也想不明白,就因为她想到就是这个理由,所以她才会气的心气不足的。      她没想到方如卿居然利用自己的聪慧,来这么算计她,她怎么说也是他的养母,他这样做,也就是表示了他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呼……”越想越气,李氏忍不住按住自己的胸口轻拍。      方莹莹看着李氏气的不轻的样子,立刻起身坐到床沿,为她顺气,然后跟着生气道:      “说来说去,还是怪那个程若惜,如果没有她,如卿哥哥不会变成这样,也不会有这么多的事情,现在说不定,如卿哥哥都跟青竹姐姐成亲了。”      李氏按住她为她顺气的手,叹了一声,说道:“有了媳妇忘了娘,何况你如卿哥哥又不是我亲生的。”      讲到这里李氏,想到自己的亲生儿子,脸上不免有些黯然。      借着烛火,方莹莹看到李氏脸上的那么忧伤,母女连心,方莹莹知道李氏是想到了自己的亲哥哥,她安慰的说道:   “娘,如卿哥哥不是那种人,这些年,不是一直对你都非常孝顺的吗?要不是受那个程若惜蛊惑,如卿哥哥不会变成这样的,我们只要把程若惜从如卿哥哥身边赶出去,如卿哥哥就会变回原来的样子了。”   李氏看了一眼方莹莹,轻叹一声,无奈的说道:“一个魂都被叼走的男人,那有那么容易就能变回去?”   说完,她看时辰不早了,拍了拍方莹莹的手,继续说道:“时辰不早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吧,娘没事,娘也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了,这一点小事,还打不倒娘。”   见方莹莹不肯离开还要说话,李氏松开她的手,催促道:“回去吧,有什么事,明天早上再说,娘也有些乏了。”   方莹莹听她说“乏”了,见她脸上确有些倦意,只能不甘愿的说了一声,“那我回去了。”然后才一步一回头的走出了房门。   屋外,月挂高空,方莹莹带上房门,眼中已经没有对李氏的关怀之色,换上的是深深的愤恨。虽然隔着庭门走廊,她根本看不到程若惜所住的地方,可是她愤恨的眼神却射向那个放下,然后轻声像是诅咒一样的低语道:   “程若惜,看来不教训教训你,你就永远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夜晚微凉,她低声的话语,仿若鬼魅之响,四散在夜晚的凉风里。 第132章 李氏的误会   方如卿的辞官的事情,因为被闲公子暂时压下来了,加上李氏刻意隐瞒,命令全府上下不得将这件事到处去说,所以方如卿辞官的事情,外面的人现在还是一无所知。      不过,只要方如卿不改口,这件事不管是闲公子或是李氏都不可能压制到底。      李氏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第二天,她敷上厚厚的妆容,一派雍容自得的把方如卿和程若惜叫到了大厅。      一番见礼之后,李氏屏退了左右,看了一眼站在方如卿后面的程若惜,眼中闪过一丝愤懑,然后把视线看向方如卿,对方如卿,她当然也是不满的,可是想到自己以后靠的就是他,她只能压下眼中的温怒,说道:      “母亲知道你是聪明人,也不跟你绕弯子,我知道你不愿意与韩家结亲,以后我也不会逼你,你要抬程若惜为正妻……”她顿了一下,不甘的轻呼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我也同意,你爹哪里,我也可以帮你劝说,但是只有一个条件,辞官的事情,不管以后再遇到什么样的情况,你都不准再提一个字。”      李氏说完,站在堂下的程若惜和方如卿都是一脸惊疑的表情,他们一同看向李氏。      望着李氏表面虽然不在意,可眼中怒火依旧隐隐待发的样子,两人在各自心中猜测李氏为何突然说出此话?      两人都是聪慧之人,在心里翻转之后,立马就了解到李氏是误会了,她以为方如卿突然提出辞官,就是为了要挟她,让她取消与韩家的亲事,然后抬程若惜为正妻。      “母亲,如卿并非……”方如卿知道她误会之后,向前一步,恭敬歉意的向她拱手,正打算解释。      程若惜却突然上前一步,跪倒在地,十分诚恳感激的说道:“多谢夫人成全!”      坐在堂上的李氏,看着跪在地下,一副感激涕零的程若惜,她这样的举动,等于是说明了方如卿这次辞官就是为了威胁她的,这让李氏隐隐按下的怒气,迅速的上窜,要不是她暗自攥紧双手,压了下去,她恨不得把面前桌上的茶具全都砸到她的脸上。      李氏在极力隐忍着自己的怒火,被打断话的方如卿,站在一边看着跪在地面上的程若惜,眼中有一丝疑惑闪过,随即似是明了的垂下眼帘。      他跟着跪到了程若惜的身侧,向着李氏再次开口,“母亲……”      程若惜依然打断了他,握着他的手,她似是愿望达成了一样,感动的看向方如卿说道:“夫君,我终于可以成为你的妻子了,这要感谢夫人的成全,我以后一定会和你好好孝敬夫人,做好一个儿媳妇的本分,绝不会为夫人添忧。”      说完,她暗暗的将握着方如卿的手加重。      方如卿看着程若惜未眼底的喜悦之情,感受着她柔夷的力道,柔滑的手凉凉的温度传来,他掌心热如暖炉,可他的温度却捂不暖她的凉意。      他知道,她不想让他跟李氏解释他真正辞官的原因,看出她眼中的坚决,他没在说话,也没附和她。      坐在堂上极力忍着怒气的李氏,看着跪在地下的两人手牵手着,一副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相看相望,更是怒火丛生。      害怕自己憋不住脾气,她轻哼了一声,故作大度的沉声说道:      “好了,你们以后就好好过日子吧,至于转正为妻的其他事宜,两家人需要商讨,老爷那边我也要写信说明。”顿了一下,她看向方如卿,别有寓意的说道:“闲公子昨日来府不是说四皇子见你有才,已经驳了你的辞呈吗?你既然是以自己身体不适为由辞的官,四皇子也给你时间好好休养,那你在家就好好休养些日子,然后就好好上任,做好自己的本分,以谢恩典。”      闲公子一直都隐瞒着自己的身份,所以李氏并不知道昨日闲公子口中的四皇子就是他自己。      李氏说完,程若惜怕方如卿又要解释,说他辞官并不是为了她抬正妻的事情,抢先在方如卿开口之前,拉着方如卿磕头,说道:      “夫人放心,夫君过几日身体就会大好,那时他一定会回去好好的做官,以谢四皇子的恩典和教导。”      李氏没看到方如卿灰败的神色,她只看到他们一直没放开的手,心中有火在烧,多看他们一眼,心中的火就越旺,她怕自己忍不住,所以命令的说道:      “那就好,没事你们就下去吧。”      程若惜当然欣然领命,和方如卿叩拜之后,拉着方如卿就离开了大厅。      屋外是明亮暖兮的晨光,刚走出大厅不远处,拉着方如卿的程若惜就松开了他的手,看着面无表情的方如卿,程若惜选择默默的带头向着他们的小院走去。      因为李氏没让下人在大厅伺候,所以映月和绿鹭不知道,李氏在大厅跟程若惜他们说了什么。      只见方如卿和程若惜出来之后,两人之间有着隐隐的压抑气氛,两人互看了一眼,没敢搭话的选择默默的跟在他们身后。      等到了小院之后,见方如卿和程若惜进了房门,两人很默契的没有跟进去,也没让守在门外的琴书进去,体贴的为程若惜他们拉上房门,两人很尽责的在门外守着。      进屋之后方如卿看着站在前面的程若惜,先开口说道:      “要成为我的妻子了,你是真的高兴?”      本欲向屋内的深处走的程若惜,听到背后的问话,停步,转身看向方如卿,没敢直视方如卿的视线,她低手清脆的答道:“当然。”      方如卿走近她,一只手搭上她的肩膀,一只手轻轻抬起她的脸颊,让她直视他的眼睛之后,他再次问道:      “你高兴,是因为顺从母亲的说法,我就不能再辞官?还是因为,你我心意相通,终成结发夫妻?”      方如卿问的极轻,洞察一切的眼神一丝不动的紧盯着程若惜,这让程如惜有些呼吸紧张,暗自平复心中的紧张,她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无法在他紧盯的视线开口说话。      最后她只能撇开视线,然后才缓缓的回道:“当然两者皆有,我不希望你为了我辞官,由妾变妻,我当然也高兴。”      方如卿看着程若惜撇开视线,用着平稳的口气回答了他的问题,他的眼中闪过一抹失望,松开放在她身上的手,他向后退了几步,“不想我为了你辞官,是因为不想和我有牵扯?你怕愧疚?你怕欠我?”      听到他的话,移开视线的程若惜重新看向他,她知道方如卿聪明绝顶,想骗他,那绝对不易,只是这么容易就被揭穿,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害怕,方如卿万一知道她对他无意,就会立刻同意韩家的婚事,那紧接着的就是韩家和程若玉的婚事,在她的计划还没有成功之前,她决不能让程家大房跟韩家这样有势力人脉的家族扯上关系。      可如果再继续骗方如卿,先不说方如卿已经看出了她的真正心意,就说方如卿没看出来,她觉得自己也没办法这么欺骗一个真心相待之人,撇开上一世不谈,这一世的方如卿没有一点亏欠她,这样的他,会真的让她歉疚。      “我当然会愧疚,我说过,我不值得你那么做,娴妃娘娘哪儿,我会想到办法的。”      最后她只能用这种避重就轻的方式回答了他,看着他明显的失望之色,程若惜蠕动嘴角想再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她发现自己要说的,只会让方如卿伤的更深,低下视线,她没再看向方如卿。      她此刻想的就是该如何加快自己计划的脚步,这样她就会摆脱娴妃娘娘插足的困境,让她和方如卿回到原本的相处模式。      ——————      听到李氏放话,愿意放弃与韩家结亲,而然程若惜成为正妻,程家二房的人全都高兴了起来,尤其柳氏,她害怕李氏会反悔似的,抓紧筹划程若惜转为正妻的各项事宜。      可方如卿娶妻这么大的事,不可能不等方老爷回来,李氏不知道给方老爷写了什么?远在塞外的方老爷现在已经在赶往京城的途中,所以柳氏再急,也只能等方老爷回来之后,才能真正着手办理程若惜的事情了。      有人欢喜有人忧,程家二房高兴了,程家大房就不开心了,李氏这么一倒戈,韩家那边势必不高兴,这也连累了与方家有亲的程家大房。      韩青竹知书达理,虽然心中失落,可也没有牵连程若玉和方莹莹的意思,但韩夫人疼爱女儿,害怕女孩联想到不开心的事情,所以不管是方莹莹还是程若玉,她都以身体不适打发了。   方莹莹和程若玉都明白,韩青竹刚被拒婚,韩夫人顾忌韩青竹的心情,不让有关方如卿的人或事接近她,虽然是情理之中,可是一直都怨恨程若惜的方莹莹对程若惜的不满又翻了好几倍。   在被韩家婉拒之后,她直接跟着程若玉去了程大爷在京城中租下的宅子。 第133章 程若玉的“劝解”   程大爷是个无利不往的人,在京城没有扎根之前,他是不会在京中置办房产的。      所以,在被程二爷赶出来之后,他们一直都住在于总管给他们找的宅院之中。      于总管是个做事周到的人,知道程大爷一家一般的宅院看不上眼,所以找的这个宅院,也算精致,本来只有程大爷和程若玉、程若莲三个人住,这件宅院还是挺宽敞的,后来尹氏带着程若海、程若江来这里之后,这里就变得狭隘起来。      程若玉和程若莲只能被逼着住在一个院内,所以和程若玉一起来的方莹莹很顺利成章的就跟着程若玉找到了程若莲。      看着一脸不愉的方莹莹,程若莲不用想也知道,她们又被韩家拒之门外了。      对于跟韩家不能再亲近的事,因为跟程若莲没有切身的利益关系,程若莲倒不是很在意,不过听到这样的结果是程若惜引起的,这就让她比事关亲事的程若玉还要积极了。      “什么?!你说,程若惜让方表哥用辞官来要挟你娘,方表哥他傻了吗?他怎么就这么听程若惜的话。”      屋中,何香将茶点备好之后,就被她们遣出去了,原本照顾程若惜的时候,倒完茶就没什么她什么事了,像这种不需要伺候的时候,她可以去其他的地方溜达一下,弄点好吃的或者回屋躺会儿都可以。      可自从程若惜和柳氏不要她们之后,不管是她还是何妈妈就再也没有以前的那种待遇了,以回到二房继续暗中为大房做事为条件,求得老夫人带她们来到了京城,谁知道最后她们没有如愿,甚至还被这么流放在大房的手下做事。      大爷看钱极重,平时别说打赏了,恨不得一个下人被掰成三个用,她这边一个人要伺候程若玉和程若莲两人,还有一个后院需要她打扫,所以现在难得遇到主子不用伺候的时候,她就急急的跑到后院打扫去了。      屋中三人没谁注意到一个丫鬟的心酸,程若莲坐在圆桌前的杌子上一脸不可置信和气愤的说完,坐在一侧的方莹莹也立马附和的愤慨道:      “谁知道程若惜给如卿哥哥下了什么迷汤?居然让如卿哥哥对她言听计从的。气的我娘当时差点就晕倒了,如卿哥哥虽然一直都是那种不与人深交的性子,可是不管对我还是对我娘,都一直很和气有礼的,可自从有了程若惜之后,他就再不讲什么礼节孝道了,什么事都以她为重,哥哥死后,我娘以后就都靠如卿哥哥了,可我看,只要有程若惜在,如卿哥哥说不定以后还能做出什么荒唐事来,到时候我娘不被气死,也被气的吐血。”      程若莲接话道:“程若惜就是看准你娘以后要依靠方表哥,所以她才会想了这么一个卑鄙的方法,让方表哥站出来威胁你娘,我一直都知道她表里不一,没想到她会这么阴险?”      说完她气愤的瞪视着前方,然后眼角的余光看到坐在她对面的程若玉,还是一副不与人争的样子,这让她皱起了眉头,语气不善的对她说道:      “大姐姐,你怎么跟个没事人似的?程若惜奸计得逞,韩家就恼了方家,你是因为莹莹的关系才在韩夫人的面前得了眼,韩夫人现在对你也有迁怒,你和韩家的亲事看来也要泡汤了,你难道就不气?”      似是没想到程若莲突然找她搭话,程若玉愣了愣,然后浅浅的笑了笑,相对于她们不满,她的语气非常的缓和淡然,说道:      “三妹妹能和方表哥终成眷属,这是一件喜事,作为姐姐我当然是高兴的,至于韩夫人哪里,我相信等过了这段时间之后,韩姑娘忘了方表哥找到真正的良缘,韩夫人也就不会再恼了。”      程若玉的话还没说完,就招来了方莹莹和程若莲的白眼,两人似乎对她已经无语了似的,听她说完,然后也不想搭话。      见她们一脸不想和她说话的表情,程若玉也不气,继续说道:“不过,我前些时候无意中听到韩姑娘身边的水露,不满的抱怨,说,韩姑娘好像看到三妹妹在韵秀坊私会了一个男子。”      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方莹莹和程若莲立马转换了表情,齐向程若玉看去,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程若玉看着她们等着下文的样子,替程若惜辩解的说道:“其实我只是模模糊糊的听见,三妹妹从小就知书达理,我相信她应该不会做出这种伤风败俗之事。”      听到程若玉替程若惜辩解,程若莲立马不高兴的反驳道:“什么知书达理?她一直都是表里不一,外表柔柔怯怯的,其实比谁都有心计,既然是韩姑娘亲眼所见,那肯定就不是冤枉她,真不要脸,都嫁给方表哥了,还在外面跟别人不清不楚。”      方莹莹似是想到什么的也附和道:“难怪呢?我找青竹姐姐玩的时候,水露私下找我打听程若惜的事情,而且还一脸的不屑,还说什么知人知面不知心,有没有守妇道的这种话,我一开始以为,那是因为如卿哥哥跟程若惜亲近,所以水露护主为青竹姐姐不平,现在想想韩家书香世家,绝不会仅有一面之缘就在人后道人长短,水露是青竹姐姐最为得力的丫鬟,什么话该讲什么话不该讲,她肯定清楚。”      听着方莹莹的话,程若莲也更加确信,程若惜私会男人的事情是事实,“肯定是沐逸朗,前些日子沐逸朗大婚,娶到明郡王的妹妹是多好的事啊!都不知道是他修了几辈子的福?可传言他对新婚妻子不冷不热的,肯定是程若惜跟他纠缠不清,让他总是无法忘了她,所以他才对明郡王的妹妹才会这种态度,要不然才两人刚新婚,他怎么就要请缨驻军西北?”      方莹莹深以为然,不愤的说道:“真是个祸害,一边把如卿哥哥给迷得晕头转向,一边还勾搭着旧情人,让两个男人围着她团团转,如果再不给她点教训,谁知道她还会做出什么不要脸的事来?”      程若莲认同的点点头,然后为难的说道:“可是现在连你娘都拿她没办法,方表哥有被她迷得神志不清的,她又有二叔和柳家为她撑腰,我们就算想给她教训,又谈何容易?”      方莹莹沉默了,其实她老早就想给程若惜教训了,可是就像程若莲说的,程若惜有程家二爷和柳家做靠山,自己的父亲和母亲光是越过她给方如卿说亲,就已经顶了很大的压力了,她又有什么能力去给她教训?      听着程若莲和方莹莹的你一言我一语,程若玉在旁边听着,眼中某种微光滑过,然后才端上不赞同的表情说道:      “我都说了,我只是模模糊糊的听到,说不定真的是我听茬了,你们不要这样就认定三妹妹德行有亏,再说,方表哥就算脾气再好,如果三妹妹真的做了有失妇德的事情,他作为一个男子,怎么可能忍受自己喜欢的女子对自己不忠?”      听到程若玉又为程若惜说话,程若莲没好气的,下意识的就反驳道:“那是因为方表哥又没亲眼看到。”      说完,她顿了一下,似是灵光一闪,看向方莹莹说道:“对啊,只要让方表哥亲眼见到她私会沐逸朗,到时候先不说方表哥会不会原谅她,光是一个私通的罪名,就让她够受的了。”      方莹莹眼睛一亮觉得此举可行,可是想到程若惜行事缜密,下方府很少出门,就算出门也只是带着自己的人,而且她马上就要被抬为正妻了,这时候,她应该更会行事小心,等到她似乎沐逸朗的时候,都不知道是猴脸马月了?      想到这里,她刚发亮的眼睛立马暗淡了下来,泄气的说道:“可我们什时候才能等到程若惜去私会沐逸朗?程若惜那么狡猾,马上就是她要抬为正妻的时候,她不可能会轻易露出马脚,我们总不能把她和沐逸朗绑到一起去让如卿哥哥相信吧?”      程若莲听到她这么说,也苦下脸来,似乎为刚想到的好主意,立马夭折而不甘。      程若玉看了她们一眼,轻叹了一声说道:“你们啊,从小就和三妹妹有仇似的,我都说了三妹妹不会是那种不检点的女子,你们就是不信。”顿了顿,看着她俩不想听她说话的样子,她再次轻叹了一声说道:      “算了,只要你们不要胡来,我也不去管你们的那些沉年旧怨了,不过,以三妹妹的聪慧,就算你们想做什么,估计她应该也会提防。”      说道这里,她好像想到了什么?警告她们道:“你们可别因为三妹妹提防你们,就把方玲表妹给拉进来,方玲表妹怎么说也是方表哥的亲妹妹,倒时万一出事,方表哥肯定会左右为难,上次利用她把三妹妹引出去,让方表哥和韩家人见面,方表哥虽然事后没追问,但这种事情以后最好还是不要发生了。”      说完,程若玉看着她们俩暗淡的眼眸,立刻染上了一抹计上心头的色彩,她当做没看见,依旧还是那种不争模样,把话说完,她似已经尽了做姐姐的责任,摇了摇头,她默默的站起,缓缓的走出屋外。      她刚踏出屋外不远,就看到打扫完后院的何香匆匆赶回为她们添茶,程若玉上前一步,拦住了她,说道:“不要去打扰二小姐和表小姐,她们有事商讨。”      温顺不争的性子,语调还是那么轻柔,何香在程家大房受尽了苦难,也只有在面对程若玉的时候,她才觉得放松一些,听到她的吩咐,她立马欢快的应了“是”。然后陪着程若玉走出院落,一边带着依赖和信任,试探着抱怨着她每日的辛苦。      程若玉静静的听着,没有半点小姐的架子,感动深受的开解着何香,接近晌午的阳光特别的暖人,何香就像是上一世的程若惜,似是找到值得依赖和信任的人,在暖阳下尽情的诉说着自己的烦忧。 第134章 计划提前 程若惜当然不希望方如卿为了她而辞官,可是因为她占了方如卿妻子的位置,而惹来娴妃娘娘的不满,这样的结果也不是她希望看到的。      韩家为儒学大家,门生遍天下,方如卿娶了韩青竹,只要运用得当,等于是给萧景闲拉拢一帮很强的势力。      方如卿因为她而没有迎娶韩青竹,娴妃娘娘因为少了一帮势力帮衬,到时候恼怒她一人倒是无所谓,万一把程家上下都连累了,那她迄今为止所做的可就都白做了,而且还成了家族的罪人。      这样的结果程若惜当然不能让它发生,思来想去,她想只能提前自己的计划,只要先把程家大房和老夫人先赶出去,后面的事情,她只能在另外打算了。      不过提前计划,会有暴露的危险,也有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弊端,于总管听完她的计划之后,一百个不同意,因为一旦失败,或者中间出了什么纰漏,那她的名声就真的毁了。      她跟沐逸朗退婚,改嫁给方如卿为妾时,外面的闲言碎语就一直没停过,现在万一再有个行差踏错,她肯定无颜与世人了。      知道于总管的顾忌,可是她必须这么做,所以即使于总管不帮忙,她也要铤而走险。      于总光明白了她的态度,知道阻止也没用,最后只能勉强的同意了。      就这样程若惜在于总管和杨福的帮助下,一起快速推动了计划的进行。      实行计划需要精力策划,所以她这一段时间一直都非常的忙碌,但在这忙碌的时候,方玲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来找她?      要不是知道方玲一直在方宅默默的待着甚少出门,程若惜差点以为是方玲看出了什么?来试探她。      可接触过几次之后,方玲并没有试探或怀疑的意思,仿佛就是为了给她拉好关系,甚至还经常约她外出。      对于方玲的反常,程若惜因为有其他的事要筹划,并没有深想,只当因为她和方如卿的事情确定下来了,李氏大概就要和尹氏说她和程若海的婚事了。      她在京城并没有相交之人,跟方莹莹和程若莲她们的关系以前就不太融洽,她心中烦躁无人诉说才会找她出来解闷。      不管她的真正理由是什么?程若惜都无暇应允她,所以方玲大都是无功而返。      在她忙碌的时候,方如卿似乎在也再筹划着什么,好几次独自出门,却都无人他出去做了什么?      程若惜没有过问,方如卿也没有过问她,两人依旧还是那种奇怪的气氛,不远不近的距离总是恍恍惚惚,让站在他们身边的映月和绿鹭总是看不懂。      日子一天一天出去,韵秀坊传来了消息,一开始只有几个人质疑轻云缎和轻云绣缎的真假,掌柜的对自己家的缎子当然是百分百的信心,向客人保证货真价实,扬言如果从韵秀坊买回的缎子有一匹是假的,就十倍相赔。      看到掌柜这么言辞凿凿,客人稍稍打消了疑虑,小小的风波很快就被压下去了。      却不想风波稍停,一股大的风浪就席卷而来!      一个对布匹和刺绣都有考究的商人,买了几匹轻云缎和轻云绣缎,等到下人拿回家之后,他一看就发现,轻云缎的光滑、晕染、织理手感,都不是以前他买过的缎面。      而轻云绣缎,上面的绣针走线都不是百年世家的柳绣走针,不管是轻云缎和轻云绣缎,虽然跟他以前买过的相似,可是以他的经验立刻就能判断出,不管是缎面布料还是绣线染色都比以前的相差很多。      商人非常的生气,他觉得韵秀坊拿这种以次充好的缎子来牟利,这玷污了一个商人的诚信,气呼呼的就亲自带人到韵秀坊理论。      程若江当然不愿商人揭穿了他的私利,没有给掌柜出面的机会,立刻驳斥了商人,看着商人分析的头头是道,当时韵秀坊还有其他的客人,程若江害怕自己做的事被拆穿了,居然二话不说的揍了商人。      商人被打了闭了嘴,被人抬着回家了,可商人也是个傲气的性子,第二天让人抬着就去官府报了案。      本来程若江在韵秀坊打人就已经引起了四周的闲言碎语,商人报了案之后,官府立刻就派人来清查了韵秀坊。      程若江每次都是等客人拿货的时候,背着掌柜调换缎子,所以在韵秀坊的存库里偷偷开凿了一个密格,官府都是有经验的人,在查的时候,秘格里正好还有几匹假的轻云缎没有拿走。      被当场查获藏假,官府见程若江就是管事的,当场就要缉拿他。      程若江在还没被查到前,还耀武扬武的,等听到要抓他回去,他吓得马上下跪求饶,一直都以韵秀坊少主自居的他,立马就说,他不是韵秀坊的主人,有什么事,应该找程若惜才对,因为程如惜才是这个韵秀坊的主人。      官府的人问明了情况,得到确认后,带着人就到了方府去找程若惜。      在官府还没到方府之前,程若惜似就知道官府要来找她似的,这些日子来,她白天大部分的时间都在书房,可今天她却没有。      一大早她就陪着方如卿吃了早膳,然后和他一起默默的在屋中看了一会儿书,这让不免有些好奇。      望着外面太阳已经已经照人头顶,方如卿发下手中的书,看向坐在不远处的程若惜,说道:      “今日天气不错,我们出去走走?”      听到方如卿的话,程若惜从书中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阳光,把手中的书放到桌上,看向方如卿笑着回道:      “外面太阳这么好,我们坐到小院中,晒晒太阳喝喝茶,也不错?”      听到程若惜试探的口气,方如卿知道那是她不想出门的意思,看了看外面的太阳,他觉得这个主意也不错,所以默默的点了点头。      两人走了出去,坐到了桃树下的石桌前,映月和绿鹭两人把茶和茶点泡好之后就默默的退到了一边,琴书则只要没有方如卿的吩咐,就会站在院口处守门。      晒着太阳,闻着茶香,头顶的桃树已经垂满了青绿的果实,树下坐的还是一个美男子,身心愉悦的程若惜今日难得的放松,喝下一口香茶,她率先开口道:      “还记得你以前和我说过,你不会追问我缘由的话吗?”      方如卿跟着程若惜喝下一口香茶,听到她的话,他把杯盏放下,看了她一眼,顿了一下才轻声回道:“记得。”      程若惜也放下手中的杯盏,看向方如卿,诚恳的说道:      “那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要插手,你只要静静看着就行。”      “看着?”望着程若惜诚恳的视线,方如卿的问话似是呢喃,他知道她的事,她是不会让他插手的,对她来说,让他看着,估计应该就已经是破例了吧?因为她从没想过要依靠他。      程若惜没看出方如卿眼中的那么落寞,她点了点头,正要说什么?这时候,守在院口的琴书来到他们面前禀报道:      “少爷,衙门的官差说有事要见少夫人,二表少爷和他们是一起来的。”      听到恭敬的琴书禀报完,方如卿狐疑的看了一眼程若惜,见程若惜脸上并无异色,他说道:“请。”      琴书立刻领命,就去院门口把官差和程若江请了进来。      来的是衙门的官差,方如卿官职在身,他们四人先给方如卿行了礼,四个官差刚起身,还没来得及禀明来意,站在后面的程若江就先跑到程若惜面前求救道:      “三妹妹,救救二哥哥啊,韵秀坊不知道怎么进了假缎面,我不知情,昨日还出手教训了一个口出狂言的商人,谁知道那商人把我告了,今天官府的人还真的从韵秀坊查出了假缎匹,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官府的人说要抓韵秀坊的主人,二哥哥只是帮着你打理店面而已,你可千万要跟他们说清楚,你才是韵秀坊的主人。”      看着那双肥手抓着她的胳膊求救,程若惜忍着挥开的冲动,听着他面不改色的推脱之词,程若惜心中逼视的一笑,眼中滑过一抹冷意,然后摆出吃惊的模样看向他满脸横肉的脸,说道:      “二哥哥你先莫慌,什么假缎匹?什么商人?官府的人又是怎么回事?”      程若江还没来及开口,那个带头的官差抢先开口对着方如卿说道:“方大人,今日我等前来是因为有人状告韵秀坊以次充好,高价牟取私利,特来询问你侧夫人几句话,还望方大人海涵。”      虽然刚才程若惜眼中的冷意一闪而过,但方如卿还是清楚地看到了,想到刚才程若惜的那句“看着”,他说道:“官差办案天经地义,没有什么海涵只说,大人尽管询问,我们自当尽力配合。”      带头的官差见方如卿这么好说话,感激的一拱手,然后,对着程若惜说道:      “敢问侧夫人,韵秀坊的主人是你?”      看到官差向程若惜问话,程若江自觉的离程若惜稍微远些,然后紧张的看着程若惜回答。      “是,奴妾出嫁之时,家中将韵秀坊作为嫁妆入到了奴妾的名下。”   见程若惜回答的很坦然,程若江心中暗暗欣喜,他希望后面的麻烦事全部都让程若惜兜着。   带头官差接着说道:“那韵秀坊以次充好来高价牟取私利,还授意韵秀坊之人殴打诉苦卖主,你可认罪?”   程若惜听到这个,有些激动了起来,她站起身,吃惊的道:“这怎么可能!韵秀坊卖的都是自己家做出的缎子,怎会有假?授意打人又是怎么回事?韵秀坊一直卖的都是真品,身正不怕影子斜,奴妾何意授意他人殴打卖主?”   官差还想说话,程若江赶紧站出来,对着程若惜说道:   “是我打的,我当时以为那个人是来找事的,见他抹黑我们韵秀坊的门楣,当时被气昏了头,所以就出手打了他,没成想,他说的是真的,我们韵秀坊卖出去的真有假货,三妹妹,我可都是为了韵秀坊才会去打人的,你可要救救二哥哥啊。”   程若惜看着程若江毫不歉疚的表情,甚至还摆出一副为韵秀坊牺牲的样子来求救,她忍住一巴掌挥过去的冲动,吃惊不已的看着他,然后慌神的说道:   “怎么会这样?韵秀坊在爹和舅舅手中,一直相安无事,怎么到我手中出现了假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于总管……于总管呢?他不是一直帮忙看管的吗?怎么会这样……?”   程若惜好似心慌意乱,有些手足无措的看向面前的程若江。   程若江看着她这样,想到自己被告了,如果不推卸责任,说不定会坐牢,他对着程若惜说道:   “那些事等以后再说,我现在因为韵秀坊打了人,那个人还把我告了,三妹妹,你要先替我想想办法啊!”   说着,还伸出双手,抓向了程若惜的肩膀,晃动着程若惜。   不知道是因为程若江弄疼了她,还是因为她厌恶程若江的触碰,被摇晃的她不自觉的蹙紧了眉头。 第135章 官兵来府 看到程若惜紧皱的眉头,方如卿站起身,走到程若惜身后,扒开程若江搭在她肩上的手,把她拉到自己的怀中,对着程若江略带不悦的说道:“二表弟你冷静一些,若惜虽是你的妹妹,但你也不能失了分寸。”      方如卿的声音向来好听,就算语气里带着不悦,那清冷的脆响让人听了也禁不住赞叹,不过声音再好听,看到他的表情,程若江就算在糊涂,也能知道,他刚才好像冒犯了他的禁忌。      看着他像护着至宝一样,把程若惜拥在怀中,程若江知道因为刚才他的粗鲁,方如卿已经隐隐的升起了脾气。      方如卿的脾气,他是知道的,虽然轻易不会发火,可是惹了他发火的人,几乎都不会有什么下场,想到这里,他咽了咽口水,陪笑的道歉道:“是我太心急了,弄疼三妹妹了?二哥哥道歉,道歉。”      程若惜倚在方如卿的怀中,看着程若江讨好的笑脸,没想到这么个无赖居然会怕方如卿?果然只要有点脑子的,就不会与一个运筹帷幄心细如发的人为敌,这是本能。      方如卿看了一眼怀中的程若惜,打在她肩膀的手,感受到她的瘦弱,他实在做不到仅仅只是看着,知道有可能会引起她的不满,可是他依旧对着前面四位官差说道:      “四位官差到府上的用意,我已明了,刚才我就说了,我们会尽力配合,只是如你们所见,若惜她突闻此事毫无头绪,不知四位官差可否稍缓些时日,让她查明缘由,到时候给官府一个交代,也可以为那些被骗还有那个无辜受打的商人一个交代。”      四个官差听他所说,都稍微犹豫了一下,最后由带头的官差开口,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改日再来。”      说完他们也没停顿,行礼拜别之后,就都走了。      见官差走了,程若江急着想撇清官司,对着程如惜哀求的开口道:      “三妹妹,我……”      程若惜知道他要说什么,稍稍拉开与方如卿的距离,她向他靠近一步柔柔的说道:      “二哥哥是为了韵秀坊才出手打人,我记下了,等我查明一切之后,一定不会让二哥哥受委屈的。”      程若江当然不相信程若惜的能力,所以她的保证,肯定不会让他安心,他要的是,程若惜把这件事承担下来,然后让程二爷去处理。      “三妹妹,这件事事不宜迟,你要赶紧找二叔帮忙,他行商多年,有人脉也有手段,不过你可要劝二叔,先把眼前的燃眉之急给解决了,至于韵秀坊为什么有假货的事情,后面再慢慢查也不迟。”      程若惜在心中冷笑一声,对于程若江的无耻虽然早就知道,只是没想到他会无耻的如此坦然。      心中虽然鄙视他,可是面上却依旧相信着她的样子,依然用着六神无主的柔软调子说道:“我会的,二哥哥,你放心。”      看到程若惜六神无主的,他说什么,她就听什么,程若江更加觉得自己不用慌张,只要程二爷在帮忙处理善后的时候,他把那个私人开设的小工坊关了,然后把哪里人全都打发了,他相信,等到程二爷回过头来,肯定什么都查不到。      “那我先回去了,韵秀坊哪里现在肯定一团乱了,我先去帮你看着,你快点去找二叔帮忙。”      看到程若惜在按照自己预想的办事,他立马就想回去把自己的罪证给销毁掉。      见程若惜点了点头,程若江也不耽搁了,和方如卿揖手道别之后,立刻匆匆的就走了出去。      望着程若江消失的背影,程若惜立刻将自己脸上的六神无主和慌张全部抹除,换上的是在自然不过的淡然神色。      转过身,身后的方如卿还在,想到刚才他出手帮她把程若江的肥手从她身上拿开,她看着他,迟疑了一下,蠕动嘴角她刚想道谢,却听到方如卿先开开口道:“对不起!我刚才违背了承诺。”      程若惜不明白他歉意何来,疑惑了一下,在听到他最后一句的时候,她才想起她刚才让他不要插手的事情。      看着方如卿说完话就要转身离去的背影,程若惜不知道为什么就下意识的说出,“其实,我只是想谢谢你。”      看到方如卿转头,用着似乎以为自己听错的表情看着她,她见到,犹豫了一下又重新说了一遍,道:“谢谢你刚才帮了我。”说完,她没再去看他的表情,带着绿鹭和映月就离开了小院。      ——————      程若惜走出方府找的当然是自己的爹爹,其实不用她自己去找,程二爷已经在于总管哪里知道这件事,知道这件事之后,他立马着手筹集钱财赔偿。      就像程若江说的,现在假缎的原因不是最主要的,而是要把事情压下来。      韵秀坊在京城已经小有名气,老主顾很多,加上前面掌柜的说“假一赔十的事情”现在这件事一出,好多人不管自己手上是不是假缎匹都来找韵秀坊退货。      程二爷已经第一时间,派人到韵秀坊坐镇了,第一个就是先刷掉那些浑水摸鱼的,而后他让于总管立刻调集所有现银,以赔偿那些真正的受害者。      他自己则亲自去找了那个被程若江打了的商人,幸好程二爷长年经商,一些人大多是相熟的,那个被打的商人就是与程二爷认识。      那个商人当然清楚程二爷的人品,在看到他把始末讲出来之后,完全不反驳,还诚心带女受过,他也是有子女之人,而且听到程二爷的叙述,他也明白,这件事肯定不那么简单。      他第一个就想到,那个不让他把话说完的程若江,在接受程二爷的道歉之后,他和程二爷聊了一会儿,然后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程二爷,看程二爷的神色,他知道自己的猜测比不是不可能。      想到这里,他作为一个商人,觉得不允许自己放着害全之马祸害他人,同时也要为自己出气,所以虽然他同意了程二爷的赔偿,也决定不追问假缎匹的事情,但是程若江打他的事情,他一定要告到底。      程二爷一番劝阻无果,加上他能不追究假缎匹的事情,已经是网开一面了,程二爷不能再强求他人,只能随他了。      而且他还有假缎匹的事情解决,现在也无暇管其他。      程若惜到程家的时候,程二爷当然还在那个商人的家里,所以程若惜并没有见到程二爷。      韵秀坊出这么大的事,程家上下肯定都知道了,就连一直深居简出的程若霖也知道此事。      她一进家门,柳氏就把她拉进大厅,孙姨娘、程若霖、已经再里面候着她了。      一番询问之后,程若惜只能以什么都不知道来回答,她说不知道,那厅里的人自然就会替她分析。      她刚接管韵秀坊不久,身为后院女子又不能经常外出,于总管虽然帮忙照看,可是最近于总管因为其他的事物缠身,一直甚少去查看。      韵秀坊的掌柜是柳氏和程二爷选的,信得过,所以能做出见利忘本的事,也只有一个人。      分析之后,程家二房的人无不生气,柳氏恨不得立刻就去把程若江抓来问话,可是眼前的燃眉之急是怎么压下那些上门索赔的买主。      因为这件事不处理好,万一激起公愤,买主集体告上衙门,到时候不管程若惜知不知情,她现在是韵秀坊的主人,怎么说她都要担上责任,弄个不好可是会坐牢的。      女子坐牢不像男子,吃点苦受点罪,最后放出来大不了还能找份下贱的差事糊口,女子一旦进了牢房,那是一辈子的污名,女子的声誉何其重要,到时候等于就是让程若惜去死。      所以程家二房一家都急的团团转,柳氏要不是知道自己不能倒下,现在说不定都已经躺倒床上去了。      幸好程二爷是见过大风大浪的,立刻就安排好了相应措施,加上柳复帮忙,他们现在的现银已经集齐了一些,打算明天就先赔偿一些买主,后面的银子,程二爷也已经通知其他的商行慢慢调集了。      可是远水救不了近火,现在现银越多越好,柳氏把自己留下的一套陪嫁首饰拿了出来,打算抵押赔给买主,还有屋中其他的首饰也一并全都拿了出来,孙姨娘和程若霖也把自己屋中值钱的东西全都拿了出来。      就连程若惜的舅母也已经派人来说明天会派人送来些首饰,程若惜看着大家对她的关爱,感动同时,她也自责,可是想到以后能摆脱大房和老夫人,她只能把自责收起,满目含泪的跟他们道了谢。      既然程二爷不在家,于总管又因为调集现银而忙的不见人影,程若惜只能去暗中找杨福,去看看程若江这条鱼有没有咬钩?   一番宽慰话别之后,程若惜悄悄的来到了韵秀坊,因为索赔的买主众多,韵秀坊的大门前被人群挤得密密麻麻,她留下映月和绿鹭,独自一人绕道后院,从一个不起眼的小门钻进了绣阁。 第136章 杨福的计策   因为韵秀坊出了那么大事情,绣娘也都回去了,其他的杂役也都到前门去阻挡那些索赔的买主了,所以无人的后院非常的安静。      程若惜悄悄的往里走了走,再看到程若江做贼似的悄悄走前门走进来的时候,程若惜赶紧藏在她以前和沐逸朗见面的杂物间。      程若江带头走进后院,杨福跟在身后一起走了进来,程若江因为比较紧张总是查看身后有没有人,所以在程若惜偷偷给杨福打暗号的时候,他并没有看见。      “你说现在怎么办?这么多人来索赔,而且都是按一赔十来给,二叔再有钱,这次肯定也要动血本,事后势必要追究责任,他万一查到是我所为,到时候不把我杀了?”      程若江进来院落在确定无人之后,低声的拉着杨福商量对策。      杨福则没急着回答他,他看了一眼楼梯下的杂物间,然后装作一副思考的样子,慢慢的靠近楼梯,在快到楼梯的时候,他才转身看向程若江为难的说道:      “二少爷,这事出突然,小的也没办法啊。”顿了顿,他看到就快要发脾气的程若江,喃喃的补上一句,“实在不行,那不如……”他似想到什么主意?但又不知道该不该说下去似的,迟疑顿住。      程若江一看事情闹的这么大,心中慌的很,看着杨福似乎有主意,却顿住不说,他满脸横肉的牙一龇,着急火燎的小声吼道:“你倒是说呀?!”      看到程若江催促的样子,杨福似是骇他的脾气,讨好的说道:“二少爷,不是我不肯说,只是按我说的那么做,有点太狠了,弄得不好三小姐就会有牢狱之灾。”      程若江一听来了精神,眼珠子一转,想了想,他轻咳一声,用着我只是随意听听的口气说道:      “你但说无妨,我也不是那般心狠之人,如果太过阴损,我不做便是。”      杨福听完,虽然还是有些迟疑,可是想了想还是告诉他,说道:      “二爷行商多年,这样的场面,相信以他的人脉和手段,把这件事压下去并不是难事,不过就像您所说的,事出突然,二爷再厉害再有钱,一下子筹集那么多的现银,他肯定也要下一些血本,等着这件事过后,二爷肯定会调查这件事的缘由,到时候就算二少爷你隐藏的再完美,只要二爷用心查,肯定能查出你来,二爷的脾气我们都是知道的,看似温和,但您这次害的他损失惨重,别说您是他的子侄了,估计就算您是他的亲生儿子,他都不会饶过您,除非您有办法让程二爷明天无法顺利赔偿,这样那些买主肯定就不会放过三小姐,只要有些买主闹到了衙门,三小姐势必要到牢房待上几天,三小姐是二爷的掌上明珠,怎么可能眼睁睁的见自己冰清玉洁的女儿,进到那个地方辱了自己的名声,那个时候二爷想方设法救三小姐都来不及,又怎会有精力和心力再去找你麻烦了。”      杨福说完顿了顿,看着听得认真程若江,赶紧凑上前去,辩解道:“二少爷您可别当真啊,小的也就是那么一想,然后随便说说,这件事闹的那么大,要想程二爷不追究那是不可能的,二少爷您可以在二爷追究的时候远走高飞,相信您是他的子侄,他也不会穷追猛打,等到他气消了您再回来,相信也就没事了。”      程若江怎么可能愿意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没理他这个提议,他倒是比较在意他前面说的话。      “你说想办法让二叔这次没办法赔偿,可是二叔他都已经调集银子了,柳家也在帮忙筹集,眼看明天就能把这些买主打发了,我怎么想办法啊?“      杨福一副跟他闲话的样子,卖弄自己的智慧说道:      “二少爷,这个还不简单?那么大一笔银子不可能全都运到韵秀坊来,二爷在京城也有一家钱庄,他肯定会让一些买主去钱庄提钱,另外一些买主才会在韵秀坊提钱,财不露白,那些银子肯定也是晚间悄悄运过来,你只要打听到运送的时辰和路线,到时候请几个人劫了它,二爷再厉害,也不可能再在短时间内筹集那么多银子,到时那些没拿到钱的买主,肯定就会把韵秀坊告到衙门去,那时候三小姐就首当其冲,女子进入牢房那跟赐死没两样,二爷到时候,哪有闲情去查假缎匹的事,估计光是担心三小姐,就神心俱疲了。”      顿了顿,他看了一眼听着入神的程若江,赔笑道:“不过这些事都是无稽之谈,细想想,您就算劫了银两的马车,可就一天时间,你也找不到藏钱的地啊?官府又不是吃素的……”      讲到这里,他似灵光一闪,眼睛一亮,似是发觉自己真是聪明似的,高兴的嘿笑了一声,“不过,如果藏到老夫人哪儿,这倒是天衣无缝,二爷肯定不会想到自己的银子被劫到自己的家里,更不会想到会在自己母亲的房间,官府那儿肯定更是想不到了。”说完,他还自得的“嘿嘿”笑了两声。      笑完,看着程若江沉思的表情,他像是以为程若江恼了他似的,轻拍了自己一个耳光,向程若江赔罪到,“小的错了,小的不该胡说八道,小的一定会替二少爷分忧,只是请二少爷给小的一些时间,小的想到了立马回禀您。”      程若江听到他的认错,才慢慢的回神,其实他听了刚才的话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但他并不想杨福看出来,轻咳了一声,重整了神色,他才说道:“行了,我知道你忠心。”      说完,他心中蠢蠢欲动要实行自己的计划,看了一眼前院的方向,他开口说道:“前门应该已经被挤的水泄不通了,吵得我头疼,我先从后门走了,你好好去做你的事情吧,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慢慢回去想。”      说完也不给杨福反应,甩了衣袖,圆滚滚的身子就从后院的窄门挤了出去。      看着程若江走远,躲在楼梯下杂物间的程若惜才把门缝拉的更开,从里面走了出来。      “三小姐。”杨福退去讨好耍滑的模样,中规中矩的给程若惜行了礼。      程若惜微微还礼,然后对着他说道:“辛苦你了。”      杨福眼中闪过担忧,想说些什么,可是箭在弦上已不得不发,只能说道:      “为三小姐办事,是小的本分,不敢言苦。”      程若惜看着表面虽然正经,但是演起戏来比谁都认真的杨福,微微一笑,说道:      “难怪于总管会看重你,你有些地方跟于总管还蛮像的。”      杨福不懂她的意思,于总管本分严谨,虽然他想学习,可是有些地方,他还是无法效仿,他不懂程若惜说他像的地方是哪一点?      程若惜没有理会他的疑惑,既然程若江已经上钩,那她也就安心了,后面就要看于总管的配合了。      跟杨福说了两句之后,她就悄悄的又从后院溜了出去,出去之后映月和绿鹭在一个拐角处等她。      想到程若江刚才从这里溜出去,程若惜虽然知道以映月的机灵不会让程若江发现,但是不放心还是询问了一下,再听到肯定答案之后,她算是彻底放了心,成败也就在今晚了。      ————————      今晚的夜,注定不平静,没有心思入睡的程若惜索性坐在软塌上看书,方如卿看程若惜这样,不用猜也知道今晚有事发生,他没过问,只是捧了一本书静静坐在软塌的另一侧陪着她。      两人没说话,各自捧着书静静的翻阅,矮桌上的火烛摇曳在他们中间,程若惜心中有事,亥时过后,她就无法再静心看书了。      轻轻的放下书册,虽然窗门都已经关紧,她还是下意识的向外看去,一片的黑暗悄无声息,她似是因为没有听到任何动静而轻叹了一声,收回视线,她透过火烛看着专心看书的方如卿。      烛火摇曳在俊美的脸上,因为已经是要就寝时分,他没有在束发,三千的墨发就那样随意的披在他肩上,他轻轻的翻页,肩上的发丝就跟着微微晃动,如此反复,他前侧的黑发滑到他的肩前,稍稍遮住他俊美的侧颜。      方如卿似是毫无所觉,依旧静静的翻着手上的书页,程若惜看着他肩后的发向前滑下更多,已经快影响他看书的视线了,忍住为他理发的冲动,她撇开视线看向门口。      禁闭的门扉似是感受到的视线,“碰”的一下立刻开启,绿鹭匆匆的从外面走了进来,隔着屏风看到他们没睡,没再迟疑,直接走到程若惜的面前,连平时的礼节都忘了,立刻焦急的禀报道:      “小姐,不好了,于总管刚才派人来禀报,说二爷准备好运往韵秀坊的现银被人劫走了!”      在门被打开的时候,方如卿从书中抬头,听到绿鹭禀报完,他放下书册看向程若惜,见她清丽的脸上并未变色,他知道,她今夜等的就是这个结果。      事实上程若惜等的就是这个结果,所以她听到绿鹭的禀报之后,她一直高悬的心放下了大半,后面就要看于总管配合了。      “知道了,你下去吧。”      满脸惊慌的绿鹭听到程若惜如此轻轻的吩咐道,她不解的眨了好几下眼睛,不明白程若惜为什么听到这么大的事情居然都没什么反应?      看着无动于衷的程若惜,她想了想,有些担心程若惜是不是刺激太过而无法反应,迟疑一下,她想开口劝解。      而她蠕动嘴角,程若惜又再次轻缓的开口,“我没事,时辰不早了,你和映月都下去休息吧,我这里不需要伺候了。”      既然程若惜都再次下命令了,她身为丫鬟不好再说什么?看了一眼她身边的方如卿,见方如卿也是一脸从容,她虽然心中疑惑,但还是乖乖的退下了。      走到门口,看站在屋外的映月也是一脸的镇定之色,绿鹭知道映月肯定知道什么,她不敢询问主子,映月这里还是敢打听的,轻轻的把门带上之后,她拉着映月就朝着她们休息的地方走去。      重新关上的门扉,屋中剩下的两人相看一眼,由方如卿先移开视线,轻声的说了一句,“休息吧?”他就起身走向了小床。      他们的关系依旧是那种不上不下的微妙感觉,程若惜虽然自从跟他“坦白心意”之后,就一直跟他住在一起,但是两人还是分床而居,一开始是因为方如卿身上有伤,后面他们的关系总是不上不下,所以等到方如卿伤好之后,就让程若惜睡正床,他则睡在小床上。      “明日……”看着已经坐到小床打算褪下鞋袜的方如卿,程若惜知道方如卿默默陪她一晚,却依旧不问她一句,是因为他在遵守他的诺言,可她却莫名觉得愧疚。      她想开口告诉他始末,但是看到他望向她的视线,不知为什么?她却无法说下去,最后只能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低低说道:“没什么,明日还要早起,早些歇息。”      方如卿只是静静的看着她,并没有再说话,屋中只有明亮的烛火在默默的摇曳,夜重新归为宁静。 第137章 计划成功的程若江  程二爷已经亲自到官府报了官,可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还是自己的人比较可靠些,所以他并没有把希望全部寄托在官府身上。      夜下的程府灯火辉煌,家中的男仆拿着火把在于总管的带领下,全数赶往银子被劫的地方,希望能找到线索,找回失去的现银。      程二爷去官府报官,于总管带着全部男丁去追寻线索,家中门房只留下一个老人看守,后院的小门无人暇顾。      程若江躲在暗处看着于总管带人走后,偷偷的带着一群人,抬着三口大箱子绕道后院,一群人里有一个善于鸡鸣狗盗之技,敲开无人看守的小门轻而易举。      小门很快就被无声的打开了,程若江先伸出头看了看后院的情况,见后院并无人影,就领头带着人悄声的进到了观月阁。      运往韵秀坊的现银被盗这么大的事,全府上下哗动,老夫人肯定也是知道的,半夜被吵醒,听到这样的消息,她作为程家长者肯定会关心一番,在得到回复之后,她心中也有一番思量。      已经了无睡意的她,让何妈妈扶着坐到小厅的桌前,正在想着着好端端的银子怎么就被盗了?二爷做事向来快速、果决、缜密,像这种运送钱财的事情,在韵秀坊的门口肯定有人接应,而运送的路线,走的应该是隐秘的小巷,那群贼匪又是怎么知道二爷让人运钱的路线和时辰的?      “碰碰~”她还没在来得及往下想,就听到有人在敲门,何妈妈看了她一眼,在她首肯之后打开了房门。      “二少爷?”何妈妈还以为是柳氏病急乱投医过来找老夫人帮忙,没想到看门见到的却是程若江,这让她一脸惊讶。      坐在桌前的老夫人也是一脸震惊的样子,还没等她开口问他怎么三更半夜过来了?      程若江,先小声的对着何妈妈斥道:“你小声点,让开。”他把站在门边的何妈妈拨开,然后对着后面的人招了招手。      何妈妈和老夫人看着一群穿着黑衣蒙着脸的人,杠着三口大箱子进了房间,程若江则一边看着他们抬箱子,一边对着门外张望,生怕这时候有外人出现。      黑衣人都是懂行的,不用吩咐,把箱子就抬到了里屋不起眼的角落放着,老夫人和何妈妈突然见到一群黑衣蒙面的人在屋中进出,两人都被惊的说不出话来。   等到黑衣人把箱子放好,程若江赶紧进屋把门关起来,一群黑衣人已经从里屋走了出来,他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塞到身材最壮的黑衣人手里,“我们钱货两清,后面要怎么做,你们应该都知道的吧?”      黑衣人看了看手中的银票,被黑布掩遮的面下,似是满意的一笑,看着程若江回道:“放心,江湖有江湖的道义,拿钱办事,钱货两清的道理我们都懂,我和我兄弟会把嘴给封的紧紧的,绝不会给你惹麻烦。”      说完,对着程若江双手抱拳一揖,然后轻声的打开房门,小心的观察了一下环境之后,就挥手带着自己的兄弟悄悄的走出了房门。      程若江半夜三个前来,就已经惊的何妈妈和老夫人愣住了,等到看到一群黑衣人进来之后,俩人都有些傻了。      看到黑衣人都走了,老夫人才稍稍的回了神,想到刚才他们抬进里屋的三口大箱,她心下有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看着程若江,她质问道:      “那些人怎么回事?这箱子又是怎么回事?你三更半夜不在家睡觉,怎么跑到我这里来了?”      “您小声点,祖母。”听到老夫人的质问,程若江紧张的跑到敞开的大门边上,张望的看了一眼,见外面没人,他赶紧关上房门,回头用着祈求的口吻要求老夫人。      老夫人看到他这副样子,心中的不安扩大,她站起身,望着里屋看了一眼,脸色不好看了起来,瞪向程若江,她问道:“你告诉我,那三口箱子里都装了什么?”      程若江看老夫人的音量依旧没有减小,赶紧凑到老夫人面前,讨好的道:“哎哟,我的祖母,您声音轻点,这里可都是二叔的银子,要是把人引来了,我可就完了。”      不好的预感成真,老夫人的脸立马成灰白色,一个没站稳,她又跌坐会凳子上,何妈妈就在身边,身为下人她原本应该搀扶一把的,可是听到程若江所说的,只要不傻,立刻就会明白他的意思,这么大的消息,让她心猛的就提了起来,根本无暇他顾。      程若江看着老夫人被吓傻了样子,倒了一杯茶放到她面前,安慰的说道:“祖母,您放心,我已经计划好了,保证万无一失……”      看着程若江自信满满的样子,老夫人气的将程若江倒的茶水奋力的扫下地面,还没等一脸讨好的程若江说完,她顺手给了他一个耳光,怒瞪着他,压低声音愤恨的叱问道:      “你知道你干了什么吗?还保证万无一失?你有没有脑子?你居然做出这种打劫的事,而且还是打劫你二叔的钱,你是不想活了?”      程若江因为最为像程大爷,所以程大爷格外的疼爱他,加上他嘴还算甜,在老夫人这里也甚得喜爱,从小到大还真没挨过打,所以突然被老夫人打了一个耳光,他还真的有些委屈。      扶着挨打的脸颊,他很少看到老夫人如此疾言厉色的时候,虽然心中不满,但还是不敢随意反驳,只能委屈的解释道:      “祖母,您先听我说完,就是因为是二叔的钱,所以我才敢打劫。”看道老夫人瞪视他的眼神怒火更加旺盛,他放下扶在脸上的手,赶紧接着解释道:      “您想啊,我把钱抬到您屋里,不管是二叔还是外面的人,绝对想不到他的银子会在您这里,就算哪天官府查到了这些银子,二叔那么孝顺您,他也不敢告您不是?”      程若江觉得自己的想法天衣无缝,可他没想到,老夫人听着他的话,心中怒火更炽,站起身,伸手又是一个耳光,幸好他肉多皮厚,不然老夫人这两个同一个地方的耳光,肯定能把他脸打青了。      “你还敢说,你自己没脑子做蠢事也就算了,还把我牵扯进来——快,你把那些人给我叫回来,这些银子你从那里抬回来的,就给我从那里抬回去。”      看着扶着脸颊依旧不知道自己闯了大祸的程若江,老夫人险些被气的吐血,让她忍不住的又是低吼一声,“还不快去!”      程若江当然不想自己筹划半天的事情,就这么付之东流,他还想开口,可是见老夫人不容他反驳的气势,自己脸上的刺疼,让他不敢再开口,只能骇于老夫人的威严,不甘不愿的跑了出去。      看到程若江鬼鬼祟祟的跑出去,被气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老夫人扶着自己的胸口坐回凳子上,一直处于惊魂不定的何妈妈总算拉回了些神志,赶紧搀扶着她坐下,然后拿了一个新杯,重新给她倒了一杯水,给她顺顺气。      老夫人接过水喝下几口,平复了些气息,想到什么似的对何妈妈吩咐道:      “我们院中的下人,你都打发了吧?”      何妈妈知道她的意思,回道:“老夫人喜静,一般这个时候只有奴婢一人留在院中伺候,今日府中又发生这么大的事,男丁们都出去找银子去了 ,女婢们估计都在下人房待着呢?应该不会有人看到二少爷他们。”      听了何妈妈的话,老夫人没有放心,反而蹙眉道:“我们院子是可以放心,那其他的院子呢?虽然家中的男丁都出去帮忙找银子了,可是家中还有那么多丫鬟,指不定就有一个半夜出来闲逛的——不行,你去后院的小门看着,等到那帮人回来的时候,你帮忙把风。”      何妈妈听到这样的命令迟疑了一下,毕竟这万一要是暴露了,那可是要进官府的,可是自从离开了柳氏,她也只能仪仗老夫人,所以容不得她迟疑,只能在老夫人瞪视下,乖乖领命出去了。      屋外,程府院中当然是灯火通明,程若江小心翼翼的从后门溜到了院外,借着灰暗的月色,疾步的向前走去,希望可以追到刚才那群黑衣人。      刚绕过后院走到前门,程若江就看到不远处有几个人持着火把想程府大门走来,他慌得赶紧缩回墙边角落躲起来。      程若江看着那群持火把的人走近,看清原来是程府的家丁,他们敲响了大门,看门的老人打开了一个小缝,也认出是自己家的人。      老人打开了大门,奇怪的向他们问道:“你们怎么这么快回来了?银子找到了?”      其中一个持着火把的家丁离老人最近,无奈的回道:“哪有那么容易就能找到,于总管刚才心中慌乱,把我们男丁全都派了出去,回头想想,家中都是女眷,三少爷身子又不好,夜里不太平,万一贼人闯到家里来,没个看守的人可不行,所以就把我们几个又差了回来。”      说完家丁们就陆续的跨进了大门,看门的老人等到他们进去,就把大门重新关上。    第138章 烫手的银子 程若江看到家丁回来了,不敢再去找那群黑衣人,赶紧重新绕道后院,又从后院的小门钻了进去。      进了门,他刚打算把门轻轻的关上,回身发现何妈妈站在他身后,吓了他好大一跳,还没等他发火,何妈妈低声的先说道:      “二少爷,家里守门的回来了,您快走。”      何妈妈一直在这周围查看动静,看到一直守后院小门的家丁,从前院走了过来,这时候看到程若江居然还从小门钻了进来,她只好现身,通知他快点走。      “何妈妈?”      她的话刚说完,从前院走过来的家丁还没走近就看到了她,狐疑的喊了一声。      他不知道他的这一喊,把何妈妈和程若江都惊了一跳。      何妈妈惊的都顾不得什么身份了,把门拉开就把程若江推了出去,程若江也已经被吓得呆住,被何妈妈那么猛然的一推,一个不稳,就屁股着地的坐到地面上。      地上的石子戳的他屁股生疼,他呲着牙也不敢吱声,看着越走越近的家丁,他赶紧连滚带爬的起身跑了。      何妈妈看着程若江跑了,迅速的关上小门,凝了凝神,她才回身看向走近的家丁,似是什么事也没发生的问道:      “你不是去外面帮忙找劫匪了吗?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家丁走近,站在何妈妈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下,看了一眼她身后的紧关的小门,才回道:      “于总管带着一批人已经去找了,他怕夜里不太平,家中无人看守不太放心,所以就差了我们几个回来。”说完,他顿了一下,看了一眼何妈妈,狐疑的问道:      “何妈妈怎么这么晚到后院来了?刚才是不是有人从这里出去?看着怎么像二少爷?”      何妈妈听到家丁所问,心里打了个突,看着家丁不是很确定的神色,她冷静下来,仗着自己是老夫人身边的人,拉下脸道:      “胡说什么呢?——府里出了那么大事情,老夫人睡不着,你们都不在家,老夫人不放心,就让我四周查看查看,走到这里无意间听到外面有声响,我就打开门看了看,发现原来是几只野猫在乱窜,刚才你叫我的时候,还把我吓了一跳,这大半夜的能有什么人啊?二少爷这三更半夜不在家睡觉跑来这里做什么?你别自己眼花就瞎胡说,到时候小心老夫人惩治你。”      说最后一句的时候,何妈妈的口气严厉了许多,大有你敢乱嚼舌根我就告诉老夫人的意思,吓得家丁赶急低下头,赔罪道:      “何妈妈说的是,是小的胡话了,还望何妈妈千万饶了小的。”      何妈妈看着老实的家丁确实被她唬住了,心下放松了一些,轻声的“嗯”了一声,然后丢下去一句“你忙吧”就走了。      她没发现,在她走后,她身后的家丁,已经没有恐慌的神色,平静的看着她离开,然后加了一道门栓,把后院的小门关的死死的。      何妈妈在走到家丁看不见的时候,赶紧提快了脚步跑回观月阁,把事情禀报给了老夫人。      老人一听,脸立马就绿了,看着房中三口大箱子,她现在拿刀宰了程若江的心都有,他这次可是把她坑苦了。      这些银子要是被程二爷或者官府的人发现,她跳到黄河都洗不清,牢狱之灾先不说,程二爷肯定就不会轻易原谅她,说不定程二爷立马就会把程老爷的遗书拿出来,那她和程大爷一家就被赶出程家就是铁定的。      那封遗书等于就是休书、是把他们除族的文书,如果让程二爷把它拿出来,那她和程大爷一家以后怎么再立足于世人?      她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不管用什么手段,一定要把这些银子悄悄的送出去。      屋中的烛光映照在里屋角落处三口精致的大箱上,老夫人苍老的双眼盯着箱子眼神透着坚定。      ——————      屋外,杨福躲在程府大门前的一棵大树旁,看着程若江跌跌撞撞的消失在大路的尽头,才从大树后面走了出来。      “看来目前一切都算顺利,就看明日三小姐那边能不能过关了?”杨福看着程若江消失的尽头似是自言自语的说道。      “你们家三小姐能想到这种招,肯定不是一般人,相信明日她肯定也是做好了打算。”杨福似是自言自语的话刚说完,大树后又走出来一个人,正是刚才那个黑衣人中最壮的那位。      听到黑衣人的话,杨福轻声叹了一声,说:“但愿吧,不然万一要是三小姐出了事,我就对不起程二爷的收留和于总管的栽培了。”      说完,他回头看向依旧蒙着脸的黑衣人,抱拳道:“这次劳烦铁大哥了,要不是你这些时日陪我们一起演戏,程若江也不会这么容易上当,等到事成之后,我一定会向三小姐请功,决不会让你和你的兄弟们白忙活。”      蒙面的壮汉朗笑一声,拿出刚才程若江给他的银票,晃了晃说道:“我们本就是江湖之人,程若江那种见利忘义之人,就是我们最看不惯的,能给他些教训,我们乐意的很,你家小姐虽然我是挺欣赏,可是她毕竟是女子,还是后宅妇人,就别跟我们牵扯了,再说我帮你,也是看在我们从小的情谊,我不在家的时候,都是你帮忙照看我家人,这点小忙就算我答谢你了,而且程若江已经帮你们付了银子,对我那帮兄弟也算是有交代,你就不用挂怀了。”   说完,他把银票又塞回自己的怀中,拍了拍杨福的肩膀,抬头看了一下周围,他一身黑衣蒙面,自然不能站在你外面太久,见四周无人之后他又重新投进了黑暗,然后消失在杨福的视野里。   杨福知道他的脾气,目送着他离开,没再多说。   铁大哥是他老家的邻居,小的时候,他就不喜耕田,喜欢舞刀弄剑,家中人当然都反对,铁大哥性格刚毅,自然不愿意轻易妥协家人,就悄悄的留书离家了。   他那一走,虽然每年都会寄银子回去,可是他却很多年没再回家,前些年,他来京办事,无意间看到他,才知道他在帮人跑镖讨生活。   这次程若惜托他办的事,其中就有一个劫财的角色,正好铁大哥跑完一趟镖,人就在京城,为了保证程若江不会被人半路黑吃黑,他就在程若江倒卖缎匹,手中银子阔绰时,故意撺掇着他到赌坊认识了铁大哥。   铁大哥常年跑江湖,身上当然有江湖之气,他故意在程若江面前曲解铁大哥的身份,说铁大哥是那种只要给他钱,就会帮忙做黑道买卖的人。   然后再在程若江面前给他出这么一个打劫的主意,程若江身边认识的黑道人物只有铁大哥,那他能找的自然也只有铁大哥了,所以目前的计划才会这么顺利。   虽然目前的一切,都在程若惜的计划之中,可是他还是不免有些担心,程若惜毕竟是女子,在这个年代,女子的名声实在是太重要了。   明日那些没有得到赔偿的买主,虽然大多都是程若惜 故意安排,但他们拿钱办事,肯定会真的集体去衙门告状,衙门顶不住人多口杂,到时候一定要把程若惜收监。   女子金贵,平时连容貌都不能随意让人看见的千金小姐,进了大牢那么污秽的地方,不管是有罪还是没罪,就算只是待了半天,那她出来以后,这也是她一辈子无法磨灭的污点。   有些有心之人万一再借机制造什么闲言,人言可畏,程若惜因为闲言碎语才嫁给了方如卿,现在再出什么闲言碎语,那程若惜可真就没活路了。   他担心,程若惜万一走到那种下场,自己也是出了一份力的人,他这辈子恐怕都不会原谅自己。   抬头望向朦胧的月色,现在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已经退无可退,他只能期盼明日程若惜能有办法躲过收监大牢的命运了。 第139章 收监 程府一夜的忙碌很显然是无功而返,第二日天一亮,到韵秀坊索要赔偿的买主,听到昨夜运往韵秀坊的银子被盗,就一起挤到程家的钱庄去要钱。      程家的钱庄只安排了一部分人的钱,突然多了那么多人,钱庄的银子肯定是不够的,买主们就在钱庄门口为谁该先拿钱而争吵了起来,甚至有大打出手的迹象。      钱庄的掌柜,见事态无法控制,只能把寻求赔偿的买主们全都请了出去,关上了大门。      钱庄的掌柜这样的举动很显然引起了公愤,这让一分钱都没拿到的买主们全都跑到了衙门。      其最后的结果,衙门的官差又到了方府,官字两个口,也架不住众口烁金,他们如果不把身为负责人的程若惜收监看守,那样的事态他们也不好给众人交代。      来方府的还是那天的四个官差,程若惜早知道他们会来,所以她早就做好跟他们一起走的准备。      虽然她是做好了准备,可不代表别人就会让她按照自己的准备走。      一直淡然自若的方如卿,最不喜的就是攀附他人,可是在四个官差要带她走的时候,他搬出了萧景闲,甚至还以他与萧景闲私交深厚的名义,压得官差不得不开特列,让程若惜暂押府中。      以程若惜的身份来说,如果她是方如卿的妻,那么她以官眷的名义,暂押府中由丈夫看守,那也算是合乎情理的事。      可是她是个妾,在律法上来说,她也算的上是半个奴籍了,这样的待遇,很显然是超出了她的身份。      而这样的事情传出去,也会让外人质疑方如卿的为人,外面会觉得他会是个宠妾贪色不知自制守法的伪君子,这会影响他的声誉。      可方如卿完全不管这些,他坚持让程若惜关在家中看守,官差原本就顾忌方如卿,又得知他与萧景闲有私交,最后只能同意。      他们唤来了专管女囚的看管婆,把程若惜关在了小院的耳房之中,上了两道锁,查看了一下耳房周围,确定程若惜不能随意出入之后,才带着钥匙走了。      得到消息的程二爷协同柳氏来过一次,看到程若惜没有进大牢,而是被押在府中看守,两人算是稍稍的送了一口气,也对方如卿这个女婿更加满意。      隔着房门,两人和程若惜说了一会儿话,才依依不舍的走了。      程若惜免去了牢狱之灾,这让程二爷紧绷的神经稍稍的松快了些,得以缓神,他立马三管齐下,一边查找被盗的银子、一边重新筹集现银、一边调查假轻云缎的事情。      只要程二爷着手查办,程若惜知道,以程若江那毛躁的性子,肯定有很多尾巴让程二爷抓到。      她一开始就不担心程若江的事情,如果她一开始有什么担心的话,应该是担心她被抓入大牢,程二爷关心则乱,一心就想着怎么救她,而忽视了其他的事情。      目前的情况来看,她也不需要担心了,现在她被暂押府中,免去了牢狱之灾,程二爷有精力和心力,去把他该做的事情做好。      这样,即使老夫人再狡猾,只要她没空子可钻,相信她房中的三口大箱就永远出不了她的房门。      想到再过不久就能拍拖程家大房和老夫,她的心就有些激动,不过这件事一定要快,万一给老夫人喘息的机会,她相信以老夫人的深沉,躲过这次的设计肯定是有办法的,那她这次大费周章的设计可就全白费了。      现在她被关,一切的事情只能靠外面的于总管和杨福了。      程若惜听着外面淅沥沥的雨声,坐在地面上用着稻草铺叠的床铺上,微微忧心的低叹一声。      看着不远处的火烛即将燃尽,没想到她这一发呆已经快到深夜,回神,她仔细的听着屋外的声音,天入黑之后,就一直有小雨在外面敲打,没想到到现在都还没有停息。      程若惜听到屋檐的水滴敲到在雨伞上的声音,她知道,肯定是绿鹭或是映月在外面守着她。      心下一阵自责,虽然现在已经入夏,可是晚间夜凉且小雨纷纷,一直待在外面肯定不舒服。      心中一边怪自己发呆太过,一边起身走到门边,隔着房门说道:“是映月和绿鹭在外面吗?夜已经深了,外面还下着雨,我这里没事,你们回去休息吧。”      程若惜说完,原以为立刻就会得到回应,可是半响还是没得到回答,虽然隔着门看不清外面的情形,但外面雨水打在油伞的声音非常的清晰,程若惜非常确定门外有人。   在她确定的那一刻,她也立刻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得到回应,她盯着紧关的木门,心不知道为什么就乱了起来,这时候快要燃尽的火烛燃烧到了尽头,黑暗席卷了她,可是她没有慌张,而是有些局促,人在看不清事物的时候,耳朵就异常的灵敏。   她乱了的心跳,正在一点一点清晰的敲入的耳膜,还有木门外略带隐忍的呼吸声,她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方如卿自从上次被打断肋骨之后,就落下了不能受凉的病根,只要受一点凉,他就会止不住的咳嗽,听着屋外隐忍的呼吸,程若惜知道,那是他在努力抑制自己的咳嗽。   程若惜听出他的隐忍,在沉默良久之后,迟疑的开口相劝,“……你回去吧,外面在下雨,不要染上了风寒。”   听到屋内传来的低低柔音,方如卿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他没再抑制自己的咳嗽 ,轻声的咳一会儿。   持着伞,看到门缝处没有半丝的火光的照射,他知道里面的火烛燃尽了。   一般这种被看守在家的女眷,官府害怕家中之人不好好看管,还放任骄纵,所以都会让看管婆一天来巡视一次或两次,每日的吃用也是按照官府规定的份额发放。   蜡烛也是,里面的用完就没有了,耳房的门窗全部被封死,没有看管婆的钥匙,他们根本无法给程若惜送任何东西。   方如卿担心程若惜一个人在杂乱狭隘的房中害怕,就持着伞一直在门外默默守护,没想到他这一守就守到半夜,望着紧关的门扉,方如卿一阵咳嗽稍息,想到程若惜在黑暗的屋中,他轻声的问道:   “害怕吗?”   方如卿的润玉脆响的声音一直都很好听,伴着雨声,传到黑暗中程若惜的耳里,有一种别样的感觉。   “我不害怕,你快回去吧,别真的染上了风寒。”听到方如卿又低声咳了几下,程若惜有些担心的催促道。   听出程若惜的关心,方如卿轻轻的笑了一下,他没有持伞的手扶向木门,好似那样就能碰到门后的程若惜。   “我已经披了外衣,你不要担心,外面的雨不大。”   外面的雨是不大,可是也不小,程若惜听着雨滴击落在伞面的声音,也能听出些雨势来。   听出他不愿回去的口气,程若惜沉默了,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听出她的沉默,方如卿收回扶在木门上的手,他和她永远都有着距离,不管是说话还是其他,他们总是隔着一层。   方如卿不想再这样下去,尤其在看到她,毫不犹豫要跟官差去牢房的时候,他就知道,她从来就没想过和他在一起。   两人陷入各自的沉默,良久之后,方如卿才缓缓的开口问道:“今日官差要押你收监的时候,我站出来阻止,有打乱到你的计划吗?还是我站出来阻止,就是在你计划之中?”   方如卿心里虽然早有答案,可是他却依旧想得到反驳的理由,他想程若惜告诉他,她也在她的计划之内,他不会觉的那是利用,他会觉得那是程若惜的依赖,他想得到这样的答案。   程若惜听到他的问题,她想告诉他,她的计划中没有他,方老爷本来就不喜她,今日如果她入了大牢,她女儿家声誉肯定会受损,李氏本就是被迫才同意她转为正妻,到时候方家肯定没人再站在她身边。   方如卿再怎么一意孤行,他也不能不顾外面的闲言碎语,执意再让她为妻。   以方老爷脾气,肯定会让方如卿把她这个声誉败坏的人,休回娘家。   那她和他就不会再有交集,而她还能永远在家侍奉父母,保护自己的家人。   虽然这只是她的预想,可是她就是这么打算的,她知道方如卿既然问出来,肯定也明白她从来没有要和他在一起的打算,既然隐瞒不了,就应该明明白白的说出来。   听着外面雨水敲击油伞的“啪嗒”声、感受到他浅浅的呼吸声,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是无法说出口,甚至对自己有这样的想法而愧疚。   “啪嗒啪嗒”的雨水声不断,两人一个站在屋里一个站在屋外,隔着一道门,在黑暗的夜幕里,怀着各自的思绪沉静在突然的沉默中。   无人再开口,两人就似雕像,站在门前,隔着厚厚的木门相望,黑暗遮蔽了他们的视线,让人看不清他们此刻是怎样的表情。 第140章 突如其来的病 一夜的小雨绵绵,第二日迎来的依然是阴霾的天气。      程府上下每个人的心情比这阴霾的天气,更为阴沉,尤其坐在厅堂之上的程二爷,在听到对面坐着的曹捕头说完之后,他的脸上似就结上了一层冰霜。      “大人刚才说,有人看见我被劫的银子,被抬到了我自己府上?”      程二爷不敢置信的重复了一遍,曹捕头的话,是暗指他监守自盗啊,他失去了那么一大笔银子,差点害的自己女儿被关入大牢,现在银子没找到,到头来还被栽赃了这么个罪名,程二爷就算再沉稳,此刻也沉不住气,脸色不自觉的就差到了极点。      家中出了这么大的事,程若霖顾不得再装病了,听到府上来了很多官兵,他按耐不住的来到了大厅,结果寒暄之后,带头的官差给出的却是这么一句,看到程二爷神色不佳,他忍不住的插口道:      “大人,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们怎么可能会劫自己的银子?那些都是父亲为救舍妹,才好不容易到处筹集来的现银,我们又怎会背道而驰监守自盗呢?”      曹捕头坐在程二爷的对面,看了一眼神色凝霜的程二爷,然后才转头看向厅下站着的程若江,程二爷在京城多年,一直把各方关系“打理”的很好,他也是被“打理”的很好那一个,所以他虽然带着官兵来,却不像查其他家那样直接带人闯入查办,而是寒暄一番,好生的跟程二爷提前打个招呼。      “我自然是相信二爷的为人,这种监守自盗的事,他肯定是不会做的,可是既有人看见,我奉命来查,总得走个过场,不然我也不好向上面交差。”      程若霖深居简出,曹捕头虽然不认识他,但是听到他刚才称程二爷为父亲,所以他看在程二爷的面上,对程若霖说话也算客气。      说完,他转头看向程二爷,“二爷莫恼,二爷在京城多年,我们也是打了多年的交到了,你的为人,我和我的弟兄们自然是知道的,一会儿查找的时候,我会让兄弟们注意些,绝不会损了府上物件,还望二爷行个方便。”      程二爷看着曹捕头带着笑把话说完,虽然他说的客气,程二爷知道,他没有拒绝的权利。      银子没找到,好多事情没有解决,程若惜还被关在方府看管,他让于总管查了假缎匹的事情,结果种种迹象都表明是程若江所为,他都还没来得及把程若江找来盘问,没想到官差就到了家门,说有人看到他监守自盗,诸事不顺的程二爷现在的心情差到了极点,不过他心情再差,他也不会去触官差的霉头,既然官差已经给足了他面子,他也不能不识好歹,当即就点头同意了。      得到首肯,曹捕头立刻带上自己的手下,把程府上下都清查一遍。      在为了不惊到女眷,曹捕头很贴心的先从下人房开始搜查,让女眷们有个心里准备。      柳氏和孙姨娘在自己的房中,虽然听到有官差来府,可没想到会进来搜查,两人不约而同的赶到前厅,想找程二爷询问详情。      而住在观月阁的程老夫人,却像是火上的蚂蚁,急的团团转,她原本以为程若惜进入大牢之后,程二爷和柳氏一定会把心思,全都放在怎么赶快重新筹集现银去救程若惜上面,而她可以趁这个空档用上香祈福的借口出门,而三口大箱就是她准备的供品。      相信那个时候,程二爷和柳氏根本就不会去关心她带了什么供品出门,所以这三口大箱她也就能光明正大的运出去了。      没想到,程若惜居然没有进大牢,这让程二爷得以分神去管其他事,她昨天还在担心,程若江的事情会被他查出来,没想到现在,她立马就要担心自己了。      看了一眼角落里的三口大箱,老夫人知道现在刻不容缓,想了一下,她起身,自己亲自从房间的柜子里,抽出了一条遮布,让何妈妈帮忙盖起来,然后把房间的屏风移了一个位,把三个箱子遮在后面,外面的人进来如果不仔细去看,根本就不会发现箱子的存在。      做好之后,她对何妈妈吩咐道:“何妈妈,你把外面的下人全都给我支开,把门给我关紧了,然后去禀报二爷,就说我这几日担忧三小姐的事,一直彻夜不眠,现在突然卧床不起,头疼的厉害,一点声响都听不得。”      何妈妈是个心思深沉的,立马就听出了老夫人的用意,虽然怀疑老夫人这样能不能转危为安,可是现在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就照这老夫人的吩咐去做了。      何妈妈跑到了前厅,柳氏带着程若辰和孙姨娘半路相遇,刚不久才踏进厅内,还没来得及跟程二爷询问详情,就听到何妈妈火急火燎的来禀报说,老夫人突然病重,头疼的厉害。      看着何妈妈慌张的样子,众人觉得老夫人肯定病的不轻,程二爷是个孝顺的,听到此话,马上差了人去请大夫,然后立刻带着众人赶往观月阁。      观月阁的院门被关起,何妈妈不让进,说是老夫人听不得声响,人多声杂,老夫人受不住。      程二爷担心老夫人的身体,他留下众人在院外守着,自己则轻声的进入了观月阁。      打开房门,程二爷刚踏进去,就听到里屋老夫人的哀嚎声,“哎呦~别发出声响,刺得我脑仁疼。”      程二爷听到哀嚎,不敢大声,只敢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看着老夫人闭着眼睛,额上脸上就像是刚被水洗过似的,浮着一层厚厚的汗水,程二爷当然不知道,老夫人这些汗就是刚洗过的水,他只看到老夫异常的疼苦,老夫人已近花甲之年,平常有妆容掩遮,她看上去倒是神采奕奕,可现在没有了妆容的掩遮,还一副揪心疼苦之色,这让她脸上的皱纹尽显,瞬间苍老憔悴了好几倍,程二爷看着这样的她,不免焦心担心了起来。      “母亲,您……”知道她听不得声音,所以程二爷非常小声的,想要询问她的状况,却立刻被老夫人疼苦的打断道:      “别说话,别发出声音,我脑袋一听到声音,就像被刀子在刮一样,你要是真孝顺就快出去,别让人来打搅我,哎呦~我快疼死了,你快出去,把门给我关紧了,别让我听到声音。”      老夫人似是如果在听到声音,下一口气就上不来了似的,带着极力隐忍的声音交代完之后,也不管自己是不是“汗湿了”蒙上被子,想要阻挡外界的一切声源。      程二爷见她这样,想开口劝阻,可是他看到她这般痛苦的样子,又不敢发声,踌躇了良久,他才极轻声的走出房门。      等程二爷一走,老夫人立刻就从被子里爬了起来,用手绢把自己脸上的假汗擦尽,她看了角落里被屏风遮住的三口的大箱,她知道程二爷是个孝顺的,进门看她这般模样,肯定没心思观察房间环境。所以她相信,程二爷肯定没有发现这三口箱子,而且还会在官差面前给她做担保。      程老夫人怎么说也是看着程二爷长大的,对程二爷的了解那是肯定的。      如她所料,程二爷悄声的走到院外之后,正好看到曹捕头带着一队人,要来搜查观月阁立刻迎上前去,把曹捕头从人群中稍微拉远一些,低声的说道:      “家母突然头疼,听不得声响,望大人能通融通融。”说完,他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交到了他的手上。      曹捕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银票,并未急着收起,有些犯难的开口说道:      “二爷,不是我通融,而是报官的那人言之凿凿,咬定了自己确实看见贼人把银子搬到你家了,我也是奉命办事,如果不彻查,我也不好向上面交代……”      程二爷毕竟是跟官府打过交到的,虽然他话说的有些推辞,可是却没把拿着的钱推回来,就知道他有折中法子,看着他故意停顿没有接着说下去,程二爷会意,在怀中又掏出了两张银票交到他的手上。      曹捕头这次接下银票立刻揣到自己的怀里,然后看向程二爷笑着说道:      “二爷,我们是奉命办差,既然来查,肯定就要彻底搜查,不然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我们到时候也不好交差。”      程二爷听到他的意思还是要查,微微蹙眉,正要开口说话。      曹捕头知道他要说什么,靠近他一步,抢先低声说道:“二爷放心,您一片孝心,我们也是为人子女的,当然能体谅,一会儿我派一个稳妥的人去走走过场,保证他不会发出一丝声响,惊扰了老夫人”。      程二爷知道,他是非查不可,不同意也只能同意,一再的要求他不准手下发出声响之后,他就点头同意了。      曹捕头和二爷谈妥之后,就在官差里找了个精瘦利落的,交代他一番之后,就让他悄声的进院查看了。      精瘦的官差领命进去之后,现在院子里查看了几眼,然后才推开老夫人所住的房门。      屋内的老夫人一直透过窗户暗暗观察外面的情况,所以精瘦的官差刚进院子的时候,她就看到了。      原本她还慌了一下,但是看到只有一个官差进来,而且还特意放轻了脚步,她就知道,肯定是程二爷在外面打点过了。      于是,她看到官差走到门前的时候,立刻上床盖上被子,然后就□□了起来,当听到官差推门,她立马装的疼苦异常,死命的喊着,“谁?滚出去,快把门给我关上,哎呦~疼死我了,疼死我了……”      不管官差把脚步放的多轻,他腰上的挎刀总会发出声响,只要他靠近一步,她就抱着头叫的更大声一些。      在精瘦的官差靠近她卧室的时候,她似乎受不了那个挎刀的声响,叫的更加惨烈,甚至马上就会疼疯了似的,吓得他站在卧室门口不敢再靠近。      他只是站在卧室的边上向里面看了一圈,一目了然的卧室,除了家具屏风之外,他没看其他的可疑物品。      他也是当了好几年的差了,知道曹捕头只派他一个人来查看也只是为了走走过场,程二爷为人豁达,给他们的好处一直就没少过,他可不敢把事情弄砸了,到时候把兄弟们的财主得罪了,他自己有损失不说,还被兄弟们记恨。      想到这里,他看着老夫人□□声越来越大,只好匆匆的出来房门,还给她好好的把房门带上,然后就悄声的跑出了院门。      听到精瘦的官差禀报道:“并无异常。”站在一边的何妈妈,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放下半截。      既然程府上下都查过了,好处也拿到了,官差们就没有再留在这里的理由,曹捕头跟程二爷寒暄几句之后,就带着自己的手下离开了观月阁。      程二爷身为一家之主当然带头相送,程若霖既然在,自然让长顺搀扶着一起相送。      柳氏和孙姨娘则留下来侍奉老夫人,虽然不敢进院子打扰老夫人,但是在大夫来之前,她们也不能随便回房不管不问,所以她们只能站在院外等着。      柳氏害怕程若辰小没有定性不够沉稳,万一一个不小心惊了老夫人就不好,所以就让人带他回了星辰阁。      何妈妈是伺候老夫人的人,她待在柳氏身边,不管是柳氏还是她心里都会觉得别扭,所以她自请回老夫人身边伺候了。      老夫人身体不舒服,柳氏也不放心她身边没人,交待她一定要轻声一些之后,就让何妈妈进去了。    第141章 程若江的求饶   何妈妈进入房间之后,老夫人已经坐在床边等着她了。      “官差都走了吗?”      老夫人哪还有刚才半丝的疼苦之色,虽头发和面容有些狼狈,但经岁月洗礼的双眼中满是精明,问出的虽是疑问,口气里却是谋定后的笃定。      何妈妈走到床前,恭敬的回道:“二爷和三少爷已经送他们出去了。”劫后余生的语气,表明了她和老夫人的那份差距。      老夫人点点头,让何妈妈扶着她从床上站起来,走到床侧左角的屏风前停步,虽然暂时躲过了危机,可这些银子一日不送出去,她就一日不得安宁,她轻叹了一声,想到现下还有事要做,开口对何妈妈正色的吩咐道:   “一会儿大夫来的时候,你多准备些银子,除了大夫,你一个人都不准给我放进来。”      何妈妈当然欣然领命,现在她是和老夫人绑在一起了,万一老夫人暴露了,她的下场肯定不会好过。      ——————      前厅处,官差们已经两排站好候在了府外,只有曹捕头还站在门口,与相送的程二爷和程若霖道别。      “二爷。”      曹捕头和程二爷、程若霖刚话别完,还没抬脚跨出大门槛,就见于总管带着两个伙计把程若江架了过来。      看着程若江不甘愿的被伙计左右架着,曹捕头知道程若江是被强行架过来的。      “大人。”于总管走近程二爷他们,程二爷的事情于总管大部分都有接触,所以和曹捕头也算是相熟,他是官,于总管自不敢失礼,先恭敬的向他行礼打招呼。      看到曹捕头微微抱拳还了礼,于总管直起身,带着紧张的口气问道:“我去寻二少爷的路上听到有人向衙门举告,说亲眼看到劫匪把银子运到了程府,大人你与二爷也算是相识多年,二爷是什么样的人,您应该也有所了解,他绝不是那种监守自盗的人,而且那些银子可都是二爷千辛万苦筹集来救三小姐的,他也没道理这么做,请大人一定要明查啊。”      说完于总管抱拳深深一鞠,曹捕头知道于总管是个忠心的,会紧张程二爷是理所当然,虽然他爱财,在办差的时候捞些油水,但是他也是看人的,不是每个人给钱,他都会拿。      刚才之所对程二爷那么客气,他也不是仅仅因为在程二爷这里拿到了好处,而是对程二爷的为人,也是十分欣赏。   他也是为人上司的,对于总管这样忠心的人,自然也是欣赏的,看着于总管紧张的样子,再看一眼她身后的程若江。   他跟程若江虽然并无交集,可能是当差久了,一般人的为人秉性他一眼就能看出来,所以当他看到程若江的第一眼的时候,他就不喜他。   在这次假缎匹的事件中,程若江打了人,那个挨打的商人虽然撤销了对韵秀坊的控告,可却没有要放过程若江的意思,正好他要去找他,现在正好他在,望着他看到官差时,吓的瑟瑟发抖的样子。   虽然他不急着这一时半会的去找他,可他看到他的怂样,他就想故意吓吓他。   于是,他把躬着身的于总管扶直,带着笑说道:“于总管,多虑了,程二爷的为人我当然相信,刚才我们已经查过了,已经证明了程二爷的清白。”说完,他顿了顿,看向程若江说道:“于总管和程二爷不愧是和我打了多年的交到,连我找的二少爷,你们也亲自给我送来,这可真省了我们一番腿脚了。”   程若江老远看到程府门前官差的时候,已经把心提到了嗓子眼,虽然想逃可是被两个伙计架的紧紧的,更本没法逃。   等到走到面前听到于总管说官差就是来查银子的,他吓得更是两腿发软,现在曹捕头居然说要找他,他吓得面如死灰,双腿已经全软了。   两个伙计没想到程若江一下子就瘫了,程若江肥胖笨重,两人一下子没受住力,就让他直直的滑向地面,瘫跪在曹捕头的面前。   曹捕头没想到会把他这样 ,蹙紧了眉头,他没想到程若江这么不禁吓,他只是说要找他而已,她何以吓成这个样子?这让不喜他的曹捕头更加轻视他。   站在曹捕头身后的程二爷和程若霖,都十分不解的看着被吓得面色全无的程若江,就算有人告他伤人,但那个商人并没有生命之忧,就算曹捕头把他带回去,也不会判他多大的罪,他为什么会吓的都瘫倒在地了。   不管怎么样,程若江也是身为程家的一份子,而且还是在大门口前,为了程家的颜面,程二爷虽然不喜他,但这个时候也不能让他在人前太难看。   他上前一步走到程若江的面前,看着程若江身后的两个伙计斥道:“你们还看着做什么?还不快把二少爷扶……”   程二爷话还没说,程若江就像是抓到救命了稻草一样,抓着程二爷的双腿就哀求道:   “二叔我知道错了,救救我,我真知道错了。”   看着没走的官差,加上他们刚才的对话,程若江以为藏在老夫人的屋中的银子已经被查到了,曹捕头是来拿他归案的,他养尊处优惯了,牢房的日子他想都不敢想。   现在他只能死命的求程二爷能放过他,看着程二爷斥责两个伙计,他还以为是程二爷要两个伙计把他扶起来交给官府,所以死命的抱着程二爷的大腿哀求着,希望能让程二爷心软。   程二爷被程若江抱的莫名其妙,他想抽出自己被抱的大腿,可是程若江抱得死紧根本就撼不动,而且在门口,他也不想举动太大惹人注目,只能低声喝道:   “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给我放手。”   程若江怎么可能放过救命稻草,不管程二爷的抗拒,依旧死命的抓着程二爷的大腿,拼命的求道:   “二叔,我一时糊涂,我不该劫你的银子,祖母当晚就训斥过我了,我当时也立刻听从祖母的吩咐,想找回那些人把银子给你送回去,可是于总管带人回来了,我不敢,我一害怕就逃了,二叔,你就饶了我这一回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你的那些钱,我都放在祖母哪儿一分都没动,二叔,你饶了我吧,我不要坐牢,那个牢房不是人能待的……”   程若江后面在说什么,程二爷一个字都没在听,他需要时间慢慢消化他前面的话。   程若江的这一些话说出,在场的人,除了知情的于总管全都吃了一惊,尤其是站在他们中间的曹捕头。   听到程若江所说,他想到老夫人突然的头疼,他今天来,原本就是打算走走过场的,他是真的相信程二爷的为人,相信那种监守自盗的荒唐事,他不会去做。   那个举告之人是个酒鬼,每日醉醺醺的,他说的话,一开始就没人信,可是程二爷银子被盗,那些索要赔偿的买主众多,程若惜原本应该关入牢房,可碍于方如卿的关系,最后只能改为□□家中,这已经引得外面一通不满了。   府衙大人害怕再不做点的事情,那些买主把事情闹得更大,只好做做样子,相信那个醉鬼的话,派他们过来彻查。   没想到来彻查一番的时候,程老夫人就突然头疼,他当时没有多想,以为只是巧合,但现在听程若江这么一说,他立刻确定银子就在程老夫人房中。   看着已经呆掉的程二爷,曹捕头与他相识多年,知道他是个孝子,一时间难以接受自己孝顺的母亲背叛他,他虽然有些同情,可是既然他是官差,他就要秉公办理。   没打算在考虑程二爷的感受,他正准备下令让属下们去重新搜查观月阁,这时候程府的下人带着一个大夫走了上来。   “二爷!”   “父亲!”   那个下人和大夫看着门前诡异的气氛,忐忑的走到他们身边,下人原本要禀告程二爷,说大夫带到,可他都还没得及行礼,就见程二爷一个踉跄,加上一条腿还被程若江死命的抱着,要不是身边的于总管眼疾手快的扶了一把,估计程二爷肯定后背朝天的摔了一个大跤。   “父亲…”   程若霖此时也是顾不得装病了,甩开长顺的搀扶,他走到程二爷的身边,看着脸色泛白的程二爷,做为人子,他实在不放心程二爷的身体,程二爷是个孝子,视老夫人为亲母。   根据程若江的那一番说辞,只要不傻,就知道一直都好好的老夫人为什么突然头疼难忍了。   何况程二爷长年行商,他的智慧与见识,想到的看到的,肯定会比别人更深远。   “不用扶我。”脸色泛白的程二爷,深吸了一口气,躲开于总管的搀扶,他看了一眼依旧跪在地面抱着他大腿的程若江,闭上眼睛,长长的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睁开眼睛,他恢复了原先的果敢睿智,看向曹捕头说道:   “我与大人相识多年,不知道大人能不能答应我一个不情之请?”   曹捕头看着程二爷已经恢复到原先模样,他到好奇程二爷要“请”什么了?笑了笑,他回道:   “二爷但说无妨,只要我能做到,自然不会推辞。” 第142章 程二爷的失望   程二爷和曹捕头的一行人重新回到了大厅,两人一左一右的坐在大厅的正位上。      程若霖身体不好,程二爷让他坐在了左下方,于总管则站在他的身后。      程若江被人抬进来,跪在了厅中,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自己把自己给卖了,,一味的还在向程二爷求饶。      “二叔,我真的是一时糊涂,你看在祖母的份上,饶过我这回,千万别让他们抓我进大牢。”      程二爷坐在正堂的右侧,冷冷的看着程若江,盯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才移开视线,看向站在程若霖身后的于总管,问道:      “关于假缎匹的事,你查出眉目了吗?”      于总管上前一步,站到厅中,看了一眼程若江,然后回道:      “韵秀坊的掌柜说,他查了坊内买卖的进出账册,发现假缎匹大都是经由二少爷之手,在韵秀坊的杨福也说,他也曾发现二少爷鬼鬼祟祟的半夜进入韵秀坊,还带了一些人进出,他好奇还跟踪过,可是夜里天黑,他一个没留神,就在京城的北角跟丢了,他当时虽疑惑,但未看真切,不敢随意禀报,所以等到现在才说,我带了人去北角那一带查找了一番,在一个偏僻的巷内找到一个小院,我们进去的时候,人都已经走光了,只剩下一些跟假缎匹一样的缎子在哪里没拿走。”      程若江听到于总管在查假缎匹,就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暴露了,可是他没想到会听到杨福的名字,他吃惊的抬头看向于总管,似是不明白他做的一切都是杨福出的主意,怎么现在杨福居然会背叛他?      说什么跟踪?那个小偏院还有里面的那些人,明明全都是杨福给他找的,可他却在于总管面前说出那种话,程若江再傻,此刻也知道自己是被杨福卖了,心中又怒又急的他,看向程二爷,急急的说道:      “二叔,我做的一切都是杨福撺掇的,都是他,一切都是他搞得鬼。”程若江似乎找到了逃脱的罪责的出口,口气一转,愤慨的继续说道:      “我都是被他教唆的,要不是他,我也不会做这种糊涂事,二叔,我也是听信了小人,才会干出这种荒唐事,二叔,你一定要原谅我啊~,就算看在祖母的份上,你也不能让人把我抓走啊。”      说完他就对着程二爷磕了几个响头,以表自己误入歧途的悔恨之情。      程二爷淡漠的看着程若江,对于他的悔意,他一点也没感动,而是怒火飙升,杨福在自己的手下多年,由于总管教导,他的能力和人品,程二爷当然是信得过的。      自从他来京城做生意之后,他常常无暇□□,于总管跟着他也是忙不过来,孙姨娘在后院管理账本,纠查物资清单虽然没有问题,可她毕竟是女眷,不易外出露面,他和于总管不在的时候,大多是让杨福管理京城生意。      如果杨福有那个异心,早在那个时候,自己就可以从中获利,他有什么理由撺掇程若江去做这种祸害东主的事情?所以程若江说的,程二爷一个字不信。      相反,程若江以前在京城的时候,遇到事情就喜欢耍赖打诨,现在出了事情,他又故技重施,程二爷心中怒火只会更炽。      程二爷现在心中不是只有怒火,还有其他的心绪在翻腾,尤其程若江那句“看在祖母的份上”,程大爷一家对他所做的事前,他那一次不是看在老夫人的面上忍了。      他忍,是因为把老夫人当亲母,是念在那层血脉亲情,要不然光凭程大爷一次又一次给他背后捅刀子的事情,他老早就跟他们翻脸了。      可是他忍到现在,他却发现,他的忍,一点价值都没有。      程二爷控制着自己的怒火,他孝顺了几十年的母亲,他心中还是放不下,他还是不愿相信,老夫人真的协同程若江私藏了他的银子,他愿意再给老夫人一次机会。      程二爷深呼了一口气,看向于总管说道:“二少爷的罪证一会儿全部呈给官府,你们不用再管了,全都交给官府处理。”      于总管原本以为程若江最起码会抵赖一下的,没想到他会立马承认,然后攀咬杨福,这让他省了不少口水,看着程二爷不再顾忌,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他知道程二爷这下对程家大房一家算是彻底失望了,所以得到命令,他立刻领命,干脆的应声“是”。      看于总管领命之后回到了原来的位置站好,程若江楞了一下,回过神之后,看了一眼腰间挎着大刀的曹捕头,他吓得赶紧跪爬到程二爷脚边,哀求道:      “二叔……二叔,你不能这么做,那不是我的错,是杨福他怂恿我做的,我一开始也只是偷偷卖一些缎子,赚取些现银,后面是他教唆我找人仿冒缎子,那个小院还有里面的那些工人,全都是他找给我的,你应该找他,我是你的侄子,你不能这样对我,你就不怕祖母伤心吗?二叔……”      听着程若江有提到老夫人,程二爷心中的郁结更甚,“碰~”的一声手掌拍向桌面,猛的起身抬起脚就把程若江踹到一边,没等四仰八叉的程若江爬起,程二爷瞪着他怒道:      “你还有脸说你是我侄子?你在做哪些吃里扒外的事情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是你二叔?这些年,我自问不管对你还是你一家,我能给的、能让的、能做的,我全都做了,可你们呢?屡教不改,你三妹妹信任你,让你在韵秀坊照看,你却让她惹上是非官司,她一个女子,现在还是与人为妾,你不知道她一旦扯上官司,就会进入牢房名声尽毁吗?你害了她,还不知忏悔,居然还把救她的银子给劫了,你还有脸来向我求饶,你三妹妹现在幸好没有进入牢房,不然我现在恨不得亲手刮了你。”      程若江从没见过程二爷如此愤怒,他狼狈的爬起身,看着程二爷愤怒的眼神,心中更是害怕,跪在地面,又爬向了程二爷的脚边,抓住他的衣角,疼哭哀求道:      “二叔,我错了,我错了,我下次真的不敢了,你就放过我这一回,就放过我这一回……”      程二爷扯回自己的衣角,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理都没理他,然后对着门外吩咐道:      “来人啊,把二少爷给我捆了。”      程若江听到这样的命令,更是被吓到要死,死命的磕头,求饶道:“二叔,二叔……你不能把我交给官府啊,我会坐牢的,我会死的,我怎么说也姓程,以前都是我不懂事,我错了,我错了,二叔,二叔……”      外面的两个小厮,听到程二爷的命令已经拿了绳子过来,绑程若江,程若江一边挣扎,还在一边哭爹喊娘的求饶,程二爷听着心烦,直接让小厮堵住了他的嘴。      两个小厮刚把程若江绑好,前面去给老夫人看病的大夫,走了进来。      看到被五花大绑的程若江,他有些怯怯的走进房门,看到坐在高堂的曹捕头,他跪下给他磕了一个响头。      然后看了一眼脸色犹在怒中的程二爷,他咽了咽口水,对着曹捕头说道:      “禀……禀大人,小人已经按照吩咐,把话传到了。”      曹捕头看了一眼程二爷,见他看到大夫进来,暗暗的控制了自己的情绪,默默的坐了下来,曹捕头把视线重新转向大夫,笑着问道:      “程老夫人身体如何?怎的会突然头疼难忍,听不得声响?”      大夫听他这么一问,把头低的更低些,有些胆怯的把自己怀中的银票拿出,双手捧着说道:      “小人不敢隐瞒,老夫人身体…并无异样,这都是刚才老夫人给我的,让我在程二爷面前为她隐瞒,小人听从吩咐收下了,全数在此,不敢私藏。”      程二爷听到大夫说的话,眼眸中闪过一丝失望,双手紧紧的攥握,他此刻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来面对老夫人的背叛。      程若霖坐在一边从头到尾,默默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再悄悄的看了一眼身侧站着的于总管,看到于总管没有起伏的表情,程若霖隐隐猜到,这一切都是早有预谋的,而这预谋之人,看来并非大房之人,既然不是大房之人,那他就没有出面阻挠的理由,当然要好好的看一场戏了。      曹捕头也是抱着看戏的心情,把大夫手中的银票拿到手中,数了数,有将近一千两,他看了一眼程二爷,意味深长的说道:      “程家果然阔绰,只是看个头疼,居然有这么多的诊金,看来我以后也别当差了,直接学医,干脆来程府治病,这钱可比我当差赚的多得多啊。”说完他哈哈笑了几声。      程二爷可笑不出来,他看了一眼他手上的银子,他把自己的双手握的更紧,恨不得现在起身就到老夫人面前问个清楚。      曹捕头看出程二爷的情绪,没再跟他打趣,在手中的银票中抽了一张,交到大夫手上,说道:   “起来吧,协同我们办案你也辛苦了,退下去吧。”   大夫看着手中的银票,他明白这算是打赏的意思,不过他有些不敢收,悄悄的看了一眼曹捕头,见他不容置喙的表情 ,他又不敢开口婉拒,只能忐忑的收下,起身道别之后,逃也似的离开了程府。   大夫刚走不久,柳氏和孙姨娘扶着用毛巾缠着头的程老夫人,走了进来。 第143章 柳氏的愤懑 老夫人被柳氏和孙姨娘扶了进来,何妈妈则低着头跟在身后,几个人还没进门,就看到厅外的官差两排站好,似是随时待命抓人。      进去之后,看到程若江被人堵着嘴被捆的死紧,由两个小厮左右架着。      孙姨娘和柳氏不解的相互看了一眼,老夫人头疼听不得声响,两个人不敢随意进屋,所以直到大夫看完诊之后,两人都没进观月阁一步。      本来两人在看到大夫走出来之后,想上前去询问老夫人的病情的,谁知大夫却闪闪烁烁的说,程二爷吩咐他到厅中回话,就急匆匆的走了。      两人当时就在心中疑惑,还没等她们想出大夫为何这般急切?不一会儿,何妈妈走了出来,说老夫人被大夫针灸了几下,头疼稍微见好,要程二爷马上来见她。      她们派了一个下人来找程二爷,谁知那个下人说,程二爷和曹捕头在厅中议事,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      曹捕头居然还没走?而且还和程二爷在厅中议事?两人心思聪颖,立刻就察觉到前厅有什么事情在发生。      等到下人回报之后,老夫人就被何妈妈搀扶了出来,两人见老夫人头缠药布,相劝老夫人安心静养,可是老夫人却坚决来前厅找程二爷,两人劝不住只好陪着一起来了。      进屋看到的却是这番光景?孙姨娘看了一眼坐在左下侧的程若霖,程若霖看到她们进来已经站起了身,因为要装病,他并没有走过来相迎,而是暗自给孙姨娘一个有好戏可看的眼神。      柳氏则看向一脸不愉的程二爷,她嫁给程二爷这么多年,虽然也见过程二爷发火的时候,可今天的程二爷,浑身散发的压抑之气却是她从未见过的。      她有些担心的看了一眼站在程若霖后面的于总管,希望于总管能给她一个答案,可是于总管却依旧中规中矩的站在那边,脸上的表情似是什么也没发生,这让她有些不明白此刻到底是什么情况?      被两人相扶的老夫人,轻喘着气,像是走一步都煎熬似的,慢慢的走近厅中,她在收买大夫的时候,听到大夫说,他进来的时候,碰到了程府二少爷被人给带到了大门口,似是因为假缎匹的事,气的程二爷要把他送到官府法办,而且官府的人还没走,正好就被带到了前厅查问。      她听到官府的人还没走,心就咯噔了一下,一个不好的预感立刻染上心头。      虽然假缎匹的事一出来的时候,她心中就知道跟程若江脱不开关系,那时程二爷忙于解救程若惜来不及查探此事。   她不知道程若江劫银子的事情,当时她想,就算假缎匹的事情和程若江有关,程二爷救完程若惜,回头就算查出了这件事,她相信以着程二爷对她的孝心,只要她让程若江稍稍吃些苦头,这件事就能翻过去。      可没想到,程若江会干出劫银子的事情,这可是罪上加罪,程二爷的脾气再好,也不可能有那个胸襟去原谅他,而且她还参与私藏,这件事要被程二爷知道,先不说程若江,就连她都会被程二爷记恨。      老夫人看了一眼被堵住嘴的程若江,她希望自己没有来晚,程若江还没将劫银子的事情说出来。      “这是……怎么了?”她被扶着走到程二爷的面前,特意装着气虚难受的开口询问。      程二爷看着老夫人头缠着药布,似是身体不支的被扶到自己面前,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眼中闪过复杂之色。      不过他怎么都是行走多年的商人,不管什么场面,他都知道,作为一个商人,他不能让人看到自己的底牌。      他像往常一样,立刻从座位上站起,亲自上前搀扶着老夫人做到自己的位置,然后担忧的问道:      “母亲怎么过来了?不是说是头疼难忍吗?这里人多声杂,母亲应该好生在房中修养才是。”      老夫人有些虚弱的坐到程二爷原先的位置上,她仔细的看着程二爷的表情,见程二爷带她一如既往,以为程若江还没有将银子的事说出来,她心中稍安。      她虚弱的靠在椅靠上,轻喘着气说道:“大夫妙手回春,给我扎了几针,头没那么疼了,本来我是打算好好休养的,可是听大夫说,他在进来的时候,看到若江被人抓了进来。”      顿了顿,她似是很疼苦的闭了闭眼睛,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似乎疼痛稍缓之后,才睁开眼睛继续说道:      “我听说了,若江他做了蠢事,我不指望你能原谅他,可是他毕竟是你的子侄,你怎么罚他都行,但是绝不能把他送到官府,他还没有成家立业,若是被关到了牢房,那他以后的前途可就全毁了,他也是我们程家之后,把他送入牢房,也是污了我们一族的门楣,你就算不看私情,也要为我们家族的名声着想。”      她似乎因为说了太多话而有些撑不住,单手扶在桌面上,随时会晕倒似的喘着气,何妈妈见到很有眼力见的在她身后为她轻拍顺气。      看着老夫人演的这么逼真,坐在一边的曹捕头,除了眼眸中含着一丝轻蔑的笑,则是默默的看着,并未插口。      程二爷则是想到以前,每次程家大房出事,老夫人总是会思虑心忧,然后总是面色不佳。      他每次见她如此的时候,都会不忍心再让她烦忧,最后都是很轻易的放过程大爷。      现在再见老夫人这般如此,程二爷的心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他想发怒,他想质问,可是他却不知道该从如何怒起?      暗暗的攥紧双手,他没让自己的情绪现在脸上,只是冷冷的看了一眼,被堵住嘴死命想要求救的程若江,然后恭敬的对老夫人说道:      “母亲,儿子不是不念亲情之人,这些年大哥对我做的事情,母亲应该比谁都清楚,我从没追究过他。”看老夫人听到他提起程大爷背后捅刀的事,脸色几不可闻的变了一下,他略微顿了顿,才继续的说道:      “可是这一次,我再也无法包容,先不说他把我和柳家多年经营的韵秀坊弄的名誉破损,就说他害的若惜差点坐牢,就已经十恶不赦了,况且我筹集的银子被盗,至今没有找回,那些银子都是我抵押产业筹集而来,如果那些银子找不回来,我无法再快速筹集现银,先不说我那些抵押的产业能不能收回,就说若惜,如卿可以保她一时,可假缎匹的事,不给那些买主一个交代,买主们就一日不会放过若惜,只有让若江把这件事担了,若惜才会更加安全。”   站在一边的柳氏听着程二爷的话,总算明白了程若江为什么被绑了,虽然她一开始就怀疑他,可现在亲耳证实,想到程若惜的遭遇,还有程二爷这几日的劳苦,柳氏还是被气的发抖。   柳氏是被程若江气的发抖,坐在堂上的老夫人,则被程二爷决绝的态度而气的发闷。   她看着程二爷,气急粗喘的低喝道:“若惜现在不是没事吗?你以前总是说钱财是身外之物,比起家人的和睦安康,那些都不算什么,怎么?现在真的要破财的时候,你就看不开了?非要把自己的子侄送到牢房才能解气?”   她说完似是被程二爷气的不轻,身体不支的趴到桌面,上气不接下气的粗喘不断。   何妈妈看着她这样,配合着她,紧张的安抚道:“老夫人,您可不能动气,大夫刚才说了,您要好好休养,不能再伤神了,不然身体可是吃不消的。”   老夫人看了一眼程二爷,气喘不止的温怒回道:“哼,休养什么?看着自己的儿子要把自己的孙子送到大牢去,我还不如死了算了,还要我这个身子干嘛?”   柳氏在阳城的时候就一直容忍程家大房一家,也容忍着老夫人的表里不一,可这次事关程若惜,想到程若惜平白的受了那么多委屈,想到程二爷这几日的担忧劳神,想到以前老夫人的种种偏颇。   柳氏害怕程二爷再次心软放过程若江,满腔怒火的她,再也顾不得礼仪孝道了,她上前一步,看着老夫人说道:   “老夫人,您这话说的未免也太违心了,这些年大伯一家明着暗着给我们使得绊子还少吗?您那次不是让夫君忍让?夫君孝心,每次都是看在您的份上,从不与他们计较,可是您什么时候让大伯一家让过我们?”   众人没想到温婉的柳氏会上前搭话,站在她身边的孙姨娘,悄悄的看了一眼程二爷的神色,见他并无不悦,就放下了制止的打算,安静的待在一边继续听她说。   装着病的程老夫人,没想到柳氏会突然蹿出来,对于程二爷她还可以装病博取孝心,但是面对怒火中烧的柳氏,她知道只要关于她孩子的事情,柳氏的平时脾气再好,此刻也会变成刺猬。   老夫人不想让她站出来搅局,只能装着被柳氏的声音吵的又头疼了起来,双手捂住耳朵,抱着头“哎呦~哎呦”的叫。   柳氏没管老夫人头疼难耐的样子,她只要想到程若惜此刻还被锁在方府,心中的火就熄不下来。   “老夫人,你头疼的这般厉害,还不顾自己的身体急着来找夫君放他,那您想过?当我和夫君听到若惜要被关到大牢时,我们又是如何着急?夫君他为了救若惜把自己多年经营的产业拿出去抵押,那些都是夫君多年经营的心血,要不是若江跟着大伯学,干这种吃里扒外的事情,夫君和若惜现在又怎会是如此境地?现在银子被劫,夫君那些产业说不定都付之东流,夫君只是把他交给官府法办,这已经是念血脉亲情了,老夫人您却还是觉得不应该,我们又不欠大伯一家,凭什么要他们一次一次的给夫君捅刀,我们还要忍着?” 第144章 被拆穿的老夫人   柳氏一口气把自己的话说完,从不轻易动怒的她,现在脸上是满满的怒意,她转头看向被堵住嘴的程若江,想到若惜现在的处境和程二爷的困境,柳氏恨不得上前给他几个耳光。      老夫人见自己装病都没让柳氏闭嘴,只能放开自己抱着脑袋的双手,她看向站在一边没有出声阻止的程二爷,颤颤巍巍的站起身,由何妈妈扶着,声喘气虚的想要对程二爷说话。      这时,坐在一边的曹捕头已经失去了耐心,他不想再看这场闹剧,于是站起身,看着站着似乎都很费力的程老夫人,凉凉的插嘴道:      “老夫人您身体不好,切莫动气,先坐下来。”      说完也不等老夫人回应,他看了一眼门外,早就已经站在门外的官差看到他的视线,立刻走了进来。      “禀报大人,我们刚刚在老夫人房内发现三箱财物,还为来得及点数,不过里面的现银还有钱财首饰倒是与程二爷报官的形容相符。”      还没坐下的老夫人,听到官差的禀报,这下是真的不稳,一个踉跄就跌回座椅上,站在身后的何妈妈也被惊的失了魂。      望着呆掉的老夫人和何妈妈,柳氏和孙姨娘也是一脸的惊呆,程若江买卖假缎匹的事情,程家二房的人在没查之前,心里都有猜测,所以听到之后并不会吃惊。      可是突然听到程二爷的银子出现在老夫人房中,不明就里的柳氏和孙姨娘,还是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曹捕头看着已经呆泄的忘掉装病的老夫人,鄙夷的笑更加明显,用眼神示意官差下去之后,他暗讽的开口问道:      “老夫人,您没事吧?”看着老夫人依旧还在沉静在震惊之中,曹捕头声音稍稍提大,说道:      “前面老夫人在屋中,怕惊扰了您的修养,所以我们没敢仔细搜查,既然现在老夫人出来了,我的手下当然要重新搜查一遍,只是没想到搜查的结果却是这样,不知老夫人能不能给一个合理的解释?”      老夫人听到旁边曹捕头的话,才慢慢从震惊里回神,她先看了一眼被五花大绑堵着嘴的程若江,盯了一会儿,她才慢慢的转头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程二爷,望着程二爷一脸失望的复杂神色,她知道,程若江做的事情,他全部都知道了。      虽然知道为时已晚,但是老夫人还是做最后挣扎,她伸手抓住程二爷的胳膊,一脸悔恨和无奈,苍老的声音带着恳求,说道:      “你听母亲说,母亲不是有意要隐瞒你,若江他是我的孙子,他一时糊涂走错了路,还把我拉了进去,我……我没办法,我知道,如果这件事被你知道,你一定不会原谅他,也不会原谅我,我原是想就在这两天就把银子悄悄的给你送回去,我根本就没有半点私藏的想法,你要相信母亲……”      老夫人的话没说话,程二爷推开了老夫人抓住他胳膊的双手,淡漠的眼神没有起伏。      他是一个商人,在尔虞我诈的商场,他经历过太多,看到的也很多。      老夫人一直偏心与程家大房,他不傻,他当然知道,他不在意,是因为明白血脉亲情隔了一层,这是必然的结果,所以他不强求老夫人一视同仁。      可是老夫人最近这几年,却让他越来越寒心,程大爷缕缕在背后给他捅刀,她视而不见,一味的只让他忍。      他是真的视她为亲母,所以他愿意忍了,但那也是在老夫人对他有同等真心的状况下。      可最近几年,他看不到老夫人的真心,他看到的只有老夫人利用他的孝顺一次一次让他妥协。      他以前以为,他和老夫人的隔阂是因为那份遗书,可是他现在才发现,他和老夫人之间所缺的是同等的真心。      望着老夫人依旧装着下一刻就要晕倒的样子,用着哀求的眼神看着他,想到以前自己以前因为顾虑老夫人的身体,而一次次退让的自己,他觉得无比的讽刺。      “母亲,你应该知道,你这样的隐瞒会把我和若惜一起推上绝路。若江他是你的孙子,你知道他进了大牢就毁了一辈子,那若惜呢?她是一个女子,而且现在还是妾身,您应该知道,她一旦触法,等待她的就是牢狱之灾,女子的清誉何其重要,她一旦进入牢房那种污秽之地,别说几天,就算是一个晚上,她出来之后,你让她还怎么活?您应该也知道,我绝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若惜走到那种地步,银子找不回来,我还会压上其他产业来救她,这些都是刻不容缓的事情,您说您打算过两天悄悄的把银子给我送回来,您说的“两天”是哪一天?是若惜坐牢之时?还是我倾家荡产之时?”      被程二爷推开的老夫人,没看到过程二爷如此决绝的眼神,听着他说的每字每句,她的心就一点一点的往下沉。      曹捕头从座位上,他来程府已经够久了,而且此刻,不管是假缎匹还是失窃的银子的事情,都以解决,他不想再在这里耗时间,于是对程二爷说道:      “二爷,现在事情既然都已经明了,那下官就带人回去交差了,只是老夫人身为女眷,既然身为正室,在大人没有给出判决之前,当然可留家看守,只不过这件事的苦主是你,老夫人身为共犯,放在你府上看守,万一出了什么事情,传出去这可就说不清楚了。”      老夫人听到自己已经被定下了罪,还要被关押待审,立刻慌了起来,也顾不得自己的形象了,抓着程二爷,装着自己病弱膏肓的样子,气喘着说道:      “我虽不是你生母,可也是你的母亲,你真的要把我交给官府……”老夫人显得很激动,说完她似是头疼的越发厉害,连抓程二爷的手都快抓不住了,话还没说完,她扶着头,身形不稳的重新坐回原位依靠在何妈妈的身上□□了起来。      程二爷原本对老夫人还有一丝不忍之情,可是见老夫人在最后的最后还演的那么逼真,他的那一丝不忍和犹豫被一股某明的郁结之气冲散的一点也不剩。      程二爷看着老夫人卖命表演,停顿了一会儿,平复了自己的情绪之后,才缓缓的对着老夫人说道:“大哥也在京城之中,现下我有各项事务缠身,无暇孝顺母亲,就请母亲去大哥那边休养一段时间吧。”   装着快要晕倒的老夫人听程二爷这么说,立马抬头看向程二爷,眼中带着不可置信。   以前别说她生病了,就说她稍微咳嗽一下,程二爷为了顾忌她的身体,凡事只要她开口,程二爷就绝不会违背她的意愿。   更何况她现在都快“病入膏肓”了,他居然一点也不在意,还在这时提出,让她搬出府中去程大爷哪里,他这样做,等于是把她交给了官府。   程老夫人没想到程二爷会如此绝情,心中又气又慌,虽然她现在恨不得站起身大骂他,可是现在官府的人在,她只能继续装病,悲愤的看着程二爷,眼眸含雾的说道:   “好好好,我视为亲子的人,把我亲手交到官府。”老夫人连声说了三个好,那口气就像是不孝子要弑杀亲母一样悲愤,眼里的眼泪已经滴滴的滑了下来,顿了顿,她转头看向坐在她一边的曹捕头。   让何妈妈把她搀扶起来,步履蹒跚的走到曹捕头面前,任泪水布满她苍老的脸上,让何妈妈扶着她跪下,她没哭出声,只是语气里带着背疼和失望,用着虚弱的声音,自弃的愤懑道:   “大人,民妇有罪……民妇有罪。”   她一边重复着说着,一边磕着头,苍老的身影头上缠着药布,跪着都已经有些困难了,还这么一直磕着头,声音里那种无言的悲凉 ,似是在指责子孙的不孝,如果不知情的人来看,肯定都以为她是一个被亲儿排挤不要的老人,肯定都会为她掬一把同情泪。   别说别人,就连柳氏和孙姨娘都为老夫人这样凄凉的身影,而感到不忍。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又悄悄的看了一眼,铁青着脸,神色复杂的程二爷,两人身为后宅妇人,平时就是侍奉老人的,现在看到这种情形,两人不知道该不该出面劝阻?   “老夫人,您可千万别这样,您有没有罪,那是大人审断之后才能决定的,我只是当差的,只负责把您安排好,随时等待大人召唤。”   曹捕头看着演技已经出神入化的程老夫人,他眼中闪过一丝鄙夷,站起身,语带讽刺的慢慢说完,然后抬眼,对着门外唤道:   “来人啊!”门外的官差听到传唤,立刻走了进来。   曹捕头看着走进来的两人,看了一眼似是贴跪在地面的程老夫人,抬头对着其中一个官差说道:“你带人把程老夫人送到程大爷哪里好生看管。”   然后转头看向,似乎总算明白了自己把自己卖了的程若江,见他呆愣的睁大眼已经傻的不知如何反应的模样,他掀唇讽刺的一笑,对着另外一个官差说道:   “至于程二少爷,既然二爷已经提供了罪证,而且他还有官司在身,那就只能委屈跟我们走一趟了。”   “是”。两个官差利落的应和,然后没有迟疑的各自领命办事。   程若江还好,已经被绑着了,官差只要拉着他的绳子就能把他拽走,贴跪在地面的老夫人到是有些困难。   官差拉她起来,她好像因为身体不适再加上打击,已经瘫倒在地面,似是晕了。 第145章 释放 看到老夫人晕倒,屋中的人都是一惊,程二爷第一个跑到她身边,将她扶起靠在他身上,紧张的查看老夫人的情况。      柳氏和孙姨娘离得不远,也跑到了老夫人一起蹲下身紧张的查看。      程若霖则和于总管待在原先的位置上,连一步不没有迈,从头到尾都知道这里情况的他们,知道老夫人肯定不会那么凑巧在这时候晕倒,两人只是淡淡看着,有默契的静观其变。      跪在一边的何妈妈本就慌的乱了神志,现在看到老夫人晕倒,再看到程二爷紧张的样子,知道程二爷对老夫人还是有些顾忌,想到老夫人如果被抓紧大牢,她这个知情者也脱不开关系,她灵光一闪,跪爬到老夫人身边,对程二爷哀求道:      “二爷,您不能不管老夫人啊,二少爷做的事情,老夫人并不知情,三小姐出事情的时候,老夫人也是心急如焚,不然她也不会忧心的彻夜不眠得了这个头疼的毛病,二爷,老夫人已经年纪大了,您让她被官府关押,就算是关在自己府内,她这身子骨也是吃不消的,老夫人虽不是您亲母,可是她从来都是是您为亲子的,您不能就不这么不管她了啊。”      老夫人突然晕倒,程二爷毕竟是孝顺了她这么多年,一时也没多想,立马就紧张起来,看着昏迷的老夫人,他心急的原想立刻找大夫的,只是听到何妈妈这番话之后,他马上就清醒了起来。      清醒之后,他冷冷的看了一眼何妈妈。      何妈妈被他冷淡的眼神弄的心中一慌,心中有鬼的她立马低下了头,不敢再做声。      在旁边的柳氏和孙姨娘没看到程二爷的眼神,只是看到老夫人晕倒,不管老夫人做的再不对,老夫人毕竟还是程家的长者,万一程老夫人在这种时候有个什么?谁知道外界的人会怎么传?      柳氏可不想自己的女儿被损之后,程二爷的名声也被玷污,所以立刻转头对着站在程若江身边的两个小厮朗声吩咐道:“快去请大夫来。”      “二夫人不必着急,老夫人只是晕倒而已,这种情况,我们见多了,知道怎么医治。”没等小厮应声,一直站在旁边的曹捕头淡定的开口。      说完,也不等柳氏反应,他直接走到老夫人身边,弯下身,伸手毫不迟疑的掐上老夫人的人中。      跪在一边的何妈妈想阻止又不敢开口,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曹捕头掐上老夫人的人中。      曹捕头怎么说也是当过几年差的,老夫人是真晕还是假晕,他比谁都看的清楚,所以他一下手,就立刻猛下了力道,疼的老夫人哀嚎了一声,再也无法掩饰自己还在生病的假象,用力的挥开他的手,睁开眼,坐直身,捂着自己的鼻子疼的她直叫。      那个精神头,完全没有刚才的半丝病态之色。      程二爷看着这样的老夫人,眼神中已经没有半丝留恋,站起身,后退了两步,移开视线,没在看老夫人一眼。      柳氏和孙姨娘看到老夫人突然变好的神色,还有程二爷的态度中也隐隐的猜出了什么?柳氏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气结。      孙姨娘倒是很淡定,只是多看了一眼老夫人,没在说话,她起身顺带把柳氏扶起来,拉着她一起站到了程二爷的身后。      看着程二爷的神色,两人都默默没有做声。      屋中没人说话,只有曹捕头对着捂着鼻子的老夫人扯唇一笑,“老夫人醒来就好。”      老夫人刚刚才从刺疼中缓神,看到曹捕头一脸意有深味的笑,转头看了一眼离她老远,已经不愿再多看她一眼的程二爷,她知道自己刚才一直装病的把戏,他们已经尽收了眼底。      她毕竟活了那么多年,心思深沉的她,知道现在不管再说什么?都只会让她自己出丑,根本挽不回任何事情。      所以她这次没再做声,乖乖的任官差把她拉起,扯掉自己头上的药布,理了理自己的仪容,她不像程若江似是被捆绑的河蟹一样,硬是被拖着出的门,而是很从容的跟在官差的身后,一步一步的自己缓缓的走出了房门。      看这程老夫人出来跨出了门外,曹捕头也觉得自己呆的够久了,而且看着程二爷的神色,他也知道,程二爷此刻最需要的就是安静,他没有再待着招人嫌的兴趣,跟程二爷告辞之后,就带着人全部都走了。      此时的外面天空依旧是阴沉密布,程府在官府带走老夫人之后,空气弥漫的压抑气氛更是沉重,让在府中做事的下人们,无不小心翼翼。      与此相比的方府小院之中,反而是一片欢喜之色,既然找出了主犯又找回了银子,官府的人自然把程若惜放了出来。      只是被关了一天,程若惜倒是没有什么太大感觉,倒是绿鹭和映月高兴坏了,虽然她并没有进入牢房,但是她依旧是因为惹上官司而被官府关押的。      所以映月和绿鹭还是给她除了除晦气,跨火盆、浇艾水……一些除晦的事情做完,再做一些梳洗的准备,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她梳洗了一番出来,屋中已经掌上了灯,方如卿已经吩咐人把晚膳准备好,端放在了桌面上。      “洗好了?”方如卿翻看着书册,默默的坐在桌边等着她,看到她从内间走出来,把手上的书册交给他身边的琴书,浅笑的望向她。      “你可以先用的。”望着方如卿在烛火下的朦胧浅笑,程若惜有一些短暂的晃神,她慢慢的走进他,看着桌上明显热过一次的饭菜,心中有些愧疚,经过昨晚的一幕,她面对方如卿就会越发的尴尬,所以她故意拖延了沐浴的时间,她没想到,他会这么执意等她。      方如卿没有搭她的话,只是默默的看着她走过去坐下,身后的绿鹭和映月则自觉的为她们添饭盛汤。      站在一边的琴书,知道这里没他事了,默默的退了下去。      程若惜接过映月盛过来的汤,见里面是方如卿喝腻了的骨头汤,她有些犹豫自己要不要递过去给他。   方如卿坐在对面,看到程若惜犹豫不决的样子,似乎并没有打算为她解围,只是默默的看着。   程若惜端着汤碗,看着方如卿默默的盯着她,她顿时感觉自己递给他不是,不递给他也不是,抿了抿唇,最后她还是把汤递给了他,低低的说道:“少喝一些吧?”   方如卿接过汤碗,听到她的话,他抿唇一笑,用着汤匙轻舀了几勺,没有异议的浅尝了几口。   程若惜看着他优雅的喝了几个汤之后,轻轻的放下汤碗,适时的把映月盛好的饭端来递给了他,方如卿接过,拿起碗筷,他不急着给自己夹菜,而是先给程若惜夹了几道菜之后,才缓缓的夹菜给自己。   程若惜看了一眼碗里他夹的菜,迟疑了一下,才端起碗慢慢的和他一起吃了起来,两人都是细嚼慢咽的人,加上动作都很轻缓,没有话语的饭桌非常的安静,只有烛火的光辉晃动在他们周围,长长的拉长他们的影子。   吃过饭,离就寝的时间尚早,平常两人都是在屋中,洗漱好之后各自捧着一本书,无声的等到就寝之时。   今日,原本也是如此,映月和绿鹭伺候好他们之后,都静静的退了出去,他和她坐在软塌的两端,中间放着一盏灯火,就如平常那样各自翻着书页。   “如果有机会,让你回到沐逸朗的身边,你愿意回去吗?”   程若惜看着书正入神,突然听到身边的方如卿说这种话,她有些反应不过来的迷茫抬头,隔着烛火看向方如卿。   方如卿看到她的迷茫,略微的轻笑一声,放下手中的书册,认真的看向她,脸色虽然依旧是浅浅的笑意,眼中却带中某种不知名的寂寥忧伤,重新对她说道:   “你那么不在意自己的声誉,其中有一项原因应该是我吧?”看到程若惜直视他的眼神有一瞬的闪躲,他顿了顿,敛下笑容,眼中的忧郁更盛,可是他却依旧平缓的继续说道:   “女子的声誉何其重要,不管你有什么计划,以后牢房之地,你还是尽力回避吧——我知道你自始至终都对我无意,我也不是强迫他人之人。”   程若惜没想到方如卿会突然说这种话题,而且话中的意思,似是要放弃她,她想到,没有她的存在,她就要和韩青竹结亲,心中一慌。   她要把程老夫人和程家大房赶出的计划就快要完成,这时候,方如卿一旦跟韩青竹结亲,程若玉立马就能搭上韩家,到时候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变故?她不能在此刻,让方如卿改变主意。   “我不会与韩姑娘结亲,最起码现在不会。”方如卿看出程若惜眼中的紧张,他知道程若惜想的是什么。所以在程若惜没有开口前,先开口表明了立场。   程若惜很显然被方如卿的抢话弄的一愣,也因为被他看出心思而心中一惊,虽然她知道方如卿见微知著的本事,可是被突然点出了心思,她还是不免有些紧张,也疑惑方如卿为什么会这么说? 第146章 方如卿的提议 看出程若惜的紧张和疑惑,方如卿依旧用着他好听而又平缓的调子说道:      “我知道你的顾忌,你怕我一旦放弃你,立刻就会和韩家结亲,然后让程家大房的人有机会接触到韩家,韩家门生满天下,尤其那些讲孝义孝道的文人居多,万一程老夫人暗中使计,让韩家出面召集那些文人一起讨伐程二爷,光一句‘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程家二房就永远别想甩开老夫人和程家大房。”      程若惜抬目,透过烛火直直的看着他,原来他一直把一切都看的透透的,就如他所说,这一点她心中也是想过的,虽然程二爷有程老爷的遗书,可是程二爷那么多年都没拿出来,这么多年下来,只要有心人辩解,那个遗书谁知道会不会还有原有的效用?      韩家门生众多,大多是偏执的孝道儒家,万一聚众出面帮程老夫人撑腰,到时候程二爷就算有几百个张嘴,也辩不过他们。      当然还有其他的因素,她也会担心,不过不管怎么样,她首先要做的,就是在程二爷没把遗书拿出来之前,决不能让程家大房任何人,和韩家搭上关系。      “你不用担心那些,你的顾忌我都知道,你只要好好的回答我,如果你有回到沐逸朗身边的机会,你愿意回去吗?”      方如卿再次的问道,这次的语气比刚才的轻柔,润玉相击的声音似是在水中激荡,带着不轻易发现的闷闷沉音。      程若惜放下手中紧攥着的书,然后才缓缓的重新看向他,想到上一世,他那么轻易的就把她转送给沐逸朗,或许是出于好奇吧?她没有说出的自己的真实想法,而是开口回道:      “逸朗哥已经有了妻室,而且还是那个明郡王的妹妹,我能有什么机会回到他身边?从方府的妾变成沐府的妾吗?”      一想到上一世,程若惜的口气就不自觉的嘲讽了起来。      方如卿没听出她口中的嘲讽,他只为她没有拒绝而黯然,勉强的维持他的淡然,他开口说道:      “你和沐逸朗从小一起长大,你们双亲又是至交,就算是为妾,相信你过去肯定也不会受委屈,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为妾,你只要说你愿意,我……我自有办法让你成为他的平妻。”      方如卿悠悠的说完,定定看着她,他在等待着她的答案。      程若惜看着方如卿认真的表情,透过摇曳的烛火,她能从他的眼眸中看到某种渴望,而她知道他渴望的肯定不是她的点头。      她静静的透过烛火与他对视良久,半响她才缓缓的开口道:“我已为人妇,恪守妇道是我的本分,不过如果你若嫌我烦心,我只是个妾,你有权随意处置。”      程若惜以为自己能放下,可是当方如卿在说起把她送回沐逸朗身边时,她才发现自己的心依旧存着愤怒和埋怨。      想到上一世自己被当做一个物品被转送,想到现在他居然又这么轻易的把她送人,她的心就像是被打翻的调味料,刺激的她无法冷静的去看方如卿此刻的表情,也无法去想方如卿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话题?      因为他的话,她不自觉的就会联想上一世,而越想她就越控制不住自己,她怕自己的情绪流露,让方如卿察觉到不自然,她把话说完之后,没有再给方如卿说话的机会,起身,淡淡的说了一句,“我先就寝了。”就没再去看方如卿一眼。      剩下方如卿一个人独坐在软塌上,他轻轻垂目,摇曳的烛光打在他低垂的眼睫下,显出一排若有若无的阴影,遮蔽了他眼中的情绪。      外面的天空深沉,无星的夜晚总是让人压抑,独自坐在原地的方如卿萧条身影,为这样的夜晚添上了一片阴郁之景,无声的淡淡寂寥失落缓缓的从他的周围漫延开来。      ——————      在这深沉的夜空下,方府偏侧的小院。闺房内,一个响亮的耳光扫在了方玲的脸上。      “什么叫你没有办法?你先前不是挺聪明吗?有本事让程若惜做饵,让如卿哥哥与韩姐姐见面,这次我只是让你把约出去,让她去见沐逸朗而已,你居然一次都没成功,要不是你这么没用,现在被官府看押的就是程若惜,就不会是姑祖母和若江表哥了。”      方莹莹站在方玲的闺房门口,狠狠的瞪着她,她知道自己这是迁怒,不过她无所谓,为了发泄自己的怒气,她觉得大晚上跑来找方玲的晦气,那是理所应当。      她觉得怒不可及,本来以为程若惜这次肯定完蛋了,没想到方如卿会那样护着她,宁愿被外界说他贪恋美色溺宠妾侍,也要不顾律法纲纪,硬生生的把她保在了府内看管,凭什么?她只是个妾,为什么能享有正妻的待遇?这都是她迷惑方如卿的结果。      不管怎么样,她都不能再让程若惜待在方家、待在方如卿的身边,不然,以后谁知道程若惜凭着方如卿的宠爱,又会生出什么幺蛾子?      “或许就是因为上次她被利用,所以这次才会对我增加了戒心,不管我约她多少次,她都找各种理由推脱,这次我也以为她会这么声誉尽毁,没想到她现在会转危为安。”      方玲扶着自己被打的脸颊,脸上没有太大的表情,只是轻声的说出自己的想法。      方莹莹看着方玲那种即使被打了,也不见半丝狼狈,反而我见犹怜的样子,她伸手又是一个耳光,打在她的另一边脸颊上,怒道:      “对你有了戒心,你就不会想其他办法吗?我和若莲一直都派人暗中观察沐逸朗的动向,有好几次的机会可以安排他和程若惜单独见面,然后就可以捉奸成双,可就因为你总是没用,程若惜不出门,我们又怎么捉奸?”      突然而至的又一个耳光,依旧没让方玲有太多的表情,她已经习惯了场面,看着方莹莹的怒意,她放下抚在脸上的手,低下头,谦卑的再次开口道:      “现在程若惜刚放出来,韵秀坊的事情还没有了解,加上程老夫人和若江表哥又出了这样的事情,这一切等于是因她而起,程二爷虽然全权接手解决,她作为女儿肯定也不能置身事外,这两天,就算我不约她出门,我相信,她肯定也会因为这件事而经常外出,莹姐姐可以在她外出的路上,安排她与沐逸朗见面,经过这样的事情,相信他们俩见面,肯定也是有很多话要说,到时候想捉奸成双自然不难。”      方玲低着头,没让人看到她眼中的不甘与怨恨,她不甘心,她和方如卿明明是一奶同胞的亲兄妹,为什么在方府却是境遇如此不同,而且她还要时常因为他的事情,而牵连受累。      她怨恨老天爷,方如卿要什么它就给什么,程若惜那种被从小捧在手心长大的千金小姐,甚至还有一个好姻缘在身,就因为方如卿喜欢,老天爷居然就把程若惜送给他。      而程若惜也是,她原本以为这个被娇养的大小姐,会受不了自己被迫为妾,而怨恨方如卿,可没想到她居然能安然若之,而且还和方如卿相处的很好。      她不准,为什么她处处被别人踩在脚下,而他们却幸福的在一起浓情蜜意,所以在方莹莹和程若莲找她帮忙的时候,她很愿意□□脚来,让方如卿的人生不那么顺遂。      方玲一直低着头,方莹莹并没有看到她的表情,她也懒得看,望着她怯懦的样子,她就有种高人一等的感觉,这让她心中的怒火稍减,听到方玲的话,她也稍微的冷静了一下,想想似乎也可行。      于是她居高的睨了她一眼,高傲的说道:“既然这样,我和若莲两个盯着沐逸朗,程若惜这边还是交给你,到时候我会通知你,你这次无论如何也要给我促成他们两人独处的机会,这次如果再失败,有你好看的。”      放完狠话,她狠狠的瞪了一眼方玲,才转身粗鲁的打开房门离开了房间。   等她走后,方玲才缓缓的抬头,黑夜的烛火下,她绝美的脸庞泛着某种冷艳的光辉,抬目望着屋外深沉的黑夜,她低低的自语道:   “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你们不是要程若惜离开方如卿吗?我会让她彻底离开,只是不知道?等方如卿知道,她的离开是你们的计谋,方如卿还会还没恭顺的待在方府,认你们为亲?”   那双清冷的寒目望向门外的视线似是冬日的冰锥,明明现在已是转夏时节,可当门外的轻风掠过时,接触到那妖冶的冷视,不自觉的那风都被冻冷似的,逃也似的扫过一道属于冬天的萧条之音。 第147章 程二爷的犹豫 就像方玲所说,因为韵秀坊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加上程二爷因为老夫人的事情,有些精神不振,程若惜被放出来,当然要去程府看望,不过在那之前,她要把韵秀坊的后续事情做完。      于总管是个心细的人,知道她被放之后,最操心的就是韵秀坊,所以不用她找,他自己自动上门来禀报韵秀坊的事情。      程若惜依旧把他招呼到了书房,进来书房之后,映月她们上了茶,于总管坐到书房的茶几边上,喝上一口茶之后,看着对面的程若惜,缓缓的说道:      “那些假缎匹,都是我们找的人故意买走的,真正需要赔偿的没有几个,钱财倒是没有什么损失,只是为了让这件事更逼真,还有一些假缎匹,我们卖给了一些真正的买主,那些都是些很好说话的老主顾,原本打算这件事过后,我到时会好好的和他们解释,只是没想到程若江出手打人,那个被程若江殴打的商人,他和程二爷相识多年,虽然来往不多,不过为人还是让人敬重的,我没想到程若江会出手打人,早知道如此,我应该提醒杨福早做防范,幸好他伤的不重,不然这次罪过可就真的大了。”      听到于总管所说,程若惜心中也有些愧疚,她为了减低韵秀坊的损失,故意自己收买了一批人,去买假缎匹,但是为了让程若江和程二爷他们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她只能让于总管找一些不人云亦云的老顾客,等事情结束之后,他们也会好好的与他们解释,当然也会像承诺的那样假一赔十。      原本计划都很顺利,谁知道程若江会出手打人?她虽然庆幸程若江此举加快了她的计划,可是她心中也有些自责,就像于总管说的,幸好,那个商人伤的不重,不然她真的罪过大了。      看着程若惜十分自责的样子,于总管转开话题,重新说道:      “假缎匹还有赔偿的事情都不是问题,只是韵秀坊的声誉,这一段时间要受到影响了,我在程若江和老夫人被官府带走之后,立刻就放出了消息,现在外面的人已经有人在传,韵秀坊假缎匹的事情,都是程家老夫人不贤,和自己的亲子谋夺养子家财,因为养子善于经营,他们就合谋,把脑筋动到养子刚出嫁的女儿身上,看后宅女子不善经营,就让自己的亲孙暗中贩卖假货打击养子,甚至还窃取养子筹集救女儿的钱财,指望养子能倾家荡产,他们能坐收渔翁之利。”      听完于总管所说,程若惜浅浅的一笑,看着于总管赞赏道:“不亏是于叔,我们韵秀坊已经做到了假一倍十的承诺,然后再有这样的流言出去,我们韵秀坊就是一个受害者,相信外面的人,在赞叹韵秀坊信守承诺的同时,肯定也会我们打抱不平吧?”      听到程若惜的赞赏,于总管并未高兴,他端起茶轻喝了一口,放下之后,轻叹了一声再次说道:      “不管怎样?这是次冒险的计划,万一其中有任何差错……我知道你打算承担所有后果,可是你不想想,万一真有意外,二爷和二夫他们真的能置身事外吗?你是他们的女儿,你觉得他们会眼睁睁的看着你不管吗?”      看到于总管深沉的表情,程若惜学着他,喝了一口茶,放下杯盏,浅笑的说道:“所以,于叔为了不让那个意外发生,才会不得已的站在我这边啊。”      “你……”对于程若惜一点也不以为意,还运筹帷幄的样子,于总管一时语塞,因为程若惜说的没错,他之所以会参与这种荒谬的计划中,怕的就是程若惜乱来,到时候真的就一发而不可收拾了。      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程若惜那么迫切的希望把程老夫人和程大爷一家赶走,但是他明白,程老夫和程家大房如果一直在程二爷身边,绝非程二爷之福。      他幼时就蒙程二爷提拔,一直都受着程二爷的恩惠,他既然忠于程二爷,当然就要为程二爷排忧解难,既然程若惜那么执意要做,他不能眼看着程若惜独自涉险,只能硬着头皮参与进来了。      于总管长叹了一声,认输的说道:“只是你费劲了心思,程二爷是个重情之人,他未必就会如你所愿,会放着老夫人不管。”      程若惜倒不担心这个,说道:“我爹再重情,他也不会在看到老夫人的虚伪和自私之后,还会对老夫人一如既往,经过这次,我相信就算爹对老夫人还留了那么一丝情谊,他对程家大房,却不会再待见半分,老夫人事事都以大房为主,到时肯定会想方设法的拉拢我爹和大房和好,以大伯的贪婪,相信那种背后捅刀的事情不久又会上演,到那个时候,就算我不推波助澜,爹他也不可能再有那个胸襟去容忍他们,本来就是名存实亡的关系,再怎么维持也都是浮云而已。”      于总管看着对面女子用着低低轻柔的语调,说着不属于她性格与年龄的话语,突然有些恍惚,虽然他一直都知道程若惜在大病一场之后就变了,但这变的也太多了。      她明明是个少女,却像是个历经沧桑磨难之人,处处透着睿智和历经艰辛之后的彻悟,有时候于总管都会非常怀疑,站在他面前的到底还是不是程若惜?      看到于总管审思的视线,程若惜坦然待之,浅浅的一笑,拿起杯盏浅啄着香茶,她不怕别人的审视,尤其被自己信任的人审视,因为她相信,就算于总管看出她是重生而来的人,也不会对她造成任何伤害,甚至会更加信任她,帮助她。      其实如果可以,她希望把自己重生的事情告诉众人,这样只要她把上一世的经历说出来,相信程老夫人和程家大房就能被赶出了,不用她再费那么多周章。      可惜她不能这么做,这件事太过匪夷所思,如果不是自己亲身经历,又有几人能坦然的相信这个事实,到时候被有心人安上一个邪祟上身,她别说驱赶程老夫他们了,估计她要先被关起来驱魔诸邪。      她重生一世为的就是让自己的家人过上顺遂太平的日子,她不想有不确定因素影响到家人的生活,所幸,现在的一切都是按照自己的计划在顺利进行,要说担心的话,现在她最担心的也就是程二爷的心情了。      程二爷一直都视程老夫人为亲母,对于她的虚伪和背叛,现在的程二爷肯定是痛心疾首又矛盾迷茫吧?      ————--      正如程若惜所想,程二爷此刻的心情极度的矛盾,他虽然极力的把所有的思绪全都放在处理事物上,可是心里却始终放不下程老夫人。   毕竟程老夫人是他视为亲母自小喊到大的,现在老夫人被官府关押在程大爷那边,他作为人子心中不忍。   可是想到,她居然眼睁睁的看着程若惜声誉全毁,自己很可能会倾家荡产,却依旧帮着程若江隐瞒银子的事情,而且到最后她居然还利用他的孝心,装病来躲避官府搜查。   想到这里,程二爷就对程老夫人失望又痛心,在纠结良久之后,他还是放不下一个“孝”字,最后还是决定起身去官府为程老夫人打点,最起码让官府先撤销对老夫人的关押。   事与愿违,虽然他下定了决心,可是他还没踏出程府大门,就碰到一个闹场的堵住了他的去向。   程若江被抓人大牢,程老夫人又被关到了他的住宅,程大爷不去想为何会有这种结果,而是像往常一样,把全部的错归到程二爷的身上。   因为程二爷已经下了命令,程家大房的人一步都不准踏进他的府门,所以程大爷已经在门外等候了很久。   本就憋着气,又等了很久的程大爷,还没等程二爷跨出大门,就欲冲到程二爷的面前揍他,这里是程二爷的府门,两边站着的是程二爷的小厮,自然不会眼睁睁的看着程二爷被打,在程大爷没冲到程二爷也面前时,两个小厮就把程大爷拦住了。   被架住了的程大爷不能动手,他就动口,什么脏话狠话,有多难听就说的多难听,还只骂程二爷不孝,怎么怎么忤逆家母,看着家母受罪,就因为不是自己的亲母,就把她交给官府关押云云。   门外因为程大爷的撒泼,已经聚集了很多人,不明真相的人,都以为程二爷就是那种卑鄙小人,个个都帮着程大爷声讨程二爷,有的人甚至还把自己手中的青菜或鸡蛋直接扔向程二爷。   程二爷被气的浑身发抖,对着蛮不讲理的程大爷他也不想解释,只是冷冷的瞪了一眼程大爷之后,也不想再去官府了,转身,让小厮关上了大门,把撒泼的程大爷和那些不明就里的人群全都关在了门外。   程大爷不知道自己弄巧成拙,还以为自己胜利了,把禁闭的大门敲的碰碰响,在门外骂的更大声,更理直气壮。 第148章 避而不见 因为程大爷的骚扰,程二爷那点恻隐之心全都没了,剩下的就全是怒火。      得知详情的程若玉知道了程大爷做的事,立刻就把这件事传告了被关在宅院里的程老夫人,老夫人听到之后,立刻把程大爷招过来,隔着房门狠狠的把程大爷训斥了一番。      官府有证有据的,一旦升堂判决,那就是铁定的牢狱之灾,能改变这件事的就只有程二爷,可程二爷现在被程大爷这么一弄,肯定是不会在出面了。      老夫人想了想,觉得程若玉在阳城之时,与程若惜私交不错,就吩咐程若玉去找程若惜说情。      听到老夫人的吩咐,程若玉自然不敢不从,而且她也明白,万一程二爷放弃了老夫人,那他们程家大房一家,以后的日子肯定不会再像先前那般顺遂,所以即使老夫人不吩咐,程若玉也会去找程若惜。      事情紧迫容不得耽搁,程若玉第二天一大早就独自到了方府找程若惜。      程若惜此时正坐在梳妆台前,梳理着自己的青丝,映月和绿鹭则是听了她的吩咐,到外面去准备回程府的事宜。      方如卿坐在她偏侧的软塌上,捧着一本书默默的看着静静等她,房中只剩下他们两人,虽然安静,但是空气中却流淌着让人说不明道不清的怪异气息。      程若惜一边慢慢的梳理着自己的青丝,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悄悄的打量着坐在偏侧不远处的方如卿,虽然他看着似在很专心的看书,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只要她把视线移开,方如卿的视线就会立刻从书本移开放到她的身上。      这样的感觉,让她有些局促,对于方如卿,她现在的感觉很混乱,她不知道自己是恨他、怨他还是感激他?      他的每一个举动似都能牵动她的神经,只要想到上一世她就止不住心中的愤恨,可是这一世,想到他对自己的种种,她就会觉得愧疚他,甚至感觉她对他的态度有时候对他实在太不公平。      程若惜放下手中的木梳,轻叹了一声,想到程家大房和程老夫人的事情解决之后,就要面临他和她的事情,她混乱的心,就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小姐,大小姐过来看您了,现在就在院外等候。”原本去门外查看马车有没有准备好的绿鹭,轻声的回到房中,走到程若惜的面前禀报道。      程若惜听到禀报,看了绿鹭一眼,脸上添上一丝犹豫,她知道此刻程若玉来找她做什么,程大爷大闹程府的事情,她听说了。      程若玉现在来,为的就是让她回去,安抚安抚程二爷,然后利用程二爷的孝心,让官府撤销官府对老夫人的看押,顺便也把程若江从牢房救出来。            “小姐?”迟迟没有得到回应的绿鹭有些狐疑的轻唤了声,她不明白,为什么程若惜听到程若玉来见,程若惜要迟疑,她们私交一向不是很好吗?      “回了她,就说我突感不适,不便见客。”      听到程若惜的回答,实诚的绿鹭立刻露出了吃惊之色,她以为以程若惜和程若玉的交情,程若惜应该没有不见的理由,可没想到,程若惜居然会称病避而不见。      看到绿鹭的吃惊,程若惜轻笑了一下,对着她问道:      “怎么?觉得不该称病不见?”      绿鹭听到问话,知道自己的表现的太越举了,程若惜是主子,她想见谁,不想见谁,都是她的自由,她不该吃惊或惊讶的,慌忙的低下头,诚恳的认错道: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想到门口我们回程府的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大小姐肯定也看见了,您现在称病,大小姐恐怕会不信?”      听到绿鹭所说,程若惜顿了一下,然后淡淡的开口道:“那就把马车撤走吧,我今天不回去了。”      她这样一说更让绿鹭惊讶了,低下头立刻抬起来,觉得是不是听错了似的看着程若惜。      程若惜看着她的视线,知道她是惊讶于她为了避开程若玉而放弃回家的打算。      其实依着她担心程二爷的心情,她自然想快点回去看望的,可是想到程二爷在见到自己安然无恙时,或许会减少对程老夫人的怨怼,那她还不如称病拖个几日再回去看望,那程二爷和柳氏应该会把她生病的事情,怪罪到程若江和程老夫人的头上,心中的怨气应该就不会那么容易减轻。      看着一脸狐疑惊讶的绿鹭,程若惜知道依她的性情,如果把话跟她说清楚,恐怕永远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而且看着她对程若玉敬重的样子,她不希望以后绿鹭会被她利用,以防未然还是提点一下比较好。      她直直的看着绿鹭,轻声询问道:“在韵秀坊出事的时候,大姐姐他们一家可曾帮过我一把?大姐姐在我落难时可曾来看我一眼?我刚被释放不久,大姐姐就马上急乎乎的来找我,你觉得她来找我做什么?你觉得我该见吗?”      听到程若惜的问话,绿鹭低下头,实诚的她一时还猜不出程若惜的用意,以为是程若惜恼了她的反应迟钝,立刻回了一句,“奴婢立刻去回了大小姐。”      说完,她不敢耽搁,行了一礼,就急急的退了出去办事了。      程若惜知道绿鹭的性子,知道她一时半会肯定不会明白她话中的意思,望着急急退出的身影,她也没拦住,因为事后只要她想一想,肯定就会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就算不明白,她肯定也会和映月诉说,映月是个玲珑剔透的,相信程若玉的为人,她应该早就看透了。      她的话虽然绿鹭不明白,但是屋中还有一个一点就透的人,他可比映月玲珑百倍,估计他都不用被人点,早就把一切看透了。      程若惜感觉到视线,她转头看向视线的来源,接触到方如卿的眼神,她以为方如卿应该会说些什么?      毕竟今天打算会程府的行程里他也算一份子,她这么单方面的取消了,连询问他都没有,她以为她会提出疑问或者埋怨,可他坐在软塌上,只是定定的看了她一眼,在发觉到她不打算先开口之后,他垂下视线,把自己的注意力又放在了书册上。      程若惜见他这样,心中一松,可是心底深处又有什么滋生着?让她莫名的有些烦躁起来。      房中一室无声,院外程若玉听到绿鹭回复的之后,轻蹙眉头,看到绿鹭吩咐门外的小厮撤回外出的马车之后,她突然有弄不清,程若惜是真病还是假病?      如果是真病,这样的巧合也太过牵强,可若是假病,她与程若惜先前的私交不错,而且程若惜对她一直都十分倚重,她没有理由为了不见她特意装病。      虽然知道程若惜自从在阳城大病之后就有一些不一样了,与她也没有那般的亲近,她一开始还以为因为何兴田的那件事,让她迁怒了她。      现在看来,程若惜不惜装病都不愿见她,事情或许没有那么简单了。      既然程若惜称病不见,连回家的打算撤销了,程若玉自然也不好强求,让绿鹭带来几句关心之语给程若惜之后,她转身离开了程若惜的小院。   不过,她并没有回去,而是转道去了方莹莹的偏院。   ——————   “什么?病了?她昨日还好好的找娘请示今日出府的事情,今天就病了?哼~我看她是猜到你是姑祖母派来的,所以才装病吧?”   方莹莹听完程若玉说的前因后果,想到程若惜的狡猾,泄愤的把手中的杯盏重新放回桌面,不满的暗讽道。   程若玉坐在方莹莹的对面,看着她说道程若惜而鄙夷的神色,摇了摇头,安抚道:   “兴许是真的病了?只是她这一病可如何是好?二叔被就在气头上,她生病的事情传到二叔的耳里,二叔肯定会想是她在被官府关押的时候生的病,这不是更加火上浇油吗?要让二叔消气就更难了,这几日官府应该就要升堂判决了,如果二叔不出面,那祖母和二弟弟可真就没救了。”   方莹莹看着程若玉到现还在为程若惜说话,不满的睨了她一眼,本想多说几句,但是想想程若玉一直都没听过,所以她也懒得说了。   现下倒是想办法快点救程老夫人倒是真的,对于这个姑祖母,方莹莹还是喜欢的,程家送什么好东西到方家,程老夫人就没忘记过她,每次都会单独送给她一份。   所以当听到程若惜被放出来,程老夫人反而被看押的时候,方莹莹对程若惜就更讨厌一分。   虽然她想想办法救老夫人,可是李氏不让她参与这件事,其实她在听到程若惜被看押的时候,她就想去看看程若惜的狼狈样了,李氏却老早就勒令她不准掺和这件事,就连看热闹都不行,原本她想背着李氏偷偷去讽刺程若惜的,谁知道方如卿一直就在程若惜的门外守着,一步都没离开过,害的她错失了嘲笑程若惜的大好机会。   现在程若惜放出来了,程老夫人被看押了起来,李氏依旧还是那句老话,不准她参与其中,看着李氏的意思,压根就没有要搭救一下程老夫人的意思。   方莹莹知道,程老夫人因为在方家是庶出的身份,所以在方家其实并不是很受尊重,要不是因为她成了程家的嫡母,估计方家都不会和程老夫人来往,现在程老夫人出事了,方老爷又在塞外回途的路上,方家人就更没有人为程老夫人出头了。   再说,这件事是程老夫人理亏,就算方老爷回来了,也未必会帮衬程老夫人。   方莹莹虽然想救老夫人,可救人的那份心还没强烈到忤逆家长的地步。   她看着程若玉担忧的神色,要是这么不管,她觉得有点对不起老夫人平时的宠爱,而且她也不愿意看到程若惜胜利的样子。   她略微沉思了一会儿,想了想,反正她和程若莲老早就计划让程若惜这个朝三暮四的女人败露,倒不如提前计划,等抓到了程若若惜的把柄,可以先不着急告诉方如卿,先要挟程若惜求他爹去救老夫人他们,等老夫人他们没事了,再把程若惜的不贞公布于众,这样倒是一举两得。   方莹莹越想越觉得可行,脸上不自觉的浮山了笑容。   程若玉坐在对面,看着方莹莹计上眉梢的样子,眼神中有一抹诡异的光滑过,她没再开口,只是忧心的端起了桌面上的杯盏浅浅的品啄着。    第149章 酒醉 方莹莹知道不管她有什么计划和程若玉是谈不成的,所以就以去看程老夫人的名义,跟着程若玉去了了程家大房的住宅。      程老夫人被关在后院的柴房里,就像程若惜被关一样,门窗都被锁牢了,方莹莹只能在外面说些宽慰之语,其他的什么也做不了。      和老夫人说完几句之后,她就拉着程若莲进到房中,赶走了下人,把房门一关,两人说起了悄悄话。      “你这想法可行吗?程若惜现在称病连娘家都不回,你怎么让她出去跟沐逸朗见面?”听完方莹莹的想法,程若莲质疑着可行性。      两人坐在内屋的软塌上,听到程若莲的质疑,她向程若莲靠近了一些,小声的说道:      “这一点倒是不用担心,我们到时候可以用上一次骗如卿哥哥的方法,把程若惜骗出去。”看到程若莲的狐疑视线,她又向程若莲靠了靠,把声音压得更小声,说道:      “到时候,我可以把我娘先哄出去,然后让方玲回来跟程若惜说,我娘唤她出去,她只是个小妾,家中主母召唤相信她不敢不从,你到时候只要先把如卿哥哥骗出来就好,不然以如卿哥哥对她痴迷程度肯定会形影不离,我们的计划就没办法实施了。”      听到方莹莹的计划倒是挺可行的,程若莲眼中亮了亮,表示赞同的点头,可是她才刚赞同,就看到方莹莹脸就垮了下来,程若莲忍不住狐疑的问道:“怎么了?”      方莹莹泄气的说道:“可就算我们安排了她和沐逸朗见面,也不一定就能逮到她和沐逸朗的私通证据啊,如卿哥哥对她那么痴迷,如果不是铁定的证据,相信只要她随便说一说,如卿哥哥肯定就会站到她的哪一边去了,我们做的那些不就白搭了?”      顿了顿,她想到前天方玲说的提议,看了一眼程若莲,犹豫了一下,最后她凑到程若莲的耳边低语了一会。      程若莲听她说完,惊讶的望向她,“什么?!”方莹莹的计划实在太大胆了,让她不自觉的升高了音量。      看到方莹莹做出要捂住她嘴的动作,她知道自己太激动了,降低了音量,她小声的说道:“这个也太……万一要是被发现了?我们会不会也有事啊?”      程若莲虽然想看程若惜倒霉,可是她可不想搭上自己,所以那样的计划,她有些惊悸,害怕会引火上身。      方莹莹似是嫌弃她胆小似的,睨了她一眼,不在意的说道:“能有我们什么事啊?丑事都是她做的,就算她对我们有所怀疑,那个时候她也没证据啊。”      “可是……”程若莲还是有些犹豫。      方莹莹见她这样,觉得好像就自己做了小人,心中不快,说道:“我这也是为你们家着急,不然也不会出此下策,你要是不愿意,那我们就不做呗,就看着那个程若惜得意好了。”      说完她从软塌起身,一副就此罢了的姿态,程若莲见她这样,赶紧拉住了她的手,“我也没说不做啊,为什么要看程若惜得意?这些年她得意的够多了,也该她吃苦头的时候了。”      程若莲虽然还是有些犹豫,但是想到程若惜得意的脸,她就失去了理智,只要让程若惜吃苦,她就愿意付出任何风险,再说就想方莹莹说的,事后,程若惜就算想找麻烦,她也没脸找了,而且她也没证据。      看到程若莲坚定的表情,方莹莹的圆圆的脸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要不是眼中的那抹算计太深,这应该是个可爱的笑容。      ——————      傍晚时分,喧闹的酒家,熙熙攘攘的客人在屏风隔断的小间里三五成群的举杯畅饮,只有一个男子选择了在角落边上的一间隔断小间里独饮。      不理外面的纷扰,男子仰头将手中的酒坛再次喝空,随手扔到脚下,滚落在到地下的酒坛,与地面上的酒坛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没有了酒坛的掩遮,男子因酒醉而略显狼狈的脸显露了出来,正是前不久才与明郡王之妹成亲的沐逸朗。      看着地面歪躺的空酒坛,明眼人一看,他就是来买醉的,而且看着酒坛的数量,还有沐逸朗此刻酣醉的表情,就知道他已经买醉成功了,然而他显然还是不满意。      眯着眼,手划着桌面,在空无一物的桌面没有抓到任何东西,他打了一个酒嗝,不满的高喊道:      “老板,酒呢?上酒……”他还没喊完,晕醉的身体支撑不住就直接倒在了桌面上。      沐逸朗在这里买醉已经很多次了,酒家的老板和店里的小二都知道沐逸朗的身份,听到沐逸朗又在高声要酒,小二有些为难的跑到柜台找老板请示。      老板听了也有些为难,就在老板迟疑间,隔间的沐逸朗似是已经失去了耐性,“上酒,快给爷…嗝…上酒!”带着酒醉的怒喊之后,他欲亲自起身拿酒,可不稳的身体被脚边的酒坛一绊,随着酒坛的碰撞声他整个人就倒向了用来隔断的屏风上。      幸好老板有先见之明,知道沐逸朗肯定酒醉喧扰,所以他的隔壁桌并没有安排客人。      虽然屏风倒下并没有砸到任何人,可是巨大的声响,还是惊了全场的客人。      在屏风里的客人纷纷走出查看外面的情形,当见到只是一个人酒醉失态弄倒了屏风时,客人惊吓的心一松,很显然这样的事,在酒馆里发生并不是稀奇事。      当客人们准备回身继续喝酒的时候,其中有一些客人认出了沐逸朗。      酒家喝酒的大都是男性,所以其中就有那么几个不得志的“青年才俊”。      沐逸朗出身在官家本就已经引起他人嫉妒,因为上了一趟战场就加官封赏,然后还娶得了明郡王的妹妹为妻。      这样的好运和顺遂之路,让沐逸朗难免不被他人眼红,现在看到他出丑,一些心里不平衡的人当然不会放过讽刺的机会。      “这不是那个春风得意的沐大人吗?怎么到这种地方来喝酒了,娶了明郡王的妹妹,现在应该在皇亲国戚间相交酌饮才对,怎么与我们这些粗俗之人相处一地?”      一个青年,似是也有了醉意,看到醉倒的沐逸朗,他嗤笑了一声,眼中虽然有着鄙夷,可是口气里难掩求而不得的酸意。      周围的人听到青年的话,本来不敢确信是沐逸朗本人的人,现在都确信了,看着沐逸朗仰躺在地,纷纷都加入了讽刺的行列中。      “娶了明郡王的妹妹又怎么样?你们不知道吧?那个明郡王的妹妹其实是个瘸子,也难为他了,为了出头,连男人的自尊都不顾了,把自己的自小定亲的女子设计给了别人做小妾,他娶个残缺回家奉为贤妻,这要是换做一般人还真是做不到。”      看热闹的人中,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知道了一些消息,一知半解的把自己的妄想臆测就像是真的那样公布与众。      在场的众人听到这样的信息,因为心中的嫉妒也不做深想,每个人都认同了这个消息,甚至还把沐逸朗想的更糟糕。      于是乎,一些人就跟风凑到沐逸朗的面前,看着他的丑态,然后七嘴八舌的讽刺道:      “原来如此,难为沐大人了,牺牲那么多也算成了半个皇亲国戚,以后的官途那肯定一日千里,难怪沐大人要在这里把酒畅饮,原来是为了庆祝自己日后的前途无量啊。”      “胡说,沐大人这哪是饮酒庆祝,这根本是借酒消愁,家中有一个憾妻,他不能管不能骂不能说,还得像个菩萨一样供起来,他这是有苦说不出。”      “哈哈,这话错了,沐大人牺牲那么多,不就是为了自己日后能飞黄腾达吗?娶得明郡王的妹妹也算是得偿所愿了,身体残疾的那种小事,沐大人又岂会在意?”      “这话倒也是,一个身体残缺的妻子,换得自己未来前途,这么划算的事情傻子也愿意,只是我们就没有沐大人那么好的命了,这样的好事,我们可就赶不上了。”      “这样的事情,我就免了,鄙弃了自小定亲的女子,然后依靠娶一个残疾的女人让自己前途无忧,等到我死后可无言面对祖上,我宁愿勤勤恳恳、庸碌一生,这样最起码,我问心无愧,也不辱祖上家训。”      “你就是一辈子庸碌一生的命,不求上进,学着女人在人背后嚼舌根,你还好意思说不辱祖上?我要是你祖宗,现在应该在地下骚红了老脸。”      在讽刺的七嘴八舌中,一个突兀的女声,高昂的在他们背后响起,口气中咄咄逼人的气势,让众人不禁都安静了下来。      众人回身,下意识的,向着出声的女子看去。      只见一个轻绾着少妇发髻的女子,一身绣金丝的彩雀长裙坎坎及地,头上的发饰不多,却都是精致的珍品。      她穿的华丽,张扬中有着刻意的收敛,不够很显然,她收敛效果并不是很好,锐利如刀的视线狠狠的瞪视了刚才哪些讽刺的人,尤其那个最后说话的青年,她的视线就像是把他刮了似的,惊的他,不自觉向后退了两步。      这里的老板立刻就认出了她的身份,凑到她的面前,看了一眼围观的人群,再看了一眼仰躺在地,依旧无力起身的沐逸朗。老板躬着身,对着她赔罪道:      “沐少夫人,小的已经尽力了,可沐……”      “我知道,这不怪你。”上官倩瑶看着老板吓得失色,知道老板怕她会怪罪他,她抢先的表明了态度,她说的也是实话,虽然她先前嘱托老板,不要给沐逸朗的太多酒,可是以沐逸朗的脾气,别说是老板的话,就算是秦氏亲自到这里来,未必都能管的了他,一个酒馆的老板又怎能管得住他?      酒馆的老板见她没怪罪,放松了下来,没在阻隔她,默默的退到了一边。      上官倩瑶在沐逸朗撞到屏风的时候,就已经踏进房门了,所以那些讽刺之语她一字不落的全部听进了耳里。      虽然她气沐逸朗的买酒颓废,可她更气自己的脚伤成了别人嘲讽沐逸朗的话柄。      听着别人戳自己的疼处,她气的攥紧双手,如果按着她以前的脾气,她现在恨不得派人立刻把这些说闲话的抓起来打一顿。      可她现在已经嫁人为妻,每一个举动都代表着沐家,代表着沐逸朗。      她虽然对沐逸朗心中有怨,可是不管什么时候,她都不想因为自己,而让沐逸朗的名声抹黑。      长吸了一口气,她忍着自己的脾气,摆脱郝嬷嬷的搀扶,缓步的向着沐逸朗走去。 第150章 隐忍的举动   上官倩瑶忍着腿疼,优雅而又轻缓的走到沐逸朗面前,看着倒在地上狼狈仰躺的沐逸朗,她暗暗攥紧拳头,用了很大的一直意志力才控制了自己的情绪。   “酒……给我酒……”沐逸朗眼神涣散,似是不管是刚才的嘲讽还是现在站在他面前的上官倩瑶,他都看不见听不到,他此刻需要的只有酒。   看到沐逸朗都快烂成一滩泥,居然还要酒,上官倩瑶咬了咬唇,最后长呼了一口气,才转身对着她身后的下人吩咐道:   “把他扶回去。”   身后的下人不敢迟疑,立刻上来两人把沐逸朗扶了起来。   被扶起来的沐逸朗身形不稳的被人左右架着,口中依然在寻要着酒喝。   接触到上官倩瑶催促的眼神,两个小厮架着沐逸朗就走向了门外。   看着沐逸朗被架着先走了,上官倩瑶不着急走,而是冷冷的环视了刚才围观的众人一眼,高傲的开口道:   “一群男人跟个妒妇一样,什么都没弄清楚,就在人背后道他人长短,真该拿把镜子让你们看看自己都是什么样的嘴脸?”   上官倩瑶高傲的说完,用着鄙视的眼神再了他们一眼,然后利落的转身,似乎一刻也不想与俗人为伍似的,仰着头走了出去。   众人看着她昂首挺胸步伐轻盈的样子,一点也不似刚才传言的那样,是个瘸子。   一群大男人被一个女子当众打了脸,各自互相尴尬的移开视线,然后默默的散了开来,各自回到了自己原先的位置。   酒馆内恢复了平静,走到酒馆外的上官倩瑶却没有刚才的那份魄力和震惊,此时的她如果有人心细观察,就能看出她头上的丝丝汗珠。   一直跟在她身后的郝嬷嬷,肯定第一个发现的人,看着上官倩瑶头上冒出了冷汗,可仍旧倔强的不然搀扶,甚至还要自己独自踏上马车。   郝嬷嬷看着她勉强的样子,心中一阵心疼,上官倩瑶是她看着长大的,明郡王就这么一个妹妹,自小就是宠着的,什么时候受过这番委屈?   作为老人,她知道就算她再怎么替上官倩瑶打抱不平,撺掇着她和沐逸朗争吵,毕竟上官倩瑶已经嫁入了沐府,是沐逸朗的妻子,女子以夫为天,就算上官倩瑶娘家的势力再大,丈夫不把她放在心上,她这一辈子也就没幸福可言了。   但是也不能坐视不理,郝嬷嬷左思右想,最后决定回去之后,就去找秦氏谈谈。   郝嬷嬷毕竟是明郡王府的老人了,在明郡王府都是极受敬重的,秦氏自然也不会怠慢她。   等到他们回来沐府之后,听到郝嬷嬷在她面前的暗示,秦氏知道,沐逸朗是要好好管管了。   带着身边的大丫鬟花容,去沐逸朗的书房,进入房间看到上官倩瑶忍着腿疼,忙前忙后的给沐逸朗醒酒。   秦氏长叹了一声,走上前去,把上官倩瑶劝回房间休息,上官倩瑶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是秦氏是婆婆加上郝嬷嬷在旁边劝说,她就只能走了。   看着上官倩瑶走后,秦氏看着躺在卧榻上依旧在讨要 着酒喝的沐逸朗,心中一阵恼火,她命人浇了一盆凉水泼到了沐逸朗的脸上。   陡然的凉意,让晕醉的沐逸朗倒吸了一口凉气,立刻就清醒了好几分。   看着转醒的沐逸朗,秦氏遣退房间的众人,让花容关上门在外面把守,然后站在榻前冷冷的看着狼狈的摸着脸上的水珠缓缓做起来的沐逸朗,开口问道:   “醒来?”询问的声音明显的带着嘲讽,也不等沐逸朗回答,秦氏看着他的狼狈样,火气就冲了上来,指着他训道:   “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整日买醉,成天神志不清浑浑噩噩,刚成亲不久,就心恋他人和自己的妻子分房而居,如此不知自制不顾礼治,你以后的前程还要不要了?”   坐起身依旧还有些晕醉的沐逸朗,摸了几把脸上的水滴,本来被突然浇熄,他火气大旺想出口骂人的,但是看到是秦氏站在眼前,他只能把自己的脾气压下去,听到秦氏的话,他自弃道:   “什么前程?我现在不是已经去了明郡王的妹妹吗?以后我就算什么不做,也能高官厚禄。”   “你……”秦氏气节,看着沐逸朗放任自流的样子,她压下火气,深吸了一口气,向他走近了一步,质问道:   “你这口气是在埋怨倩瑶吗?你也不想想,你娶她,并不是她逼你的,是你做了糊涂事对不起人家,你现在反而还是这种态度,倩瑶她是明郡王的妹妹,可是她嫁给你之后,什么时候拿她的娘家来压你了?对我这个婆婆她晨昏定省在我面前尽孝,对这个家 ,她兢兢业业本本分分,对你,你要分房她就分房,你要买醉,她就让你买醉,外面的那些闲言碎语就像刀子一样戳她,她什么时候在你面前埋怨过了?你摸摸自己的良心,你自问她哪一点对不起你?有什么理由让你这么对她?”   听到秦氏所说,坐在榻边的沐逸朗眼光闪了闪,他看了一眼秦氏,似是无可反驳的垂下了视线。   看着沐逸朗表情有所松动,秦氏也放缓了语气,劝道:   “娘知道,你一时过不了那个坎,可你也要对倩瑶公平一些,人心都是肉做的,你疼,难道她的就不疼吗?就算你再不想承认,她现在都是你的妻子,与其追求那些已经失去的,你要懂得珍惜眼前,她对你的心,只要是个明眼人都看的明白,娘从小就教过你,做个男子就要有责任、要有担当,她作为妻子可以说做到了妻子的本分,你这个做丈夫的当然也要履行自己的责任,她既然不欠你,你就不应该这么对她。”   看着坐在榻前滴着水的沐逸朗,眼神带着抗拒又带着纠结,蠕动着嘴角想反驳她,可是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挣扎模样,秦氏心中一软,走近他,拿出手绢为他轻轻擦拭滴水的湿发,语重心长的再次说道:   “你的心,娘懂,可是现在在你身边的是倩瑶,她才是你妻子,这世上有缘无分之人太多,你不能因为你的遗憾,再去让另外一人遗憾,听娘的话,给她一次机会,也给你自己一次机会,人生在世,缘分这种东西不是一成不变的,老天这样的安排 ,说不定有它的道理,你何不把心放开?试着接纳她,说不定最后你会发现,结果比你想的还要圆满。”   看着低着头依旧在纠结的沐逸朗,秦氏牵起他的一只手在掌心拍了拍,轻叹了一声,劝哄道:   “就当看在你娘的份上,试着接纳她一回,娘听闻京城外有一个温泉山庄,你这几日反正都是闲职在家,就带着倩瑶去哪里泡泡温泉。”看到沐逸朗抽回自己的手,抬头就要反驳的样子,秦氏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继续说道:   “倩瑶这些日子 ,因为总是要去找你,偏又倔强的在人前不肯表露腿伤,这几日下来,她的伤好似严重了一些,我问过来给她看病的太医,太医说,她这腿伤如果再不好好调理,后面连站立恐怕都会困难。”   听到秦氏的最后的一句话,沐逸朗抗拒的眼眸闪过一丝愧疚和担忧。   看到沐逸朗并没有开口,秦氏知道沐逸朗是听进去她的提议了,在心中再次暗叹一声,她在心中期望,这次他们的温泉之行能让他和上官倩瑶的关系改善。 第151章 喝茶 以免沐逸朗半途会改变主意,秦氏肯定是立马筹办了去温泉山庄的行程。      沐逸朗去温泉山庄的行程确定下来,一直都有派人关注沐府动向的方莹莹和程若莲自然就知道了。      在沐逸朗去山庄的这一天,程若莲就一大早来了方府,在见过李氏之后,她就去见了方如卿,说是程若海有事相求,约他去京城的茶馆相议。      方如卿与程若海相交并不是很深,只能算是面上的表亲关系,但就算是面上关系,只要程老夫人还在,他们之间就还是亲戚,既然程若莲亲自来请,说程若海已经在茶馆订好位子等他了,他也不好拒绝,最后只能跟程若莲走了。      程若莲来的时候,只和方如卿在外面寒暄了几句,并没有进来说话,要不是方如卿在走之前进来告诉她一声,她都不会知道程若莲来过。      对于程若莲这个姐妹在知道自己“病了”的情况下,也没进来看她一眼,程若惜并没有不满,反而觉得这样正好,双方都自在。      映月倒是为此心感不快,她倒不是因为程若莲无视她而感到不快,而是因为,方如卿前脚刚走,方莹莹、李氏和方玲也离开了方府,听说是到大万佛寺敬香去了。      映月不快的是,她们这么一大家就这么走了,跟程若惜连一声招呼都没打,实在是把程若惜看的太轻了。      程若惜听着映月的抱怨,一点也不以为意,轻笑了笑,既然家中的主子都走了,那她也就不必在装病给别人看。      让映月把院中的下人都遣走之后,她下床,走到外面桃树的石桌前坐了下来,沏了一壶茶,迎着暖暖的阳光,在树下独自一人品起茶来。      程若惜因为家中无人,心情难得放松了起来,喝了几口茶,正打算让绿鹭做点点心来,谁知道,这个时候方玲却走了进来。      因为院子里的下人都遣走了,方玲进来的时候,并没有人通报,站在程若惜身边的绿鹭和映月都有些吃惊的看向本应已经离府的人。      程若惜倒是并没有什么神色变化,也没有因为被撞到装病而觉得有半丝尴尬,只是很自然的的看着方玲走近。      方玲走近之后,也没有因为程若惜的好气色有半丝惊讶,站定之后,她唇角微扬,轻声说道:      “看你气色好了许多,想必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了,正好母亲在途中听说城外有一个温泉山庄,想到你身体不好,可以一同去疗养,就打发我回来接你了。”      程若惜狐疑的抬高视线,有些不明白的问道:      “你们不是去大万佛寺敬香吗?怎的又说起温泉山庄来?”      方玲回道:“莹姐姐因为做了一个噩梦,本来想要去大万佛寺上香驱邪的,谁知半途听人说道城外有一个温泉山庄,莹姐姐就改变了主意,说先去泡温泉,净身养心之后再去上香,母亲想到你一人独自在府,想到温泉养人,既然你身体不适,也可以去泡泡身体,驱散一些病气,所以就命我回来接你了。”      程若惜听完方玲的话,不自觉的在心里揣测了起来,按说李氏并不喜欢她,更不待见她,要不是碍于方如卿和程二爷,她这个主母肯定就不会容她。      经过上次方如卿的“要挟辞官”之后,李氏连见都不想见她一面,就连平常的请安她都给她免了。      现在突然好心的让她去温泉疗养,都已经出门了还派人回来请她?这有点不符合常理。      虽然她心里这么想,可是也想不出李氏真正的用意,她身为妾侍,当家婆母特意让人回来请她,她也找不出理由拒绝,所以心中就算有狐疑,也只能应下来。      让方玲稍作等候,她进屋重新换了一身衣物,才跟着方玲坐了同一辆马车去往城外的温泉山庄。      温暖的阳光已经偏升到高空的位置,或许人们已经采办好自己家中需要的事物,街道上现在人影稀寥,马车一路畅通,很快的就出了城进入了城外的阳关大道。      进入平道,驾车的马夫加快了速度。      马车虽快,但不颠簸,程若惜将车帘掀出一个小缝,看着外面两边闪退的树木,凭着前一世的记忆,她知道城外有一个温泉山庄。      本来她想,等所有的事情落幕之后,就带着家人到温泉山庄呆上一段时间,好好解解乏。      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她到先去了。      放下车帘,程若惜看向自上车之后,就没把视线从她身上移开的方玲。      察觉到程若惜的视线,方玲艳丽的美目微转,轻笑了一下,看了一眼坐在程若惜身边的绿鹭,轻声开口问道:      “怎么就只带了绿鹭,映月呢?”      程若惜回道:“出来的匆忙,院中总要有人看守,奴妾身边有一个伺候也就够了。”      其实程若惜在换衣服的时候,特意嘱咐映月留下的,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她自己多心,可是李氏突然相邀,总觉得其中会有些什么?      为了让自己安心,她想了想,还是让映月留下,万一有个什么?以映月的聪慧说不定还能有个照应。      方玲听到程若惜的话,并没有在意映月的去留,而是对程若惜的自称,嗤笑了声,说道:“怎么突然自谦了?你在如卿哥哥面前,都不自称奴妾,在我面前就更不必了,听着挺别扭的,再说,母亲都同意让你转正为妻了,相信过不了多久,我就要唤你为嫂嫂了……”      方玲依旧是那种淡淡的清冷音调,可是程若惜却能在她眼中,看到某种寒光。      她不明白,她和方玲在这一世应该算是无冤无仇,可是方玲好像对她总有一种莫名的敌意,不管她怎么努力试图去远离她,可方玲的那种敌意却越来越深,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招惹了她。      既然猜不透,程若惜也懒得去猜,对于方玲,不管有没有上一世的纠葛,她不都喜,既然没有深交的打算,她也不想多做纠缠,于是浅浅一笑,回道:“你不怪就好,那我就从善如流了。”      方玲似是没想到程若惜会这么爽快的接下揶揄,看了一眼程若惜,笑了笑,侧过身,她学着程若惜先前那样,将窗帘掀起一角,看到前面不远处路边有个茶棚,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喉咙处,说道:      “前面有一处茶棚,今日不知怎的?总觉的口渴。”      说完,她放下窗帘,看了一眼程若惜,见她没有反对的意思,于是提高声量对外面的车夫说道:      “在茶棚边上停车。”      外面的车夫得到了命令,朗声的回了一声“是。”      不一会,马车就渐渐慢了起来,然后听到车夫在外面“吁”了一声,马车就停了下来。      绿鹭是个本分的丫头,一路下来,主子没让开口,她一声都没有啃,现在停车了,她是这里唯一的丫鬟,自然就尽责的把程若惜和方玲搀扶的下了马车。      她们是女子,外出示人时,自然都要戴上帷帽避嫌。      到了茶铺,程若惜和方玲正对而坐,老板知道两位女子娇贵,没多说,也没多看,麻利的为两人端上了两碗茶,就回到了水炉前远远的站着了。      绿鹭到老板面前,付好了银子,又回到程若惜身边不远处伺候着。      像这种路边的茶铺一般都是为了那些赶路的行人设置的。所以上来的茶,如果不是特地交代。一般都是温的。      方玲好似真的口渴,茶刚端到面前,她就迫不及待的喝上了一口,或许是因为喝的太急吧?她不小心呛了一下。      程若惜看着她放下茶碗,在自己的身上找着手绢。      “我这里手绢,是干净的,不嫌弃的话就用吧。”隔着纬纱见方玲翻找半天也没找到手绢,程若惜就算不喜她,也不能装作没看见,只好把自己的手绢拿出来。      方玲看了一眼她递过来的手绢,略带谢意的收下。      用着程若惜的手绢擦完嘴角之后,她看了一眼已经沾了水迹的手绢,抬头对程若惜歉意的说道:      “我的手帕应该是落在车上了,你若不嫌弃,一会儿你就用我手帕吧,我的那个手帕也是干净的,你的这块手帕我回去洗干净再来还你。”      程若惜看着她真诚的建议,一块手帕而已,换着用倒也没什么,如果拒绝好像是在嫌弃她似得,没有多想,她点头回道:”好。”      见程若惜点头,方玲很轻微的笑了笑,然后端起面前的水重新缓缓的喝了起来。      程若惜并不是很渴,她象征性的抿了一口就没在动碗了,看着方玲把碗里的水喝完,两人都没有在这里多待的打算,就起身回到了马车上。      就如方玲猜测的那样,她的手绢就落在她原先的座位处。      “果然是落在这里。”绿鹭扶着她俩上了马车,取下帷帽,三人像先前那样坐好,方玲拿起折叠好的素蓝色手绢,带着庆幸的口气说完,抬眼看了一下程若惜,就把手中的手绢递给了她。      既然在外面都说好了,程若惜没有迟疑的接过手绢。      “好香!”刚拿到手绢一股淡淡的香气就萦绕在鼻尖,程若惜下意识的把手绢凑到鼻前,浓郁的香气立刻窜入鼻腔,或许没想到香气会如此浓密,她打了一个喷嚏下意识的轻蹙眉头拿开了手绢。      “我很喜欢花香,所以贴身的衣物都会让下人们用花瓣浸洗,前些时候专门为我洗衣的婢女生病,换了一个婢女不是个玲珑的,她以为花瓣越多越好,就把这手绢给洗成这般味道,很是刺鼻吗?”      方玲看着程若惜似是被香味呛到了,一直清冷的声音带着淡淡的歉意缓缓的跟她解释。      程若惜看着方玲略带歉意的表情,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了,轻轻的笑了笑,重新把手中的拿到面前,有了防范,这次她没敢再凑到面前闻,看着崭新的素蓝色手帕,望着上面兰花的刺绣,她说道:      “女子爱香实属常情,这手帕好像是你第一次拿出来吧?就这样让我用……”      程若惜话没说完,看着手帕上的兰花刺绣,突然想到,上一世方玲最讨厌兰花,记得有一次她就是因为在院中养了一株兰花,被她发现,为此她还借题发了好大一通火。      以为程若惜的停顿是不好意思,方玲不在意的接话道:“一条手帕而已,别说只是让你用,如果你不嫌弃,我就把它送你。”   听到方玲的话,程若惜从短暂的失神中回神,掩饰的笑了笑,回道:   “多谢你的美意,前些日子回去,孙姨娘和我娘送了很多贴身物品,其中就有好几条手帕,恐怕这许久我都无法用完,这条手帕如此精致,给我实在浪费。”   听到明显的拒绝之意,方玲笑了笑,回道:“我倒忘了,你外祖家是刺绣世家,这种入不得台面的手帕,自然不能与你相衬。”   看到面上客气,语气却突然讽刺的方玲,程若惜不自觉的蹙了蹙眉,她不明白,刚才她们之间不是还客客气气的吗?怎么突然说变就变?   看了一眼手帕上的兰花,程若惜收敛心神,或许方玲就是天生的那种琢磨不定说变就变的人,她的行为没理可寻。   程若惜暗暗呼出一口气,心想对于她这种人以后还是远离为妙,她的想法和做法还是不要深究了,免得自己早逝,再次看了一眼手帕上的兰花,没再多想,不想方玲又吐出什么讽刺之语,程若惜没再搭话,只默默的把手帕收入袖中,想着回去之后立马洗干净还给她,免得又惹出麻烦。   她不知道,看她把手帕收入袖中之时,方玲的嘴角有那么一瞬微微的掀起…… 第152章 摄魂迷香 马车沿着林间大道奔跑了许久,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春困还是许久没做马车出远门?程若惜觉得有些脑海昏沉沉,忍不住掩唇打了一个哈气。      就在程若惜强撑着袭来的睡意,心想一会儿应该就快到了,奔跑的马车却突然减慢了速度。      程若惜疑惑的掀开车帘,就看到马夫居然放弃阳关大道不走,驱使着马车转入了一个草木丛生的林间小道。      程若惜疑惑的放下车帘,正准备开口询问外面的车夫是何用意?      这时,方玲先开口道:“这几日难得好天气,去温泉山庄的人甚多,正门的山脚下此刻恐怕已经是车马无数,我不喜人多,反正温泉山庄的后山也能上去,我们何不抄小道绕去后山,哪里想必并没什么人,清净。”      听到方玲的话,程若惜知道马夫会这么走,是她事前吩咐好的。      她看了一眼身旁的绿鹭,望着一脸什么都没想的绿鹭,程若惜暗自轻叹了一声。      此刻如果是映月在她身边,恐怕应该会跟她一样,心中已经添上了担忧。      这里四周环山,除了前面建设在山顶的温泉山庄外就再无人家,这一路走来,除了那一个茶铺之外,就没再看到任何人影。      说什么这几天天气好去温泉山庄的人多?在茶铺的时候,她无聊的多看了几眼,发现茶铺的老板并没有把堆放的桌椅全部摆开,洗漱茶碗的木盆里也就放了四五个茶碗而已。      如果去温泉山庄的人多,茶铺老板怎么可能不把桌椅全部摆开迎接客人,洗漱的木盆里怎么可能只有四五个茶碗而已?      细细想来,方玲再怎么说也是方家的小姐,就算李氏想到她这个方府小妾,也不可能让方玲这个小姐来接她,以李氏对她的不喜,派她身边得力的婢女去请她,估计都算是高看了。      想到这里,程若惜不好的预感更甚,想到这里四处环山了无人烟,她不能在放任方玲把她拉到林间深处,她眼眸轻转,抚上自己的颈脖处,惊呼道:      “我的玉佛,我的玉佛丢了!我出门的时候还在的……肯定是在那个茶铺……”说完,她暗自压住要开口说话的绿鹭,对着车外的车夫高喊道:“停车!快回那个茶铺。”      一只手被程若惜紧抓的绿鹭,一脸莫名的看着程若惜,作为贴身丫鬟的她,当然知道程若惜一直贴身携带的那个玉佛被送给了沐逸朗,而且还被沐逸朗丢在了战场上,可是,她不明白为什么程若惜突然摆出一副玉佛才刚丢的模样?虽然她疑惑,也想开口提醒,可她再傻,也知道程若惜紧抓她的意图,所以作为本分的丫头,她默默的坐在一边并没开口说话。      只要与程家有来往的人,自然都知道程若惜身上玉佛的来历,方玲当然也知道。      她并不知道程若惜的玉佛送给了沐逸朗,所以当程若惜一脸惊慌的说自己玉佛丢了要回头的时候,她蹙紧了眉头,脸色有一瞬间的难看。      “停车啊。”看着还在行驶的马车,程若惜也蹙紧了眉头,再次向着车外高喊了一声。      看着依旧在行驶的马车,绿鹭也察觉到了异样,她作为丫鬟坐在靠车门边,以方便伺候小姐上下车。看到程若惜都开口命令了,车夫居然毫不理睬,绿鹭就近掀开车帘,对着车夫的后背,斥道:“没到小姐说话吗?还不停车?”      听到绿鹭的斥责车夫微微的向后转身,但他并不是看向绿鹭,而是透过掀开的车帘看向方玲,在接触到方玲暗示性的眼神之后,车夫立刻会意,侧身毫不犹豫的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抓住了绿鹭伸出来的手,绿鹭只来得及惊叫一声“啊”,下一刻她的人就飞到了车外,在地面滚上了好几圈。      车夫完全不在乎绿鹭的生死,利落的扬起手中的马鞭一挥,就听到拉车的马儿嘶鸣一声,马车一晃加快了速度。      程若惜看到绿鹭被生生的甩了出去,着急的想去搭救,可是颠簸的马车本就难以平衡自己的身体,加上脑海的昏沉加重,她此刻别说去救人,就连维持自己的意识都有些困难。      这是小道,草木丛生,缓慢行走都有些颠簸,加快了速度就更加颠簸的厉害,程若惜心中焦急,可是昏沉的身体却让她无所做为,只能任由自己的身体被一遍遍撞击在车壁各处,虽然疼痛,但至少能勉强维持她的意识。      相比程若惜的狼狈,方玲好似早就有了防范,她抓住窗沿,淡定的看着因颠簸而东倒西歪的程若惜,等到马车跑了好长一段,她才轻轻的开口道:“停车。”      车夫听到她的命令,立刻就勒紧了马匹,让马车四平八稳的停了下来。      程若惜只觉的头昏乏力,疲惫的眼皮似乎连撑开的力气都没有,要不是她勉强的维持着意识,她此刻恐怕就要睡过去了。      “这个手帕?”身体极度的渴睡,加上一路的奔跑,程若惜再傻也知道自己被算计了,想到手帕上那刺鼻的香味,程若惜靠在车壁上,有些费力的把袖口中那个素蓝色的手帕拿出来,用着肯定的语气向对面的方玲提问。      马车停稳,方玲优雅的理好自己的衣裙,看着程若惜手中的手帕,微微掀唇,清冷的语调带着似愉悦,轻声开口说道:      “这个可是西域的摄魂迷香,为了买到它,我可是费了好一番功夫花了好多银子才弄来的。”      程若惜无力的靠在车壁上,意识渐渐的昏沉,手上拿着的手帕从她的掌心滑下她都不自觉,在听到西域摄魂香的名字的时候,她心中就只有不好的预感。      似是看出程若惜心中猜测的方玲,立马开口验证了她的预想。只听她说道:      “你那么聪明,应该知道这个迷药既然带了‘摄魂’两个字,那就跟其他普通迷药不一样吧?”顿了顿,她从自己的袖口拿出了一包药粉,递到程若惜眼前,绝美的容颜带着若有若无的笑,依旧是清冷中带着愉悦的调子,继续开口道:      “这是方莹莹给我的,她的意思是让我在茶铺的时候找个机会把这个下到你茶碗中的,她和程若莲算计来算计去,为的就是把你骗到温泉山庄与沐逸朗相见,然后让这包迷情散发挥效用,等着方如卿来当场捉奸。”      看到程若惜不敢置信的眼神。方玲轻轻的笑了,说道:“放心,我不会那么做,不然这包药也不会还在我手上。”将药重新收回袖口,她一直带笑的绝色容颜凝结成霜,语气骤然的冰冷,      “捉奸?是真可笑!她们也不想想方如卿是什么人?她们这种蹩脚的戏码他会看不透?再说,就算真的捉奸成功,方如卿对你已经是神魂颠倒了,为了保你不被世人诟病、不被上官倩瑶找到理由加害,他不管有多失望还是吃惊,肯定会压下事态,到时候一切怎么改变,绝对不会是朝着她们期望的方向发展。”顿了顿,她朝着意识越来越昏沉的程若惜冷冷的一笑,继续说道:      “方如卿总是一副淡然于世的超然样子,我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找到能让他疼的事情,没想到他也跨不过情关,无法想象他看到你当着他的面香消玉殒的时候,他会是什么表情?你知道吗?你别看他温润公子的样子,事实上他可比谁都寡情薄性,明明知道生母是被当家主母迫害致死,他却毫不在乎的认当家主母为母亲,敬重爱戴。明明知道我在方家受尽欺辱,他却装作毫不知情,还在外人面前处处装作好大哥的样子,真的让人想吐!”   方玲在说最后一句的时候,掩藏的恨意汹涌蹿出,似是为了找到发泄口,她伸手粗鲁的把程若惜拉到她的面前,无力反抗的程若惜只能顺势滑下了座位,狼狈的瘫软在方玲的脚下。   “你要做什么?”看着方玲掀唇一笑把自己的衣服撕开,少了衣服的掩遮,肩膀和胸口接触到冰冷的空气,这让她昏沉的意识稍微清醒,恢复稍许力气的她奋力的挥开了方玲的手,不过或许她用力太过猛烈,浑身的力气就似一下子被抽空了,本来还能瘫坐的她,在使完力气挥开方玲之后就只能瘫躺在她脚下了。   方玲端坐在车垫上,居高的看着无力又狼狈的程若惜,眼中滑过一抹极淡的戾色,语带讽刺的说道:   “我要做什么?呵,当然是要利用你把他那种超然世外的虚伪给扒下来啊,你知道我最讨厌他什么吗?就是他那种明明得到了一切,却还摆出一副那一切都不是他所需的样子,我这次倒要看看,他在得知自己心爱的女子被亲人所害,死在他的眼前,他还能一贯的优雅淡然?”   程若惜瘫软的躺在方玲的脚下,意识越发的昏沉,听到方玲的话,程若惜知道自己现在很危险,勉强维持的意识,只听出方玲话中的不满和怨愤,她寻求自救的本能,躺在车中央微弱的开口劝说道:   “我不太明白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隔阂?不过你是他的亲妹妹,他再怎么淡然于世,你对他而言肯定是不一样的,他把你单独接来京城,又求孙姨娘为你说亲,你想想……婚姻大事父母之命,他如果不在乎你,又怎会费心的为你谋划?程若海要娶你,两家长辈也都默许了,我大伯母还特意来了京城,可是他们来京许久,却从不曾去你家提亲,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程若惜觉得自己的眼帘越来越重,在把话说完之后,恨不得下一刻就合起眼帘就这么沉睡过去。   “哼,不愧是他看上的人,眼睛都要不开了,居然还想说服我?”方玲看着已经忍到极限的程若惜,望着她渐渐要合起的眼帘,清冷的容颜带着阴暗,淡漠的眼眸没有半丝感情,冰冷的声音此刻对于程若惜来说,就像是来自遥远的天际,“你说的我都懂也都知道,可惜你知道吗?我要的不是那种自以为是的默默守护,我要的是他拥有的一切,凭什么只有他能游刃有余,凭什么我就矮人一等任人□□?好处全让他占尽了,却还摆出一副一切非他所需的样子,既然他那么淡然似仙,那我就给他一个机会,看他是不是真的能放下一切……”   方玲的语气中的执着让程若惜明白,她绝不会改变初衷,体内的药效已经全部发挥,仅存的意识已经消灭,在方玲的话没有说话之时,她就合起了眼帘,在沉入昏迷的那一刻,她脑海里想的只有,方如卿,救我…… 第153章 佛院内的方莹莹   或许是难得的好天气,今天的大万佛寺人比往常多上了许多,好不容易排队上完香的李氏和方莹莹走出了大殿外。      在大殿旁稍歇的李氏看着越来越多的人群,再看了看旁边带着帷帽的女儿,想了想开口道:      “本想在大殿上过香之后到驱恶殿给你求个辟邪的护身符,现在看来,人若此的多,还是下次再来吧。”      说完,李氏等着方莹莹的回应,结果不知道方莹莹在想什么?一副心不在焉的看着前方,隔着帷帽不知在想什么?李氏忍不住蹙眉,想到方莹莹一大早就过来找她说做了什么噩梦?想要到大万佛寺来驱邪避恶,还把方玲也一起拉了出来。      方莹莹一直都不喜欢方玲,平常别说出门会带着她了,就连在家都不愿意看到她,却突然拉着她一起来上香,这本来就已经很奇怪了,谁知半路方玲突然身体不适,然后就下车回去了。      等到方玲走了之后,方莹莹就一直魂不守舍的,就像现在这样,动不动的就发呆,这不免让李氏心中存疑起来。      向着方莹莹走近了一些,她拉起方莹莹的手,带着哄孩子的语气,温柔的问道:      “莹莹,告诉娘你今天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怎么老是心不在焉的?”      神游太虚的方莹莹被突然拉住手,收回神,听到李氏略带担忧的语气,她心虚的笑笑,故作欢快的说道:      “娘,我能有什么心事?我只是……只是在想着我做的那个噩梦呢,今天上完香,一会儿去求个辟邪的护身符,也不知道那个噩梦还不会不会再缠着我?”      方莹莹在心中算着,这个时候程若惜应该已经喝下了迷情散了,再过不久应该就能与沐逸朗相见了,到时候程若莲带着通过萧玉敏认识的几个千金正好碰到,那时候她相信“程若惜这个噩梦”肯定就再也无法纠缠方家了。      李氏隔着帷帽没看到方莹莹哪一副奸计就要得逞的快意,只是觉得方莹莹好似在敷衍她,正打算还要说些什么,方莹莹却没有给她机会,看着越来越多的人群,惊叫道:   “啊,人怎么这么多了?娘我们赶快去驱恶殿,不然一会儿都走不过去了。”   说完,也没给李氏反应拉着李氏,让下人带头挤开人群,朝着驱恶殿的方向走去。   在方莹莹慢慢的挤过人群想着驱恶殿的走去的时候,一个精瘦的小厮站在人群的边缘看到了她们,眼中滑过一抹诧异,然后在没有人察觉到的情况下,快速的离开了佛院。   ————   那个精瘦的小厮是在程若惜走后,映月立刻派出去的,李氏不喜欢程若惜,这是方府上下都知道的事情,都已经出门了,还让人回来接程若惜就已经很奇怪了,一起出门的下人那么多,谁不叫,居然让方玲回来接,这更奇怪了。   程若惜就是害怕其中有鬼,才把她留下来应变的,没想到真如程若惜所想,这其中真的有鬼,听到小厮的话,映月心中生出不详的预感来。   想了想,她没有耽搁,打着程若惜的名号,让人以最快的速度,弄了一辆最快的马车,让车夫以最快的速度带着她到茶楼去找方如卿。   马车跑的飞快,通往茶楼的路途人特别多,映月心急,就让车夫从小巷绕过去。   她不知道,方如卿因为程若莲说有事半路离开,独自一人去茶楼等了一会儿程若海,他不知道程若海其实比他早到,之所以墨迹了半天才出现在他面前,是因为程若莲找他帮忙拖住他,可是却不告诉他拖住他的原因,心中忐忑,虽想拒绝,可是程若莲说只要把方如卿拖住,祖母和程若江就可以得救,想了想,所以才犹豫的。   就因为程若海的犹豫,方如卿才会觉得不对不对劲,按说程若海现在应该是心急如焚,为了救老夫人和程若江肯定急不可耐的需求帮助才对,怎么可能让会让他再此坐等?   而且程若莲的举动也很奇怪,特意来找他说程若海相邀,半路却说突然想起有事离开。  虽不清楚程若海他们要做什么?可既然心中生疑,那他就没打算多待,在跟程若海说了几句之后,发现程若海有纠缠之意,他更加确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他一个状元郎,言辞答辩肯定并不在话下,程若海就算有心纠缠也抵不住他的三言两语。   甩开程若海之后,他带着琴书立刻回去。   不知道为什么?他莫名的升起不详的预感,而脑海中显现的是程若惜的身影。想到程若惜,他舍弃了往日的从容稳重,即使街道上行人甚多,他依然下令让马夫加快了速度。   琴书不明白方如卿为何突改往日风范?作为贴身的长随,他没敢多问,只得提议让车夫从小巷绕路避开人群。   车夫见方如卿没有驳回,就顺从的挑了偏僻的小巷绕道。   就这样他们和映月差点因为隔着一道院墙而那么错过,幸好就在琴书他们出了巷口,映月他们要进入巷口时,映月因为焦急掀开车帘望外面看了一眼,正好看到坐在车头处的琴书,虽然只是一个侧颜,但是映月还是喊住了车夫。   因为车夫已经让马车使尽了巷口,不能及时掉头,映月只能自己跳下马车,徒步跑出巷口在方如卿的马车后面追赶。   方如卿他们的马车跑的极快,就在映月下车的那一会儿功夫,已经跑出了好长的一段距离。   “姑爷,姑爷……琴书!琴书,停车。”映月看着越跑越远的马车,一边追着一边拼命的喊着方如卿和琴书,可是他们好似 并没有人听见,马车一点减速的迹象都没有。   映月心中焦急,害怕耽误了时间。程若惜那边万一 出了什么事?这样一来二去的,错失解救程若惜的时机,只能拼着命的在后面一边追一边喊。   可是她一个女子徒步追赶马车,怎么可能追的上,眼看着马车就要到前方另一个巷口转去,体力已经到极限的映月只能死心的停下脚步喘息。   顺了几口气,映月以为方如卿他们已经离开了自己的视线,谁知道一抬眼,前面的马车居然停了下来,琴书已经跳下了马车,一脸狐疑的向她走来……   ——————   方玲看着已经陷入完全昏迷的程若惜,脸上已经恢复她原先淡漠清冷,没在多看她一眼,她掀开车帘走到车外,看了一眼车夫,把自己袖口中的银票丢给他,说道:   “一切按照我们事前说好的做,事成之后余下的银子我才会给你。”   一直都是低着头一副憨厚不起眼的车夫,接住银票,看着上面的数字,满意的一笑,抬起头,看向站在他边上的方玲,龇牙谄媚的一笑,深刻的五官和铜色的皮肤,细看之下,不难发现,他绝不是本朝人士。   “放心,我虽是西域人,可自懂事起就天南地北的跑,拿钱办事与人消灾的这活没少做,只要你守信,我就绝不会让你失望。”   就如他所说的那样,他虽然五官深邃,一看就不是本土人士,可口音中却听不出半点外地的风味来,要不是长期外面跑动,熟悉了各地的语言,那乡土口音恐怕很难掩遮。   方玲看着男子退去憨厚模样,显现出来的江湖气息,听到他的承诺,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抬头看了一下时间,不知道方如卿已经离开茶楼的她,心中默算着,这时候她安排的人应该已经把信送给方如卿了,虽然距离方如卿到来时间还很充裕,但是为了保万无一失,她觉得还是快点安排好,免的到时候出纰漏。   “只要事成,后面的银子不会少你,时间不早了,按我们说的开始吧。”   车夫收好银票,听到方玲的话,顿了一下,好意的开口道:   “其实你不必做的那么逼真,你这细皮嫩肉的……”   车夫的好意,很显然方玲不接受,还没等他说完,方玲就冷然的打断道:“少废话,方如卿是什么人,如果做的不逼真,我怎么能让他相信我?”   车夫听到方玲的决意,知道方玲是非要做不可,反正他是拿钱办事的,要不是看她长得漂亮,男人的孽根性有那么点肖想,他才不会多嘴,既然她坚持,他也就不会在多管闲事了,挥动马鞭,马车缓缓的启动了起来。   等到马儿稍微跑快一些之后,站在车门边拽着车帘的方玲,等待着跳车的时机,一直等到马车接近一个蓬松的草丛时,她才狠心的从身一跳,滚上了草丛。   车夫在方玲跳下去之后,没有迟疑的挥动了马鞭,加快了马车速度。   滚落到草丛里的方玲,只觉得浑身疼痛难忍,抬眼看着极速的马车渐渐远离自己的视线,方玲忍着让人晕厥的疼痛爬了起来,缓缓的向着马车相反的方向走去,她一边走滴血液就跟着往下滴。   浑身的疼痛,让她分不清是何处受伤了,看着自己的血液,她也没管,心想着这样也好,这样戏就可以演的更逼真。 第154章 极速的马车   通往郊外的大道上,一辆马车快速的奔跑着,驾车的马夫就像是跟马儿有仇似的,一鞭又一鞭的鞭策着马儿,恨不得马儿腾空飞起。      “再快一点。”可怜的马儿被鞭策到了极限,可是车内的主人似乎还不满意马儿的速度,好听的声音从车内传出,可是发出的命令却让马儿和车夫,都深感悲催。      “姑爷不必如此焦急,莹莹小姐和夫人或许是在半道又改变主意了,按照原先的打算去万佛寺了,回来接小姐去温泉山庄的方玲小姐她们有可能只是跟夫人她们错过了,所以才没跟去,现在小姐和方玲小姐说不定好好的待在温泉山庄里呢?”      映月和琴书坐在方如卿对面的位置,因为马车跑的太快,她只能抓着坐位边沿稳住身体,看着同样已经坐不稳的方如卿,居然还要马车加快速度,望着一直都淡然优雅的方如卿居然都急到失去了理智,映月反而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回想她刚上车,把程若惜的事情,还有自己派人看到的事情告诉方如卿之后,方如卿就突然脸色大变,然后居然凭空喊出一个人来。      那人黑衣蒙面,像影子一样突然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从头到尾都只低着头,默默的听着方如卿的指示,未发一语,听着方如卿唤他“暗卫”,好像是闲王殿下专门把他派给他差遣的?映月没太明白他的真实身份和来历,只看到在方如卿吩咐完之后,他就一阵风一样消失在他们眼前。      “是啊,少爷,就像映月说的,少夫人和方玲小姐有可能只是跟夫人她们错过了,才会没在一起,您不用太过担忧,我们此刻不是已经再往温泉山庄赶了吗?这马车已经很快了,再快,马儿和车都会受不了的。”      坐在一边一样坐不稳的琴书,也劝说了起来,他不明白,不就是程若惜和方莹莹她们没在一起嘛,为什么方如卿要这么紧张,甚至都没有了往日的从容和冷静。      方如卿知道仅凭着自己不详的预感,把事情夸大的有些厉害了,可是他就是掩不住心中的焦急,恨不得立刻就飞到程若惜的面前,掀开车帘,看着旁边急退的风景,望着前方的大路,他觉得这条路好长好长,长的让他忍不住皱眉。      ————      温泉山庄的山腰处,有一处刚修建好的长廊,是山庄老板为了让上山时歇脚的。      冬天刚过,一直阴郁的天气今日才有个像样的日头,来泡温泉的客人并不多,所以这处长廊并没有什么人。      沐逸朗拿着手中的纸条在这里已经等了许久,可是半个人都没有出现,拿起手中的纸条,看着上面写着“有事相谈,山腰处长廊见,若惜”的字样。      抬头看着周围延绵的绿色,暗暗攥紧手中的纸条,在突然发现这个纸条的时候,他心中是激动的,所以没假思索的就跑来了这里,但是再这里等了半天,吹了许久的冷风之后,他就冷静下来了。      他和程若惜青梅竹马,程若惜是什么样的性子,他最清楚,他和她因缘无果,不谈是非对错,在他们都没有放下以前,程若惜应该都不会见他的,更不会私下见他。      冷静下来之后,愤怒跑上他的双眼,他虽是武将性格冲动,可不代表他是傻子,送这纸条之人,不管居心为何?绝对都不是好意,要是让他查出来,他绝对让他好看。      就在他把手中的纸条碾碎的时候,他突然发觉不远处有人接近,心想有可能是给他送纸条的人,心念一动,他看向长廊外延的树木,赶紧钻了进去。      “小姐,让老奴扶着你吧?”苍老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担忧和心疼。      沐逸朗听到熟悉的声音,剑眉轻蹙,借着枝叶的遮蔽,抬眼看向一瘸一拐的上官倩瑶推开郝嬷嬷的搀扶。      “你别管我,我一定要自己走。”      上官倩瑶这么说完之后,定了定神,看着长廊的尽头,缓步的向前走来,那步子一开始虽然还是有些歪跛但是走了两步之后就与常人无异了。      沐逸朗在暗处看着,正在心里奇怪,太医说过她的腿伤伤到了筋脉,能站立行走就已经不错了,相与常人一般会很难,但是现在看着,她走路的样子并没有大碍,难道她买通了太医骗他?      本就心中不快,现在心中更是怒气急窜,攥紧的拳头骨节轻响,就在他憋着一股气打算走出去向她问罪的时候,就听到她“啊”的一声摔倒在地。      “小姐!”紧跟在其后的郝嬷嬷心慌的惊呼,赶紧弯身朝看,发现她的手磕在石子上正在滴血,她脸色一变,抽出袖口的手绢,慌忙的给她裹上,“小姐,你受伤了,我们回去吧,也不知道这山庄里有没有大夫?早知道就应该我们应该自己带个大夫过来的。”      郝嬷嬷把她手上的伤包好,然后把她扶起来,一边担忧查看她有没有其他地方受伤,一边建议着回去。      可上官倩瑶一点也不体谅郝嬷嬷的心意,起身之后,依旧推开郝嬷嬷的搀扶,执意的与刚才一样缓步的向前走着。      “小姐,你这是何必?太医说了,你这腿要慢慢养,急不得的。”郝嬷嬷知道她的脾气,看着她脸色都泛白了,可是还是忍着疼逼着自己想常人一样的走路,心中一阵心疼,眼泪都快出来了。      “我没事嬷嬷。”看出郝嬷嬷的心疼,上官倩瑶泛白的脸上挤出一抹笑,依旧拒绝了她伸出来的手,还是固执的要与常人那样缓步的向前走。      “小姐,我知道的心思,太医不都已经说了吗?你只要好好的调养,过不了多久就会好的,郡王那边也找了很多秘方,你这腿过不了多久就会好的,外人说的那些你不要放在心上,你这样着急没有益处。”      上官倩瑶的脚步没停,额间已经渗出了细汗,回道:“如果外面的那些人说的只是我,我当然可以不在乎,可是他们却拿我来羞辱沐逸朗,我不能给他们这个机会,沐逸朗因为郡王府暗中施压让程若惜嫁给了别人,就已经讨厌死我了,如果再让外面拿我来羞辱他,他会更讨厌我的。”      “小姐……”郝嬷嬷看着上官倩瑶越来越泛白的脸色,心中一阵锥疼,眼泪藏于眼眶,宽慰的说:      “程若惜那件事,我们郡王府是推波助澜了,可是姑爷不能把罪过都推在你身上,程若惜和方如卿衣衫不整独处与洞穴,这是事实,就算我们郡王府不出面,她和姑爷都不会有好下场的,再说,程若惜现在不是过的很好吗?方如卿不顾礼教律法让她以正妻之姿在方家待着,违背孝道抗了父母之命,让方家主母都不得不松口让他娶她为妻,方如卿待她如此,身为一个女人还有何求?姑爷既已娶你为妻,他身为丈夫就不应该在惦记他人之妻,小姐你也不欠他,何故要如此卑微?以老奴的脾气恨不得立马休书给郡王爷,让他替你好好惩治惩治他……”      “不要。”听到郝嬷嬷要去告状,上官倩瑶紧张的拉住她的手,摇着头再次央求道:      “不要,嬷嬷你千万不能跟我哥说这些,我哥的脾气我是知道的,他就我这么一个妹妹,要是知道过的我不好,他一定会给沐逸朗找麻烦的,沐逸朗的性子我也了解,他肯定不会屈服我哥的,到时候我哥肯定会拿他身边的人要挟,沐逸朗到时候就算投鼠忌器表面上对我好,心里肯定一辈子都不会接受我了,嬷嬷,我是真心喜欢沐逸朗,我现在已经是他的妻子了,我相信只要我真心相待,他总有一天会接受我的,所以我求你,千万不要把我哥卷进来,我怕我哥总是拿身份压他,以沐逸朗的脾气他恐怕这一辈子都不会接受我的。”      郝嬷嬷心疼的看着她,不着痕迹的把她拉进自己的怀里搂着,轻叹了一声,揪心道:      “老天爷怎么那么不长眼,让你喜欢上这么个‘债主’,我的小姐自小意气风发,天不怕地不怕,习得一身武艺,在郡城都是横着走的,谁知道犯在他手上,为他落了一处腿伤,事事还要以他为重,洗手作羹汤、晨昏定省伺候公婆、做个得体的夫人大门不得出二门不得入,整日关在房里勤读女戒,这般的憋屈,哪还有以前半点风范?老奴好后悔,要知道他是如此不知好歹之人,老奴就算被你记恨,也绝对不会把你交给他。”      上官倩瑶靠在郝嬷嬷的身上,腿上的疼痛减轻,脸色红润了几分,听到郝嬷嬷的话语,想到自己以前的意气风发和现在的卑微忍让,心中钻过一抹酸楚和委屈,嗓音里也透出丝丝的伤痛,“嬷嬷,他会有爱上我的一天吗?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他爱上我?戏文里说把心挖出来,就能看到真心,你说如果我把自己的心挖出来给他看,他是不是就会感动了呢?”      郝嬷嬷把她搂的更紧一些,心疼的斥责道:“别瞎说,你做的已经够多了,姑爷他的心是肉做的,总有一天会看到你的真心的,最起码姑爷的家人现在不都挺喜欢你吗?你为了他收敛了脾气,放下了架子,改变了自己,外人都能看的见,姑爷他肯定也能看的见的……”      听到两人的谈话,沐逸朗在枝叶后面用着让人难懂的表情和眼神定定的看着她们…… 第155章 暗卫赶到 阳光高照,大路上极速奔跑的马车,经过茶铺之后,就跑的更加快速,直到一个黑色的人影老远的出现在马车前面,马夫才停止挥动马鞭勒紧缰绳。      马车停稳之后,那黑色的人影一闪,就单膝跪在马车前,恭敬的禀报道:      “启禀大人,温泉山庄上下卑职都以查过,并无少夫人和方玲小姐的身影,前方岔路有一处新鲜的车轮印,卑职怀疑是少夫人她们一行留下的,刚才卑职已经率先探查了一番,发现少夫人身边的一个丫鬟晕倒在路边,卑职怕大人心中焦急,所以提前前来禀报,已经让其他手下沿着车轮去前方查探了。”      马车停下的时候,琴书就已经自觉的把车帘打开了,看到是暗卫回来了,方如卿一直淡定儒雅的脸上闪过一抹焦急,再听到暗卫把话说话之后,他的脸上可不是焦急那么简单了,不过他还是沉得住气的,知道就算此刻再急,也不能慌,沉稳的开口道:      “你在前面带路。”      暗卫,得令道:“是。”      ——————      林间深处,茂林丛生,马车很显然不能再继续前进了,被自然的丢弃在一边。      穿过茂林是一处长河,清澈见底,一个穿着朴素人高马大的壮汉,带着一个衣衫不整眼神呆泄的女子缓缓的走到河水最深的一处停下。      “看着也是个美人啊!就要这么香消玉损,啧啧~真是可惜。”      壮汉正是那名和方玲做了交易的车夫,他看着程若惜想见外露,里侧的水蓝色的肚兜露出半截,忖的她的肌肤水润莹动,恨不得咬上几口。      美女在前,衣襟不整,私下无人,他一个大男人只要是正常的,肯定都会动其他心思,粗糙的大掌忍不住轻抚上她的香肩,感受到她的柔滑细嫩,他差点就想顺势推倒,可是常年的跑江湖,他要顾忌自己的信誉。      既然答应方玲,不能让任何人看到他的存在,他就要信守承诺,看着时间,一会儿应该就要有人来了,虽然不舍,他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淫/欲,不过不能深层的做,但是稍微揩点油还是可以的。      “谁?”正在他想在香肩上轻啄一番,常年的经验让他察觉到空气中陡然的异样。      他在江湖也混了很多年,警戒心被判断力自然比别人高了一些,在惊觉到异样时,他就拔出腰间匕首架到了程若惜的颈脖上。      果然他的判断是正确的,看到程若惜受到威胁,林间的两个身影站到了明亮出,出现在他的眼前。      “放了她。”      走出来的两人全都是黑衣蒙面,看着就是身手不凡的,车夫常年东奔西跑,见过不少阵仗,突然出现两人,他虽惊讶,但并未惊慌,听到其中一人开口,且一开口就是让放人,就知道他们是来求程若惜的。      车夫看了一眼天色,算了一下时间,心想按方玲所说,来找程若惜的人应该还有一段时间才会到才对,怎么会突然提前出现?而且还是黑影蒙面的人?      心中疑惑,可是并没有深想,他此刻比较担心自己怎么全身而退?两个蒙面人,不用猜都知道是练家子,而且一看浑身散发的气势,一看就知道身手不凡,车夫在心中盘算了一番,想着怎么开溜?      ————      方如卿由暗卫带路先找到了晕倒在路边的绿鹭,把她接上车之后,映月正在试着把她弄醒。      马车依旧在极速前进,方如卿有些焦急的看着绿鹭,希望她能快点醒来,把程若惜的下落说出来。谁知道还没等绿鹭醒来,在半途中,他们遇到了另外一个人,那就是方玲。      把满脸是血的方玲拉到车内之后,方如卿就焦急的问道:“你怎么伤这样?若惜呢?到底出了什么事?”      由暗卫亲自驾驶的马车继续前进,映月则把还在昏迷的绿鹭交给了琴书照顾,她则拿出手绢,一边为方玲清理脸上的血,一边焦急的等着方玲的回答。   方玲有些晃神,她似是没听到方如卿的问话似的,任映月为她擦拭脸颊,“嘶~疼。”   因为马车颠簸,映月心中又挂念程若惜的安危,一不小心触到了方玲的伤口,一直呆愣的方玲总算有了反应。   听到方玲呼疼,映月知道自己没把握好力道,立刻请罪道:“方玲小姐恕罪,奴婢……”   映月话没有说完,就被方玲脸颊上的伤口震撼到了,她刚才为她擦拭,因为心中挂念程若惜,加上离得近,所以还没觉得什么,谁知,稍微拉开些距离,方玲脸上的血块都被清理,那一条长长的伤口就像一道泥土中的蚯蚓从上往下的趴在方玲的右边脸上,方玲长得极美,就因为太美,所以才出现到一处伤口时,就衬得更加狰狞。   不止映月,在车里的人,出了昏迷的绿鹭,每个人都因为看清她脸上的伤疤,露出了惊讶之色。   方玲感觉到了他们的异色,她为了让自己的戏演的更逼真,执意的从马车跳下,以为自己选好了时机,选好了地点,她跳的很顺利,计划的也很顺利,没想到她看中的那个茂密的草丛,树杈繁多,不仅刺伤了她的身体,居然还划伤了她的脸。   在刚跳下来时,她浑身疼痛,并没有察觉到自己脸上的伤口,可是身体渐渐恢复知觉,她察觉到脸颊受伤了,可她不敢触碰,心中不断的安稳自己,只是小划痕,敷些药就能好,可是看到他们就像是在怪物的脸,她就知道,这个伤口绝对不浅。   颤抖着手,轻轻的摸上自己的右脸颊,那从上到下的划痕从眉角一直到下颚,方玲她再怎么清冷此刻也过不上自己的形象了,女子的容颜何其重要,特别对她这个自诩什么都没有的人,剩下的唯一能自豪的也就是美貌了,现在她唯一拥有的居然被这么销毁了,而且还是出自自己之手,这让她崩溃了。   “啊啊啊啊~”不敢置信的呐喊出声,“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捧着自己的头死命的否定事实,方玲此刻已经陷入了疯狂状态。   “方玲,告诉我,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若惜呢?若惜去哪儿了?”   方如卿抑制住方玲逃避的现实的动作,抓住她的双手,迫使着她直视着自己。   看到方如卿的脸,方玲似乎想到什么,诡异的冷静了下来,拿出袖口里的秘药,抽回自己的双手,她拿出袖口里的秘药给方如卿,带着意义不明的笑,对方如卿说道:   “这是方莹莹给我的迷情药,她要我偷偷的让程若惜喝下去,我没这么做,可是没想到,我们的车夫也是方莹莹的人,绿鹭被马夫给扔了下去,我也被扔了下去,程若惜……程若惜被车夫带走了,带走了……哈哈哈哈……你永远都找不到她了。”   看着傻笑的方玲,方如卿分不清她说的真是假?也不清她此刻是不是清醒?   “玲儿……”看着对着自己傻笑不止的方玲,再看着她脸上的疤痕,方如卿担忧的唤着以前他们娘亲喜欢唤的乳名。   对于方如卿温柔的轻唤,方玲好似并没有听到,她看着方如卿,一直笑着,眼中掩不住的幸灾乐祸。   “方玲小姐?”望着神色异常的方玲,映月也分不清她此刻是不是疯了,试探的喊了一句,可她却依然好似没听见。   “咻~”就在车内的人都在观察方玲的时候,外面不远处有一簇焰火在空中炸响,驾车的暗卫知道那是手下们发来的型号。   “大人,少夫人找到了。”   车内突然的安静,因为这句话立刻又重新活跃了起来,众人的视线从方玲的身上移开,方如卿掀开车帘,看着那簇烟火炸开之处。   看了一眼手中的迷情药,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之色,再次抬头看着远方,此刻他心里只希望程若惜一切平安。 第156章 神志不清的程若惜 把程若惜当做人质,车夫在林间逃窜,可两面黑衣很难摆脱,他竟不自觉的逃到了山顶。      等到方如卿他们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个异域的大汉站在悬崖边用着刀抵在程若惜的脖子上。      “小姐。”      “少夫人。”      跟随在其后的映月和琴书看到如此险境,不约而同的惊呼。      “若惜?”方如卿看到程若惜眼神涣散,衣衫不整的样子,觉得她有些不对劲?      程若惜一直涣散的眼神,在看到方如卿的时候,有了焦点。      “如卿,我已非清白之身,无颜于世,你忘了我吧。”程若惜眼神毫无灵气,语气里毫无半丝感情。      就在方如卿听到她把这些话说完,还没得及反应的时候,她却毫不犹豫的按上车夫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用力的划去。      “小姐!”      “少夫人!”      “若惜,不要。”      众人惊呼,方如卿更是没了往日的淡然稳重,没有多想的就向着程若惜奔去,一心就想阻止她。      “别过来。”      在程若惜按上刀的时候,车夫才反应过来,程若惜因为摄魂香的关系被下了暗示,让她在见到方如卿的那一刻,立刻寻死。也幸好他反应及时,松开刀柄,及时制止了程若惜抹脖子的力道,虽然脖子见了血,她的手也因为按到刀刃出来血,但是看上去并不致命,众人稍稍的送了一口气,听到车夫的威吓,方如卿和要行动的暗卫门,默默的又退了回去。      刀已经被车夫挥落到地面,看到方如卿还有黑色人要接近,他一个反身把程若惜推到崖边,一副他们再靠近一步,他就立刻把程若惜推下悬崖的样子。      “如卿,我已非清白之身,无颜于世,你忘了我吧。”程若惜依旧没半丝感情的重复刚才的话,看到悬崖,立刻就想往下跳,这一次车夫已经有了防范,没有刚才那般慌张,紧抓她的胳膊的手并没有松懈,可如果他一放手,程若惜立刻就会跳下崖去。      方如卿看着程若惜的离危险如此的近,他恨不得立刻就把她拥到自己的怀中保护,可是却不能靠近,方如卿心中既挫败又焦急。      “如卿,我已非清白之身,无颜于世,你忘了我吧。”想跳却怎么也无果的程若惜又重复了这一话,然后继续挣扎着,想摆脱劫制,一心寻死。      方如卿见程若惜香肩外露,秀发凌乱,女儿家的肚兜已经显现出大半,脖子上和手心上因为刚才的刀上,鲜红的血正在一点点的滴落下来,心中一疼,用着温柔到滴水的声音,对着她说道:      “若惜,没事的,那不是你的错,没有什么清白不清白,你是我的妻,在我心中这世上就没有比你更美好的女子,都是我的错,没有保护好你,我只求你给我个机会,让我好好的补偿你”      在这个时代女子的清白看的比生命都还要重要,方如卿的眼神语气还有态度,却没有半丝的芥蒂,眼中甚至还带着祈求,真心的希望程若惜能给她机会补偿。      车夫走江湖多年,当然能看出方如卿的真诚,在心中想着“今天还真是遇到情种了。”但是看到方如卿转而看自己的眼神,那刚才温柔的似掐出水来的眼眸,此刻满是寒冰,眼中也有凌冽的杀气,虽然他温润的外表把他那份杀气掩藏的很好,但是混迹江湖多年的他,还是看出了端倪。      “既然计划失败,我也不瞒你,她只是中了摄魂迷香,然后被我施了暗示而已,我可没碰过她。”      见方如卿露出疑惑之色看着程若惜被撕开的衣服,他解释道:      “她这衣服可不是我撕的,是你那个妹妹方玲撕开,为了让你相信她是被辱而选择自杀,再说,按她的计划你应该还要一段时间才能赶到才对,谁会想到你这么快就到了,我就算有那心,我也没那个时间啊。”      车夫见已经被逼到了绝路,要想求生只能求方如卿能放过他了,为了自己的这条命着想,他选择说明真相。      方如卿听到车夫所说,暗忖了车夫话中的可信度,想到车上被暗卫点了睡穴的方玲,刚才那失常的样子,还有前面在茶铺询问程若惜她们出现的时间,几项考虑下来,时间上却如车夫所说,他没那功夫做歹事。      “既然计划已经失败,若惜她跟你也无冤无仇,你只要放了她,我就放你走。”      相信了车夫的话,方如卿对他的敌意稍减,冷静的提出提议。      车夫见逃生有望,爽朗的一笑,不过他混迹江湖多年也不是傻的,看了三个黑衣蒙面的暗卫一眼,对着方如卿提出条件道:      “公子真是聪明人,那我也不废话,放了她可以,但要等到我安全的离开这里之后才能放她,不然我一放人手中没了筹码,公子身边这几位高手随便一个就能轻松的了结我,我也要为自己打算不是。”      “我明白你的顾虑,但是她已经受伤了,你把她放了,我来做你的人质。”      方如卿此话一出,众人一惊。      “大人。”      “少爷。”      “姑爷。”      方如卿抬手示意,暗卫和映月他们不必多说,依旧看着车夫,见车夫有些犹豫,他继续说道:      “她现在神志不清,想快速的离开这里,带着我会更方便,我一个文人手无缚鸡之力,对你来说,挟持我和挟持她应该没什么区别。”      说完,他把自己的外衫脱下,把自己身边的暗卫持的剑拿了过来,暗卫明白他的意图,开口道:      “大人,我们奉殿下之命就是为了护您周全,万一……”      方如卿知道他的顾虑,打断道:“没有万一,他跟我无冤无仇,为了他自己的命,也没有害我的理由,一会儿你们先把若惜她们带回去疗伤,这里发生的事一个字都不准向外透露,一切等我回去再说。”      说完,他没在给暗卫阻止的机会,慢慢的走向车夫,在离车夫几步之遥处停下,把自己的衣服扔了过去,车夫单手接过衣服,谨慎的看了看暗卫们之后,才单手费力的把衣服给程若惜披上,为她遮住了娇肤。      方如卿看着车夫把衣服给程若惜披好之后,把手中的剑,剑尖朝着自己。剑柄朝着车夫,缓缓的向车夫靠近,车夫等到车夫握住了剑柄,把剑架到他脖子的时候,他深情的看向程若惜,看着她的手在滴血,他想伸手去查看,车夫却把架在他脖子上的剑压了压。      收回伸出去的手,方如卿对着不远处的映月交代道:“映月,好生照顾你家小姐。”      映月知道明白方如卿的意思,走到崖前,担忧的看了一眼方如卿,然后才小心的搀扶神志已经没有清醒的程若惜。      车夫错开了身子,把程若惜从崖边稍微拉远一些,交给前来搀扶的映月。      “小姐。”映月拉住了程若惜的手,小心的想把她拉离崖边。      “如卿,我已非清白之身,无颜于世,你忘了我吧。”自方如卿靠近,程若惜就一直看着方如卿重复这句话,说完之后总是想要跳崖,要不是车夫抓的紧,她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映月见她这样,也没敢掉以轻心,在车夫放手之后,她把程若惜的一边的胳膊搀的死紧,可是她还是没想到,摄魂香加暗示,那精神的控制力太强,求死的欲望无限的放大,知道自己被禁锢着不能跳崖,她眼眸中映照出架在方如卿脖子上的利剑。      就在映月拉着她要与方如卿错生而过的时候,她却突然伸手抓住了利剑,用身子把把方如卿撞离,自己则将颈脖向利剑靠去。      “小姐!”      “若惜!”      “你……”      映月、方如卿和车夫都没想到程若惜会有如此举动,三人一慌,车夫被突然的举动都不知道弄的如何自处,映月和方如卿目标倒是明确,俩人都是一心想着救程若惜,眼看着那把剑就要刺进程若惜的喉咙,映月灵机一动,松开程若惜的胳膊,想着把持着剑的车夫推远,那个剑就此不进去,情急之下就去推开车夫,她心中就想着剑了,却忘记他们此刻就在岸边,她这一推等于把车夫朝悬崖推去,而抓着剑刃的程若惜也连带着想崖边靠去。      一切发生的太快,映月之看到车夫睁大眼睛握着带血的剑刃掉下了悬崖,然后下一刻程若惜因为拉扯的牵引力整个人也向着悬崖倒去,映月连伸手阻止的时间都没有,只能眼看着程若惜身体腾空向着悬崖倒去,这时方如卿却在程若惜身后出现,伸手抱住程若惜一个急转把程若惜推离了崖边,而他却因为刹不住脚直接落下了悬崖,映月下意识的接住了程若惜,看着刚才披在程若惜身上的外衣缓慢的飘落崖下,耳边呼啸的崖风震的耳膜生疼,被刺激的神经让她好半天都没理解眼前发生了什么? 第157章 醒来 程若惜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迷迷糊糊回到了前世,记得那是她还在方府的时候,有一次她病的不轻,好似差点就病死了。      那时候程二爷被陷害,舅舅家也自身难保,她无人仪仗,只是一个不得宠任人践踏的小妾而已,所以就算生病,也没有人会在乎。      得不到很好的照顾,她那一病就很久,经常迷迷糊糊的半梦半醒,奇怪的是,她却没有觉得凄凉,因为她总觉得每当她在沉睡时,总用一双大手轻柔的为她擦拭额头,一道好听的声音,总在她的耳边低语。虽然那时她病的都睁不开眼睛,可是那份温柔实在是太让人依恋了,温暖的让她想永久的病下去。      “我生母是在不知道我父亲有妻室的情况下跟了我父亲的,她生长在一个渔村,家境虽然贫寒可是却觉得很快乐,她经常说,一个女子最大的心愿,就是与自己心爱的男子在一起,不求富贵,只愿平淡一生相守一世,教导我,以后一定要找到心爱的女子,不要负她,不要伤她……”      她依旧睁不开眼睛,可是那好听的声音却能清晰的进入耳膜,或许是因为他口气中的无奈和惆怅太过让人心疼吧?所以她记住了他所说的一切。      “不管我和你缘何而起,我既已承诺与你,就应该许你一世,现如今我却背叛了自己的诺言,负了你,本想把你放在身边保护,却没想,让你陷入更深的危机,早知如此,我就不该执意把你纳入这方府——沐逸朗他……与你青梅竹马,对你并未忘情,你家与他家又是原本的世交,相信把你交给他,应该不会受苦,不要怨我,殿下大业未成,凶险难料,我被卷入其中,万一殿下失败,那你在我身边,下场也就只有一个,我已经负了你,决不能再把你留在身边受累,如果有下辈子?那时我在偿还你吧……”      程若惜渐渐转醒,一时间分不清耳边的声音,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只觉得脑海涨疼,难受的让人想吐,下意识的□□。      守在床头的映月和绿鹭看着程若惜有转醒的迹象,两人都露出欣喜之色,绿鹭赶紧去到了一杯水来,映月则在床边把程若惜缓缓的扶起来。      程若惜靠在映月身上,缓缓的睁开眼睛,突然的明亮让她下意识的用手遮挡,等到适应之后她才慢慢的放下手。      “小姐。”      绿鹭正好把水端了过来,映月顺水接过,轻声的唤了她一声,把水递到她的嘴边。      程若惜刚醒还有蒙蒙的,喝下水,映月起身给她弄好靠垫让她靠在床沿上,她靠好之后环顾房内,发现这里并不是她所熟悉的地方,这个卧房很大,家具屏风妆台纱帘每一样都看上去价值不菲,I组合起来特别的精致大气,绝非一般人住的起的。      程若惜收回视线,狐疑的开口问道:“这是哪儿?”      “小姐……”看到程若惜苏醒,而且神志清晰,绿鹭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扑咚一声跪下,差点就要哭了出来。      程若惜看她这样,更是狐疑,略微回想了一下昏迷前的事情,她才想起自己被方玲下药,还被撕开衣服,回想起方玲说的话,她紧张的抚上胸口,急问道:      “我不是被方玲下药了吗?那之后都发生了什么?这……这里又是哪里?……方如卿呢?她做那些就是为了拿我害他,他人呢?到底怎么回事?我……”      映月见她有些激动,赶紧开口安抚道:“小姐,你先不要着急,已经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姑爷他救了你,为了不让你被掳的事情外传,暗卫大人听从姑爷的安排,禀报了殿下,把我们安排在殿下城外的别苑中。”      绿鹭也看到程若惜的样子,知道是自己的举动让她误会了,赶紧的点头附和,但是她还是忍不住自己的眼泪,她被吓坏了,在醒来的时候看到自己在车厢之中,对面昏睡的是被毁了容的方玲,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心只想着找到程若惜,谁知下车发现,她们先前坐的马车就在旁边,她心想程若惜应该就在附近,沿着被人踩乱的草丛,她一直找到了山顶,谁知道看到的却是方如卿掉下悬崖的场景,想到这里,她的眼泪不免流的更凶了,哽咽道:      “小姐,都是我的错,没有照顾好你,害的你被歹人掳去,还害的姑爷掉下悬崖,要不是……”      程若惜刚醒,身体好像因为药物的关系感觉沉重,大脑还在一阵一阵的刺疼,她都还没整理情绪,向映月问出始末,就听到绿鹭泣诉的声音,这让她忍不住的抬手揉自己的太阳穴,本以为绿鹭只是在自责,谁知突然听到方如卿掉下悬崖,这让她停止揉穴的举动,不敢相信又惊讶的惊问道:“你说什么?”      她不知道此刻的她表情,她的语气是多么的惊诧,不符合她平日的激动表情,让绿鹭下意识的停止了哭泣,也停止了话语,像是做错了什么大事了一样,跪在一边一动不动等着程若惜惩罚。      “你说什么?姑爷……方如卿他掉下悬崖了?他怎么会?你说啊,到底怎么回事?他现在人呢?他……”      程若惜看着不说话的绿鹭,情急的掀被下床,可是她的身体太过沉重,刚下离开床面,她就滚了下来。      “小姐!”站在一边映月赶紧搀扶,跪在旁边的绿鹭也跪爬着去朝看。      “到底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方如卿人呢?他人呢?”      程若惜还没有被扶起,她就急抓着绿鹭和映月,对着她们两近乎失控的大声急问。      绿鹭见她如此,赶紧安慰道:“小姐,姑爷他……”      映月也出声安抚,用着比绿鹭大上一倍的声音说道:“小姐,你先不要想太多,身体要紧。”      程若惜哪听得进去?她抓住映月,逼着她说道:“你先告诉我,方如卿他怎么了?他人呢?”      映月被逼着与她直视,知道这个问题避无可避,她深深的看了一眼程若惜,害怕程若惜无法承受真相似的,不忍的移开视线,然后极轻微的说道:      “小姐,姑爷他对小姐一片真心,您被摄魂迷香控制,以为自己以非清白之身,姑爷他却完全不在意,只求您能给他机会补偿,您被挟持,他自愿跟您交换,让自己成为人质,在……”映月似乎说道了感人处,忍不住的落下了眼泪,咬了咬唇,她看向程若惜哽咽道:      “在他为了救您,自己掉下悬崖前,他想到依旧还是您,姑爷他,他……”映月已经哽咽的无法出声,只能看着程若惜默默流泪。      程若惜再次听到方如卿掉下悬崖,然后在看到映月这个样子,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方如卿死了,他死了,为什么会这样?她只是昏迷了一下,醒来之后为什么就会得到这样消息?      她还记得当日他被逼迎娶正妻,他下跪忤逆高堂,绝决而又恳切的说道:“三千弱水我只取一瓢饮,我身边既已有人,何必再误他人。”      她还记得漫天桃花下,他寻找着她的踪影,在她出现时,他深情款款,情真意切的说:“我来只为寻你。”      她还记得在她被官府扣押府内,关入柴房时,清冷的雨夜,他撑着伞在外面站了一夜,只为守着她。      她还记得……她还记得很多,脑海中此刻闪现的全部都是他的影子,奇怪的是,她居然想不起自己先前为什么会那般的排斥他,她直觉得心脏有一点刺痛,然后慢慢扩散加重,疼到最后甚至让她忘了呼吸。      “小姐……”映月看着突然陷入沉默的程若惜,像是空洞的人偶一样看着她,然后脸色渐渐的泛白,在最后突然就那样昏了过去。   “小姐!”在映月接住程若惜之后,旁边的绿鹭也凑到了身边紧张的呼唤。   外面是明媚的阳光,可洒下的光辉却没让这座院落有半丝暖意,甚至透着淡淡的清冷。 第158章 死而复生? 闲王的别苑,一般的达官贵人都无缘做客,可程若惜却能在这里休养,而且还被安排到优雅安静的院落。      映月和绿鹭跟着沾光,也能观赏到常人无法得见的景致和摆设,可两人却没有谁有那心思。      两人都非常担心自家的小姐,看着她再次醒来,那镇静的有些出奇的态度,让她们有些害怕。      月挂高空,两人站在床前,看着靠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程若惜,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映月先开的口,“小姐,您……这样已经坐了许久了,现在时间不早了,你身上还有伤,要不要奴婢们伺候您躺下休息?”      听到映月的声音,一直呆坐的程若惜才有了些反应,她先看了看屋中的烛火,似是才发现已经天黑了似的收回神志,看了一眼绿鹭,然后才看向映月问道:      “他的事情,方家的人都知道了吗?”      或许太久没有说话,她的声音显得有些虚浮,在满屋的烛火下透着点点的空洞。      映月没想到她一开口就问这个,略微楞了一下,看着程若惜的表情,小心的遣词回道:      “小姐不用操心,您的事方家和程家都知道了,只是这事事关方玲和方莹莹还有二小姐,二爷和二夫人为了您和程方两家的声誉着想,已经对外宣称,您现在在温泉山庄休憩小住,其他的事情,方老爷好像已经到京,二爷会和他商讨的,二夫人说了,您只要安心把身体调养好,其他的事情您就不要过问了。”      程若惜听完映月的话,知道柳氏他们把她置身于外是为了保护她,也知道映月和绿鹭不敢太详提方如卿是为了怕刺激到她,可是她却不想逃避,说道:“不,我是他的妻,他走了,我一定要送他一程,明日我们就回去。”      绿鹭听到她这么说,上前一步想开口说些什么,映月似是知道她的意图,抢先的说道:      “小姐,恕奴婢多嘴,二夫人如果在这里,她肯定不会让您回去的……”      还没听映月说完,程若惜就已经明白映月的意思了,她和方如卿并未拜堂,现在他不在了,父母就她这么一个女儿,怎么可能让她担着妾侍的名分在方家老死一生,恐怕现在他们就已经在考虑她的后路了。      “我知道你的意思,也知道父母的苦心,但我一定要回去,你们准备准备明天回去吧。”      看着程若惜决绝的样子,映月虽然想再劝说几句,可也知道无用,迟疑了一下,最终闭应了声,“是。”      知道程若惜想自己待着,她和绿鹭默默的褪了下去。      她们歇息的地方离程若惜不远,很快就到了自己的房间,刚进门,绿鹭就一脸菜色的跟映月抱怨道:“怎么办?小姐明天就要回去了,都跟你说,这样不行,你就是不听,还非说是为了小姐好,现在好了,明天我们俩都死定了。”      映月看她担忧焦躁的样子,讨好的笑了笑,安抚道:“没事的,小姐现在这样未必不是好事,小姐对我有恩,我怎会害她?放心,小姐那么聪明善良,肯定能明白我们的苦心。”      绿鹭不是不懂映月话中的意思,就因为是明白,她才一直配合的,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性子,总觉得这样不对,但映月却执意如此,事到如今她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      屋外月色清冷,屋内灯火摇曳,在映月他们走后,程若惜在摇曳的烛火里在床上不知又坐了多久?      方如卿死了,一想到这一点,她的心就好疼好疼,她明明对他并无情谊的,可是为什么在知道他死讯之后,心会这般的疼痛呢?      回想与他的点点回忆,每想一分心中的疼就加重一分,因为她发觉,他从未伤害过她,甚至处处为她考虑,忍让她、包容她。      他那样淡然出尘的性子,可在遇到她之后,似乎就改变了。      他把他的一颗心,真诚的捧在她的眼前,她却因为上一世的束缚,对他所做的一切置若罔闻。      上一世,现在细想想,如果他真是负心之人,他不会在她爹进入大牢之后,还会执意娶她,跟一个罪犯的女儿有牵扯,对他的仕途和名声都不会有半点帮助不是吗?      他没把她送给别人,送的是沐逸朗,想想上一世,要不是自己心结太重,以她家和沐家的关系,还有她跟沐逸朗从小到大的情谊,只要自己放软态度,她跟沐逸朗肯定不会是那般结局。      想到这一世,她同样因为心结而推远一份真情,她的心就忍不住的绞痛。      “呼~”困难的呼吸着,下意识的揪住自己的心口,她拼命忍着不让自己流泪,因为她不配。      老天爷让她重生一世,她以为老天爷是给她机会救她的家人,现在她才明白,老天爷是给她机会放下心结,可惜已经晚了。      “咚~”程若惜揪着疼痛的胸口下床,或许是因为坐的太久吧,踏上地面的双脚无力的一软直接跌坐到床下,并没有感觉疼痛,她只觉得呼吸困难,有些踉跄的起身,她缓缓的朝着门外走去。      打开门,月色铺洒在她身上,一股清冷的凉风迎面袭来,让未着外衣赤脚于地的她,从头到脚瞬间沁寒。      夜晚的凉风似乎能浇熄她纷乱的思绪,这让她平静了许多,也让她揪疼的心得以缓解。      她赤着脚向屋外多走了几步,走出屋檐,抬头就能看到圆月明亮的高挂天上,让人觉得既遥远又触手可及。      她的住处好像是被殿下特地交代过的,除了映月和绿鹭之外就再没其他人了,所以特别的安静,而她此刻需要的也正是安静。      看到不远处的石桌,她想起了跟沐逸朗一起在方府桃花树下喝茶的情形,不自觉的,她走了过去,缓缓的坐上冰冷的石凳,她抬头看着皓月,脑海中不自觉的闪现着方如卿的影子。      现在是的时节,是刚入春不久,夜很凉月很冷,在这个僻静精致花木缠绕的院落中,程若惜就像一缕游魂抬头望月,月白色的里衣把她衬托的几乎透明。      或许她那神殇的姿态实在是太过让人怜惜,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院落里,看到程若惜赤着脚衣着淡薄吹着冷风的样子,他一个箭步走过去,将自己身上的外披解下,银边秀金线的乳白色长衫在月色因他的走动荡起淡淡的清灵之光,待他走近,将外披为她披好之后,好听的声音带着责备和心疼从口而出,“你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      一直呆泄的程若惜突然觉得自己身上一暖,还没看清主人的样子,熟悉的声音就低低的响在耳边,她不敢置信的看向声音的主人,下一刻她已经悬空而起,被抱进了房中。      那人把她轻放到床上,为她盖上被褥,秀挺的眉轻蹙,略带温怒的看着程若惜,问道:      “你怎么一个人坐在外面?穿的还如此淡薄。”      程若惜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呆呆的看着他,似乎在确认自己不是眼花之后,她缓缓起身,半坐在床上,迟疑的伸出手,抚上他的脸颊,但冰冷的掌心下切实的感受到他的温度时,她才惊喜的掉下眼泪,然后抛弃往日的矜持,紧紧的抱住了他。      “你还活着,你还活着……”      高挺的身体很显然因为她突然的拥抱而僵硬了一下,可程若惜不管,突然的惊喜,让她害怕,她不知道这是梦?还是老天爷又赐给她的机会,她把他抱的死紧,生怕下一刻会梦醒或老天爷收回恩惠。      方如卿有些僵硬的站着,他不明白程若惜这是怎么了?      那日,他掉下悬崖就在快摔落崖低之际,幸得暗卫及时投出绳锁把他拉了上来,才险险的保住了性命。      脱险之后,他最不放心的就是还在被摄魂香控制的程若惜,想到她被歹徒俘虏之山郊野外,这是传出去,对她的声誉又是损伤,所以直接就带她来了萧景闲的这座城郊别苑,让大夫为她诊完脉之后,大夫说这摄魂香要到两三日才能醒来。      程若莲和方莹莹她们做的事情不能放着不管,方玲的脸伤已经无法补救了,醒来后一直疯疯癫癫,虽说他和萧景闲私下交情不错,可这里比较是皇家之地,把一个神志不清的女子放在这里,传到宮里也是忌讳,他只好带着她回去处理了。      程家人知道这件事之后非常的震惊,特别是因为老夫人的事而病倒的程二爷,在听到这件事,与程家大房有关之后,愤怒难当,病情加重,居然昏了过去,结果上下又是一阵忙碌。      幸好程若霖站了出来,挑起了程家所有事物,程家才算没有太乱。      在得知程家大房的人设计陷害程若惜,还险些害的她丧命之后,程二爷已经病的没有力气,发话让程若霖全权处理程家大房那边了。      程若霖一直就不喜欢程家大房,对程若惜这个妹妹在这一年间也算是有些感情的,所以自然是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但是为了程二爷的孝心,他并没有做的太绝,而且程若惜被掳的这件事又不能外泄,所以他也就是暗中把程大爷以前交给程大爷的那些店铺和田地收回来一些。      程若霖做的温和,可柳氏却没有那么轻易的放过他们,听到程若惜被歹人掳去差点失节还差点送了性命,她不管程二爷是多么孝顺和在乎那个老夫人,一改往日的贤惠忍让,在不知道有程老爷遗书的情况下,执意的要求程家长老们出面,要让程家大房给她一个交代。   程二爷和她是多年夫妻,知道她对程家大房已经忍无可忍,他自己对他们也是凉透了心,想了想,他把遗书的事情说了出来,他这一说,等于就是做了决定。   程若霖听到遗书的事情之后,很快的休书给了青州老家,老家里也写了回信,遗书就在程家长老的一个手中,家中族人都知道程二爷的秉性,在程若霖的书信中也得知了程家大房的一些作为,遗书的内容本就等于把方氏休了出去,现在知道程家大房德行败坏,家中长老商量了一番,决定几个健朗的长老作为代表到京城来宣读遗书,家中余下长老开祠堂修改族谱把程家大房除族。   就这样程家的事算是处理清楚了,方家这边,方玲已经毁容,而且等于已经疯了,算是自食恶果,方莹莹虽并没有策划掳人这一段,可她也是导致程若惜遇险的因素之一,李氏就这么她一个亲生女儿自然要保她周全,在事发之后,她当天就带着方莹莹到程府请罪了。   柳氏考虑到程若惜以后还要在方家生活,李氏又是婆母,如果做的太绝,万一李氏虐待程若惜,到时候程若惜也就只能受气了,想了想,她忍下一口气,对李氏提出了条件,就是在程若惜成为方如卿正妻之后,让程若惜和方如卿分家另住。   李氏知道方莹莹犯了大错,知道这件事万一传出去,方莹莹会被立马退婚,就算嫁过去了,这件事万一被她婆家知道,就算不休了她,也不会善待她,她没有选择,只能同意,说以后方如卿不管府建何处,她都不会跟随同住,无事也不会轻易的打扰他们。   这个承诺等于就是说,以后程若惜成了方如卿正妻之后,她可以不用侍奉婆婆随心所欲的生活,这让柳氏稍稍的宽了心,因此这件事就这么解决了。   正因为事情都解决了,今日方老爷到了京城,知道事情始末,他也没了立场反对程若惜由妾抬妻的事情,现在只等程若惜康复,择日就可以成婚了。   方如卿见事情都已经解决,本想立刻就来看望程若惜,奈何父亲今日刚到,拉着他谈到了很晚,琴书虽然劝他明日再来,可是他就是克制不住的想她,躺到床上没多久,续又爬了起来,连夜赶了过来了,他知道,萧景闲知道这件事之后,肯定要拿这件事调笑他很久。 第159章 放开   不过他不后悔,而且非常庆幸自己这么做了,方如卿看着怀中紧抱着他低泣的佳人,他温柔的将她拉开,坐上床沿,轻轻的擦拭着她的眼泪,轻声的问道:“若惜,告诉我,你怎么了?”      程若惜看着他墨玉水洗的眼眸,任他温柔的擦拭自己的眼泪,稍稍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她还是有些后怕的抓住他的手,似乎这样才能确定他消失似的,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她才开口回答道:      “映月她们告诉我说,你掉下了悬崖,我以为你已经死了,我以为我再也看不见你了,我以为……”      越说就越觉得后怕,越怀疑眼前的他是不是真实?不自觉的她又紧张了起来,抓着他手的力道也更加重了一些,她抓着她的那只手是她抓过剑刃的,大夫给她上了药缠上了绷带,现在这么被她这么使力,血就从她的掌心流了出来。      方如卿看到,惊的赶紧掰开她的手,“你流血了。”      听到方如卿的惊呼,程若惜似才发现自己手上有伤。      “你别走。”看到方如卿起身,程若惜激动的抓住他的衣角,她真的很怕这一切只是一场梦,方如卿一离开就再也不会回来。      看着程若惜不顾手上的伤口抓住自己的衣角,方如卿重新坐回了床沿,小心的拉过她受伤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他轻叹一声,说道:“我只是想给你重新包扎一下伤口,不会离开的。”说完,他看着程若惜紧张的神情,脸上浮现一抹若有若无的苦笑,低声道:      “我真的没死,你无须这般愧疚。”      说完他轻轻的把程若惜的手放下,程若惜还想阻止,但是看到略带落寞的样子,最后还是放弃阻止,看着他向着房中的屏风走了过去。      没过一会儿就看到他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手上多了绷带和药瓶,在方如卿为她重新换绷带的这段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程若惜在这段时间中,也确信了方如卿没死的事实。      突然确信的消息,让她有些混乱,她不知该从何做起?该怎么行动?      方如卿已经为她换好了绷带,为她掩好被褥,看着她苍白的脸色,说道:“现在已是子夜,你早些休息吧。”      听着方如卿有离开的意思,程若惜用没受伤的手再次出手拉住了他,“如卿。”      看到方如卿听到她的轻唤,没有在动,定定的床边等着她继续开口,程若惜有些迟疑了,可是心中有一个声音却催促着她把心中的想法说出来,想了想,她决定顺从自己的心,于是她继续开口道:      “我一直有个心结,本来以为这个心结是你给我的,所以我对你总是避之不及,你的真心、你的付出,我全都视而不见,甚至想过以后怎么和你划清关系,可是在知道你永远都会消失之后,我的心却好疼,脑海里想的都是你的点点滴滴,然后是无边的悔恨,我才发现,那个心结一直都是我自己种的,因为自己的无能,我把一切都怪道别人身上,我擅自觉得自己是受害者,我甚至重来都没有去真正了解你,就不分青红皂白的给你冠上加害者的名头。”      程若惜的声音在卧室中缓缓的轻响着,方如卿定定的站在床边看着她,他听着她的每字每句,看着她一直躲避的眼神,此刻坦诚直率的看着他,他是多么聪明的一个人,况且程若惜话中的好意思还那般的明确,他自然是听懂了,可是他却不敢相信,有了“前车之鉴”,他不敢像先前那样高兴,缓缓的推开程若惜抓着他的手,坐到床沿,他抚上程若惜的脸颊,墨玉般的眼眸在烛辉中闪耀着隐忍和忐忑的光芒。      “你说的话,是我理解的意思吗?这次不会再像上一次那样有其他隐情吧?我对你的心,早就明明白白的摊在你的面前,可我也是人,希望过后的那种失望,我无法再次承受,即使是你,我……”      方如卿没再说下去,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到时候会做些什么?他太过爱她,只要关于她的事情,他就无法掌控。      程若惜知道上一次的假意交心让他受伤了,也让他没办法再轻易相信她,看着他隐忍的伤痛,她很歉意,也很后悔,可是她却不知道该做什么?      她想要开口道歉,可是又觉得有些事不是道歉就能了事的,蠕动的嘴角最后还是没能发音。      “唔~”就在她想着其他说辞的时候,自己的双唇就被一片柔软覆盖,他的吻不符合他形象的粗暴激烈,突来的吻让她没有防备,下意识向后躲去,却引起他的追击,让她一个不慎让她整个人都倒向了床面。      “你又在骗我?”方如卿半压在程若惜的身上,居高的看着气息不稳的程若惜,眼中带着自嘲和隐隐的怒气,扯唇苦笑道:      “你是在怨我?我说过,只要你愿意回到沐逸朗的身边,我就会助你回到他身边,这一次你遇险,如果好好谋划,宣称你掉崖死亡,然后隐性埋名一段时间,四殿下最有望继承皇位,穆雅馨与你相熟,你有恩与她,到时候她应该就是一国之后,按个名分封你为郡主应该不难,沐逸朗本就对你有情,到时候她出面赐婚,你就能顺理成章的成为他的妻,可是我没这么做,你知道我始终放不开你,这次回去之后,你注定要与我成亲,你说的这些话,是你认命?还是你在报复?”      说完方如卿苦笑一声,轻拂着她的脸颊,看着她僵硬的样子,眼中有着抹不开的失望和苦涩。      程若惜听他说完楞了一下,然后胸口一股怒火急生,看着方如卿想翻身下床,她抬出双手勾住他的颈脖,低柔的语气带着温怒和赌气,“你把当成什么人了我对逸朗哥是有过情,不过那大概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可惜我跟他就那么错过了,后面我想的都是弥补和愧疚,对你,我知道我现在做的让你无法信我,但我不想再错过了。”      看着方如卿愣住,不知该如何理解的样子,她心一横,闭上眼睛主动的吻向他的唇。      感受到唇瓣的温润香甜,方如卿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程若惜身为女子始终还是放不下矜持,吻了没多久之后,就羞涩的终止了这个吻,收回了自己的双手,看了一眼依旧在震惊的方如卿,她羞想拉起被褥恨不得立即把自己埋起来。      “若惜。”方如卿没有给她遮羞的机会,抓住她的双手,唤她的声音,犹如春雪初融,低柔的让人都觉得酥化了骨头。      程若惜看出他深情似水,也看出了他眼中其他的东西,这让她有些紧张,刚要开口阻止,他的俊脸就压了下来,双唇再次被俘获,这次是符合他形象的那种轻柔缠绵。      长长的深吻,让她的呼吸和心跳同时凌乱,她有些求饶的推开他,却发现他已经褪下了履靴钻入了被褥,整个人已经上来床榻。      程若惜知道他要做什么,也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她想开口阻止,可是看他深情款款的样子,到嘴的话语却又不自觉的咽了回去。      方如卿看出她的默许,好看的容颜此刻露出夺人心魄的笑容,得到默许他更加大胆肆意,他放下了床纱解开了自己的衣衫,望了她一眼,他有些迟疑伸向她的腰带,在看到她没有反对之后,轻拉腰带,淡薄的里衣立即敞开,藕粉色的肚兜遮不住她莹润的锁骨。      房内的烛火好似为了点缀她的娇肤似雪,越发的明亮,嫩黄色的纱帐虽然极力的想要遮蔽床上两人的身影,奈何还是抵不住明亮的烛火,最终只能认命的让那缠绵的影子映与帐上。 第160章 回家 程若惜第二天一直睡到了将近午时才醒,等她睁开眼睛之时,温暖的阳光早已透窗而入,她有些不适应的眨了几下眼睛,适应之后她起身准备下床,却发现绿鹭和映月跪在床边。      “小姐,这一切都是奴婢的主意,与绿鹭无关,如果您要责罚,请责罚奴婢一人。      “不,小姐,映月她是为了您好,姑爷他对小姐真的很好,我们都看在眼里,可是小姐一直不肯对姑爷敞开心扉,映月说如果让小姐误以为姑爷已经遇险,说不定就能看清楚自己的心,奴婢自小就伺候小姐,也希望小姐与姑爷恩爱和睦幸福一生,所以才一起欺骗小姐的,小姐如要责罚,就请责罚奴婢。”      程若惜还没下床,就听她们争相领罚,她刚睡醒,脑海还有昏沉沉的,花了一些时间消化了现在的情形,想起昨晚的一夜缠绵,她脸上一红,赶紧转移思绪,轻咳了一声,她看向她们,说起来还真亏了她们骗了她,不然她还真的解不开自己的心结。      “咳,你们从头到尾都没说过他死了,是我擅自以为,然后造成的误会,你们没做错什么,都起来了吧。”      程若惜掀开被褥,发现自己的里衣都以换过,而谁给她换的衣服,她不敢想,只是脸红的下床,然后没等她们起来就自己走到屏风后面去了。      映月和绿鹭听到程若惜完全没有追究的意思,相互看了一眼,然后看到程若惜自己率先走到了屏风后,两人知道她是要穿衣梳洗,两人没敢迟疑,赶紧的起身去伺候了。      等到一番梳洗打扮之后,程若惜带着她们从屏风后走了出来,绿鹭自动的去铺整床铺,映月则跟着程若惜走到小厅。      程若惜走到圆桌前刚坐下,映月带着已经知道一切的了然语气,欢喜的禀报道:“小姐,姑爷在殿下的书房里办事,他吩咐了,说等您醒来,让我们立刻通报,他要陪您一同用膳。”      程若惜故意不看她的脸,抬头看向门外,看着投门而入的阳光,故作淡然的点了点,表示默许了。      映月知道程若惜是在羞怯,没有多说,只朗声说了声“是”,就下去了。      映月刚走,院内的丫鬟就把菜都端上了上来,等到饭菜上齐之后,映月就方如卿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      看到方如卿进门,她起身迎了上去,方如卿顺势揽她入怀,牵起她受伤的手细看,见没有出血,他满意的一笑,把她领到桌前一起并排坐好,温柔的说道:      “你手上有伤,让为夫来喂你。”      程若惜被他这种判若无人的亲昵弄的半天都没回神,现在听到这一句,脸上一红,立刻回神道:我这手伤没那么严重,不妨碍的。”      方如卿看着程若惜娇羞的样子,俊美的脸上透着隐隐的笑意,端过映月盛好的汤碗,用瓷勺舀了起,吹了几口气,递到她的唇边,说道:“你这伤的是右手,昨晚都已经裂开过,还是少些触碰比较好。”      说完,他又强汤勺递的更近一些,逼得她不得不张开喝下。      在映月他们进门的时候,绿鹭也已经把床铺重新换过理好了,站在旁边伺候的她,听到方如卿所言,想到刚才在床上看到的,不免担心的附和道:      “原来小姐昨晚伤口裂开了,奴婢就说床上怎么沾上了血迹,小姐,您就听姑爷的话,在手伤没有好之前,还是不要多动的好。”      “咳咳咳~”听到绿鹭把话说完,程若惜还没完全咽下去的一口汤,差点被喷出来,呛得她连咳了好几声。      方如卿看着脸色通红的程若惜,也不知道她是羞红的还是呛红的,看着她被呛,放下汤碗,心疼的为她顺背。      绿鹭还不自知自己说错了话,拿出手帕就要为程若惜擦拭,站在旁边的映月暗暗拦住了她,她不解的看了她一眼,然后看到方如卿已经为程若惜擦拭了,她才识趣的向后退了退,映月怕绿鹭这个实诚的又说出什么惊人之语,悄悄的把她拉出了门外。      等到走出去之后,映月在她耳边低语了一番,绿鹭立刻满脸通红,一副羞得都快钻洞的表情。      虽然离夏天还远,可对今天的程若惜来说,外面的阳光暖的有些炽人。      吃过饭之后,方如卿带着程若惜坐上了马车,踏上了回府的路程。      “等我们回去之后,立刻找人择个良辰吉日,我们早日完婚。”      车内,程若惜靠在方如卿的怀中,方如卿轻抚着她的秀发,期待的说道。      程若惜听到他这么说,并没有开心,直起身,她稍稍的拉开与他的距离,秀眉轻蹙担忧的看着他说道:      “那个摄魂迷香,还有那个车夫,你觉得方玲一个闺中女子,花些银子在京城打听一番就能随便找到吗?你不要忘了,我们身后还有一个娴妃娘娘,我相信我这次遇险她在暗中肯定出了不少力,她一心就想让你与韩家结亲,我怕如果我们执意成婚,万一惹的她发了怒,到时候祸及我们家人该怎么办?”   方如卿轻轻一笑,把她重新揽到怀里,安慰道:   “你放心,你想的,我也想到了,你以为我为什么会把你放在殿下的别苑中休养?自然就是为了护你,我以想好了对策跟殿下商量过了,这几日应该就会有结果,相信娴妃娘娘到时候不会在关心我的婚事了。”   看到程若惜昂起头,疑惑的看着他,他故意的神秘一笑,并未回答。   程若惜当然相信方如卿的能力,只要他想做,估计就没有做不成的,既然他让她放心,那她就安心的过自己的日子。   知道程若惜忧心卧病在床的父亲,马车先到了程府,程若惜进大门就被柳氏眼泪汪汪的抱住,注意到程若惜手上的伤,她又是一番心疼询问,一番耽搁,总等不到女儿的程二爷,等不及的让人搀扶的下了床,在看到程若惜平安无事之后,他的心总算是放下了,脸色也立刻好了许多。   程若霖因为接管了家中产业,在程若惜跟孙姨娘和程若辰他们话别的时候,才急急的赶了回来,看到程若霖突然病愈神采奕奕的样子 ,程若惜立刻就猜出其中玄机。   程若霖也没再瞒着,坦白了事情的原委,程若惜才知道一切只因她的一句话而起。她心生愧疚,本想开口请罪。  结果程若惜还没来得及请罪,柳氏反到生起程若霖他们的气来,出口训斥程若霖和孙姨娘,怪他们不该装病欺人,她是真的把他们当自家人掏心掏肺,他们却因为程若惜的一句孩童之语就把她当成了小人。罔她还为程若霖的身体担忧那么久。   众人好一番劝说才让柳氏原谅他们。   程二爷看到这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开了心窍?原本他还对老夫人的事耿耿于怀犹豫不决,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放开了,而且还主动提出要收回程大爷手中的那些程家祖产,免得程大爷被除族之后,程家祖产流落到外人手中。   程若惜出发的本就晚,回到程家已经是午后,聊过一段时间之后,天就已经是傍晚了,方家老爷已经来京,不想让方老爷更加不喜她,柳氏只能让程若惜他们回去了。   等到回到方府天已经渐黑,方如卿带着她去给方老爷和李氏问了安。   李氏因为方莹莹的事,自然不敢多说程若惜半句,方老爷则依然不喜她,可是看着自己的儿子一心都在她身上,而且出了方玲和方莹莹的这档事,他也有愧疚,反正程若惜已经注定是他儿媳妇了,他也就只能忍着自己的不满,关怀了两句,就让他们回房了。 第161章 问题解决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程若惜和方如卿过的越来越如蜜似饯,可以说是形影不离。      在程若惜的伤养好之后,她就要准备自己的嫁衣了,本来一个小妾抬为正妻,只要请家中长老见证拜堂,然后给自己的祖宗上了香,自己的名字入了族谱之后,这礼也就完了。      可方如卿就是不肯,他非说要大办,还给程若惜一个真正的婚礼。      程家的人当然高兴,尤其是柳氏,开心的都合不拢嘴,拉着孙姨娘买遍了京城的店铺,恨不得把京城的所有店面都搬空了。      程家二房这边喜气洋洋,程家大房那边可就愁云惨雾了。      程家代表的长老们几日前已经到了京城,宣读了遗书,也正是通知他们除族了。      要不是程二爷实在不忍程老夫人受牢狱之苦让程若霖打点了一番,程老夫人现在已经在监狱里待着了。      不过她没进监狱,日子也不是很好过,程大爷手上的那些祖产都被收了回去,剩下的铺面本就没几个赚钱的,程大爷为了救程若江,打点官府,卖了几处,剩下的也就两间铺面了。      本来他好好经营,一家人也能吃个温饱,可他死性不改,就是要做黑心买卖,最后两间铺面都没有了。      日子过不下去,他就打起了女儿的主意,他把程若玉嫁给了一个土财主,程若莲就嫁给一个开赌馆的老男人,赚了一些彩礼钱,打算重新起家,结果被程若江偷拿了大半,跑到程若莲夫家开的赌场又全都输了回去。      程若莲的那个夫婿,真不愧是开赌场的,只认钱不认人,就算知道程若江是他小舅子,赌输了钱不给,照样往死里打,程若莲出面求情都不行,还被一起扇了一顿。      程若惜知道这些,是因为前几日程老夫人来过方家,她想求方老爷看在亲戚一场帮帮她,偏巧方老爷那日不在,是李氏见的她。      方莹莹因为那日陷害程若惜,害的她面对程家人永远都抬不起脸了,方莹莹因此还一直被方老爷关在房中,而这一切,她觉得都是程若莲害的,要不是她怂恿方莹莹去害程若惜也就不会这样了。      所以在得知程老夫人上门求救,她自然没有好脸色,话里行间满满的都是讽刺,程老夫人被程二爷供着惯了,什么时候受过这份气?没多久就被气出了府。      程老夫人走了没几天,程若玉就来了,她来找的是程若惜。      即将春去夏至,天一天比一天暖了起来,她的婚期将至,嫁衣已经赶制到大半,闲暇之余,她最喜欢的就是坐在外面的石凳旁晒晒太阳喝喝茶。      今日也是一样,不过她没想到程若玉会来找她,自从解开了心结,程若惜就很少再去想上一世的事情,既然程家大房已经不能造成威胁,她也就没再关注过他们,因为她还有很多其他的事情要想,比如她的婚礼……      所以她并未见她,不过她好像十分的有毅力,从早上一直等到下午都没走。      程若惜也不管她,还是像往常一样,该做什么做什么,就这样一直到了傍晚。      他们从别苑回来之后,方如卿已经正式到兵部赴职,夺嫡之争越演越烈,方如卿既然被卷入其中,那他肯定要尽心的为四殿下谋划,而且还有娴妃娘娘的那件事也要解决,所以他一直都很忙,每每回来,连房门都来不及入,就先到了书房。      程若惜心疼他,每日都会先备上一盅参汤或者糕点让人给他送去充饥。      今日方如卿回来也是先去了书房,程若惜本想让映月把她做的糕点给他送去,却听琴书传话说,方如卿请她过去。      一开始的时候,都是她亲自送糕点和参汤的。是方如卿说怕见到她分心,她才另外派人去送,今天特地让人把她叫过去,想必应该有事,想到刚才门房传话说程若玉还在门口等着没走,难道方如卿回来正好被她遇上,她求她不成,转而去求方如卿了?就算那样,她不想插手的事情,方如卿应该也不会去管才对。      带着疑惑的心,程若惜走到了书房,手上还端着糕点,看到方如卿站在门口相迎,她倩然的一笑,方如卿也是温柔的一笑,接过糕点让琴书端到书案上放好之后,他开口把下人们全都打发了,书房里只剩下他们。      关上门,方如卿牵着她一起走到书案前的木椅边,“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他坐上木椅,顺势一拉让她坐到了他的腿上,环着她一脸高兴的开口道。      程若惜还是有些不习惯夫妻间的亲昵,羞涩的忸怩一下,看着他高兴的绝美容颜,她比较好奇是什么好消息,能让他这么高兴,于是问道:      “什么好消息?”      方如卿挑起她的一缕发丝放在手上轻捻,看着她略带娇羞的样子,,心情更是愉悦,没有卖关子,直接说道:“韩家要与武信候府结亲了。”      程若惜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韩青竹,娴妃娘娘想要方如卿娶韩青竹就是怕其他皇子拉拢了韩家一门,现在武信候府和韩家结亲,那就是等于把韩家拉到四殿下的麾下,甚至比韩家和方家的效果更佳,既然韩家这个助力并没有落入他人之手,娴妃娘娘也就没有再逼方如卿娶韩青竹的理由,也就是说,她和方如卿之间的隐患彻底解除了。      想到这里,程若惜心情一松,开心的回道:“太好了。”      方如卿见她眉宇间那隐隐的担忧彻底消失,心情也是一松,抚上她的眉梢,心疼的说道:      “我知道,这些日子,你虽然在为我们的婚礼做准备,可总是在担心娴妃娘娘暗中动作祸及家人,就连在梦中都是眉头紧锁,我和四殿下暗中筹划了很久,总算把这事办成了,这下你无需在担忧,安安心心的做我的新娘。”      程若惜看着他心疼的模样,知道他真的时时刻刻都在看着他,心中一暖,握住他的手,看着他略微消瘦的脸庞,皇族之争,机关处处勾心斗角,一个不慎就是死路,就算他再聪明,想必也是耗尽心力的,“婚事你不要操心,娘和孙姨娘还有我的舅母,她们可上心了,我现在除了绣我的嫁衣之外,其他的事情,她们都没给我插手的机会。”      方如卿看到她眼中的柔情,暖暖一笑,本想再开口说什么,这时候程若惜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开口说道:      “你回来的时候可曾见到程若玉?”      方如卿神色不变,淡淡回道:“见到了,我才知道原来她已经成亲了,她好像有事求你,她已经被你们程家除族,既然你不想见她,我就让人把她送走了。”      程若惜知道方如卿本就不喜欢沾惹闲事,加上他知道自己不想再与程家大房有任何纠缠,经过这件事之后,以后就算程若玉再来找,估计他也不会再让别人通报了吧?      ——————      夏去秋来,西北平稳的日子并没过多久,战事重启,且比先前凶猛,沐逸朗身为武将当然要重归战场,上官倩瑶的腿伤依旧未愈,不过虽不能久行,但也能平常走路了,她执意的跟沐逸朗一同去了西北。      各位皇子间的“战事”也不遑多让,在大皇子“意外”死去之后,皇上原就不健朗的身子更是每况愈下,或许是病疼缠身,皇上不知怎的缕缕判断出错,本是略胜一筹的战事,就因为皇上的判断失误,竟然被逼到进退维谷的地步。      皇子们为了争夺兵权,倒是个个挺身而出,可明眼人都知道,他们真正意图,皇上也没太糊涂,自然也看出他们的打算,命他们每人都献上制敌之策,谁的让人信服,他就把虎符交与谁。      每个皇子的身边都有谋臣,交一份制敌之策自然不难,可让皇上和百官满意那就难了。      最终也就只有二皇子和四皇子交出来的制敌之策被留了下来,两份制敌之策,谋略的思路大抵相同,都是主攻,可是二皇子的策略太过直率鲁莽,四皇子的就比较迂回一些,虽然比较费时,但胜算相对大一点。      经过众朝臣的商议,皇上决定采用四皇子的策略,还当场夸赞了他一番,四皇子也不居功,坦白说出这份制敌之策是方如卿想的。      在皇位争锋最猛的时候,四皇子居然不揽功,他这样的性子,让皇上非常的欣慰。      四皇子在皇上的面前算是加了一分,可方如卿就苦了,他暗自给出谋划策本就已经嫌麻烦了,原打算,等四皇子继位之后,他就请调去生母的出生的小县城做个闲散小官,可经过四皇子这么一出,皇上立刻就把他调到了朝堂,封了官加了品,只要战事有异,他就是负责扭转乾坤的策士,没计策也都有计策。      眼看着他和程若惜的婚事将近,他却忙的昏天暗地,这让他越发后悔进了仕途,也更加后悔跟四皇子扯上关系。      幸好,四皇子虽性子散漫,可也是有能之人,到了西北没多久,就传来了捷报。      秋至,枫叶正红,阳光暖暖,伴着捷报大喜,方如卿总算等到了自己的喜事。      由妾抬妻,还风光大办的例子很少,加上方如卿和程若惜之间的传言本就纷纷,所以当程若惜的十里红妆在京城途径而过的时候,只要是女子无不羡慕,也有爱遐想的少女把他们的相遇和经历编成了浪漫的情意戏本,为自己以后的亲事标出了一个范本。    第162章 各自的结局   程若惜红衣似火,大红的盖头遮住了她的容颜,也遮住了她的视线。      虽然她与方如卿已经以夫妻的身份生活了一段很长的时间了,可她还是不免的紧张,从家中起轿被抬过来,耳边的锣鼓声还有鞭炮声一直都没断过,就算到现在,耳边还在嗡嗡作响,扰的她有些晕乎乎的。      咽了咽口水,紧张的轻呼一口气,看到他踏着一双喜靴离自己原来越近,一个红色的秤杆伸到她的盖头下,缓缓的挑起。      明亮的烛光闪耀,她抬头看到一身喜服,俊朗的仿若天人的男子对她温柔浅笑,眼中那抹化不开的柔情,足以让任何人沉沦。      她不自觉的牵唇一笑,下一刻就见他弯身俯下,唇瓣传来酒香的气息,她平时并不喜欢酒味,可今天她却喜爱极了,因为那是喜悦的味道。      ————      本来方如卿大婚之喜,应有几日闲休,可西北的战事依旧再继续,皇上的身体越来越差,不知怎的,皇上特别的倚重他,就连选定储君的事情都找他商量。      甚至方如卿曾坦言,他与四皇子私交甚深,皇上也不以为意,依旧想听从他的看法。      他也没隐瞒自己的想法,据实评价各皇子,皇上听到他对四皇子评价最高,对此居然坦然认同,甚至起拟了传位诏书,暗自交于他。      皇上或许是预感到什么吧?就在他传位诏书写下之后不久就升天了,跟上一世一样,皇上的死讯被隐瞒了,方如卿害怕萧景闲不在,其他皇子趁机篡夺皇位,西北战事未平,再引发内乱,到时候受苦的就是百姓们。      于是他提议让娴妃娘娘装病,娴妃娘娘本就是有手段的人,又有家族庇护,隐瞒皇上死讯的事情,不用方如卿教,她比谁都做的好。      萧景闲得到娴妃娘娘病危的消息,自然马不停蹄的望京城赶,等到之后,知道一切真相,知道有传位诏书的存在,他也没急着登基,而是保存好皇上的遗体,继续隐瞒死讯,等到西北的战事告捷,朝内暗涌肃清之后,他才拿出了诏书登基称帝。      不过这期间,方如卿又被受连累,自己遇到很多次“盗匪”和“意外”不说,就连家里也差点被人洗劫。      幸好,四皇子早就派来暗卫保护,不然他有几条命都不够的,自己就算了,一想到程若惜也在险境,他就寝食难安。      本想着四皇子继位之后,他就可以归隐或者去做个闲官,结果倒好,四皇子一登基就封他为相,把他绑的更牢。      一晃,他这个相就做了三年之久,这三年里,虽然西北周边依旧有战事,不过都是小打小闹,都在掌握之中。      加上萧景闲坐上皇位之后,一改以前闲散性情,大刀阔斧修改体制,重整军备,安国定邦之势渐长,一般的敌人根本就不敢挑衅,渐渐的小打小闹的战事都没有了。      国民安泰,方如卿从一代贤相变成了“闲”相,没办法,萧景闲就是不放他,他就只能自己想办法偷闲了。      至于偷闲做什么?当然是要陪娇妻喽,朝野上下谁不知道方丞相是风度翩翩淡然似仙,可却唯独痴爱娇妻,生生的把那份谪仙的气质给折了。      家中妻子好像承袭了母亲是难以成孕的体质,长辈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之由,逼他纳妾,他倒好,居然借着丞相的身份,递折子要废除纳妾制度,说夫妻本是同体,应同心同德相守一生,不应该有第三者介入,那是对妻子的亵渎。      他这个折子一出,等于说出了大多女子的心声,贫民百姓不说,就说王公贵女,可谓是一呼百应啊,有几个骄纵的公主郡主们,还集结到皇后的寝宫,求皇后出面,让皇上准了那个折子。      结果皇上和朝臣们,花了好长的一段是时间才把这件事给压下去,方家的长辈见事态这般严重,哪还敢再在方如卿面前提纳妾的事情,只能放任着他不管了。      就这样方如卿的爱妻之名已经传播到全天下,别说是未出阁的女子,就算是以嫁人的妇人也无不把方如卿当做自己的梦中情人,无形中程若惜就惹来了许多妒忌。      其中最为妒忌的就是原先的程家大房了,自从他们除族之后,日子过的一天比一天拮据,程大爷虽屡次妄想大展宏图,可是他心思不纯,拿了嫁女儿的那点彩礼钱,出去做生意,想图个一本万利算计别人,最后反被别人算计,结果弄了一身的债。      程老夫人虽气,可也不能不管,只好舔着脸再次到方家求救,也不知道是老天爷故意安排,还是命数,她后脚刚到,方老爷前脚就出了门,最后还是李氏接待的她,那时方莹莹刚嫁人不久,本来听到她怀了身孕,李氏心情一片大好的,可结果方莹莹跟一个小妾斗气,没把那个小妾陷害了自己反倒掉入水中,差点丢了一条命高烧了好久才醒来,腹中孩子肯定没了,最倒霉的是,因为那个小妾复仇,在她的药碗里下了绝子的汤药,方莹莹这辈子都没法怀孕了,听到这个消息,李氏心中心情自然郁结,这时程老夫人来找她,完全就是自取其辱,程老夫人拉下脸求了她很久,她才扔了一带碎银给她,像是打发叫花子一样,把她送出了门。      李氏给的那点碎银也就够他们几日的开销,根本就没多大用处,欠了一身债的程大爷看到,已经忘了什么孝道了,当场就骂了起来,说程老夫人是老不死没用的,老夫人在李氏那边就已经被气的饱饱的,回来又被自己的儿子骂,胸中急涌一口老血就吐了出来,结果老夫人病危,程大爷还在想着利用老夫人想让程二爷心软,可他没想到,程二爷自从把生意交给程若霖之后,就带着柳氏四处散心了。程若霖对老夫人可没有什么怜悯之心,只跟程大爷说了一句,“已经被除族的外人,我没闲心去管。”      最后老夫人就那么病死在床上,死的时候身边连个人都没有。      程大爷自然是去躲债了,尹氏回娘家求助了,幸好尹氏的兄长还愿意庇护她,只不过也就只愿收留尹氏一人,她的孩子,她的嫂嫂们,可没有一个人愿意收留的,最后尹氏只能一个人在娘家低人一头的苟活着了。      方玲被毁了容,程若海原本打算,只要娶了方玲,方家肯定不会不管他,李氏先前口头答应过这门婚事,他耍赖的到处嚷嚷,然后还一副就算方玲毁容也愿娶她的姿态,那时萧景闲刚登基,方如卿被他派去外地揪某位大臣的“狐狸尾巴”不在京中。      李氏心想方玲已经毁了容貌,痴痴傻傻的,有人愿意把她娶走,她还省心了,而且她先前是答应过这门婚事的,于是就把方老爷劝服了。      方老爷看着程若海那副情真意切的样子,想着既然李氏答应过这门亲事,他也不能失信于人,最后同意了这门亲事,为了让程若海对方玲好些,他给方玲置办了比方莹莹还要丰厚的嫁妆。      程若海看到一车一车的嫁妆都高兴坏了,依旧假意的对方玲情真意切,等到方玲嫁过去的当晚,看到方玲脸上丑陋的疤痕,连看都不愿意看一下,然后就到其他房中抓了一个丫鬟欢好起来。      第二日,等他再到喜房一看,方玲已经不知所踪,程若海到处找不到人,也不报官,居然动起了卷财走人的主意,方玲是方如卿的妹妹,方如卿怎么说也是官,多多少少还是认识一些官府中人,方玲成亲,这些人中自然也有去捧场的,程若海比较倒霉,还没走出城门,正好就被那个捧场的官爷给认了出来。      新婚第二日,新郎官背着沉沉的行李独自出城任谁都会起疑,结果那官爷还没盘问几句,程若海就丢下了行李拼命跑了。      方家得知消息之后,派了很多人去找,最后在护城河的边上找到了她,应该是在她成亲当晚被人推下河的,她身上还是那件嫁衣,只不过值钱的东西全被扯了,身上还有被人揍过的淤青。      方老爷悲痛欲绝,恨死了程若海一家。      方玲死的并不光彩,而且还是个庶女,所以丧葬办的快速又简单,等到方如卿回来,他连方玲最后一眼都没看到。      程若玉嫁的土财主是个不能人道的男人,好像有特殊癖好,家中小妾无数,个个脸上身上都有着让人看不懂伤痕,就连程若玉这个正妻也不例外。      程若莲嫁的赌场老板,似乎是第三次娶老婆,他大儿子生的孩子都能识字了,程若莲嫁过去的第二年,老板就退位让贤把赌场给了大儿子,这意味着程若莲即使有了孩子,她也得不到一分家产。      至于程若江,没人知道他去哪里,有人说他赌钱输了太多,已经被人沉塘了,也有人他被打断了腿在四处要饭。      还有何妈妈一家,自从出了何兴田那件事之后,柳氏就把何妈妈一家的卖身契还给了他们,后面何妈妈一家跟了老夫人,老夫人一家散了之后,何妈妈就回去了。      何兴田没有了助力,本就做不好生意的他,越做越亏本,到后面也是以欠债收场,最后何妈妈只能重新去做下人,不过这一次他们没有碰到好主顾,何香因为跟当家的男主人多搭了俩句话,就被发配给一个瘸腿的老门房嫁了,何兴田过惯了自主的生活,突然重新伺候人,那股傲气还没抹掉,直接顶撞了主子,被主子狠狠的打了一顿,下半身已经废了,何妈妈老了,没人愿意用她,她就帮人倒夜香刷马桶。      程若惜断断续续的就听到这些消息,后面的事情她就不太清楚了,方如卿不希望她听到那些不快的事情添堵,所以就命令映月他们不准再提,所以再到后面的事情程若惜就一概不知了,而且就如方如卿想的那样,她是不太想知道他们的事情。   ——————   又是春季,方如卿当了丞相之后,宅院自然也是换了,虽不是多么富丽堂皇,但也够大够雅致,用当今皇上的话说,一国丞相住的太寒酸,那是给朝廷丢脸,也是给他这个皇上丢人。      偌大的院落,被丞相夫人种满了各种花草,春季的花开最旺,午休过后,阳光正暖,洒在人身上很舒服。      从卧榻起来,方如卿没看到身边娇妻,走出屋外,就看到自己的娇妻在阳院中赏花。      轻轻的走过去,从后面抱住娇妻,他问道:“才小息了这么一点时间,怎么不多睡会?”,      程若惜没有转身,依旧看着眼前的牡丹,乖巧的靠在他身上,回道:      “今日早晨起的就晚,大概睡得太饱,小息一会儿就醒了,看到外面的花开的极好,就忍不住看呆了。”      方如卿没在说话,她知道程若惜最近晚起的事情,就因为知道,他才不放心的以身体不适为由,没去上朝在家陪她,虽然映月她们说他除了起的晚之外,并没有其他异常,可他还是有些不放心,他想在家陪她两天,仔细观察,如果有什么不对劲,就找个大夫给她看看。      低头正好看到颈脖上带着的玉佛,那是沐逸朗以前丢在西北的玉佛,在半年前,他总算又找回来了,差人特地把它送了回来,还写了一封信。      沐逸朗在西北战事中屡建奇功,现如今已经是大将军了,有一次他重伤,被西北的一个民众所救,因为那时他昏迷了几天,跟随他的将领苦寻不着,又有人看到他受伤的情形,就推测他已经死亡,不明就里的上官倩瑶信以为真,建了一个衣冠冢,随后举刀自尽,要不是被人及时救治,她就魂归虚无了。      等到沐逸朗回去看到奄奄一息的上官倩瑶,他总算明白了她的感情,也渐渐的接受了她,在他给程若惜的信中,也能看出,他对程若惜也算是放下了。      方如卿知道,程若惜顾忌他的感受,很少在他面前提沐逸朗,但她一直都希望沐逸朗能得到幸福,看到沐逸朗的信后,知道他做了父亲,与上官倩瑶相处的也很好,她整个人看上去就更轻松了。      不过他知道,她心中依旧有心事,虽然他并不在意子嗣的事情,可她却非常的在意,其实他已经想好了,只要能这样跟她相守一生,有没有子嗣他无所谓,老天爷让她接受他,他已经感恩戴德了,不会再多想其他。      只是她比较在意,所以他想,再过五年,如果她还是没有孩子,依旧在意这个问题的话,他们就抱养一个,他相信,她会是个好母亲,只要他们两好好养育,那个孩子是不是亲生的都无所谓。      “唔~”方如卿在脑海中规划着以后,突然听到程若惜有些犯呕,紧张的问道:“怎么了?”      程若惜用手遮住唇角,在觉得突然的呕心感全部下去后,才开口说道:“没事,大概刚才小息的时候受凉了,有些恶心。”      方如卿不赞同的道:“那还叫没事?”      说完,他就唤来了琴书,让他去找大夫。      程若惜觉得他有点大题小做了,想要阻止,可方如卿根本就不听,没过一会儿大夫就来了,她就只能乖乖的让大夫诊脉。      绿鹭在一年前已经嫁了出去,程若惜出钱给她和她夫君购置了门面,让他们做些小生意,绿鹭是个心思单纯的,她在给她选亲的时候,费了一番心思,就怕绿鹭到时候会吃亏,结果选来选去,还是杨福介绍的比较靠谱,心思活络,但很有责任心,绿鹭跟着他过的很不错,时不时的过来看她,脸上带着都是小女儿的幸福。      本想把映月也嫁出去,可映月非说这辈子就伺候她了,死也不嫁,结果他和琴书不知什么时候对上眼了,程若惜想着,映月聪慧玲珑,琴书内敛慧敏,两人倒是相配,就把他们凑成了一对。      听到琴书找了大夫给程若惜看病,正在后厨给程若惜准备糕点的映月立刻赶到程若惜身边。      等她到的时候,大夫已经为程若惜把好脉了,一屋子人都没人说话,程若惜呆坐在一边,似是丢了魂魄,方如卿蹲在她的身边一脸担心的看着她。      映月心中一紧,不自觉的停住脚步,不敢踏进房门。      看着琴书把大夫送至门边,纠结了许久,她才开口艰难的问道:      “大夫,我家小姐,她……她是什么病?”      大夫看着映月犹如披丧的表情,知道她误会了,顿时一声郎笑,回道:“你家小姐没病,是要给你添小主子了。”      站在大夫旁边的琴书也知道映月是误会了,看她精彩纷呈的脸,一直内敛的他也忍不住笑了一声。      屋内,一直呆掉的程若惜总算回神了,看着方如卿,她慢慢的摸向自己的肚子,开口道:“如卿,我真的……真的……”      多年的心愿突然实现,程若惜心中纷乱不堪,话还没说完,只觉得自己眼眶灼热,眼泪一滴滴的流了下来。      方如卿轻柔的擦掉她的眼泪,说道:“恭喜你,你要做娘了,我也要做爹了。”      程若惜听完,眼泪控制不住的流的更凶,方如卿站起身把她用在怀里,她抱着他的腰间,低低的哭了出来。      外面轻风撩过百花轻舞,花香随风迎上高阳飘荡在空气之中,春光明媚、神清气爽应该就是说这样的日子吧?      完结    第163章 番外 上一世程若惜还是方如卿小妾的时候。      深沉的夜,淅淅沥沥的小雨敲打着窗沿,方宅僻静的宅院内,程若惜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床边方如卿细心的为她擦拭脸上的汗水。      “爹……娘……”听到昏睡中的程若惜断断续续的轻唤,方如卿把毛巾放回脸盆里,俊美的容颜上是一片担忧和愧疚之色,轻叹了一声,看着她难受的样子,他伸手抚上她的额头,或许是因为他刚从外面赶回来,手上冰冷,她喜欢这份凉意吧,他抚上她的额头,她痛苦的神色好像就会平静一些。      “白天在朝中周旋,晚上还不眠不休的来照顾她,再这么下去,我看我这大业未成,你就先行升天了,我知道你觉得愧对她,可是你也不能这么不要命啊。”      悄悄溜如院中的萧景闲,看到方如卿无微不至的样子,在他身后微叹道。      方如卿并不惊讶萧景闲突然出现,为程若惜盖好被褥,他起身走到不远处的桌前坐下,萧景闲自动的坐到他的对面,给自己到了一杯茶,喝了一口,看了一眼床上苍白的程若惜,轻叹了一声,转头对着方如卿开口道:      “若说愧疚,她会变成现在这般处境,很大的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我,要不是我母妃离世之前拿你全家上下性命相逼,你也不会违背自己承诺改娶了韩青竹,真是可笑,我原先根本无心争夺皇位,却被逼的不得不争,树倒猢狲散,母妃死后,那些原本拥簇的我人就走了大半,要不是你娶了韩青竹,为我拉拢了韩家让我多了一些筹码,我现在恐怕根本无力相争,我很感激母妃为我做的,只是却葬送了你和她的姻缘,算起来你们也是受我所累啊,你要是不认识我,跟我走的没那么近,现在的一切应该就是另外一番光景了。”      说完,他自嘲的轻笑了声,少了往日的慵懒,此刻他的笑,让人觉得非常苦涩。      方如卿学着他,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轻啄了一口,放下杯盏,他说道:      “先不说你我私交,我既以为官,就有为官着的自觉,为百姓谋福祉,是为官者的根本,皇上的几个皇子间,挑来拣去,也就只有你最合适荣登大宝,本来二皇子是比你更合适的人选,可惜他心胸太过狭隘,让他登上皇位实非百姓之福,你性子散漫,可该做事的时候,绝不会马虎,心胸扩阔达,想必以后有什么逆耳忠言,你绝对能受得,这就是百官和百姓最大的福气了。”      顿了顿,看着穿上沉睡的程若惜,他神色暗了暗,略带愧疚道:      “有国才有家,只有一个安泰繁盛的国,才会有一个平安喜乐的家,我既然卷入了你们之间的争斗也就卷入了危险,本来我就该跟她划清界限,可是却没想到她家会遭逢不测,不想纳她为妾,在这方府中,给她一片避风之所,可没想到方玲却处处找她麻烦,我事务繁忙家中顾及不到,原以为让方玲发泄几次,她也就不会再招惹她了,没想到我只是劝说了几句,她竟然就给她下毒,我们的谋划之事正在关键时刻,一着不慎就是死路,我既然无力护她,就更不能连累她,能为她做的,也就是给她找一个安全的归宿。”      说完他收回视线,转头看向萧景闲,问道:“我拜托你的事情,这几日可以做到吗?”      萧景闲听他这么问,脸上闪过一抹为难和迟疑,说道:“非要现在这个时候去做吗?她父亲虽然在大牢之中,可并无生命危险,我们这段时间动作不断,已经惹的他们起疑了,这时候去管一个毒米旧案,这不是更加吸引他们的注意吗?你也说了,我们只要一着不慎就是死路,那条死路上死的可不仅仅是我们两个,我们身边的人都会受累,她的父亲是父皇亲自下令关押的,虽然现在已经将近有一年了,父皇也差不多把她父亲的事给忘了,可有些人却没忘,如果处理的不好,说不定就是个把柄,到时候惹得父皇愤怒,我们可就直接出局了。”      方如卿回道:“你放心,我之所以等了这么久才去救他父亲,就是为了等到好时机,现在虽然算不上最好的时机,但我也不会让人轻易的拿住把柄,已经将近一年了,她日日的都在为自己的父亲担心,已经心力交瘁了,现在她中了毒,身体势必受损,我打算等她身体调养好一些,就把她交给可托付之人,虽是为她好,但是身为女子,她肯定觉得自己被轻贱了吧?总要给她一个好消息让她支撑住,不然我怕她受不了。”      萧景闲看了他一眼,然后又看了躺在不远处的程若惜一眼,长叹了一口气,他转头对着方如卿说道:      “其实你可以把事情都跟她说清楚,相信她不是贪生怕死之人,你们相处了将近一年,虽然她不知道,但我从派给你的暗卫哪里却知道一些,你虽然没有碰过她,但时常的会到她这里来看书,好像到后面,你就经常偷偷的来看她,有时候你忙到深夜才归,就偷偷的在床边坐上一夜,直到天亮才离开,以我对你的了解,你这么反常的举动,应该是对她动心,她既是你的妾,就是你的人,你何必把她推出去呢?”      方如卿没想到他居然回想暗卫打听这些事情,微微露出惊讶之色,不过他很快的又恢复到淡然的样子,平淡的说道:      “你想多了,只所以经常到她这里看书,只是做给那些心思多的下人看的,我本就负了她,再让那些势力的下人以为她被我厌弃了而欺负她,我就更对不起她了,我只是深夜去看过她一回,因我方玲总是刁难她,我怕她受伤,经常暗中看她也是因为担心这个,我生母就是妾侍,她此生最大的悔恨就是做了妾,在临终前她给我最后的遗言就是让我不要纳妾。”      想到生母在后宅中为争风吃醋所累,终日不得安宁,为总是等不到夫君身影而终日郁郁寡欢的样子,方如卿难掩忧伤,不自觉的又轻叹了一声,看向程若惜,说道:      “她和他本就是因为误会才解除的婚约,我既然已经娶了她人为妻,自然就没那个资格再去碰她,现下我处于险境,已经无力护她,既然他对她情谊未改,甚至主动来求我把她交给他保护,那我还有什么资格和理由去拒绝呢?”      说完,看到萧景闲还想开口,他摇了摇头表示不用再说了。      萧景闲看他心意已决,只能闭上了嘴。      屋中两人在烛火的房内没在开口,窗外敲打的雨声愈发响亮,黑夜里的寒风撩过。外面的枝叶摇曳着,却因为雨水的湿润无法出声。      如果此刻有个声音能提点方如卿,一定会告诉他,他的选择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美好,程若惜过的并没有那么顺遂。      可惜,这世界上没有如果,冥冥中自有天定,一切都看老天爷的安排。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